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已是初夏時節,四周的花叢傳出陣陣蟲鳴,沁羽皇宮通往外處的大門緩緩關上,錯落有致的殿羣中央坐落着一座厚重而肅穆的大殿,沉鬱的殿影帶來陣陣壓迫感,其上的紅磚綠瓦無一不被渲染成墨色。
“皇后娘娘,據陛下的貼身太監小常子傳來的消息,陛下他今日已經悄悄出城了。”白涵小心翼翼地道,她生怕這位皇后又將氣撒在她的身上。
“出城?陛下這是要去哪裡!”蘇嫦曦果不其然臉色大變,將手中的茶盞擲於桌上,這麼多年來,雖羽墨承不是十分寵愛她,但總算得上是信任,有什麼事情也兩個人商量着辦。後宮中除了她與陸無雙,其他妃嬪就算更不上能夠沾到什麼雨露了,幾個月都見不到陛下也是常有的事。
但這次,他悄悄出城,卻沒有同她商量。
“可知道陛下都帶了誰隨行?”蘇嫦曦稍稍冷靜了一下,問道。
白涵道:“陛下帶了平日他最器重的兩位帶刀侍衛,皆是武功高強的,娘娘可以放心。”
“放心!我怎麼放心,堂堂天子,竟然便衣出城,若出了什麼紕漏本宮如何向百官交待!”
白涵哆嗦着身子,不知該如何接話,想了想道:“也許陛下只是出去散散心,明日一早就回來了,娘娘切勿勞神傷心纔是。”
“散心?呵,我想陛下這回散心都該散到幽州去了。”蘇嫦曦眉眼一挑,嘴角的笑容中帶着幾分瞭然。
若是他知道蘇里雪這個賤人還沒死,豈不知要生出什麼事端來,到時候他定會副問太后,太后會不會將當年的一切都全盤托出?那她的皇后之位必定不保。
這些年來,羽墨承沒有一刻放下過蘇里雪,雖然以爲她已“死”,但每個月都要畫一次她的畫像,連在夢中還喊着她的名字,真是陰魂不散。
幽州……聽到這個詞白涵禁不住嚇了一跳,誰不知道如今幽州與沁羽的關係已經徹底不和,而那位自封的代王,大有要取代陛下之意。陛下竟然去了幽州。
蘇嫦曦單手撐着下巴,輕輕靠着椅上,輕揉眉心,真是頭疼。加之近日慶德宮的那位太后對她越發不滿意,認爲她身爲中宮之主,卻沒有盡好母儀天下的責任,陛下膝下只有一兒一女。無子嗣,將會影響國本!
說來說去還是生孩子的問題,蘇嫦曦倒是想生,但是她生不出來啊!也幸好蘇妍雨給她留了一
個,看來她當年真是做了最明智的選擇。而陛下根本不會寵幸別的妃嬪,所以孩子…………她膝下的大皇子羽墨襄將是將來儲君的人選,誰都搶不走這個位置。
但是襄兒資質平平,不管是文韜武略還是武刀弄劍,皆比不上旁枝的那些皇孫,這另她頭疼不已。且大臣與唐太后對蘇嫦曦早有微詞,加上羽墨襄的不出衆,已不少人已經蠢蠢欲動,加上如今幽州已爲了陛下的心頭大患…………
危機四伏,不僅是她,亦是陛下。但這一關,她必須會陪羽墨承一起闖過,這個天下,一定要是她夫君的,而她,會是最最尊貴的皇后!
她勾脣而笑,在暗黃燈火的照映下顯得有幾分詭異,白涵站在一旁有些束手束腳,但還是顫抖地問道:“娘娘可要歇息?”
“不用,聽說太后感染了風寒,你去送上一盅蔘湯吧!”她擡眸衝着白涵笑笑,笑容意味深長。
白涵早已讀懂了她眼神之意,一顆心忐忑不安,但還是硬着頭皮應道:“是!”便退了下去。
白涵伺候在蘇嫦曦身邊多年,早已習慣了她的陰冷無情與詭計多端,如今她要向太后下手,白涵一點都不意外。太后與她雖表面和氣,但終究不是同心,有太后這個礙手礙眼的老太婆在,她的計劃當真不好開展,況且,太后又不是知道她的心計,斷然是不想留她的。
而白涵並不知道,蘇嫦曦不是忍不下去了,而是她已無路可退,一旦羽墨承發現蘇里雪還活着,就會料到當年的一切皆是唐太后的陰謀,在他的逼問之下,唐太后斷會將一切都推到蘇嫦曦身上,會說一切都是她的主意與陰謀…………她斷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所以唐太后必須死!
這些年來,唐太后身邊一直無可用之人,當年她走錯蘇里雪這一顆棋子,已是後悔不已,如今情勢的發展已超出她可控的範圍,這些年來,她身子越發不濟,能夠依靠的,也只有她皇帝兒子了。
但蘇嫦曦哪裡會容得下她,只趁這次羽墨承不在,趕緊將她處置了,免除後患。
“等等,將襄兒帶過來,我要問問他的功課。”蘇嫦曦將白涵喊住,吩咐了一句。
白涵應過之後就匆匆離開了,沒過一會,羽墨襄便走了進來。
如今的他已經八歲了,一襲水藍色錦袍,白玉冠上嵌北海明珠,櫻紅的絡子,金絲滾邊,繡着蛟龍的模樣,墨發被素色羊脂玉簪
束起,已有了身爲皇子的端莊,安靜時又有幾分像羽墨承一般的嚴肅。
他一路小跑過來,開心道:“母后,母后找兒臣可是想兒臣了?”一副激動無抑的模樣,平時母后少有召見他的,因爲他資質平平的緣故,母后甚是不喜他,平日相見只會問他功課,從來不會關心他冷不冷,餓不餓,喜歡玩什麼。
蘇嫦曦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只是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道:“過來,母后有話要跟你說。”
羽墨襄聽話的走了過去,乖巧地把頭伏在蘇嫦曦的懷中,第一次,覺得母后是這麼的溫柔,她在撫摸着他的額頭。有點驚喜,又小心翼翼地仰起頭來看她:“母后,母后喜歡襄兒嗎?”
“傻孩子,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怎麼會不喜歡你呢!”蘇嫦曦笑笑,只是目光中毫無真情。
根本不是親生的,何來喜歡?孩子不過是她的工具罷了,這些年來她苦苦尋找可以生孩子的秘方,吃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藥,肚子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羽墨言襄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兩隻虎牙特別可愛。原來母后是愛他的,平時待他嚴厲,也是爲了他好。
“母后,襄兒一定好好用功,長大後要協助父皇治理天下。”羽墨言信誓旦旦道。
跟着師傅們上課,他從小就知道自己身負重任,但因爲資質不高,學什麼東西都落人一步,但他非常用功,經常夜半還在看書,曾在冬日最寒冷的天氣裡習武,在花園的雪地中凍病了,他一直都很懂事。可是母后卻從來不曾誇獎過他一句,這另他倍覺傷心。
他覺得今天的母后特別溫柔,另他覺得欣喜又陌生。
“好孩子,你一定要記得,你是你父皇唯一的皇子,將來可是要繼承大統的,所以一刻也不能鬆懈。母后知道,你也想像其他孩子那樣愉快地玩耍,但是你與他們不同,你肩負着重任,你明白嗎?”蘇嫦曦循循善誘着,若她將來還是生不出孩子,那羽墨襄將會是她最大的依靠。
“母后,兒臣知道了,那兒臣去練字了。”羽墨襄眸中是一抹堅毅,他乖乖點頭。
“那你去吧,晚點母后給你送蔘湯。”蘇嫦曦放下他的小手,只淡淡吩咐了一句。
羽墨襄端端正正地行過禮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空蕩的寢宮只剩下蘇嫦曦一人,燈火忽明忽暗,正如她此刻的心,掌握不到大局的忐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