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哈,你沒看到當時郝連畏遲的臉色,那叫一個痛不欲生啊,我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麼精彩的表情。”我笑着給躺在牀上的呼卓珂一勺一勺地喂藥,一邊給她講她昏過去後的情形。
因爲失血過多,所以呼卓珂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但聽了我的話,她那蒼白的臉色也微微染上紅暈了,“真的……真的嗎?”
“那還能是假的不成,他是真的很在意你呢,當時你暈過去,他以爲你死了,差點就大開殺戒了,幸好巴不噠衝進來,說你只是暈過去還有救,他才罷休呢。你這小妮子,魅力也不小呢。”我笑道。
呼卓珂不好意思地將頭埋在被子裡,“你別這樣說……”
“啊哈哈哈,我說的都是真的呀,我可不騙人的。”我不忘揶揄她。
聽到這話,呼卓珂從被子裡探出頭來,很嚴肅地說:“你還說你不騙人,你還不照樣隱瞞了你就是大徹皇后這件事。”
面對這譴責的目光,我狡辯道:“這個,我不是和你提到過嗎?我說了我以前嫁過人的呀。”
“那你也沒說你嫁的人就是大徹的皇帝啊,難怪不肯嫁給郝連哥哥,北疆的王哪能和大徹的皇帝相提並論啊,是不是。”呼卓珂也笑話起我。
“我離開鄴京的時候就和他鬧翻了,本來以爲這輩子都老死不相往來的,誰知道他還會爲我而來呢?所以這個不算數。”我笑道。
“是嗎?不算數,那我待會就告訴郝連哥哥,讓他多娶一個好了,反正我也喜歡你,成親以後,還是好姐妹。”呼卓珂衝我眨眨眼。
我差點把手裡的湯匙給抖落了,“行了姑奶奶,可別再揶揄我了,我這幾天不把你伺候好讓你美美地去做郝連畏遲的新娘子,我的夫君性命就有危險了,還有你那位忠實的騎士巴布噠,也不會讓我好過的,還是省省力氣修養吧你。”我想到元岑這次來,居然真的只帶了小小的一隊人,郝連畏遲還真是人多勢衆,至今人還被扣留着,好在談判還算順利,只等牀上這位大郡主,啊不,準世子妃一康復,我們就能離開。
“放心吧,等我好起來,一定會讓郝連哥哥送你們離開的,不,我要親自送你離開。”呼卓珂握住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頗爲感動地說:“起初你來到草原,我很討厭你,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就是我的幸運之星啊,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一輩子也觸碰不到郝連哥哥的心。”
“傻丫頭,這哪是因爲我啊,你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你用性命換來的,有些人,不到失去,永遠不會知道,那樣東西對自己而言,是何等地彌足珍貴。”
呼卓珂睡熟了之後,我輕手輕腳地將碗放好,轉身,就看見元岑正立在帳篷前,表情酷酷地看着我。
看起來像是站着有一會了,我向他走過去,“又在聽牆角?”
“有些人不到失去,就不知道珍貴,這句話,你是在說你自己嗎?我的皇后。”元岑接過我伸給他的手,十指相扣。
“我……”我擡起頭看着他,他的表情可沒有帶着笑,一時間我拿捏不住他是不是生氣了。
“郝連說我們過兩天就可以離開,條件是讓出大徹的雲州。”看到我遲疑,他很快轉移了話題。
“雲州?”我吃驚了一把,“我們真的要把大徹的土地割讓給他嗎?”
“雲州土地貧瘠,又多流寇山匪,向來是大徹最頭痛的地方,無論派出多少官員都不管用,如果把雲州給了他,既解了我們的煩惱,又能讓他心裡滿意。兩全其美。”知道我擔心,他握了握我的手。
“可是,給了雲州,要是他不知足,還想要別的土地,或者是通過雲州,攻佔周邊的州怎麼辦?”我無不擔心地說,同時心裡也覺得很是內疚,若不是爲了接我回去,他也不用做這樣的事吧。
元岑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笑了一下,目光裡盡是深遠。“雲州給不給,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如果他有膽子,那就儘管來好了,給了雲州,讓周邊的其他小國可以看出大徹的友好,自然更多小國結交,雲州不是白給的,至於誰想要挑戰大徹的天威,那我也會讓他們嚐嚐什麼叫作,有去無回。”
我愣了一下,“所以,給郝連雲州,不是我們迫不得已的選擇,而是你的計劃之一?”
“自然。”元岑握了握我的手,“否則,我就不會只帶這點人親入北疆八部草原。”
“那要是他不要雲州,非要動真格,怎麼辦?”我緊張地看着元岑,他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安危嗎?
“不用擔心,我們的軍隊早就等候在八部草原之外,只要郝連畏遲有一絲一毫不願意談和的意思,十萬軍隊壓境,到那時,就不是他能夠選擇的了。”元岑輕輕蹙起眉,“只是,我剛登基不久,並不想因爲這樣的事情動用軍隊,如今軍心,民意,纔是我應該在乎的東西。前朝政治太過腐朽,至少要休養生息三到五年,纔可以大動干戈。”
三到五年?正是郝連畏遲承諾的時間,這樣說來,若是過了三五年,他還想要掀動戰爭,那時候的元岑不會再姑息退讓了。
我對他一笑:“嗯,你做的決定很好,我支持你。”
我倆漫步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默默無話,一時間,只覺得天地遼闊,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
“草原可真美啊。”我由衷地發出感嘆。
“是啊。”元岑轉過頭來看我,“我也沒有想過,會有朝一日來到這裡。”
“幸好,你還在我身邊。”我突然覺得十分幸福。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蹁躚而過,有愛有恨,有癡有怨,有我爲他作月出一舞,亦有他爲我跋涉千里。
家國仇恨到底能不能成爲我們之間的阻隔呢?以前我覺得會,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突然就覺得,連生死時光都能跨越,還有什麼是不能夠跨越的?
“元岑。”我低聲喚他的舊名。
他笑道:“普天之下,只有你敢這樣喚我。”
“元岑。”我望着他。
一時間有不知名的情愫在我們之間縈繞,視線纏繞,心也砰然而動。
這一瞬間,我眼裡只有他,而他的眸子裡,亦只倒映着我的身影。
不知道互相看了多久,也不記得是誰主動。我們就這樣擁吻在風吹過的八部草原。
情不知何時起,一往而深深幾許。
無數深夜裡,是否你也和我一樣,低聲輕嘆,如今都只化爲脣齒間的呢喃。
“我愛你……”
“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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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告別的這天,呼卓珂已經能夠下牀了。我讓她不要來送,她執意要相送。
郝連畏遲在前方和元岑交談,我和呼卓珂就站在帳篷前互訴衷腸。
“很快你就要當新娘子了,以後別再像個小孩子那樣任性了,要好好愛護自己,別做傻事。”我認真地對她說,在一起這麼久的時間,我已經將她徹底地當成自己的妹妹了。
呼卓珂臉上浮起狡黠的笑:“知道了知道了,要擔心的人是你吧。”她曖昧地朝我的腹部看一眼,湊到我耳邊說:“有了小皇子記得寫信告訴我,我一定要當他的乾孃。”
我臉一紅,打她一下:“不要胡說。”
“我纔沒有胡說,那天是誰從草原上回來,衣服都是皺巴巴的……”她在我的手打她到她之前,笑嘻嘻地跑開了。
說到那日,我下意思地朝元岑看去,恰好此時他也往這邊看過來,熾熱的目光一接觸,我趕緊把頭低下,臉更加燙了。
我做夢也沒有料到,居然會在草原上,和元岑有如今這樣親密的關係。
用他的話來說,那就是現在我想逃也逃不掉了。
“看來,你真的過得很幸福。”
一個女聲憑空響起,我擡頭一看,是衛芷嬙。
她扶着肚子,身後站着一個男人,三十來歲,目光沉穩,我正在心裡想這個人是誰的時候。他開口說話:“見過皇后,屬下是八部的衛風將軍。”
“啊,你就是……”我看了一眼衛芷嬙,明白過來,“你就是我姐姐的,丈夫。”
他點頭,臉色不變。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衛芷嬙的夫君,這麼一看,倒是個還不錯的人。
“聽說你要離開,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來送你一程。”衛芷嬙說着,伸出手,一顆珠子躺在手心,“這是你送我的禮物,今日我再將它送給你,祝你一路順風。”
我想起來那日因爲這顆珠子,衛芷嬙險些被砍去雙手,不禁心裡內疚,看向她的夫君,誠懇地說:“將軍,你是我姐姐的夫君,我希望你能夠善待她。”頓了頓,我又說:“如果你不能善待她,我一定會回來,將她接回去的,我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孃家。”
衛芷嬙目光有些怔愣,她看着我,突然笑了,“世事難料,若早知道有這樣一天……”
再
她沒再往下說下去,亦是知道再提從前也沒有任何用。
“皇后請放心,衛某此生,必定善待芷嬙。”
我看着衛風看她的神色,總算略爲放心了。
但願她能夠得到幸福吧,這個世界上,能夠得到幸福的人,實在太少了。
再次作別草原上認識的人,我跨上馬車,一一揮手。
元岑握了握我的手,“現在,我們回家。”
我笑望他,心裡只存着無限的感激,“嗯,我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