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這便是我左師隕的好外甥,到頭來,爲了一個男人如此,真是長進了呀!既然你非要那星羅回魂丹,可以,在天池寒潭中走上一遭,只要能夠讓本座認同了,那麼,神藥雙手奉上!”
左師隕最後冷聲道出的話言猶在耳,柳墨言小幅度地活動了下渾身上下的禁錮肌肉,保持體力的同時,不因爲周身所處的千年未及的冰寒所完全籠罩,已經被寒潭中的水冰凍的僵硬的身子,自十指開始,隨着主人的震動,麻癢痛,種種難耐的感覺傳遞了開來。
柳墨言猛地仰了仰頸子,將到了嘴邊的痛楚喘|息全部嚥了下去。
他這一次可真是不啻於找死,天池寒潭中的水,是積聚了整個雪山最爲寒冷的精華匯聚而成,平日裡,身體強健的練有幾手功夫的人若是失足掉下去,馬上打撈出來,也要大病個一場,更遑論是他這樣內憂外患的身子,而且還是沒有期限的懲罰?
只是,柳墨言微微半闔了雙目,他這一回,是真的沒有後悔,真心待他的人,他不願意欺騙便是不願意欺騙,無關什麼審時度勢,只是原則與做人的底線,他想要,左師隕認同自己和段錦睿的感情,即使知道這很難,很難。
梭梭聲響起,是生長在冰寒天氣中的一岸寒靈草,最是喜寒喜銀,若不是寒池夠冷,也不能長得如此的好,這一叢叢的寒靈草,碧色清淺,像是染了白霜的碧玉一般,株株動人,長有一人高,密密麻麻,算是這雪色之中,一道最是綺麗別緻的景象,那天然長成的壁障,將寒潭與周圍其他地方分割,隔開了兩個世界。
只是,方纔那草兒沒有看錯的話,是真的在晃動,像是風兒不經意拂過一般,枝葉顫動,有舒展到池水中的細細葉子,隨波盪漾,帶起**漣漪。
眸光如電,望向那緩了下來的草叢:”出來!”
”參見少主,教主讓屬下前來詢問您,是否悔過!”
一個白衣人出現,半跪在地上,不敢看大半個身子浸泡在了冰水之中,惟餘着一張蒼白到了極點的面容的男子。
”不悔!”
柳墨言收起了手中積蓄的力道,淡淡言道,閉上了雙眸。
”混帳!”
聽到了熟悉的寒氣凜然的聲音,驀然睜開了眼睛,望着那先一步遠去,只餘着淡淡白影的一抹痕跡,柳墨言無奈地笑,卻也帶上了淺淺的暖意,才只是三個時辰,他雖然身上有疾,到現在卻也是能堅持無事的,舅舅派了好幾撥人來詢問訓斥也就罷了,自己居然也忍不住過來了。
真是,輕輕搖頭,所以說,他纔不忍心欺騙對方要到那麼珍貴的藥丸呀。
又是三個時辰,原來僅止於身體表面的麻木痛癢,隨着時間的一點點流逝,漸漸地滲入了血液之中,流淌的順暢的血液,漸漸地開始停滯,有種從內裡結了冰的恐怖感覺,方纔還清醒的腦子,都彷彿跟着昏沉沉的,無法思考了。
”咯噔,咯噔……”
迷迷糊糊地,似乎聽到了這樣幾聲怪異的聲音,柳墨言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男子單薄瘦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偏偏,就是不願意倒下,他的指尖,緊緊地攥在掌心之中,那停滯的血液,又一點點滲出,將冰潔寒冷的池水,染上了點點淡淡的粉色,像是美人嬌羞的面容,帶着綺麗與荏弱。
當那一襲玄色的身影終於趕到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景,那樣的綺麗,彷彿是生命開到了極致的荼蘼,那樣的荏弱,彷彿只要稍微再有一點風吹來,便要被摧殘。
”年年……”
兩個字失聲出口,然後,不顧身後打鬥的場面,不顧某個人看到他這個樣子,若有所思,然後殺機凜然的表情,嘩啦一聲,男人躍入了寒池之中。
”皇上不可!”
”那裡不能進去!”
兩聲驚呼,已經晚了,幾乎是入水的那一刻,段錦睿感覺到的便是刻骨的冰冷,感受到的便是手腳血液的凝滯,渾身上下不得動彈的劇烈苦楚,比起他孩童時,跪在那冰雪之中,將冰雪都跪出了深坑的寒冷,猶有過之,那一瞬間,自年少起,存留在心中的恐懼讓他身體本能的想要後退,可是,在看到柳墨言半闔着眼瞼,看起來脆弱單薄,彷彿輕輕一碰便要碎裂的樣子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慌在心中蔓延,來晚了嗎?
怎麼可能!怎麼能夠!他想要命令自己的手腳快些上前,想要將那個單薄的身影擁入懷中,可是,身體本能的僵硬讓他什麼都做不了。
池邊的打鬥聲越來越近,他充耳不聞,眼中寒光一閃,沒有猶豫,段錦睿袖底的匕首隨着手腕微不可見的一動,滑入了掌心,然後,五指向着刀刃扣去,尖銳的鋒芒幾乎是瞬間便衝破了池水的阻力,劃破了相對柔嫩的肌膚,鮮紅的帶着暖意的鮮血迫不及待地四散流出,將體|內的熱度帶出的瞬間,也打破了那冰封的魔咒。
”年年!”
耳邊傳來男人熟悉的冷漠的嗓音,在這寒冷如冰的池水中,意外的,柳墨言感受到的是一絲髮自內心的暖意,連帶着身上,都彷彿被人禁錮住了,那麼的用力,那麼的熟悉,只是,怎麼可能呢?難道,他現在已經到了幻覺的地步了?不應該了,怎麼的也能再捱上些時辰纔會如此的。
這樣想着,心底的騷動卻讓柳墨言將保存體力的想法拋棄地一乾二淨,半闔着的雙眸費力地睜開,看到那張俊美冰冷的臉,咧嘴笑了笑:”原來……不是幻覺呀!”
”我帶你走!”
段錦睿喉嚨中哽咽了一下,上一次見到的時候,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雖然說是懲罰,雖然他害他痛苦,但是,那也僅僅只是想要讓他記住,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只是幾個時辰而矣,只是遲到了那麼半日而矣:”我帶你走!”
哽咽變成了怒火,段錦睿他從來都不想要看到柳墨言這樣奄奄一息的樣子,不論是什麼原因。
水聲悠揚,段錦睿擡頭,望着岸上捉對兒拼殺的人,冷聲道:”殺!”
”陛下,你答應過我的……”
本來便被左師隕的掌力打的節節後退的陸俊馮,在聽到這聲必殺令的時候,面色一變,一個不及,差點兒被旁邊的刀劍誤傷。
”那是年年無事的情況!”段錦睿冷聲。
一聲令下,本來便激|烈的拼殺,更形慘烈了一些,白衣人武藝高強,但是,卻不及黑衣人訓練有素,人數衆多,只是眨眼的工夫,已經有人倒下。
鮮血滿溢,在潔白的冰雪之上,染就了一幅幅綺麗的畫卷,冰寒的風,裹挾着那腥甜的味道,撲面而來。
”住手!”
一聲低啞變調的喝聲,段錦睿低頭。
”讓他們,住手!”
柳墨言方纔昏昏沉沉的神智,因着血腥味兒的刺激,清醒了過來,他的手指攥住段錦睿的脖頸處的盤龍扣,厲聲道。
段錦睿不爲所動,面上滿是固執:”他如此對你,朕不能饒,若是真的想要救命的丹藥,待得此處夷爲平地之時,必將予取予求!”
這是段錦睿從來未曾當面對着柳墨言展露的酷烈殺戮的一面。
柳墨言還沒有來的及說什麼,左師隕已經冷笑了一聲:”好,本座便看看今日是你的人將星羅教夷爲平地,還是盡數葬身於此!”
“左護法,該你出手了!”
話音方落,大袖一揮,強烈的勁氣擊出,甚至在半空中炸裂開一道道冰花,而那些形狀美麗,潔白晶瑩的小小花兒,旋轉着散開,咄咄之聲不絕於耳,幾聲悶哼,不論是本來便有些出工不出力的陸俊馮,還是拼盡了全力攻擊的莊離訣還有暗一,全部被這一下子突然而至的攻擊逼退了好幾步,身形搖搖欲墜。
左師隕轉頭,冷倪着抱着柳墨言,絲毫沒有鬆手意思的段錦睿,雪白的靴子在地面輕輕旋轉,身形凌空,宛若一隻紫色的飛鳥,無聲無息間,帶着凜然殺機而至。
左師隕的武功已經超凡入化,在場之人衆多,卻無一人是他對手,自然也沒有一人能夠成功將他攔截住,方纔只是想要看看是誰如此狂妄,在他星羅教總壇撒野,而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掌力傾吐間,段錦睿根本避無可避,可是,他現在還能夠做出一個動作,將懷中攬着的人,努力地向着身後推去。
”閃開!”
柳墨言怎麼可能是段錦睿說推開便能夠推開的,他方纔出水的這一小會兒工夫,已經足夠恢復些許元氣了:”你才應該閃開!”手腕一翻,揪着對方領子的手藉機使力,白衣旋繞。
砰然一聲巨響,柳墨言已經在與段錦睿錯位的一瞬間,已經實打實地與左師隕對了這麼一招。
雪色飛舞,冰屑翻飛,蹬蹬蹬三聲,柳墨言一步比一步退得快,咔擦聲響不斷,腳下踩過的地方,裂開了一個又一個冰洞。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腳下的潔白。
”墨言!”
”年年!”
兩道身影向着這邊過來,柳墨言捂着*口,在昏倒前,將方纔一直沒有機會出口的話吐了出來:”舅舅,他是我……愛的人!”
遙遙的,向着訕訕的陸俊馮冷倪了一眼,確定對方看到了,才終於放心地昏迷過去,這個什麼都不交代清楚,便帶着人來的笨蛋,這回總應該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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