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微微搖了搖頭,他覺得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確沒有人願意投靠一個喪家之犬,但在安培晴明幫忙開了外掛的情況下,德川家康是絕對不可能會缺少人手的……
劉煜搖頭的姿勢還沒收尾,一聲驚天動地的震響就已“轟”的爆起,隨着這聲巨響,劉煜和百地三太夫立身不遠處的雲出神社的屋字樓閣頓時在一片巨大的碎裂聲中完全坍塌傾頹,緊跟着又是數聲震耳的爆炸聲傳出,雲出神社中的恢宏建築在火光中接連垮塌
當第一聲的巨響揚起,劉煜已經快捷無比的拉着百地三太夫倒掠而出,紛飛的石塊碎靡如驟雨般四散標射,又急又密百地三太夫不像劉煜那樣有着罡氣護體,他只能順着地勢滾撲下去,看起來要狼狽許多
空氣中浮動着強烈的硝煙和火藥的味道,百地三太夫嗆咳着,一張老臉紫漲有如豬肝,他顧不得抹撩面孔上的泥垢,嘶啞着大叫:“完了……我們中計了……德川家……真的好毒啊……”
劉煜揮袖震散縈繞在身邊的煙塵,目注着已成一片火海的雲出神社,冷靜的道:“火勢猛烈,想是裡面真的暗置有硫磺火油之類的易燃物品,百地老先生,百地家的忍者,恐怕要損折大半”
百地三太夫猛然爬起,不知道是心疼於自家的損失,還是自責於先前的大意他竟然有些失去理智的狂叫道:“我要和德川家拼了我要殺光這些心狠手辣的畜生……”
劉煜閃電般伸手拉住了百地三太夫的臂膀,冷厲的道:“百地老先生稍安勿躁,德川家不會如此簡單引發火藥便算了,必然另有殺手埋伏於暗處以殲殘餘部衆……”
額際的青筋暴露,滿面油汗,百地三太夫近似瘋狂的吼道:“那樣正好,免得我還要到處去找他們出來,德川家的畜生們都快出來……”
百地三太夫的話尚未吼完,火光熊熊的雲出神社裡,就真的有約模二十來個人影蹌踉奔出他們有的腳步浮動,有的身形歪斜,甚至有的身上還帶着火毫無疑問的,這些人不是百地三太夫所期盼的德川家武士而是他手下的忍者們
雙目似欲突出眼眶,百地三太夫用力掙脫劉煜的手掌,嘶聲大叫道:“我要去救他們,主公,我要去救他們”
百地三太夫像一頭瘋虎般衝了過去,在他剛剛奔出去五六步的當兒,雲出神社側面的低窪陰影裡已忽地傳出一聲清亮的鑼響,緊着三隻帶着五色焰火的火箭飛昇空中,暗影中,數百名穿武士勁裝的德川家武士已像潮水般蜂擁而出
百地三太夫破天驚地暴吼一聲那魁梧的身軀已拔空而起,有如一頭大鳥兜空飛出,同時,雪亮的忍者刀也在他手上飛閃出一片刺目的寒光,直直的落向德川家軍陣
吶喊衝來的德川家武士猛的發現了這自黑暗中飛撲下來的巨大身影,皆不由失措的驚叫出聲,就在他們的驚呼裡,百地三太夫的忍者刀已閃電般翻斬劈戳,眨眼之間,前面的十幾名德川家徒已首當其衝濺血橫屍
但是,這個情形只有一剎,一剎之後,百地三太夫已被圍在數百柄利刃所組成的刀林刀山之內,他突目咬牙額際青筋暴浮,衝殺似一頭瘋虎忍者刀揮舞縱橫,刀光宛如波濤滾滾,霍霍砍斬,慘叫聲與鋼鐵的撞擊聲響成一片,而熱血噴灑如雨,德川家武士紛紛仆倒,但前面的倒了下去,後面的卻不畏死的緊緊接上
一個迅捷如電的大旋身,三名德川家武士被攔腰斬斷,百地三太夫的身上已染滿了帶着鐵鏽味的鮮血,他猛一回轉,雙手握刀,正待再進再斬,晃掠中人堆中已忽地傳出一陣扯心絞腸的怪異笑聲,笑聲彷彿自空洞的雲天裡傳來,響在四周,浮在所有雜亂嘈囂的聲音之上,百地三太夫心神驟動,一把寒光閃閃的武士刀已快得無可言喻的來到了他的眼前
雙臂倏展,百地三太夫的身體“呼”的拔高十米,在空中一個翻轉,他尚未看見那猝襲之人,那人的笑聲卻又響起在他的背後
忍者刀潑風般倒削而出,身形同時側仰,百地三太夫發覺他的攻擊落空,對方的武士刀又已摟頭猛斬而下一片炫目的刀芒中,忍者刀迅上截,“當”的一聲震響,百地三太夫連連翻出兩個空心跟斗,對方也在空中打着轉子飄落地下那人,是一個身材高大,肌肉發達,長髮披肩,看起來像頭陀多過像武士的怪異人物
手臂已有些發麻,但卻不容百地三太夫有絲毫喘息的餘地,黑影閃晃,又有六七把武士刀貼地捲來,在他憤怒而狂暴的還擊中,那肌肉男陰沉的笑笑,粗着嗓子道:“百地三太夫,忍界第一人,嘿,也不過爾爾今夜,就讓我巖本虎眼用你的頭顱揚我虎眼流的威名”
百地三太夫奮起神威,忍者刀如雪如浪,上下翻飛,六七名近身相搏的德川家武士眨眼間已躺下了四個,而彷彿是一股永無止息的怒潮,後繼者仍然拼命攻來,刃芒閃閃,鋒口破空,夜暗裡縱掠着抹抹流光,又是冷厲,又是兇殘
那邊,自雲出神社裡僥倖奔逃出來的二十多個百地家忍者,已被約模三百名德川家武士團團圍住,德川家武士方面的爲首者,赫然正是南光坊天海
二十多個百地家忍者,幾乎沒有一個不帶傷的,其中尚有可兒才藏在裡面,不過,靜御前卻依舊不見蹤跡
可兒才藏左肩上有一大塊燒焦的痕印,面孔上也是黑乎乎的一團頭髮整個散亂了焦卷的幾乎失去了一半,任是如此,他卻毫不畏縮,依然瞪眼咬牙,率領着己方僅存的二十來個忍者奮勇衝向當前十多倍以上的敵人
劉煜早已看清了眼前的情勢,但他卻暫時無法相援,因爲,當他正要緊跟着百地三太夫殺入敵陣之際,已有五十多名德川家武士將他攔住,這五十多名德川家武士個個胸前都繡着德川家的家徽顯然,他們不是近投靠過來的浪人和野武士,而是跟隨着德川家康逃亡的德川家中的精銳武士,被這個世界的人稱之爲“三河旗本”的強力戰隊
不過人數好像跟朝比奈泰朝說的對不上啊是安培晴明又在搞鬼,還是德川家康在外面還隱伏着一支人馬?
用手撫了撫額頭,劉煜注視着這五十多名形容冷酷而悍野的武士緩緩地,在這五十多個武士之中,一個身材瘦長,面色蒼白卻和善的中年人踱了出來
那面貌顯得極其和善的中年人朝着劉煜微微一笑,語聲低沉的道:“釣魚城城主劉煜?”
劉煜點點頭,淡淡地道:“不錯”
中年人微微躬身,平靜的道:“不才是德川家的四天王中的井伊直政”
劉煜點點頭,道:“久仰了”
井伊直政向四周打量了一遍笑笑道:“眼前的形勢似乎對貴方不大有利,是麼?”
劉煜沒有表情的道:“表面是如此”
在火光的映照裡,在周遭人影的奔掠裡,在淒厲的殺喊,屋舍的頹倒聲中,井伊直政帶着微笑的面孔閃泛着一股出奇的迷幻意味,而這迷幻又是如此深邃,如此陰詭,真像是一頭戴着笑臉的餓狼
往前邁了一步,井伊直政緩緩地道:“老實說貴方這段時間以來對我們德川家的行爲都是極不友好的,只是我家主公悲天憫人,不想生靈塗炭,所以才一再的退讓,甚至不惜捨棄德川城這樣的家業……可是劉煜城主您實在是太惡毒、貪婪了,不但不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反而還想把仁義無雙的我家主公趕盡殺絕……可惜,您一定想不到,我家主公得天命眷顧,有着大氣運在身,得道多助,天下義士紛紛來投,又有安培大神親自託夢,降下神諭,在這裡設計了這麼一個陷阱,引人入彀……”
劉煜的脣角抽搐了一下,他實在是受不了井伊直政對於德川家康的自我吹捧,同時,他也絕對不相信三生石峰只是一個引他入彀的陷阱劉煜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預感”,甚至井伊直政的這番表現,反而讓他生出一種對方在“欲蓋彌彰”的感覺,讓他確定德川家康是因爲某件事而有意的拖延時間
目光極快的斜瞄了一下,劉煜發覺百地三太夫已和那自稱“巖本虎眼”的野武士打了起來,百地三太夫功力沉雄、身法詭異,但他的對手卻是行動如電、凌厲狠辣,相形之下,幾乎誰也佔不上誰的便宜
劉煜暗自感慨:這安培晴明給德川家康找的幫手還真是厲害啊,雖然其名不顯,但實力卻很強,竟然能夠跟百地三太夫這個“忍界第一人”拼得不相伯仲,看來其身份也該是在柳生十兵衛這一級數的大劍豪
目光在轉到可兒才藏那邊,不知道是不是自重身份,南光坊天海沒有參與圍攻,只是讓手下的德川家武士圍攻可兒才藏及其手下的一干忍者,故而現在可兒才藏的情況雖然不算好,卻還能支持一段時間
井伊直政顯然也注意到了劉煜打探的視線,口中嘆了一聲,低沉地道:“這些情形,城主閣下大概看得極爲清楚了,我異常遺憾以城主閣下這樣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就成就出一番事業的一代豪雄,卻要栽於三生石峰這小小之地,真是讓人不甚唏噓啊……”
輕輕咳了一聲,井伊直政又浮起一抹笑容,溫和的道:“城主閣下,我看在城主閣下的盛名份上,不忍眼見你下場太過悽慘,這樣,我私自作個主,城主閣下只要能自絕於此,我保證留得城主閣下整屍,而且,會爲城主閣下置辦一張香檀木棺材,再選一塊風水至佳之地入土……”
終於忍不住咧嘴一笑劉煜挑挑眉道:“你說話算話?”
見劉煜臉上的笑容井伊直政不由心頭一跳,他戒備的退了一步,故意裝出一副誠摯之狀道:“當然,我以人品爲證……”
劉煜雙目仰視夜空,在對方講到那個“證”字時,他的三日月正宗已閃電般暴斬而出
井伊直政早有戒備,猛的退身於軍陣之內,口中輕沉低叱:“殺”
五十多名德川家的旗本武士齊齊狂吼出聲,個個有如出籠之虎般衝殺上來,三日月正宗呼嘯着飛斬而去在一連串“咔嚓”的切斬之聲中,眨眼間已有七名武士屍橫血濺
當兩三日月正宗再度切過三人的肌體方纔再度揚起,斜刺裡,有個形容兇殘的漢子已厲吼一聲竟躍衝上前抱向三日月正宗鋒利的刃口“噗嗤”戳入他的胸膛,但他的雙手卻已皮翻肉卷的緊緊抓住這把致他於死命的利器不放
趁着這個時機,三名旗本武士手上的武士刀潑風般削來,刀口閃泛着冷森的芒光,自三個不同的方向朝劉煜身上的要害招呼,微微一斜一轉,劉煜左掌一側驀飛,分明只是一掌劈出,但三名德川家武士卻已有兩個狂喊着按着開裂的胸腹摔出三步,另一個是直接在鮮血揮灑中被掌力削的身首分離
井伊直政帶着微笑有如一抹鬼魂般無聲的飄然逼來,他的手上不知在什麼時候已握着一柄只有兩尺長短的晶瑩肋差,當他的影子浮進劉煜的瞳孔,那柄肋差亦已到了劉煜的脅邊
猛吸氣,劉煜眨眼間往左移出兩米,左掌暴揚,又是兩名德川家武士噴着滿腔熱血倒栽出去,右手一振,將纏在三日月正宗上的武士拋下接着,他身未回目未視,在剎那間倏然閃挪,而井伊直政的鋒利肋差則是稍差一線的飛戳而過
劉煜瘦削的身軀陡的拔起,同時在空中翻身,連串的刀影彷彿銀河殞落的星羣急厲而強烈的朝敵人溜瀉而下
井伊直政一聲不響,手臂抖顫如波在手臂的抖顫下,他的肋差幻起千道光芒,似穿透重雲的霞光,似濺飛如玉的水箭,似層層交織的網羅,似縷縷不絕的絲緯,那麼沒有一丁點兒空隙的罩卷而至,又快又狠,又急又厲
明澈的眸子裡閃射着一片暴烈的火焰,劉煜的全身肌肉驀地起了一陣急的抖動,肌肉在這奇異的抖動中帶使他的身形像一個有形而無實的幽靈一般在敵人的刀光刀芒中穿掠對方的上一刀與下一刀之間幾乎沒有間隔,沒有空隙,可是,他就在刃口與刃口的綴連間搶先一線的飛過,在刀鋒與刀鋒的追接中次次脫逸
一輪急攻後,兩條人影驟分,各自在空中閃電般一個轉折又再次相觸,井伊直政翻腕十四刀抖出,笑吟吟的道:“城主閣下,你的功夫果然強得很哩”
劉煜左右急快晃搖將對方刀勢避過,閃避中同時還攻七腿十九刀,冷漠的道:“井伊直政,雖然你的實力還在神原康政之上,但還不是我的對手”
“真的嗎?城主閣下,誰強誰弱,現在還言之過早?”在井伊直政溫柔的話語裡,他的刀招忽然涌起朵朵拳大的光暈,這朵朵的光暈宛如野墳地上飄忽的熒熒鬼火,在空氣中錯雜不定的浮動滾蕩,每一朵光暈都迎着敵人攻來的刀和腿,每一朵光暈裡也都隱藏着一記肋差的鋒利刃口
劉煜閃電般十三刀再度劈出,井伊直政一笑退開,劉煜長長吸入一口氣,正待緊隨追襲,一聲淒厲得令人毛髮驚然的慘叫已傳入耳中
目光急轉,那邊在與德川家武士拼死力斗的一干百地家忍者,此刻已只剩下了不足十個人,那聲慘叫,是從一個德川家武士的口中發出,這人的一雙眼睛已被挖掉,正血糊糊的由兩根肉筋吊在眼眶之外,但是,他的一柄武士刀,也戳透了一名百地家忍者的胸膛,兩個人在劉煜看見的時候,正緩緩倒向地下
井伊直政的攻擊頓時凌厲起來,他笑着道:“很刺激,是麼?”
劉煜迅攻拒中,淡淡的道:“井伊直政,我們來一場混戰如何?這樣對我們比較有利”
話聲傳到井伊直政的耳朵,不由使他微微一愕,眼前的情態十分明確,如果來上一場混戰,以對方的身手與功力,自然是不易相制,換句話說,對方便可以在混亂中隨意縱橫,令已方人馬蒙受極大損傷
滿面的笑容在井伊直政的臉上微微凍結了,這樣一來,使他原本蒼白的面孔顯得蒼白了些,劉煜連續十二刀進襲中,低沉的道:“井伊直政,不要緊張,我可是爲你們着想,畢竟你們的人那麼多,幹看着也會無聊不是”
井伊直政的肋差揮舞有如怒潮**,層涌不息,銳風激盪裡,他強笑一聲,拉起嗓子道:“姓劉的,我看你是條漢子,才以一對一,跟你公平決戰,可沒想到你竟想畏縮退避,藉着人多混雜以求尋機逃遁,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劉煜灑脫的飄閃着,冷冷一笑,道:“井伊直政,不要用這種天真的激將之法,我是不是想要逃避,你我心中都有數”
神色驟然寒了下來,井伊直政突地叱道:“三河旗本,全力截住此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