素言看郡主不愉的模樣,也隱隱猜到來的人是誰,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得站在旁邊福身問道:“郡主,不管是誰來過,既然貴妃娘娘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那郡主可要立刻進宮?”
其實自己覺得,不管是誰的功勞,辦好就行了唄。而且郡主的身子……雖然張太醫說郡主無病,可她看得出來,郡馬還是十分擔憂,好好的一個人若是無病又怎會動不動就吐血昏厥,定是太醫的醫術不精診不出來。自己也提議過讓郡主找尋城中的名醫來看看,沒想到卻被郡主拒絕,郡主說鳳城之中還有何人的醫術能高過首席太醫張大人的。此番之事,定然也是郡馬心疼郡主,纔會插手,自己也不懂郡主不愉在何處?
“不,咱們去霍王府。”霍菡嫣的眼神微冷,東西既然已經拿回來了便不再着急,如今最要緊的乃是自己身上之毒,雖然張太醫無法診治,可總要查出根源。
誰知剛出國公府的大門,便見到霍王府的侍從站在門口遞着帖子,瞅見霍菡嫣後立馬驚喜的鞠躬,“郡主,世子妃命小的前來邀郡主過府一聚。”
大嫂?霍菡嫣娥眉微蹙,自從自己嫁入國公府,除卻上次母妃喚自己回去之外,還未有其他人給自己下過帖子,何況大嫂如今正懷着身孕,找自己莫不是有事?這也巧了,自己正要過去,這帖子便來了。
邁入霍王府後,便聽管家說父王與母妃早些時候,前往相國府看望正纏綿病榻的衛相,此事霍菡嫣自然也知道,衛相已經命不久矣,約莫着撐不過這個冬天,這文臣之首的位置,也該換人了。
剛走到暖風苑門口,素言停下腳步,靜靜的守在門口目送霍菡嫣進去,這暖風苑在霍王府幾乎是禁地,並非任何人都可以進去。霍菡嫣也是發現素言在門口停滯才反應過來,也讓跟着自己的暗衛不許再跟,霍王府有霍王府的規矩,不得因任何原因破例。
當看見在暖風苑焚香,霍灝軒右手執白子、左手執黑子,彼此廝殺的時候,而大嫂並未未隨侍在側。便了然此番找自己的乃是兄長大人,就是不知找自己有何事。
霍菡嫣將攔在眼前的梅花枝椏繞開,踱步走上前去,看着已經佈滿黑白,仍然未分勝負的棋局。輕聲喚道:“大哥。”
霍灝軒手中的黑子落下,聽着她的聲音,擡首之後莞爾一笑:“來了。”他剛離開雲王府便以綺羅的名義下了帖子,沒想到菡嫣竟然來得如此快。“過來坐。”
“大哥尋菡嫣有事?”霍菡嫣走到桌案的對面坐下,因着如今天氣寒冷,石凳上都放着蒲團狀的暖墊,倒是絲毫感覺到寒氣。
“怎麼?大哥無事便不能找你回來聊天?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古人誠不欺我。”霍灝軒微微皺眉,表情透着嚴肅,不過若是細心便可發覺這不過只是玩笑話。
而今日的霍菡嫣卻當真了,思索着是不是自己中毒的原因,導致常常想不起家人,從而忽略了什麼,連忙搖頭說道:“菡嫣不是這個意思。”
她還未察覺自己的神色越來越淡漠。可霍灝軒是怎樣精明睿智之人,僅僅察其面色,就能察覺事情不對,不過面上卻毫無體現,掛起一絲戲謔,“哪是何意~~”
霍菡嫣這次察覺到兄長不過只是玩笑,心下不禁一怔,自己如今連兄長是玩笑還是認真都分不清了嗎?想着不自然的雙手暗釦,“如今戎國使者進京,雲王那邊蠢蠢欲動,大哥找菡嫣應當不是閒聊如此簡單。”
“聽說你與少宸從軒臨郡歸來途中,遇着了刺客?”霍灝軒眉目微挑。“箭穿車身,握弓百餘丈。”
對於兄長知道這個,霍菡嫣並不驚訝,只是頷首回道:“夫君說,是邛火酉。”至於邛火酉爲什麼會出現在他們回帝都的路上來此一道,就不得而知了。
提起邛火酉,霍灝軒眼中倒是泛起一絲趣味,這人先是跑到霍王府來搶奪柳意茹,然後又在蘭州劫走菡嫣,如今親自來乾國達成議和,暗地裡卻對着薛少宸下戰書。不但皇上對他看重有加,連雲王都對他感興趣,在神州之中也是個人物,有機會接觸接觸倒是不錯。
正在此時,從暖風苑內傳出女子咳嗽的聲音,霍灝軒立刻面色一緊,擔憂得站起身來走進屋去,輕聲說道:“綺羅,你怎麼起來了?”
霍菡嫣站在門外,也不方便進屋,直到聽見阮綺羅含笑,甚至略微激動的聲音,“我好像聽見菡嫣的聲音了!咳咳……咳咳。”
大嫂好像病了,霍菡嫣不再猶豫,當即掀開簾子,剛進屋便感覺到一室的溫暖卻沒見藥味。連忙走到牀邊,看着臉色有些蒼白披着外掛的阮綺羅,而她的小腹已經凸起。“大嫂,你身子不適?”
“不過着了涼,沒什麼大礙,如今懷着身孕,大夫也不敢亂開藥。”阮綺羅連忙握着她的手,透着難得的孩子氣,嗔怪的撇了霍灝軒一眼說道:“就是你大哥非不讓我出門,整日留在屋子裡,都快悶死了。”
“大哥也是擔心你與腹中的孩子。”霍菡嫣泛起淡淡的笑容。“等身子好些,天氣轉暖,讓大哥陪你去四處轉轉。”
霍灝軒揹着手搖頭,眉頭緊鎖。“若不讓你留在屋子裡,你此刻恐怕又去雲臺水榭了。”懷着身孕,也不顧及着自己的身子,真是讓自己既擔心又無奈。
“雲臺水榭。”霍菡嫣眸光微閃,她沒忘記此時的目的,疑惑的問道:“意茹怎麼了嗎?”
阮綺羅嘆着氣,輕輕咳嗽了兩聲,“幾日前意茹的貼身侍女不知怎的,忽然得病去了。意茹一直鬱郁不快,本想多開解她。不過你也知道,我素來也不會開解人,這不,還沒把意茹從鬱結中帶回來,自己反倒受了涼。”
貼身侍女?就是素言所說的那個感覺有些怪異的依蘭,死了?腦中不自覺的浮現依蘭的模樣,似乎上次去雲臺水榭,給自己斟茶的就是這位依蘭,在軒臨郡時,茹素夫人被夫君擒住,這依蘭也沒有出現過。難道說……“既然如此,那菡嫣去看看吧~~大嫂好生休息,菡嫣就先告退了。”
等她離開一會兒,阮綺羅才皺眉盯着霍灝軒,喃喃的說道:“菡嫣的確有些奇怪。”她方纔在屋裡聽得真切,菡嫣從進入暖風苑到離開之時,身上就沒有任何氣息波動。“夫君,你讓我故意將意茹的事情,透露給菡嫣究竟是何緣故?”
霍灝軒替她攏了攏披肩,面容略微有些嚴肅,輕聲說道:“綺羅可還記得失心?”
“當然記得,失心乃是南疆奇毒。”當初自己與夫君遊歷天下之時,在南疆聽說過這種□□,據說此毒能消除人之七情六慾,頗爲詭異讓人記憶深刻。“夫君是說,菡嫣她……”中了失心?所以纔會毫無情緒波動。可是究竟是誰?竟然能在這麼多的保護之下對菡嫣下手,並且還沒能讓菡嫣察覺。還有更爲緊要的的就是……“我記得失心無解。”那豈不是從此以後,菡嫣不會再有七情六慾?
“不,有人可解。”霍灝軒眸光微閃,語調柔和緩緩說道:“南疆聖女洛宓。”雖然她已經失蹤近十五年,不過有一個人定然知道她在哪兒。
霍菡嫣獨自走進雲臺水榭,如今她並不確定夫君是否知道她中了毒,所以自當謹慎。若是素言或者暗衛知道了,國公府豈不是人盡皆知。坐在雲臺水榭的軟榻上,凝視着別無二致的柳意茹,霍菡嫣微微垂首,睫毛扇了扇,試探性的張口便問道:“茹素夫人許了你什麼好處?”
一句話便宛如轟雷般讓柳意茹瞬間僵直在原地,直到霍菡嫣擡首,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她。才見柳意茹詫異的問道:“表姐這是何意?意茹不明白。”
“意茹,這些年來,表姐對你如何?”霍菡嫣依舊神色淡漠。
柳意茹心裡微微一顫,神色也有些忐忑,“表姐對意茹宛如同胞。”
“我素來敬重姑姑,在府中也儘量事事關照你。”霍菡嫣泛起苦笑,眼眸中透着對自己的嘲諷。“可我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害我的人竟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表姐!我沒有……我沒有。”柳意茹說話斷斷續續的搖頭,眼圈都紅起來,似乎盡是委屈。
霍菡嫣冷笑兩聲,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倏然轉身凝視她的舉動。“那你告訴我,鏡水並非柳家的祖宅,你卻爲何在前往懷秀府途中欺騙與我?茹素夫人應該並非忽然在鏡水出現,而是一早就跟着你,她便是‘依蘭’對不對?如今茹素夫人重傷,無法再在你身旁,所以‘依蘭’只能故去,否則你們要怎麼解釋‘依蘭’沒了蹤跡。意茹,我說得可有偏差?”
“不……不是這樣的。”柳意茹神色顯得十分慌亂,她沒有想到霍菡嫣竟然能知道這麼多,“鏡水確實不是柳家的祖宅,可是我也不知道茹素夫人是怎麼出現在哪兒的?表姐,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
“相信你!我如今身中奇毒,命不久矣,要我如何相信你?!”霍菡嫣眼中盡是憤然,咬牙切齒的厲聲說道。
柳意茹第一次見到霍菡嫣發火,有些呆愣。又聽見她說自己命不久矣的話,想着茹素夫人是不是欺騙了自己,連忙上前兩步捂着胸口說道:“不會的,她明明說過這藥除了讓人沒有情.欲,是不會傷害……”
完了……看着霍菡嫣恢復冷靜的面容,柳意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完了……
“真的是你。”自己不過是詐一炸,沒想到竟然真的是她。這真的是一向溫婉,見到流血都會嚇得發抖的意茹?
此時柳意茹心中閃過很多念頭,反正暗衛並沒有跟着進來,自己就算殺了霍菡嫣,也沒人能證明是自己動的手。內力剛提起來,雙手卻在不自覺的顫抖,不!她做不到!就算她同意對錶姐下毒,可是她做不到動手殺了表姐,當即跪下來語帶嗚咽的說道:“表姐,我錯了!是茹素夫人威脅我,說我若是不聽她的,她便會殺了我,我害怕……可是表姐,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