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聶志遠尷尬地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十根腳指頭蜷縮在一塊，奮力地扣動着。
連着一旁的凌可言不斷逗弄他，他都只是乾笑兩聲。
時不時地看了一下認真開車的凌志，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進去是才半個月吧？
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在裡面呆了半年？
就算是自己在裡面呆了半年，凌志這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又是怎麼買得起這麼好的車的？
帶着這些個疑惑，哪怕到了家門口，聶志遠也顯得渾渾噩噩的。
“你幹嘛去，幫忙拎東西啊。”聶奴嬌喊住他道。
“哦……”聶志遠像是一個行屍走肉般，被掛滿了東西。
他一直低着頭，不敢正視凌志的目光一眼。
凌志和聶奴嬌相視一笑，能讓這個弟弟變得這麼老實，可是不多見啊。
“爸、媽，開門。”聶奴嬌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敲響了大門。
“來了！”
屋內傳來姚碧蓮響亮的聲音。
“誒呦，小志來了啊，辛苦你們了，還要大老遠地去接志遠這臭小子。”
“我說，你們來就來嘛，怎麼還買這麼多東西，拿着怪累的吧，當家的，你還不快點死出來，瞧把我們女婿給累的。”
“對，這些東西就搬我屋去！”
姚碧蓮一改往日的態度，極爲熱情地將幾人迎進了們，看着大包小包明顯價值不菲的禮物，更是將一張胖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聶奴嬌有些不適應姚碧蓮這種熱情的態度，哪怕自己那個恨不得把自己買上一個好價錢的父親，今天看到他們，居然都露出了生硬的笑容。
不僅沒讓她感到家庭的溫馨，反而是有些渾身不自在。
凌志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兩世爲人，哪能看不出姚碧蓮夫妻流於表面的熱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過，凌志深沉的城府，讓他能夠如臂使指地收斂自己的表情，親切地喊了一句‘爸、媽’，二老臉上的笑容似乎更熱情了。
“言言乖，來，姥姥給你糖吃。”
姚碧蓮掏出一把不知道塵封了多久的喜宴糖果，也不管凌可言喜不喜歡吃，一股腦地塞進了她的小手中，搞的小丫頭一臉的不知所措。
凌志不動聲色地將糖果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小丫頭才如釋重負。
父女二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媽，今天準備的菜怎麼這麼豐盛啊，要不要幫忙啊。”聶奴嬌走進廚房，便是看到了琳琅滿目的菜堆積在一起。
小青龍、豬蹄膀、小羊肉、老母雞……
這些，甚至已經超越了這邊招待客人的最高規格的家常菜了。
姚碧蓮笑容不減，一邊擇着菜，一邊道：“這不吳琴第一次上門嘛，不得讓人家感覺到家的溫暖。”
“咳咳。”聶建軍及時打斷。
姚碧蓮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當然，你和小志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去歇着吧，這裡有你爸幫忙就行。”
聶奴嬌差不多是聽出了些意思，但也無所謂，自己也不是爭那一口吃的人，弟弟能找到一個好的老婆，自己打心底裡爲他高興。
聶建軍用刷子清理着從未出現在聶家餐桌上的小青龍，語氣平淡道：“嬌嬌啊，志遠的那個女朋友，你見過吧。”
狹小的房間，容不下三人，聶奴嬌被擠在門口，聽到這話，點了點頭。
“見過照片了，挺水靈的一個小丫頭。”
“是啊，我和你媽也都挺滿意的，這不，趁着志遠剛剛出來，我們琢磨着，也是該把倆人的事情給定一下了，你說怎麼樣？”
聶奴嬌沒想到自己刻板的父親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只得回答道：“志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個家了。”
聶建軍甩了甩手，將清理乾淨的小青龍扔進了菜籃裡。
用抹布擦着手，看着聶奴嬌有些不自然道：“你也知道我們家這個情況，志遠這孩子，不容易，他的婚事，你這個當姐姐的，可得多上點心啊。”
聶奴嬌聽出了一點意味，轉身看了一眼和凌可言打成一片的聶志遠，笑了笑：“志遠是我弟弟，當姐姐的當然會多操點心了。”
沒等聶建軍開口，聶奴嬌補充道：“不過，有些事情，你們也得跟凌志說，畢竟他纔是當家的，我說了也不頂用。”
聶建軍面色一僵。
姚碧蓮一直豎着耳朵在聽，聽到這會，連忙用手肘頂了頂聶建軍的老腰：“我說你也真不懂事，你在這廚房跟我礙手礙腳的幹嘛，人家小志好不容易上門一趟，你不得好好招呼一下，來，嬌嬌，幫我收拾一下這隻老母雞……”
聶建軍會意，忙不迭地答應，讓出身位給聶奴嬌站了進去。
“咳咳，志遠，怎麼這麼沒眼力勁呢，還不快去給你姐夫倒一杯茶。”聶建軍指使道。
聶志遠本是不樂意的，擡頭正好看到淡笑的凌志。
不知道爲什麼，聶志遠看到這個笑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像是在被嘲笑，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低着頭去找茶杯了。
“來，抽一根。”聶建軍有些不自然地給凌志散了一根菸。
當然，還是極爲劣質的十塊錢一包的大紅鷹。
要說住在城區，還抽這類鄉下老爺子都不抽的煙，聶建軍也算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了。
凌志接過，架在耳朵上：“有孩子在，一會抽吧。”
聶建軍訕訕地將叼在嘴上的煙拿了下來。
倆人隔着一米落座，卻無從說起。
“給。”聶志遠將一杯熱茶放在了凌志面前。
“謝謝。”凌志笑道。
“你能不能別笑了，我看着都虛僞。”聶志遠實在忍不住吐槽道。
“臭小子，怎麼跟你姐夫說話呢。”聶建軍呵斥道。
聶志遠愣住，不由道：“爸，你和媽是哪根筋搭住了，平時你們不是……”
“好了！”聶建軍一口打斷：“你要沒事，就帶着言言下去轉轉，一會兒吳琴就來了，你好迎她上來。”
“我不去。”
“你敢！”
最終，胳膊肘擰不過大腿，聶志遠一臉悲憤地抱起凌可言朝屋外走去。
“咳咳，喝茶喝茶，志遠這臭小子，從小就被我們慣壞了，說話就是不經大腦。”聶建軍尷尬道。
“沒事。”凌志擡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見聶建軍渾身不自在地坐着扭來扭去，心知肚明的凌志就是不開口，起身推開窗戶，‘吧唧’一聲點燃了香菸。
聶建軍這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隨後也點燃了香菸。
兩人就這麼默默地抽着煙，誰也不搭理誰。
這可害苦了廚房裡一直豎着耳朵偷聽的姚碧蓮了。
怎麼回事，怎麼老半天沒響動了。
一根菸抽完，最終還是聶建軍忍不住了，開口道：“最近，還可以吧？”
凌志將菸頭扔掉，點了點頭：“還行。”
“最近在做什麼工作？”
“幫人跑跑腿，也就瞎忙。”
“哦……那也挺好，收入還可以吧？”
“一般，勉強混口飯吃。”
“這樣啊……”一時語塞，聶建軍有些苦惱，恨不得抓一把頭髮。
聽到這談話的姚碧蓮氣不打一處來，這聶建軍，瞧瞧這聊得都是些什麼。
沒耐住性子，姚碧蓮一邊擇着菜，一邊倚在門上道：“小志啊，你也知道咱家是個什麼情況吧？”
見凌志不解，姚碧蓮繼續道：“我就跟你明說了吧，吳琴這小姑娘，我挺中意的，想早早地把他倆的婚事給定了，你看行吧？”
“我沒意見啊。”凌志表示理解。
“咳咳，不是問你有沒有什麼意見，就是吧……志遠這次犯了錯誤，吳琴他家好像是對這個產生了一點意見。”姚碧蓮道。
“沒事，小倆口嘛，總是牀頭吵架牀尾和的，志遠這不是出來了嗎，改天讓小倆口一起吃吃飯、逛逛街，這不是啥誤會都沒了嘛。”凌志認真道。
姚碧蓮被噎住了，翻了個白眼。
老孃還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不是這麼一回事，這幾天志遠不在，我也和吳琴的爸媽聯繫過了，他們說，結婚可以，但是，也有要求。”
姚碧蓮裝作一臉爲難道。
“嗯。”凌志不以爲意地點了點頭。
看得姚碧蓮火冒三丈，恨不得將他趕出家門。
這時，聶建軍也補充道：“是這樣的，原本我們談好的條件是，給小倆口買一套房，記倆個人的名字，然後，訂婚給十萬彩禮，結婚再給十萬，原本你給的那五十萬……”
“哦，我那五十萬啊，不用還了，就當我這個做姐夫的支助給志遠結婚用了。”凌志大手一揮，格外大度道。
（這邊訂婚和結婚一樣隆重，彩禮也是分兩次的，不知道別的地方怎麼樣。）
聶建軍被噎住，氣的再度點燃了一根菸：“唉，小志啊，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和你媽這些年也攢了不少的積蓄，加上你那五十萬，付個房子首付，再給個彩禮簡單辦一下酒席，還是可以的，但現在……這個談好的條件，吳琴家裡不同意了，所以我想……”
“爸，媽！”廚房裡，聶奴嬌越聽越不是個滋味，連忙站出來打斷道：“結婚是志遠和吳琴兩個人的事，只要兩個人感情在，爲什麼要在意這些外在的東西，要我說，你們與其在這裡跟我們訴苦，不如跟吳琴的爸媽好好坐下來談談，這不存心在逼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