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你纔不是吟霜,纔不是她。吟霜已經死了,她已經被你殺死了。她現在就是我心中的一點硃砂痣、一抹白月光,永遠都留存着那美麗的映像。而你,你根本就不是吟霜,你不過是個殺人犯、兇手……”完顏皓禎被刺激地暴怒,雙手掐着白吟霜的脖子拼命搖晃。
白吟霜淒厲地笑着,用力扳開完顏皓禎的手。她胖了這麼多,力氣也大了許多。雖然還不能跟完顏皓禎這個男人比,可也差不多能夠勢均力敵。兩個人廝打在一起,遠處看上去跟滾牀單也沒啥區別。到底完顏皓禎是男人,力氣更大一些,他騎到白吟霜的背上,又抓又捶了一通。
秦嬤嬤聽着裡面的尖叫和慘叫,只覺得心驚肉跳的,便偷偷開了個門縫兒往裡看。這一看可不得了,完顏皓禎那副鼻青臉腫的樣子便映入了眼簾。她急忙開門讓人進去把這個拉開,又派人趕緊去給福晉報信兒。她知道福晉是爲了給完顏皓禎個教訓,可不是想讓他出事啊。
雖然被拉開了,完顏皓禎仍不解氣地踹着被按在地上掙扎的白吟霜,口口聲聲地叫囂着,“你這個殺人犯、兇手……你還我吟霜……”白吟霜則瘋了似的笑着,她身上肉厚,被打了也不嫌疼,就是咧着嘴笑。那副瘋瘋癲癲的樣子,讓人看了心裡發顫。
秦嬤嬤被她笑得瘮的慌,就不敢去看她的臉。她眼神四下裡亂轉,卻忽然間瞪大了,盯着一處地方不放。那是白吟霜肩膀的位置,衣裳在方纔的廝打中被撕破了,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肥肉——還有肥肉上一個大號梅花形狀的印記。那是……秦嬤嬤的心,顫了顫。
她生怕自己看得不仔細。悄悄地挪過去湊近一些去看。果然,她沒看花眼,那裡確實有一個梅花形狀的印記。雖然因爲白吟霜驟然發胖有些變形,可還是能看出就是當時福晉在小格格身上留下的。再想想當初白吟霜跟福晉相似的容貌,難道她真的就是當年的小格格?
這事,這事可怎麼好啊?!若白吟霜真是小格格,那福晉跟她不就是母女相殘了麼?這該是多造孽的事啊?福晉心那麼善,怎麼會攤上這種事。可若說她不是,那肩膀上的記號又怎麼解釋?難道世上會有那麼湊巧的事情?這樣想着,秦嬤嬤的腦袋都快炸了。
秦嬤嬤心中焦急。她等不得派人請福晉過來,自己小跑着去了福晉的院子。此時雪如還在擺着譜兒,正在換衣裳尚未出門。看見秦嬤嬤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雪如就皺皺眉。這個秦嬤嬤,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也罷。她歲數也不小了,趕明兒就遣到莊子上養老吧。
“福晉。老奴……老奴有要事向您私下稟報。”秦嬤嬤到底有些年歲。一路跑過來喘得不行,卻還着急要給主子報信兒。雪如看她那緊張驚恐的樣子,似乎真發生什麼大事了,皺着眉將人揮退,纔不高興地問道:“慌慌張張地成何體統,又發生什麼事了?”
“小格格……福晉。奴才發現小格格了。方纔,那白吟霜的衣裳被扯破了,露出了肩膀處,上面就有一個梅花烙印啊。福晉。老奴仔細看過了,跟您頭上的這隻梅花簪,印子是一模一樣啊。福晉、福晉,您怎麼了?您可要撐住啊。”秦嬤嬤扶着雪如坐下。
雪如被這個消息砸得昏昏沉沉,好半晌才瞪起眼睛,死命握住秦嬤嬤地手臂,厲聲問道:“你確定是那個烙印?會不會是你老眼昏花,看錯了呢?會不會那就是她本身帶着的胎記呢?白吟霜、白吟霜身上怎麼可能有梅花烙印?你這奴才,敢騙我?”
太可笑了!白吟霜怎麼可能是她的女兒,她又怎麼可能會那麼對待自己的女兒?呵,一定是這該死的老奴才騙人,一定是的。雪如努力爲自己做着心理建設,拼命告訴自己那個騙人的。可是,秦嬤嬤打碎了她的希望,“老奴不敢欺騙福晉啊,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來人,去將白吟霜帶來。”雪如高聲喝道。因爲太緊張,以致聲音都有些變調了。她頓了一下,又猛地想起什麼似的,又喊道:“去,去個人跟他們說,讓他們對那姑娘好些,不許怠慢了,不許傷着她。總之,好生給本福晉將人帶來。”
又來到這間正堂裡,看着雪如主僕兩個,白吟霜笑了。她認爲,這倆人不知道又想了什麼法子折磨她呢。看看,大家明明都已經撕破臉了,幹嘛還要裝出那副擔憂焦灼的樣子的。難不成,她們都是演戲上癮的。不過,她們愛演就演吧,她白吟霜不奉陪了。
“吟……吟霜,我,我聽秦嬤嬤說,你肩上有塊胎記,好像梅花一樣的形狀。能不能讓我看看?”雪如小心翼翼地望着白吟霜,不敢想象這要是自己女兒的話,她是遭了多大的孽。白吟霜當初來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她竟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胎記?白吟霜當然知道肩上的那個記號,那根本不是什麼胎記,而是一個梅花形狀的記號。養父說,他撿到她的時候,就有這個記號。也是因爲這個,她才認爲家人會去尋找她。畢竟,如果不是想找回去的話,幹嘛還要留下記號呢?
本來,被困在這座府邸裡,白吟霜就沒指望能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了。可現在這兩個女人的神情,卻讓她有了一個異想天開的猜想。她收斂住眼神中的波動,只是將拳頭死死捏住,默默地任由雪如檢看肩上的梅花烙印。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很輕柔,卻讓她疼得刺骨。
“果然是跟梅花一樣的胎記啊,”雪如此時牽強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方纔她已經拿梅花簪仔細地比對過了,雖然略有變形,但那圖案卻真是一模一樣啊。也就是說,這個白吟霜。被自己折騰成如此樣子的白吟霜,果然是她的女兒啊。報應,這都是報應啊!雪如欲哭無淚地在心中吶喊。
雪如什麼都沒跟白吟霜提起,只是將她安排在自己的院子裡,準備最好的房間,最好的吃穿用度,最好的伺候人手……白吟霜變成這個樣子,雪如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抱着一線希望,她託人請來了最好的太醫爲白吟霜診治。
白吟霜很快就發現,自己帶來的包袱被人翻動過。那件小小的襁褓雖然沒丟。可它是消失了一段時間才又回來的。從那兒以後,雪如原本每日必備的冷嘲熱諷,變成了噓寒問暖。而她自己的身體情況,也不再惡化下去,雖然沒能瘦下去。可也沒有繼續胖起來。
這一切的種種,讓白吟霜更進一步確定。不管碩貝勒是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但雪如卻絕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曾經,她有多希望能夠被親生父母找到,從此一家團圓,過着幸福安康的日子。可是看看現在,她的親生母親是怎麼對待她的?那女人毀了她的一生!
據她所知,完顏皓禎跟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就說明她如果是雪如的女兒,就一定也是碩貝勒的女兒,而不是什麼野種。至於爲什麼她被送出府,而完顏皓禎卻好好呆在府裡。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雪如爲了有個兒子,才偷龍轉鳳,用完顏皓禎將她換了出去。
要問爲什麼不懷疑她自己跟完顏皓禎是親兄妹?這還需要問麼?如果他們真是一母雙胎,那就是龍鳳胎,這樣的大好事,有必要將女兒送走,只留下個兒子麼?雪如的腦袋裡面,又不是隻剩下漿糊了。不被愛情矇蔽眼睛的女人,大多是聰明的,白吟霜就是其一。
二十年前的事,被她這樣抽繭剝絲地一拼湊,居然也將當年的真相弄了個差不多。可是這樣的真相,讓她更恨兩個人。一個,是將她生下,卻爲了自己的地位又將她拋棄的雪如;另一個,就是佔據她位置二十年,養尊處優備受寵愛長大的完顏皓禎。她,要他們死!
白吟霜在分析當年事的時候,雪如也在跟秦嬤嬤商量後面該怎麼辦。這事肯定不能告訴完顏嶽禮的,否則她嫡福晉的地位難保。這段時間,因着完顏皓禎那兔崽子的混賬事,完顏嶽禮已經很久沒進過她的院子了。就是見面,也不過是哼哼兩聲,話都不說一句。
若是讓完顏嶽禮知道,給他帶來這麼大-麻煩的完顏皓禎不是他親生的,而是雪如偷龍轉鳳換來的,那雪如會有個什麼下場,她自己都不敢預測。現在,她還需要完顏皓禎立在那兒,擋着完顏皓祥才行。可是對吟霜,雪如又覺得有千般愧疚,萬種虧待,極欲補償給她。
兩個女人商量來商量去,總算想出一個看似可行的主意。吟霜是完顏嶽禮和雪如的女兒,身上有他們兩夫妻的血脈。完顏皓禎是雪如養大的兒子,又跟吟霜是對小情人,不如就將兩人湊做一對。他們生下的孩子,不就還是這府裡的嫡孫?這樣一來,事情揭不揭開其實也沒差別啊。
至於完顏皓禎願不願意,看不看得上現在的白吟霜的問題,雪如根本就不做考慮。把他養那麼大,也不是白養的,現在就是他回報的時候。再者,她的女兒能看上完顏皓禎,那也是完顏皓禎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且受着吧。至於舉不舉什麼的,一包藥下去,不舉也舉了。
於是,這一晚,白吟霜跟雪如用過晚膳之後,就在自己房間的牀榻上,發現了面色潮紅的完顏皓禎。只是,儘管這隻完顏皓禎已經渾身燥熱,滿面潮紅了,只是那該舉起的地方,卻仍舊是軟趴趴的。
碩貝勒府的清晨,下人們輕手輕腳地已經開始了各自的工作,主子們還在安穩的沉睡。看上去,這一日跟往常沒什麼區別,應該是平常的一天。直到一聲聲男子撕心裂肺,又極富穿透力的尖叫,打破了屬於清晨的靜謐,也驚醒了睡夢中的主人們。
完顏嶽禮前一晚是歇在自己房裡的,離着雪如的院子不遠,被這一嗓子驚得霍然從牀上坐起。往外看看,天色尚且沒有大亮,完顏嶽禮就有些起牀氣。“來人,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是誰在亂叫?”這樣的鬼哭狼嚎,若被外人聽見,還當是他府上怎麼了呢。真是越發不成體統了!
還沒等完顏嶽禮洗漱完畢,便有個丫環進來稟報。這丫環的臉還是通紅的,支支吾吾地回道:“貝勒爺,叫喊的人是、是大少爺,他、他……”當時入目的場面在眼前回閃,讓丫環羞得不能言語,他了半天也沒說出來什麼。那樣的場面。她一個黃花閨女,實在羞於說道。
“他他他,連個話都不會回了麼?他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啊。”這麼長時間,完顏嶽禮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再加上皇上對完顏皓禎也沒什麼表示。完顏嶽禮就當那事已經過去了。這會兒聽到嫡子有事,他也有些着急了。瞪着眼急切地喝問道。
丫環嚇得身子顫了一下。咬咬牙低頭道:“大少爺在福晉院子的白姑娘房裡,他們……他們都沒穿衣裳。奴婢過去的時候,大少爺正縮成一團叫喊,誰勸也不聽,也不準人靠近,連福晉也不行。”那樣子。就好像被人、被人糟蹋了一樣。
完顏嶽禮驚訝地張嘴,也顧不上還沒梳好的辮子了,披頭散髮地就衝過去。自從將白吟霜交給雪如之後,完顏嶽禮就沒再關注過這女人。他相信福晉能夠辦好他交代的事。可雪如是怎麼辦事的,怎麼還是讓那賤人爬上了皓禎的牀?還有,皓禎這如同受辱婦人般的反應是怎麼回事?
完顏皓禎是覺得難受才醒來的,腦袋暈暈沉沉的,身上更是痠軟無力得不行。身上被下了烈性的春-藥,卻偏偏下面不行、無從發泄,只能等藥勁自己過去,一晚上熬下來沒半死不活的就算幸運的了。完顏皓禎卻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無力地搖晃了下腦袋。身側入眼的,是白花花的一片,完顏皓禎登時僵住了。那,好像是個人……
“皓禎,你醒了啊。昨晚辛苦你了,時間還早,不如再睡一會兒吧。”
明明是清脆婉轉的聲音,卻讓完顏皓禎身體一顫,臉上全無了血色。他僵硬地轉過頭,就看見一堆白花花的肥肉,然後是五官擠在一起的笑臉,還有那向自己伸過來的肥厚手掌。完顏皓禎彷彿看到什麼髒東西一樣,尖叫着躲避,連赤身滾下牀來也不覺得疼。
爲什麼會這樣?這個醜女人爲什麼會在他牀上?她對自己做了什麼?看到兩個人赤-裸相對樣子,完顏皓禎不自禁地聯想到,難道……難道自己已經被她玷污了?光是這麼想着,強烈的噁心感泛起,完顏皓禎的胃就抽搐起來,開始劇烈地乾嘔着。
白吟霜的臉色也不好看,她咬牙切齒地披上衣裳,目光狠戾地瞪着完顏皓禎。她知道完顏皓禎不喜歡她現在的樣子,卻沒料到他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這個從裡到外都是虛假的男人,憑什麼敢如此厭惡嫌棄她?況且……這個假貨還是個不能人道的廢物。
剛想開口諷刺完顏皓禎的時候,房門猛地被推開了。雪如在秦嬤嬤地扶持下,跌跌撞撞地闖進來,口中還焦急地問道:“怎麼了,怎麼了?吟霜,你有沒有事啊?有沒有傷到?”她原想着將讓吟霜跟完顏皓禎成就好事,卻沒想到完顏皓禎竟鬧出這麼大動靜來,讓她不好收場了。
自昨晚給完顏皓禎下了藥之後,雪如跟秦嬤嬤就一直坐立不安的。直到看見白吟霜進了屋子,裡面也沒什麼動靜之後,兩人才略略安心些。就算這樣,兩個女人也睡不安寢地,好容易才睡安穩了就又被驚醒了。聽到叫聲實在悽慘,於是便不管不顧地衝進來。
想哭便能掉眼淚,這是種本事,白吟霜便有這種本事。不過,以前她哭起來梨花帶雨的,煞是引人,現在卻讓人不忍觸目了些。她也知道這個,索性將臉埋在枕上,嗚嗚地哭起來。雪如聽得心疼,撲過去摟住她安撫,又衝完顏皓禎斥道:“皓禎,看你做得好事,還不快安靜些。”
自覺身心都遭受了重大打擊,正沉浸在深深地自我厭棄之中的完顏皓禎,根本就沒聽到雪如的聲音,只管一徑地抱着頭如野獸般吼叫。他現在根本就不能思考,腦子裡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這個殺了他的梅花仙子的女人,現在又在殺死他的純潔了。
“你們……你們這成何體統!”完顏嶽禮大步進來的時候,差點沒被這樣的場面氣暈過去。大庭廣衆之下,完顏皓禎赤身跟雪如同處一室,就算是母子也不成體統。而且,完顏皓禎那個樣子,雪如卻放着不管,倒抱着個賤人安慰。這真是、真是……不知所謂!
二十年父子,完顏嶽禮看到完顏皓禎這副癲狂的樣子,心疼不已。緊走兩步,將自己的外袍罩在完顏皓禎身上,抱着他輕聲安撫。好一會兒,完顏皓禎才漸漸安靜下來,卻目光呆滯地什麼話也不說。見此狀,完顏嶽禮心頭怒火更盛,猛地擡頭喝道:“來人,給爺把白氏這個賤人拖出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