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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太后的冊封,霍菡嫣雖覺詫異,可也能猜到爲何,這菩提月精石定也不是什麼俗物,否則瓊妃也不會明知太后後不喜她的情形下,仍來求賜。瓊妃娘娘被太后三言兩語打發出去後,太后就一臉倦怠的說乏了,將霍菡嫣想要再次推拒的言語,咽在嗓子裡,頓時蹙緊眉頭。

“感覺太后娘娘挺疼姐姐的,不但將垣國的至寶贈與姐姐,還賜下封號。”華絲琦眼眸中依舊透着率真,爲太后的旨意而興奮。雖說在宮中須得小心翼翼,可是她們兩人獨處之時,還是露出些真性情。

霍菡嫣看着空中飄過的白雲,微微呼了口氣。“也不知是寶物還是麻煩?”看着絲琦漸漸也隱現出擔憂之色,不免收回心神笑道:“這陣子,在宮中可還習慣?沒想到就算替你引走了注意力,還是入了這宮廷。”

“其實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華絲琦聳肩,撅着嘴,“其實太后當時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讓我進宮做女官,也挺好的。起碼爹他不會再爲我的婚事操心,更不會將我作爲向上爬梯子配與他人。大姐和二姐這此生已經這樣了,我不想同她們一般守着空園子哭。”

“華昭儀身子如何?可無恙了?”霍菡嫣問道。

華絲琦點頭,看着她的目光中全是謝意,福身笑道:“已經沒什麼大礙,謝謝霍姐姐託人照顧長姐,否則就算我能進宮替她解毒,宮中也沒有人調理她的身子,萬不可能好得這麼快。”

“不過是舉手之勞。”雖然如今宮中已是瓊妃的天下,不過要找人照顧一個不得寵的昭儀,也不是什麼難事。“你今後的婚事,太后可有透露過?”

華絲琦終究是官家小姐,並非宮女,長久的拖着也不行,年紀大了哪還有適婚之人。太后讓她進宮的意思,多半也是多個保障罷了。華繼業是個出名的老滑頭,牆頭草,如今他嫡長女和幼女都在宮中,做事多半也會有些顧忌,除非他是個不顧女兒死活之人。

“不知道,大概要等雲王之事過了以後。”華絲琦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在華府待了這麼多年,又在宮裡待了一陣,又怎會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看不出來。“霍姐姐,你說雲王當真會造反嗎?”

“噓。”霍菡嫣連忙制止她再說下去,看了看四周,看見角落的宮女‘珏’,‘珏’明白她的意思,繼而搖頭,說明此時並無人在暗處窺視。“以後在宮裡莫要說此事,當心隔牆有耳。”

如今這世道,宮中勢力頗爲繁複,禍從口出。絲琦在宮中並無依仗,若是惹上了不該惹之人,後果不堪設想。

“嗯,我知道了。”華絲琦咬着下脣。

霍菡嫣見她如此模樣,心中暗笑,輕聲說道:“皇宮不比別處,行事說話要多加小心。過陣子恐怕更不平靜,保護好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只是下面的小太監說,如今雲王正在集結兵馬,試圖奪位。魏國公那邊……”華絲琦的眼神猶豫的看了看她,華絲琦知道魏國公乃是她的公公,怕說多了惹了霍姐姐不開心,便就此打斷不再繼續。“霍姐姐,爲什麼一定要犯上奪位呢?當今皇上分明是位仁德的君主啊~”

是啊~作爲帝王,永泰帝對百姓確實是做到了愛民如子,體恤下情。若他能手掌大權,再多幾個王盛懿那般的忠臣和莫咎那般悍將,誰又能撼動這乾國的江山。皇上不夠殺伐決斷,過於瞻前顧後,手中將領又沒幾個出色的,若是雲王起兵,在戰力上皇上定是要吃虧的。

魏國公如今宛如一頭假寐的猛虎,看戲一般注視着雲王此事,將來這乾國江山,確實是很難說。雲王如今和夫君的關係因爲自己的緣故,越來越緊張;魏國公那邊,夫君定然也不會插手;至於對皇家,他似乎也頗有微詞。

前幾日大哥的意思她明白,是想讓她說服夫君助皇家,太后讓她入宮的用意,她也能猜到。若是自己對夫君開口,無論站在任何一邊,夫君都會答應,可是她卻不想說。夫君爲她付出的已經太多,這件事她不打算去左右他,只是長姐那邊……

看着華絲琦一副疑惑的模樣,霍菡嫣也不便多說,“我也不知道,左右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你也不必多想了。先回去吧,我想去趟重華殿給貴妃娘娘請安。”

可是對這件事,華絲琦似乎異常的執着,“絲琦雖是女兒之身,但也知忠君愛國。就算無法改變,可總要儘自己所能吧?”她的語氣變得十分認真,凝視着天際的眼神透着些許嘲諷,“霍姐姐可有親眼見過沙場上廝殺的場景,枯黃臉頰的將士在地上刻着回家二字、顛沛流離的百姓望着家鄉的期盼眼神,還有漫天的血腥味和慘叫聲。憑君莫話封侯事……”

“……”一將功成萬骨枯。

霍菡嫣目光微動,這些場景她不但親眼見過,還陪着夫君在邊城過了十幾年這樣的生活,若是可以選擇她當然不願意打仗,看見生靈塗炭生離死別,可是如今這事並非輕易能夠改變,其中牽扯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霍姐姐,就真的沒有辦法嗎?”華絲琦的目光透着急切。

兩人分開之後,霍菡嫣在珏的陪伴下,向着重華殿行去,思緒卻飄得有些遠了。真的沒有辦法嗎?自己也不知道,因爲若是她本身定然做不到。記得前世邊城戍守之時,夫君曾問過一位守帳的將士,若是不打仗了他想做什麼?將士靦腆的回答說:‘回家,娶房媳婦。’

前世皇家並未面對,如今這般四面楚歌的局面。也不知道,若是當年的夫君面對此情此景會如何做?

“夫人,重華殿到了。”珏輕聲提醒着。

霍菡嫣猛然回神,看着殿門,如今殿外的氣氛蕭瑟了些,不復數月前的盛麗景象。子瀅開門見到霍菡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已經好久沒有人登門看望娘娘了,娘娘也不出去,雖然娘娘對於皇上寵愛瓊妃,冷落她之事表現出無所謂的模樣,可是她卻總是一個人默默的守着茶爐,有時整整一日不吭聲,看着怪讓人心疼的,能有人陪着說說話也好。

“郡主,您陪着娘娘說會兒話,奴婢去沏壺茶來。”子瀅看着娘娘又坐在凋謝的梅花樹下出神,便對霍菡嫣躬身行禮後退下。

霍菡嫣點頭,走上前去。“菡嫣見過長姐。”看着薛貴妃雖在愣神,手掌卻在不自覺的撫摸着,被微寬的衣衫覆蓋着,還看不明顯的小腹。桌面上是本侍寢的冊子,這幅模樣,不止是子瀅擔憂,就連她也不禁心裡發酸。

這一聲倒是讓薛貴妃回神,看着她笑道:“你今日怎麼得空進宮來看我?”素手輕擡,四顧了一下並未發現子瀅的身影,眉目微皺。“坐吧,子瀅那丫頭也不知死哪兒去了?”

“子瀅已經去沏茶了。”看着薛貴妃微怔,霍菡嫣的目光在侍寢冊子上停留了片刻,薛貴妃如今還掌着宮權,也不知是龍恩還是折磨。“長姐……”

“很諷刺是嗎?”薛貴妃脣邊溢出淡淡的嘲弄,“每一次她侍寢之後,掌寢御侍就會拿冊子來讓本宮蓋印。”

這個她是誰,就不用點破了,如今宮中盛寵之人是誰。霍菡嫣心下一緊,若是易地而處,自己不得發瘋纔怪。“若是不想看,着人打發了就是。長姐如今懷有龍嗣,要當心着身子。”

“龍嗣?!菡嫣,你說本宮爲什麼要替他生孩子?”薛貴妃眼圈微紅,可素來要強的她卻不容許自己露出一絲弱勢,反而言辭冰冷刺骨,毫無感情。“有時候想想,就算這孩子能平安出生又能如何?世間能給他的,不過是不得寵的母妃和從未期待他出生的父皇。”

這些年來,每次察覺到皇上對她濃濃情意,午夜醒來看着身旁人灼灼的目光,她也不是沒有想過,不顧朝堂不顧太后,給他生個孩子。可是當初進宮之時,她就已經明白,皇家不會允許有用薛家血脈的皇嗣,是以自己偷偷服用過大量的麝香,想壞了自己的身子,斷了這份念想。從未想到孩子就這麼來了,這是她唯一的骨血,自然是惜之如命,用盡一切法子瞞着藏着,讓他能平安出生。可是出生之後呢?自己又能給他什麼?

“長姐不要這麼想,孩子是您生命的延續,無論皇家如何看待他的出生,我相信他都會有位疼愛他的母妃。”況且皇上不見得不期盼他的出生,兄長大人不是說過嗎?皇上此生皇子,只會出自薛貴妃的腹中。換而言之,皇上只會允許薛貴妃爲他誕育子嗣,如今朝堂此番局面,未必沒有皇上一直無嗣的緣故,無繼承人自然政局難以穩固。

皇上這些年所受到的壓力不可謂不大,可他卻扛了下來,對貴妃多年獨寵。若不情深又怎能做到,知道皇上心意自然不難猜出,如今寵着瓊妃不過是在宮中樹立靶子,將衆人的目光吸引過去,將貴妃保護起來。據說懷有身孕不但愛胡思亂想,還會長吁短嘆,若是一時想岔了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