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夢中醒來,剛睜開眼,就被放大的明霜的臉嚇了一大跳,“娘娘,你可算醒了!”
明霜眼睛閃閃發光地看着我。
我勉強按住脆弱的心臟,“怎麼了?”
明霜笑地十分開心:“娘娘醒了,就趕緊準備起來吧。”
“準備什麼?”
“咦,娘娘不是要去拿鳳印麼?”
“我不是說了不去了麼。”我一邊起來,一邊取衣服。
明霜眼明手快地把衣服奪過去,“娘娘,您睡着的時候陛下已經傳人過來說了,讓您去昭明殿取鳳印呢。”
這話一出口,不用明霜搶,我的手就一抖,衣服被明霜接住,她倒是笑得開心,我則是以爲我聽錯了:“你說什麼?”
“娘娘別驚訝,今兒淑妃不是來我們這鬧了一回麼,事情不知怎麼的,傳到了陛下耳中,結果陛下就答應這事了。”明霜十分得意,“我就說嘛,淑妃那幾個人還真是自取其辱。還想取笑娘娘您,結果鳳印還不是在您手裡。”
我有點震驚,“怎麼回事?我可沒說我要那個……”話說出口就頓住了,是啊,今天早上倒是在淑妃面前大放厥詞了,結果元岑還當真了?不止當真了,還真的要把鳳印給我?
“娘娘您就別愣着了,快點起身吧,不止是讓您去拿鳳印,還有晚宴要赴呢,後宮妃子都會參加,您身爲皇后,可不能失了體面。”明霜說着,就爲我掀開青蘿帳,牀前長長的衣架上滿滿當當全是衣服,琳琅滿目,“這是什麼?”我吃了一驚。
明霜站到衣架前,驕傲一笑:“今夜的晚宴,娘娘務必要一鳴驚人豔壓羣芳,所以傳消息的人一來,明霜就忙着爲您挑衣服了,快試試看。”
我暗暗咋舌,“這衣架上的,沒有十件也有八件吧!難道全都要試一遍?”
明霜鄭重地點頭,“是啊娘娘,時間不多,快些行動起來。”
我就這樣被明霜逼着換了衣架上的衣服,一套套換着,經過明霜重重選拔,最後換上的是緋紅色斜襟繡明凰大袖袍,內搭月白色繪明月錦花的羅裙,淡紫色腰封,綴上墨玉流蘇穗子。
打了個旋,明霜滿意地點頭:“這衣服很是襯托娘娘的氣質,尤其是這件袍子,上面的明凰繡花是一個班的繡娘繡了半個月的成果,還有這羅裙,是極好的青瓦緞裳所出的雲紗料子做的,整個皇室也只有五匹,這條羅裙就用了兩匹,還有這墜子,用的是上好的……”
我趕緊打住,“行了我知道這衣服有多貴重了,不過明霜,你什麼時候知道這麼多了?”
明霜做一個委屈的表情:“還不是爲了娘娘,明霜可是研究了許多的裝束,就爲了娘娘能被陛下專寵,長長久久,百年好合……”
我再次打住:“好,你的心意我領了,這個衣服換好了,該出門了?”
明霜吃驚:“娘娘!您頭髮還沒梳呢!妝也沒有上,還有薰香,本該在衣服上薰香的,可是事情來得突然,一時沒顧得上,對了,昨天內務總管送了上好的綾羅香過來,今天恰好用上……”
我被明霜推到梳妝匣子前,對着銅鏡,一邊唸叨着,一邊細細地梳妝起來,“這些時日明霜已經細細觀察過了后妃們的妝容,以淑妃爲代表,用的都是飛煙妝,飛煙妝重點着力在眉和花鈿上,我們不能落起後,又要出新意,所以還是桃靨妝適合您……”她一邊說,一邊橫掃淡眉,細細地在兩頰上施了粉色胭脂,“娘娘的膚色極白,不用施粉就能直接上妝,今日娘娘披了緋紅色的袍子,所以面妝不能再豔麗,顏色需比緋紅淡上一些才適宜,這可是明霜研究過的,您記得早上出言不遜的端麗人嗎?她已經穿了碧色宮裙,卻還上了大紅色明霞妝,十分不適宜,整個人看起來花花綠綠的,還有那個黛妃,一襲灰裙,偏妝也是淡淡的,太容易讓人忽視了,這都不好,面妝和衣服的顏色,得一濃一淡搭配起來才行,您說對嗎娘娘,咦娘娘你怎麼又睡了?”
我半瞌睡着讓明霜在我臉上忙活完,懶懶地睜開眼,沒想到還真的被驚豔到了,鏡中人芙蓉面上桃色淺淺,慵懶眼神繾綣旖旎,頭上白玉簪挽起三千青絲,髻邊垂下明月珠銜,整個一華麗中帶着靈動,典雅不失莊重的裝束。
我吃驚道:“沒想到明霜你還真的有兩把刷子啊。”
明霜得意道:“那是自然,今夜陛下定會被您迷住,其他人看也不看一眼!”
我望着鏡子裡的人,突然生出一絲微微的羞赧,如此隆重地打扮,就爲了去見,元岑嗎?
起身的時候,整整裙襬,竟還有一絲遲疑:“明霜,這樣打扮真的好麼?我記得前朝皇后穿得和這個有點不一樣,禮記衣冠篇裡可有記載皇后的裝束要求麼?”
明霜偷笑道:“娘娘說不在乎,還不是擔心了,放心,明霜身爲您的貼身宮女,是不會把事情搞砸的。”
我白了她一眼:“誰擔心了?”話雖這樣說,還是鬆了口氣。
早有皇后專用的鳳輦在殿前候着,明霜扶輦,往昭明殿行進。
倒沒想過我一覺睡去了一整天,出門時天色已晚,各宮迴廊四角已掌燈,流溢如星。
“皇后娘娘駕到。”
唱喏的人行禮完,昭明殿已有人出來迎接。看衣服倒像是元岑身邊的長隨侍從。
“娘娘請往這裡走。”
我跟着這個侍從踏上明玉階,穿過迴廊,才踏入殿門,就見殿中衆人目光齊齊向我投來。
宴席已經擺好,左右都是宮妃,正如明霜所說,個個花枝招展,混合看去,便是五彩繽紛,好不歡喜。見我出現,頭一件事便是從頭到腳來來回回地瞧上一遍。
“你們都來了?好早啊。”
我笑呵呵地向她們打招呼。
“參見皇后娘娘。”
后妃們一齊行禮道,擡起頭,目光裡盡是妒忌有之,羨慕有之,還有吃驚的,懊惱的……
我在心裡暗喜,沒想到明霜這個小丫頭關鍵時候還挺管用的嘛,這下可以把早上我和淑妃的對比給抹去了。
這樣想完,我朝主席位上的元岑望去。
這一望不要緊,卻讓我微微愣住了。
想必是晚宴隨意,所以他今日換了常服,一襲月白外袍,袍子上疏落清雅地繡了墨色的龍紋,不似張牙舞爪的明黃色黃袍上的龍,僅僅幾筆勾勒出形狀,低調中帶着不落痕跡的王者之威。竟和我身上外袍的鳳凰圖案是一對,顯然出自同一個繡師之手。
下意識想到明霜在爲我挑選衣服的時候,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到這件袍子上,頓時哭笑不得,這原來早就內定了的,既然內定,幹嘛還讓我換來換去呢?
我目光再落到他的發冠上,也和我頭上的白玉是一個樣式的。我忍住想回頭瞪明霜一眼的衝動,朝着他身邊的空位而去。
裙襬搖曳行動間,元岑恰好此時擡起頭來,目光與我一對視,眸子忽而深了兩分,本是酌酒自飲,見到我後,遙遙一舉杯,脣邊噙着一抹笑:“原等得久了,以爲還還你不來,倒未曾想過,不是不來,是盛情而來。”
“誰盛情了?”我一口回絕。卻看他目光留意在我的發間,眉一挑,“既然不是盛情,何必穿戴都與本宮一式一樣?”
聽到這話,我幡然醒悟,原來不是他授意明霜讓我們穿同樣款式的衣服的,不知爲何,心裡有些許失落。
沒好氣地看他一眼:“衣服是我的,我想怎麼穿就怎麼穿!”說着,三兩步上前,掀起裙子就坐到他身邊。
才坐定,座中就有憤然神情者,“皇后娘娘說話是否要注意場合?今夜是陛下親自佈下的羣妃晚宴,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皇后莫要以爲是茶館!”
我瞧了公良舒一眼,心裡奇怪,側首問元岑,“今夜讓我來不是要給鳳印麼?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元岑不置可否,只一笑不作答。
公良舒則是一臉的震驚不可置信,望向元岑:“陛下,您真的要將鳳印給皇后?”
元岑沉吟着,“今夜設宴,的確是爲了鳳印一事,不過那是宴會結束要宣佈的事情,如今皇后纔來,不宜議事,且歌舞罷。”
這下我心裡更奇怪了,元岑怎麼變得這麼磨蹭了?這不像他的作風啊。
公良舒卻一下子安心了,朝我投來不屑的眼神。
我趁着舞者入殿歌聲緩起的時候,湊到元岑耳邊輕聲說:“你什麼意思啊。”
他面不改色地飲酒,“什麼什麼意思?”
“不是你讓我來拿鳳印嗎?怎麼又反悔?”
元岑好整以暇地看着歌舞,“這鳳印皇后很想要?”
“不是很想要,只是聽到你說讓我來拿我纔過來的……”我解釋着。
元岑挑眉,“哦?原來是因爲爲了鳳印纔來赴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