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里雪早有心理準備,但待聽到這句話時仍是心中一震。
徐安又繼續道:“看起來有些年份了,而且花瓣全已乾枯,花香味幾乎散盡,麝香的味道才明顯起來,否則尋常人是發現不了其中的奧妙。”
蘇里雪淡淡笑之,清冷的眸中現出一絲冷意。原是如此,否則她怎會發現不了這其中的問題,當年羽墨言每每過來都是佩戴這個香囊,而在她在生產之前就已感覺胎氣不正,但那些庸醫大夫終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若非淘淘撿到這個香囊,恐怕她這一輩子都不會發現這個秘密。
羽墨言啊羽墨言!
你何曾真正相信任過我?懷疑我的忠誠,疑心我是唐太后的人;後又懷疑淘淘,疑心他不是你的骨肉,縱使你對我多好,對淘淘多好,也掩蓋不了你曾犯下的錯。
孩子…………可憐的孩子,你的父親曾想過要拋棄你,將你從孃親的腹中打落。每每想到淘淘的那些與普通孩子有異的地方,蘇里雪便覺得很遺憾與內疚,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這個遺憾竟是羽墨言一手造成的!
蘇里雪心中如同海浪般翻滾着,怔怔地坐着,腦中一片空白。初七覺得不太對勁,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徐安也退到一邊,只是默默嘆了一口氣。
初七道:“徐大夫,奴婢先送您出去吧。記住今日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您今日過來是替王妃把平安脈的。”初七笑笑,往徐安手裡塞了兩綻金子,份量十足。
徐安也不客氣地接過:“姑姑說的小人明白,我定不會說出去的。”而後他看了蘇里雪一眼,便隨着初七走了出去。
待初七回去,看到的是一地的狼藉,茶盞被摔破在地上,茶水與茶葉濺得四處皆是。她走近蘇里雪身邊輕輕喊了一聲:“小姐。”
蘇里雪睫毛輕輕一動,這纔有了知覺,回道:“什麼事?”
“小姐,您不要嚇奴婢,有什麼事大可與奴婢說,奴婢就會上刀山下火海也會爲您分憂的。”初七已是帶着哭腔道。
蘇里雪這才發現不知在何時茶盞被她打下,連下襬的裙角也沾溼了一片,徐安早已離去。聽得初七這樣關切的話,她的淚悄然而下,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她這副模樣更是另初七害怕,除了當年小郡王險些沒命之時她見過主
子哭,從此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他竟是想要害淘淘的性命,他可是淘淘的父親啊!他怎麼如此狠心…………”蘇里雪搖頭,蒼白的臉上有着淡淡的淚痕,眸中竟生出一絲恨意。
這個她深愛的男人,正是因爲她深愛,所以無法原諒他犯下的過錯。
初七聽得此話,也大概明白了一些,寬慰道:“小姐,此事不一定是王爺所爲,也有可能是別人故意嫁禍給王爺的,目的就是爲了離間你與王爺的感情。”
蘇里雪心中一動,但旋即又想到,若是如此,那那人豈不是六年前已開始佈局?若是如此,爲何今天才“東窗事發”,她搖頭,不可能,定是羽墨言所爲。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中難過。只是這些年,王爺對您與小郡王的好我們都是看在眼中的,王爺這麼疼愛小郡王,怎麼捨得傷害他呢?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也不一定。”
初七眼中含淚,娓娓道。她早已視蘇里雪爲親人,蘇里雪待她與秋境也是像親人一般對待,如今看到蘇里雪傷心,她心中也是難過不已。
見蘇里雪不爲所動,又道:“奴婢不是幫着王爺說話,只是希望小姐與王爺之間不要有誤會,若因誤會而怨恨彼此,那將會是一生的遺憾。”
蘇里雪嘆氣,道:“我知道了,你去請王爺今夜過來,說我備了酒菜與他同飲。”說完又瞥了一眼案桌上放着的香囊,“依照這個,給淘淘做一個新的香囊吧,裡面放一些玫瑰花、丁香、海棠花瓣,再放一味蒼朮與沉香,可以驅除蟲蟻。”
“是,小姐。”初七心中算是暫且沒這麼擔心了,希望……這件事真的不是王爺所爲纔好,否則小姐可是要傷心難過死了——
是夜。
明月高高地懸掛在空中,淡淡的月光像輕薄的紗,飄飄灑灑的,映在河面上,像撒上了一層碎銀,晶亮閃光。徐徐吹來,格外清新,涼爽。螢火蟲在草叢中打着燈籠,一閃一閃的特別好看。
淘淘格外的聽話,用完膳又去溫習功課,誓要將三字經背出來爲止。蘇里雪與羽墨言二人坐在暖閣中下棋,淘淘沒過一會又興致沖沖地走了進來,手中拿着初七新做的香囊。
舉得高高的,看樣子格外開心,“孃親,我好喜歡這個香囊,香香的。”
蘇里雪笑道:
“喜歡就好,今早你撿到的那個已經舊了,所以孃親讓你初七姑姑給你新繡了一個。裡面又放了新鮮的花瓣,待過得兩日再換曬乾的花瓣。”
淘淘道:“怪不得這麼香,比梅香酒還香呢!”淘淘嘀咕着。
羽墨言也來了興致,問道:“是什麼香囊?”接過來仔細一看,頓時臉上略過一絲緊張,雖是一閃而過,仍是被蘇里雪看在眼底。
蘇里雪道:“我也不知道哪來的香囊,今早淘淘說是在我寢室牀底撿到的,他喜歡得不行,我只能命初七重新給他繡一個,原來的那個已經舊了,且裡面的花瓣都乾枯了。”
蘇里雪假裝不經意地道,在羽墨言微微怔住的時候,又下了一顆白子,羽墨言心不在焉,待他的黑子落下,棋盤之上的勝負已經明顯了。
蘇里雪睨了一眼初七,後者會意道:“奴婢看着這個香囊,倒像是王爺從前戴過的。”
“是嗎?可是你記錯了,不然王爺怎麼會記不起來。”蘇里雪溫婉一笑,從碗間摘了一顆葡萄,喂入羽墨言口中。
甜蜜多汁的葡萄卻另他食不知味。
於是又他拿過香囊來仔細辨認,笑道:“這麼說來我倒是有些印象了,你們幾個剛入王府那年,不記得是喬氏還是楚氏給我繡過這樣一個香囊,只是後來突然就找不着了,本王也沒有在意。”
蘇里雪聽得此話,道:“原來如此,我說呢,淘淘在我寢室的牀底怎麼會無端撿到香囊。”笑笑,又對着初七道:“帶淘淘下去玩吧,我與王爺要繼續下棋。”
接下來白子與黑子間的戰鬥,終是以白子取勝。以羽墨言的棋藝本不可能輸給蘇里雪的,他自方纔一事後,便每子落下皆是對付了之,如此心懷不安,只能說明他心中有鬼。
至此,蘇里雪已然料到自己猜的不錯。
棋局不知是何時結局的,二人歇燈躺下。
夜,風起了。軟帳薄紗被撩起無比,風像只無形的大手,翩然而來,吹得帳影輕動,微弱的燭光亦在風中微微搖恍,照得羽墨言臉上的神情明滅不定,他旋即轉過臉來道:“早些睡。”
蘇里雪笑笑點頭,雙足裸露在錦被外,任涼意一點一點蔓延上來。她亦閉上雙目,淚水輕輕滑落在繡着鴛鴦的紅枕上,淚花暈出層層形狀,似開出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