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形勢複雜多變,往往越沒有可能的,越要當心。”霍灝軒難得的多說了些,雖說納蘭虢與穆初寒都直接或間接與菡嫣有交,卻也不得不防。
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在這緊要關頭沒有誰能夠全然信任。“下去吧,儘快尋到菡嫣下落,不得有誤。”
“遵命。”暗處之人恭敬說完後氣息消失。
霍灝軒獨立仰首望着天際,銀河流月,星辰點點,天道循環,往復更替,也不知這一回又是多少輪迴,多少生靈枯萎,漸漸的他的目光毅然宛如寒冰。
“夫君。”阮綺羅從走廊的遠處走來,敏銳的感受到他此時的心境,有些擔心。
菡嫣失蹤,戎國犯境,皇家瞻前顧後,薛少宸桀驁不馴,夫君既有對小妹的擔憂,又有對朝堂的關切,加上自身使命纏身,定是疲憊不堪。她如今身懷六甲,也不能幫他做什麼。
霍灝軒聞言轉身,撫着她的手臂莞爾笑道:“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歇着?”
“菡嫣至今沒有消息,誰又能睡得着?”阮綺羅擡首看着他問道:“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
霍灝軒頷首嘆氣,眸色微凝,“這次是我失策,沒曾想竟有人敢在霍王府劫人。”
“夫君可有猜到幕後究竟是誰?”阮綺羅疑惑的問道。
江湖之人與菡嫣皆是無冤無仇,如今戰事一觸即發,主謀定也是那幾人的其中之一,如今菡嫣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卻不知那人會如何利用菡嫣,以菡嫣脾性會否傷及自身?
“賢王素來以仁義自居,雲王也無此能力讓這等高手賣命。”況且他們如今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所以這兩人都不可能是抓菡嫣的幕後之人。
“那是……邛火酉還是魏國公?”阮綺羅說道。既然夫君說並非賢王與雲王,那另外兩人自然嫌疑最大。
誰知霍灝軒蹙眉並不開口,這倒讓阮綺羅有些疑惑,“夫君到底疑心誰?”
“……”霍灝軒沉寂片刻,看着她眼神中暗藏的擔憂,從脣畔吐出一個人的尊稱,讓阮綺羅捂嘴驚呼,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這……這怎麼可能?”
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可能會是……不可能的!可是夫君既然懷疑,定然有懷疑的理由。若當真如此,反而更加難以收拾。“夫君打算如何?”
“敵不動我不動,靜觀其變。”霍灝軒淡淡的說道。
賢王府,曾經百官來賀,名流往來頻繁,門庭若市,如今卻被皇城禁軍圍成鐵桶一般。
賢王妃乃是垣國細作,如今已是乾國百姓都難以接受的事實。若是平日,無論誰說出這話都會被嗤之以鼻甚至被賢王擁護者大罵出口,可是白日新任命的代相霍王世子與大將軍薛嚴親自帶兵圍禁,讓有疑者通通閉嘴不敢吭聲。此二人如今在民間聲譽不可謂不高。
皇家雖稱此事賢王是被矇蔽,毫不知情,但這種事說出來誰信,同牀共枕三年不知枕邊人底細,哄三歲小孩呢?
甚至連此刻坐於賢王府大廳喝着悶酒的凌江羽也不得不這麼想,不過短短一日,他的名聲就一落千丈,不復曾經。林紓是垣國的公主,這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哈……哈哈哈!她從頭到尾都在騙他,甚至連性命都是假的。烈酒灌了幾杯,人也顯得有些萎靡,昏昏沉沉的。
“王爺,大將軍來了。”阿玉從門外進來,擔憂的看着他。
凌江羽腮上因酒而染着些許醉紅,迷糊的呢喃:“大將軍,誰?”今朝設過這個官職嗎?胡言亂語。
“自然是在下。”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帶着攝人心魄的氣勢。
阿玉見來人,有些發顫的向後稍退,目光中滿滿都是恐懼,薛嚴這次來恐怕來者不善。
他一走進來,凌江羽的酒就醒了不少,眼神眯起說道:“薛少宸!怎麼?當本王這賢王府是你家後花園,你想來就來?”
他也終於清醒許多,早間的聖旨說得很清楚。如今他不過只是被困王府的王爺,比不上薛少宸如今在皇兄心中的地位,大將軍統轄天下兵馬。魏國公是他爹,所謂虎毒不食子,自然不會對他如何;雲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當年奪回城池他民心繞在百姓腦中,久久不散。半年前他舍了一切,如今又一件一件的回到他自己身上,如今他來就是爲了看自己笑話的嗎?
薛少宸眸光微撇,緩緩溢出嘲諷:“凌江羽,你位居賢王高高在上,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自從皇上登基,就親賜凌江羽半副儀仗,所有皇親出行都需排在他身後,近年來更是準太子的待遇,早已忘記自己是何人,又會怎樣從上位掉下來。
“本王不過是無你帶兵之能,哪裡比得了你卑鄙無恥。”凌江羽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冷冷一笑。“多行不義必自斃。薛少宸,你以爲你的結果能比本王好嗎?”
薛少宸也不惱怒,不過抿脣莞爾,“好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賢王是想說自己如今乃是罪有應得?”
凌江羽擡首看着他,“哼,本王一生無愧天地,無愧聖上,何來不義之舉?”
比起薛少宸做事的狠辣,行事之卑鄙,朝堂的蛀蟲。他此一生可謂無愧於心,無愧於萬民。這世上沒人能在這話上對他有所疑竇。
“五年前九月二十四,戎國大軍圍攻邊城之時,賢王奉命與戎國和談,簽訂欒合之盟,每年乾國須向戎國賠付三百萬兩紋銀,六十二名官女子和無盡珍寶。四年前,垣國派大將破圖落鷹澗防線,圍攻鯉城,賢王奉命與垣國和談,簽訂議和書,一次性賠付兩百萬兩紋銀,三十車錦緞、軒臨珍寶八十二盒。”薛少宸看着牆面上寫有閒、靜二字的牆面。
凌江羽愣愣的看着他,“哪有如何,本王當年也是爲乾國百姓着想。”當初乾國實力不濟,若不如此乾國與戎國的兵馬早已踏平乾國,何談今日。
“對了,上次贈與王爺的壽禮,王爺也看過了。”那可是自己精心挑選的,保準在賢王生辰中難得一遇。
壽禮?凌江羽面色頓時一黑,他早就知道薛少宸不會送什麼好禮,可也沒想到他如此不給面子,竟然送了一口鐘,雖說是純金打造的樂器,可也太不吉利了,送鍾、送終!怎麼不送口棺材,豈非更相得益彰。
“那是當年你親自送到戎國的珍寶之一,莫非賢王毫無印象?”薛少宸冷冷開口,他選着禮物可是有所深意,莫非當真以爲只是爲了戲弄他。
當年莫家軍鎮守邊城,皇上下旨命人出戰,本已勝券在握,誰知凌江羽上殿一句莫要塗炭生靈,讓百姓得以安居的言語,將皇上令莫家軍撤回,白白損失了數之不盡的奇珍異寶,其中這懸鐘就是其中之一。三年前他攻克墨城返回帝都,戎國皇帝贈予他之物,也當是知曉許多事物。
還有當年戎國爲何忽然從墨城撤軍?戎國早已是外強中乾,國內內戰不斷,倒是胡得緊,半點風聲都沒漏出來。
“賢王可知我是如何從邛火酉手中奪下數座城池的?攻即是守,怯懦不前,瞻前顧後之人永遠難成大器,這也是今日淪落至此的原因。”薛少宸心下滿是諷刺,凌家何時能有位稍微果斷之人。本是怯懦,偏說自身是仁慈,仁慈是在自身實力到達一定程度之時才能施與的奢侈,若在亂世處於低位若不殺伐決斷如今能突破困局。
“原來你今日是來看我笑話的?”凌江羽呵呵笑着。
薛少宸脣角微揚,眼簾往下壓了壓,冷冷說道:“賢王的笑話在下看了不少,今日這一出確實有趣~從當年你讓嫣兒流淚之時,我就等着這麼一日。”
“菡嫣……”凌江羽呢喃着,這一世他愧對最多的,也就是菡嫣了。目光微斜看着,“你得到了菡嫣,倒是得償所願,可惜菡嫣知不知道自己嫁給了一個卑鄙無恥之人。當年我出使垣國,殺手頻繁,是你的人吧?”
方纔說得冠冕堂皇,當年在鯉城之時薛少宸不就是想將自己置於死地嗎?絲毫不將乾國朝廷與百姓放在心上,只想着自己的私仇私怨。
“沒錯,是我。”薛少宸也沒有隱瞞之意,甚至得意的點頭。“可是當年手下辦事不利,否則你焉能活到今日。”
“垣國刺客、鯉城毒藥、顧大人獲罪將本王牽扯其中,就連如今本王王妃之事,也有你的謀劃吧?”這些都是薛少宸的手筆,凌江羽又何嘗不知道,就是讓他一無所有。
“垣國刺客、鯉城毒藥又算得了什麼,就連您那唯一的兒子還是在下費心爲您得到的,如今倒是要多感謝感謝我纔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