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和七個忍者在黑山頂上對峙着,彼此靜靜的互相凝視,暫時沒有任何動作。對於兩個戰友的身故,忍者一方毫無悲傷的情緒,就像死者與他們毫無關聯一樣。
緩慢地,站在最左邊的一個忍者開始略略移動了一點,劉煜淡雅的笑笑,修長的雙手美妙的交疊於胸,忍者似乎非常顧忌,冷厲的面孔緊繃着,鼻尖上汗珠盈盈。
右首的另一個忍者,突然重重的“哼”了一聲,於是,左邊的忍者猛一咬牙,像一抹閃電,淬然撲上,忍者刀飄忽卻又凌厲的攻向劉煜!
隨着他的動作,其他六個忍者同時掠進,剎時銳風激盪,刀鋒如潮,黑色的身影晃飛似鴻舞長空。
只是眨眨眼皮子的時間,一條人影宛如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像塊石頭似的被猛然拋起,如他那兩個先登極樂的戰友一樣,毫無掙扎之力的被摔飛到嵯峨犬齒交錯的山石之間。
“噗”的悶響刺耳的傳來,眼前,又已恢復了原來的局面,劉煜在中間,忍者圍成一個半圓,不過,現在組成弧形陣的只有六個人了。
雙方沉默了片刻,又突然人影飛閃遊動,於是,又有一條身軀被強力震起,剎時後又恢復了原先的形勢,自然,忍者這一方面已減少成五個人了。
這些忍者的爲首者,大約便是弧形陣右首的那個肅容青年了,他的面孔瘦削,腦門的頭髮被剃光,一雙眼睛雖然透出冷厲,但眼白上卻血絲滿布。而他的四個同伴,現在也個個面孔肌肉緊繃,額角淌汗,神色中流露出極度的惶急與不安。
半禿忍者向他的同伴巡掃了過去,按照方纔的方式推演,現在應該是右首第一個,有着人中一點小鬍子的忍者動手主攻了。但是,小鬍子忍者咬着嘴脣,粗大的喉結在不停的上下顫動,目光裡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和慌亂,顯然,四個戰友的遭遇已經讓他深刻的體會到了劉煜的強悍和兇厲。
劉煜靜靜的望着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半禿忍者深深吸了口氣,瞳仁的光芒剎時變得如一條眼鏡蛇似的冷酷陰毒,而這目光,又陰陰的投向那小鬍子忍者的身上!
小鬍子忍者倏然大吼了一聲,身形暴凌的三轉九折,奇異的撲擊而上,劉煜抿嘴一笑,快速得好似風馳電掣,在一片翻飛起落的刀鋒中,他的雙手豎斜如刃,那麼令人不及追攝的一掠而回,小鬍子忍者已一聲慘號,像先前他死去的同伴一樣,骨碌碌嚕的震彈而出。
又恢復了原狀,僅存下的四個忍者已無法再布成一個半圓的包圍陣勢,他們並肩站成一排,汗水已溼透了他們的忍者服,微微的喘息襯着他們的驚駭與絕望,生與死,就快分明瞭。
劉煜優雅的一拂衣袖,雪白色的絲質儒衣泛起一抹淡淡的柔潤光彩,他仰首望了望空中沉重的雲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就在他那聲輕輕的喟嘆出脣之際,光影一閃,又有一條黑影飛掠着罩到,另三條人影亦分自三個不同的方向攻向他可能移動的三個角度!
但是,劉煜沒有移動,僅僅是雙掌以人眼幾乎無法看清極速倏然閃晃一下,那閃晃的姿勢是如此美妙,如此詭異,卻又如此辛辣,當凌空撲擊的人影被硬撞出去的同時,劉煜的掌勢仍然有足夠的時間回截猝襲另外三個幾乎在同一時間攻來的敵人!
兩條人影雙掌驟而互拍,千鉤一發中,狼狽不堪的倒仰而出,另一個沒有借上這種助力的忍者卻沒有這麼幸運,當他驚覺情勢不妙時,劉煜的右掌已如鋒利堅刃一樣的自他頸項擦過,順便帶起了他那顆大好的頭顱。
動作在須臾間展開,又在須臾間結束,劉煜又仰首向天,一聲輕喟又自他口中發出,彷彿他一直就沒有中斷過這個悠閒而文雅的動作,天知道,就在他這細微的舉止間,兩條生命已經寂滅了,永遠的寂滅了。
劉煜也不是有意要裝十三的,他只是覺得,虛幻世界的僞天道給他配上了如此儒雅的一身裝扮,他就應該表現出與之相符的風度。而在他看來,裝十三就是“風度”的最好表現!
目前,只剩下了兩個忍者,他們有如兩隻木雞般呆在那兒,四隻眸子裡的神色黯淡得如秋螢遠去後殘留的那一點可憐的光暈,這光暈裡卻包含着巨大的悲憤和畏懼,有一股“有心殺敵,無力迴天”的意味。
劉煜淡漠的注視眼前這兩個人,而僅存的兩個忍者對望了一眼,那半禿忍者的兇戾氣焰已經完全消失,他的另一個同伴,是個滿臉橫肉,頷下生着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黑痣上的一撮痣毛正在輕輕抖索,他的面孔上雖然沒有明顯的退縮之色,但是,那撮痣毛的抖動,已經將這位忍者的心理說明得很清楚了。
劉煜從沒有說過一句話,在他眼中,這幾個忍者就像是網遊中的npc怪物,砍了就是,多說無益。
幾乎不易察覺地,緩慢地,兩個忍者在悄然向後移退,這移退,與其說是這兩個忍者慌駭之後的有意動作,還不如說是他們兩人在心神驚懼之下的下意識反應。
劉煜半側過臉,默默凝注身後不遠的六棵黑色巨鬆,松樹的枝丫在盤結飛舞,在寒瑟的山風裡掀起如濤之聲,天上的烏雲滾動着,聚合着,四周光度晦澀,在這猙獰的黑色石山襯托之下,是一幅活生生的地獄圖啊!
微微嘆了口氣,劉煜的語聲如來自九幽,那麼遙遠的響起:“這個世界,怎麼構成這副模樣,真是太不華麗了。”
兩個忍者不知所以的互相看了一眼,劉煜轉過身來,淡淡的目光望向兩個忍者,柔靜的說道:“黃昏象徵着一段最美麗的詩情畫意的沒落,人在這個時候離去,意念與感觸上應該非常的舒適與恬靜。”
在這個時候,兩個忍者哪裡還有心緒領受劉煜這一段充滿了文藝味兒的話語,他們又不知不覺的退後了幾步,四隻眸子不敢稍有閃眨的瞪視着劉煜。
劉煜淡淡的一笑道:“我叫做劉煜。雖然你們這裡有沒有閻羅殿,但好歹得叫你們知道是歲取走了你們的性命,別做糊塗鬼……”
半禿忍者喉頭顫動了一下,他鼓足一口氣,語聲卻沙啞低澀:“入侵者,你不要猖狂!我們只是普通的巡界小隊,就算我們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也逃不了……”
半禿忍者的迴應讓劉煜有些驚訝,要知道他說的可是中文,而構築這個世界的安培晴明卻是東瀛人,總不至於說,安培晴明構築世界的基礎語言是中文吧?亦或者,就像梵寶說的那樣,現在掌握一門外語是流行大勢?!再或者,是僞天道賦予了我“溝通無礙”的能力?!
劉煜搖搖頭,不再想這個問題,盯着敵人道:“入侵者?實在說我嗎?可不是,對於你們這個世界,我可不正是一個入侵者!你放心,我不會逃走了,要知道,我的身份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入侵者’這麼簡單,如果情勢需要的話,我隨時都會變身成‘屠殺者’的喲~~”
黑痣忍者驀然一跺腳,豁出去似的大吼道:“大人,我們還等什麼?信號已經發出去了,殿下那邊應該已經受到訊息,現在就算我們玉碎了,殿下也會找到他爲我們報仇的!”
半禿忍者那雙冷目驟而兇光暴射,喘息剎時急促起來,劉煜淡漠的一挑那雙劍眉,猝然掠進。這是他自進入這個虛幻世界以來,首次主動攻擊!
白色的影子如一抹流光,半禿忍者和黑痣忍者方始驚覺,劉煜已經到了他們眼前,兩個人慌忙分躍左右,兩把忍者刀齊出斜劈,但是,卻有如擊向一個虛幻的影子,尚未來得及收勢變招,那黑痣忍者已厲嗥一聲,滿口鮮血狂噴的撲跌出五米之外!
半禿忍者心頭的跳動似乎已在這一聲厲號發出的同時凝結,他不及側視,一掌迅速按地,兩腳似兩個流錘般交相拋甩而起。但是,不幸得很,劉煜在古怪的一個迴旋之下,已握住了他的雙腳,猛力摔出。
半禿忍者在空中掙扎翻舞,他似乎要脫出這股足可致他於死命的強大力量,可是,他顯然失敗了,就在他的四肢盡力大張之際,時間已造成了遺恨——他的背脊整個撞在一塊堅硬的黑色山岩之上,反震之力,又將他硬生生的朝反方向彈出了三米!
劉煜望着這一幕悲劇結束,他沉默了片刻,慢慢的走到奄奄一息的半禿忍者身旁。半禿忍者的面孔,這時看去有着極度的怪異,臉上的線條,扭曲得完全不像一個“人”的面孔,他的嘴巴大張着,兩顆大門牙暴露脣外,稀疏的頭髮隨着他胸腔的起伏在顫抖,滿臉是血,兩隻冷目,像要突出眼眶一樣盯視着俯身向他看來的劉煜。
劉煜靜靜的看着他,淡定而好心的道:“放心,這痛苦就會很快消失了!”
半禿忍者喉頭呼嚕着,雙目泛白,他努力翁動着嘴巴:“入……侵者……你……逃不了的……殿下……會報仇……安培大神……也會……降下天罰……”
劉煜平淡的看着半禿忍者,輕輕地問道:“你們的殿下是誰?安培大神可是安培晴明?”
半禿忍者的眼球上翻,瞳孔的光芒淡散,他哆嗦着,吃力的叫:“你大膽……竟然直呼……安培大神的……神名……你會得到……懲罰的……”語音尚在寒冰的空氣中繚繞,說話的人卻已在一陣劇烈的抽搐後寂然不動了。
“安培晴明還真把自己當成創世神了?居然在這個虛幻世界中搞個人崇拜……”劉煜搖搖頭,站直身子,環視四周,喃喃的道:“不過這個虛幻世界還真的很不錯,完全沒有虛假的感覺,安培晴明的陰陽術的確配得起‘東瀛有史以來第一人’的讚譽!話說,那個‘殿下’是什麼人呢?!該不會這個虛幻世界已經自行繁衍出土著了吧?!”
帶着穿越到古代和玩傳說中百分百真實度的虛擬網遊的心情,劉煜起步下山,向着他剛纔探測到的,有着大量生靈氣息匯聚的所在前進。
轉過山腳的巨石,劉煜發現前方不遠處立定着一個東瀛武士打扮的英俊青年。他目光淡定的看着劉煜,輕聲道:“入侵者,本人蘭森丸,奉主公之命,取你性命。”
優雅的一拋雪白色長衫的袖子,劉煜脣角噙着一抹怪異的微笑,以他慣常的那種淡淡閒閒的口氣道:“蘭森丸?你的主公是誰?”
蘭森丸清雅的一笑,神色恭敬又崇拜的道:“除了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殿下,普天之下還有誰配作我蘭森丸的主公?!”
“織田信長?”劉煜的眉宇一揚,有些好笑的道:“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發展的啊?居然跑出了個尾張大傻瓜……”
“不許對主公無禮!”蘭森丸英俊面孔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消失得這麼快,像被一隻手猛的撕掉,他的面容有些扭曲,惡狠狠地盯着劉煜道:“拔出你的刀,準備受死。”
“就你?”劉煜輕巧的拂了一下衣袖,道:“說句實在話,你還不配我拔刀。”
蘭森丸冷冷的道:“本人雖然一向不對手無寸鐵的人出手,但擊殺你的命令是主公親自下達的,即使你不肯拔刀,即使違背武士道精神,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向你揮刀。”
劉煜默默的朝四周打量了一遍,眼神微閃,嘴上卻淡淡的道:“你出手吧,記住要快,像流光劃破長空……”“空”字在陰冷的空氣中拔起了個尖音,一連串的掌影快如閃電的猝然瀉向蘭森丸!
大吼一聲,蘭森丸身形一晃,蛇一樣溜出兩米,手中武士刀霍霍如銀鏈盤繞,暴卷而上,但是,掌影卻驀然蓬散,那麼精鑽刁潑的的從武士刀揮舞的間隙恰到好處的飄了進去,毫不容情的,緊緊翻飛在蘭森丸的身側!
蘭森丸冷冷一笑,流鴻一樣閃去,但是,他明明看見那雪白色的影子在前面,連眼都來不及瞬一下,一陣急厲的掌風,已斬到了他的頭頸,這片掌風飄渺的像是虛幻,卻又鋒利得好似一把刀!
蘭森丸心頭急劇的跳了起來,老天,這是一種什麼身法?什麼掌法?怎麼快得到了這種地步?這會是一個“人”的力量與天賦所能到達的境界麼?!
蘭森丸強咬着牙,倏然斜掠,剛剛出去三米,又翻倒而回,這一出一返,全在同一時間完成,而他手中的那柄閃耀着奇異色彩的武士刀,已像來自九天之外的彩虹,那麼美妙的帶着一個圓弧的刀影劈向劉煜!
白色的影子隨着多彩的刀芒電閃似的打了個轉,蘭森丸還來不及施展第二個刀式,一片掌影已沾到到了他的衣衫,駭得他傾力後仰,卻仍然被那突來的掌勁餘力硬推出兩步之外!
蘭森丸的應變倒也迅速,人雖踉蹌後退,卻手中的武士刀卻自下里斜撩上來,寒森的刀芒映着蘭森丸缺了左邊袖子的狼狽像,他咬着牙,切着齒,那模樣,似要生吞他的敵人才顯得甘心!
劉煜冷沉着面孔,雙掌交互一拍,整個身軀倏然晃搖了一次,於是,武士刀就落了個空,自他身側擦過,他輕描淡寫的一掌,剛剛迎上了蘭森丸的胸膛!
高叫了一聲,蘭森丸嚇得兩眼全發了直,拼命朝一邊滾出去,右肩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帶着四濺的鮮血被劉煜的“鷹翅功”像刀子似的削掉!
劉煜猝然避開卷上重來的七彩武士刀,淡淡閒閒的丟給蘭森丸一句活:“我早說過,你要全力出手!因爲你真的不配我動刀,你看看,僅僅只是一雙肉掌,你就狼狽成什麼樣了?”說話中,他左掌做着短距離的點擊十七下,看去僅是一下子,硬是敲拍在蘭森丸的刀脊上,蘭森丸才覺得握刀的雙手臂震盪了十七次,而劉煜的右掌卻已斜斜劈到了他的天靈蓋之上!
老天,怎麼這麼個快法?!蘭森丸急忙用刀尖拄地,用力撐向後面,此刻的他已經保不住風度,更沒空講究所謂的武士道精神,鬼哭狼嚎的大聲叫了起來:“入侵者實力太強,別再講究了,一起上啊,爲主公除去這個混蛋……”
隨着蘭森丸的吼叫,山腳附近的樹叢中,一條人影突地飛起,像只獵鷹一樣撲了過來,手上的武士刀泛起了一溜寒光,直接削向劉煜的脖子!
白色的影子一閃,沒有看清這是怎麼回事,“嗆啷”一聲,武士刀已飛上了半空,那條人影像是在和他的這把刀較勁,哀嚎一聲,也緊跟着橫飛了上去,只是,帶着一嘴的鮮血和內臟碎塊!
戰圈兩側,又有兩條人影猛撲而來,幾乎在同一時間,山腳樹林中竟又竄出了四十多條人影,在黯淡的月色隱隱映照下,他們手上的武士刀閃泛起的寒芒冷得像冰!
爲首之人嗬嗬怪叫道:“蘭森丸,我就說你這個小白臉搞不定吧?!嘿,事到臨頭,還得我們尼子十勇士出手!”
(謝謝lesa兄對本書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