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還是我自己的名字?
我又吃了一驚,我姓衛名出岫,原是父親取自輕雲出岫之意。怎麼又變成還還了呢?
正當我再打算問下去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嘻嘻嘻。笑死人了。阿姐高燒燒壞腦殼,連自己叫什麼都記不得了。嘻嘻嘻……”
從門外蹦出來一個年紀比我和堆錦還小些的小少年,一臉的譏笑,看樣子是在門外偷聽了許久。
他叫我阿姐?
我什麼時候多了個弟弟?
“不會吧。你連我也不記得了?”
小少年看出我的疑惑,不由地瞪大了眼,我細看才發現,他的五官和我有些相似。
我不由地皺起了眉。
我是嫡系所出,又是唯一的嫡出大小姐。身份尊貴不可言表。所以在衛家。我是從不將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側室和其他小姐少爺放在眼裡的。但縱使我再不將人放在眼中,也不會連家裡有幾個人都不記得吧。眼前這個眉目和我有幾分相似的小少年,我是真第一次見。
見此情形娘忙爲我解圍。她牽過瞪着我看的小少年到面前。告訴我說:
“知還。他是你的弟弟。衛寧。”
衛寧?
衛家與我同輩的這一脈按年紀來算,有二房出的衛斂和衛芷嬙,三房所出的衛芷嫿。以及四房所出的衛咎。
如今衛寧又是?莫不是這一世父親還多娶了一個五房?
我一心還是按照上一世自己的身份來想,以爲衛寧是五房所出。所以當堆錦告訴我衛寧是我同母同父的親弟弟,又將如今衛家都有哪些人告訴我後,我才明白過來,這一世,所有的關係和人都變了。
母親不再是正室一品夫人,我也不是什麼嫡出的小姐。還多了個弟弟。
簡單說來,二房取代母親成了正室。三房取代二房,四房取代三房。而母親,則由正室變成了原來的四房。雖然多生了一個兒子。但卑微的身份卻沒讓處境有多大改變。這就是我住在這間簡陋的小屋子以及堆錦身上的衣服這麼舊的原因。
我不禁想笑。
本來以爲一覺醒來回到了八年前已經夠糟糕了,沒想到還有更糟糕的,連身份也不在了。
像京城八大家這種身份極爲體面的家族。門第等級是十分森然的。
庶出?從我上一世從不將衛斂衛芷嫿等人放在眼裡就可以看出。庶出的位置,是十分尷尬的,明明是同一個父親。身份卻有云泥之別。
我幾乎可以預見自己接下來將面對怎樣一個從雲端掉到泥地的局面。
“知還。衛知還。”
從前衛斂和衛咎的名字就是爲了表達父親對目前身份的戰戰兢兢。用兒子的名字表達自己將收斂和時時警惕的態度。
衛寧和衛知還,大抵也是這個意思吧。
鳥倦飛而知還。
我頭痛地扶額。這下我該怎麼面對父親呢?
原本最疼愛我任我胡作非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父親。如今我變了身份。他又會是什麼態度呢?
而那些原不被我放在眼中的側室夫人和庶出,身份對調之後。又會變成怎樣?
光是想想都覺得混亂不堪。
我拂了拂頭髮。原本及腰的長度現在只到背部還真不習慣。
掀開被子,對擔憂我的兩個人安撫一笑:“沒事了,我想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了。放心吧。我會盡快適應的。”
雖然我這麼說,可娘和堆錦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明白她們的憂慮,一個本來十八歲的人又裝回到十歲的軀殼裡,多多少少有些違和吧。
也只能慢慢適應了,我轉過臉去看衛寧,這個新鮮出爐的弟弟,同樣瞪着眼看着我的衛寧。
“你看着我做什麼。”
衛寧人雖小態度卻很不客氣,頭昂地高高地,努力地叉着腰,絲毫沒有阿弟該對阿姐的態度,看來平時娘很寵他,所以他才如此放肆。
我笑笑:“那是因爲我的阿寧生得脣紅齒白明眸善睞長大可一定是個美男子所以多看兩眼呀。”
聽到我這樣說,才八歲的衛寧縱使再傲氣也不禁紅了臉:“你,你在說什麼,真是的。腦子燒壞了盡說胡話……”
我哈哈大笑,這個弟弟看起來也挺可愛的呀。
“喲,屋裡挺熱鬧的呀。”
伴隨着一個雍容的婦人聲音,一位穿着大紅金線秋香裙挽着藕香色披帛的貴婦從門外姿態慵懶地踏了進來,身邊還跟着一個同樣打扮得精緻的大約十二歲的少女。
不細看還沒發現,這打扮地光彩照人的一大一小,不正是二房和她女兒衛芷嬙嗎?
她們來這做什麼?我正想着不知道怎麼和她們碰面,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娘是最惶恐的,忙起身行了平禮道:“夫人好。”
堆錦也趕快跪下:“夫人好。”
衛寧則眼睛一亮,開心地奔到衛芷嬙身邊,很親密地叫了聲:“芷嬙姐——”
呃,我剛纔還說他可愛來着,居然跑到別人面前叫姐姐去了。
“哎呀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禮了,聽說知丫頭醒了,我特意過來瞧瞧。”
二房看起來一臉的和氣,虛虛扶了娘一把,便將慈愛的目光投向了我,道:
“知丫頭燒退了沒有?身子可大好了?”
知丫頭?我微眯起眼,這稱呼怎麼聽起來這麼刺耳呢?想起上一世,她可是一口一個嫡小姐叫得熱乎。
雖然不甚在意過府中這些人,但是對她們我還是瞭解一二的。
像尋常家中的明爭暗鬥一樣,爲了謀求未來的好前程,各房都有各自的手段。
二房僞善,時常打親情牌,看似爲人平和不拿架子,其實最是虛僞無恥。她的女兒衛芷嬙也隨了她的個性,最會端架子。
如今衛寧奔去叫姐姐,衛芷嬙很想淑女地微笑應好,可惜年紀太小功夫不到家,所以笑得三分虛假七分別扭。
偏偏我那蠢不可方物的阿弟衛寧沒覺得有絲毫不妥,看來衛芷嬙平時給了他不少好處。
我略想了想,便裝作虛弱又不勝感激的樣子,“多謝夫人關心,知還已經好多了。”
二房順勢坐到牀邊,親熱地拉過我的手,“既然好多了那我就放心了,幾天前聽芷嬙告訴我說芷嫿那丫頭不小心將你推到了池水裡,可嚇壞我了,幸好你沒什麼大礙。你說芷嫿年紀也都不小了,怎麼還老這麼冒失,毛手毛腳的,將來嫁了人可怎麼辦……"
她拉着我的手絮叨起來,提到衛芷嫿時,眼神不住地往一邊坐着的娘臉上瞟。於是我很快明白了她此次的來意。
挑撥我們和三房的關係。
她雖說衛芷嫿是不小心將我推到水裡的,但到底是不是不小心誰也不知道,如果我有意藉此次機會生事,那麼倒是個打擊三房的法子。
二房三房出嫁前身份相當,都是侍書郎的女兒,嫁給父親後,一直想打壓對方。如今二房已經是正室,想必更加是看三房不順眼吧。
娘果然上當了,她看了看大病初醒的我,心疼女兒的心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都從來沒有變過,經大夫人這麼一“提醒”,恐怕心裡很不甘心我就這樣白白地給人推到水裡去險些送命吧。
將孃的臉色收入眼中。二房覺得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很是滿意,又寒暄了幾句,就帶着衛芷嬙離開了,從頭到尾衛芷嬙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眼。只對衛寧說了幾句話。
等她們人走了,我馬上讓堆錦將門關起來。又將戀戀不捨看着衛芷嬙離開的衛寧叫到跟前。
“衛寧,我問你,誰是你姐姐?”
衛寧不情願地看了我一眼,別過頭,“你。”
“那你剛纔爲什麼對衛芷嬙那麼親熱?”
衛寧瞪着我,“她給我糖吃!”
我哭笑不得,一顆糖就被人收買了,還真是簡單,隨後,想到更深一層的問題,我又笑不起來了,衛芷嬙用糖就可以將阿寧收買,我們是得有多窮?
環顧四周,我大概明白了什麼。
對堆錦說:“你帶衛寧出去玩,順便給我飯食,我有事要跟娘說。”
堆錦乖巧地點着頭帶着衛寧離開了。
屋子裡只剩下我和娘,我望着還在沉思的娘,輕輕說:“娘在想什麼?”
她回過神,似乎怕被我發覺,掩飾道:“沒什麼。還還餓了是吧,瞧我都糊塗了,你醒來這麼久,怎麼能不準備吃的呢?”說着就要起身。
“吃的讓廚娘去準備就好了。我現在想問娘另外一件事。”
她聽了,爲難地看着我,說話又有些顛三倒四:“娘知道你都不太記得了,可是,娘這裡,沒有廚娘。堆錦人小,也還不會做菜……”
“沒有廚娘?”我疑惑地重複:“那誰來做飯?”
話一說完我就想到了娘最初抱着我身上的油煙味,頓時明白了過來,本來我還覺得庶出沒什麼,換個身份試試也很有意思。但是現在看來。
“娘,我們這,不會就只有,堆錦一個丫鬟服侍吧?”
看到娘搖頭,我剛要鬆一口氣,卻聽到她很滿足地說:
“不是啊。還有李媽媽,她請假探望親人去了,所以暫時只有堆錦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