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溫暖而和煦,沒有夏日的毒辣與火熱。對於一向喜歡享受,從來不委屈自己的劉煜來說,在這種好天氣裡自然應該安逸的曬曬太陽,而不是在老闆娘的冷眼中繼續跟老闆朱停探討科學。
百無聊賴的半趴在院中的石桌上,劉煜懶懶的半閉着眼睛,冬日的暖風靜靜吹過,帶起了一股莫名的芬芳花香。劉煜橫臥的劍眉突然向上挑了挑,半闔着的眼睛微眨了眨,貌似有些睏倦的伏在了石桌上。
正在這時,就聽見一個女子嬌聲笑道:“這位公子的臉色很難看啊,這種時節在這裡睡覺的話,可是會着涼的呢。”說話的女子聲音很好聽,有着黃鶯出谷般清脆悅耳的音調,讓凡是聽見的人,都不由得心生喜歡。
今天的天氣真好,就是這不速之客有些煩人……劉煜暗自無奈的嘆了口氣。
“在下之所以會犯困,姑娘可莫要說與你無關,畢竟在下今天起得有點晚,還不到犯困的時候。”劉煜擡起腦袋單手支着下巴,看向對面已經靜坐在那裡的人笑道。他的語氣中,完全沒有因爲女子的突然出現而有絲毫的驚訝。
對面的女子張着一副姣好的面容,年齡也是不大,只見她向劉煜搖了搖頭,嫣然道:“劉公子此言差矣,輕霞只是擔心公子睡在此處會着涼,纔好意出言相勸的。”
劉煜也笑道:“如此,姑娘必定有爲在下消除睡意的辦法了?”
江輕霞眨了眨眼,有些天真的道:“輕霞可不會施什麼藥,幫公子治困病啊。”這位輕霞姑娘的眼睛很大,睫毛也很長。所以當她眨着眼睛的時候,更是顯出了幾分嬌憨和可愛。
劉煜又笑了一笑,道:“姑娘可不要告訴在下,你們費心潛進來,就是爲了提醒在下不要生病。”
江輕霞彎着一雙大眼睛,笑問道:“爲何劉公子不認爲輕霞是被迎進來的呢?”
輕輕地打了一個呵欠,劉煜臉上浮現出漫不經心的淡淡微笑,道:“外面的機關是老闆朱停親自佈置的。你們能進來,就已經讓在下很是驚訝了,所以,姑娘還是不要再說些讓在下更驚訝的事了。”
江輕霞呵呵的嬌笑了兩聲,道:“世間傳言劉煜公子任性妄爲,隨心所欲。從未想過劉公子還有如此風趣的一面。”
劉煜笑了笑,道:“姑娘來找在下,有什麼事麼?”
江輕霞點了點頭。道:“公子說話也很是直爽呢,那輕霞再說下去倒顯得有些不知禮法了。”她看向已經閉上眼睛的劉煜道:“輕霞的主人對劉公子仰慕已久,想要見見公子,還望公子能抽出空隙,隨輕霞走上一趟。”
劉煜此時似乎有些無力,他以手支桌,撐着看似越來越沉重的腦袋,漫不經心的問道:“如果,在下不去呢?”他此時慵懶無羈的樣子,對於對面的女子來說。也很是吸引人。劉煜原本的相貌就很是出色,再加上花天狂骨莫名加強的魅力。對於年輕女子來說,更是擁有一種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江輕霞的臉色微微的有些泛紅,她又眨了眨眼,有幾分嬌羞的道:“若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那輕霞唯有得罪公子,以不文雅的方式請劉公子赴約了。”
劉煜輕輕的皺起了眉。語帶疑惑的道:“姑娘用迷藥就很文雅了?”雖然這一句話中帶着些微的諷刺,但由劉煜說來,卻不會給人生氣的感覺。
江輕霞淺笑道:“對輕霞來說,只要不動粗,都算是很文雅的,輕霞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用文雅的方式來請公子比較好。”她的笑容一點點的綻開,語氣中有着幾分小小的得意,似乎完全不認爲自己此舉,有多卑鄙。
劉煜嘆了口氣,無力的趴在石桌上,道:“那姑娘爲何還不動手?”
江輕霞笑咪咪的道:“凡事還是謹慎些的好,畢竟公子在江湖上還是有些爲威名的,公子睡着了,輕霞再動手也不遲。”
劉煜的眼睛貌似有些艱難的開闔着,道:“老闆朱停和他的家人現況如何?”他此時的聲音,已經輕的幾乎讓人聽不見。
可是江輕霞好像一點都沒有在意劉煜的聲音微小不聞,仍舊笑答道:“公子請放心,知交遍天下的陸小鳳,我們還是不想輕易得罪的。”
“很好。”劉煜輕輕的笑了笑,原本瞌睡的表情全然消散,狀態無比之好的說道:“看在你沒有動老闆朱停的份上,你走吧。”
江輕霞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劉煜,一臉的疑惑:“迷藥也能產生‘迴光返照’的後果?”
支撐着腦袋的手輕輕地摩挲着下巴,劉煜搖頭失笑道:“輕霞姑娘,你還要再等等看嗎?”
“嘻嘻,果然不愧是江湖聞名的劉公子,竟然連悲酥清風也拿不下你……”輕笑一聲,江輕霞的話語中沒有一絲緊張惶恐,反倒胸有成竹的姣笑了起來。她繼續道:“可是,有句話不知道你劉公子聽說過沒有,‘禮聘不至,以力聘之’。”
聲音未落,劉煜便感到一陣銳利的勁風,從身後刮來。他不慌不忙的旋身一掠,避過了身後偷襲之人的利劍。
“哥哥,輕霞還以爲你打算等匕首劃開我的脖子,纔出現呢。”江輕霞微嘟着小嘴,臉上笑意更深,轉身向那偷襲之人道。那個一身黑衣,神色冷凝嚴肅的偷襲之人,聞言卻是沒有絲毫的迴應,只是盯着不遠處的劉煜,一言不發。
劉煜嘆了口氣,開口道:“你們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可我今天懶得殺人……好吧,我就小露一手,也好讓你們知難而退……”
江輕霞有些疑惑眨眨眼,正要說什麼,就見劉煜擡手輕飄飄的在自己兄妹兩人的面前虛空拍擊了一下。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院子中立時煙塵四起。江輕霞二人急忙捂住了口鼻,向後面急掠而去,待到漸漸的能看清楚東西時,卻見她二人原本立身之前的地面,竟然突兀的顯出了一個寬及一丈,深有二尺的大坑。
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江輕霞看着面色如常的劉煜,沉吟了一會兒。終於咬了咬銀牙,招呼道:“哥哥,我們走吧,雙方實力差距太過明顯,沒必要送死!”
暖陽依舊,落在這不大的院落裡。在這深冬時節,使人的心,也不禁有了幾分的溫暖。但是跪在地上的江輕霞。此時心裡卻是一片的冰寒,似乎比這冷冬寒日的節氣,更要冰上幾分。在她面前正在撫花弄草的男子動作微微一頓,淡淡的道:“人給追丟了?”
男子撫弄的是是冬日的君子寒梅,他用指尖輕輕的颳着花瓣上些微的水珠,似乎是對待情人一般的溫柔,就連周圍的氣勢也有着一種獨特的柔和,與男子自身的英氣,結合的天衣無縫。
可是當江輕霞聽到這個沒有絲毫波瀾的聲音響起時,身體卻不自覺的輕顫了一下。將身伏得更低了一些,回道:“奴婢疏忽。請世子治罪。”
江輕霞自身的天賦本就極好,更加上多年的苦練不墜,憑着一身紮實的功夫,在江湖上也堪稱一流高手。而本事一代天驕的江輕霞,卻是心甘情願的在這個男子面前屈膝俯首。幾年來,江輕霞憑着本身也是極爲精明幹練。被面前的男子招攬不久,就已經混到了如此高位,讓其他的人,無不帶着幾分的羨慕與妒忌。可是那些處於底層的人並不知道,就是由於離這個男子靠得太近,江輕霞才更加的能比其他的人瞭解這個男子的性情。
男子的性情極爲內斂,輕易不會讓人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而且此人雖然野心極大,但卻是心思縝密,步步爲營,對於手下的要求,自然是更加的嚴苛。此時他用這種平淡的語氣說話,已經是發怒的徵兆了。如今自己的這份差事辦砸了,將要等待着自己的是什麼,連江輕霞自己,都不敢想象。
可是江輕霞等了半晌,也沒有聽見男子的迴應。他小心的擡起頭來,沒有看到本以爲會看到的冷麪寒霜,卻是見到了男子那張本就極爲英俊的臉上,露出的一個莫名的笑意。
正在江輕霞暗自驚訝的時候,只看見男子一把扯下了他一直在賞玩撫弄的梅花,用着微帶着笑意的聲音道:“劉煜……”他說着將手中的花朵用力一握,再隨手一拋,慢慢的道:“看樣子,需要我親自去請這位劉公子來做客了。”
劉煜悠閒地漫步冬日暖陽之下,興之所至,取出老闆朱停所贈的碧玉簫,嗚嗚的吹了起來。簫聲綿綿,流暢而寄情。梅花,志高潔,冰肌玉骨,凌寒留香,歷來是文人墨客詠歎的對象,《梅花三弄》這首笛曲完全將梅花在寒風中次第綻放的英姿、不曲不屈的個性和節節向上的氣概展現在了聽者的眼前。
一曲吹罷,劉煜放下了碧玉簫,頗爲滿意的用錦帕擦拭了起來。突然,一陣掌聲從身後傳來。劉煜側身向後望去,便看到一個華服錦衣,俊朗年輕的公子正在輕輕的鼓着掌,而他的眼中,也透出一些微的驚豔神色。
“此樂真真是人間仙曲,想不到我有幸能聽到如此傲骨錚錚又清雅高潔的梅花三弄。”
劉煜微微笑了笑,你可不是有幸嗎?!《梅花三弄》雖是古曲,但他現在吹奏的是可是源星“歷史”上經過一位古曲大能考察修正出的曲調。別說是這個虛幻空間的人了,就算是源星上的現代人,也是沒有聽過這首曲子的。
華服公子看了看劉煜,拱手笑道:“這位公子才華高絕,在下王世南,不才想要結識一下,敢問公子名諱。”
王世南……劉煜微微勾起了脣角,這位南王爺的小世子是在隱晦的表明身份。還是缺少閱歷的無意識暴露了底細?!
搖搖頭,劉煜也拱手笑道:“幸會,在下劉煜。”
鬧市酒樓,酒香四溢。桌上沒有小菜,只有一個小酒瓶,兩個瓷質的小酒杯。
王世南舉起酒杯淺淺的啄了一口,然後便輕嘆了一聲:“果然是好酒。”
劉煜微微笑了笑,道:“確是好酒。”
王世南笑道:“若不是有劉兄的指引。恐怕我還喝不到如此美酒。”
劉煜道:“在下也是得友人推薦,方纔知曉這等妙處。”
王世南搖頭笑道:“即便是有友人的推薦,可若是劉兄自己沒有本事,怕也說不動老闆取了這樓中秘藏的不傳美酒來。”
劉煜笑道:“莫非王兄認爲在下是憑了口才才能弄到好酒的?”
王世南故意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道:“不是憑着口才,那又是憑了什麼?”他說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對面舉杯輕飲,優雅閒適的劉煜。道:“難不成劉兄是用了美人計,才能得來好酒?”話音剛落,王世南自己便先哈哈笑了起來。
劉煜無奈的放下了酒杯。道:“想不到王兄竟然是這種輕浮的人……”
王世南呵呵笑道:“哦?我看起來不像”
劉煜聞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卻並未答話。
王世南道:“劉兄恐怕是太沒有自覺了,難道劉兄你就沒有發現,剛纔在咱們來此的路上,你已經使多少妙齡少女芳心暗許了麼?”
劉煜輕嘆道:“就算如此,在下恐怕也要辜負她們的一片心意了。”
王世南微愣了一下,便笑道:“怎麼?難不成劉兄心中已經有了人?”
劉煜聞言卻看向城外的方向,靜思不語,只是脣角卻盪出了一抹極溫柔的笑意。當他轉回頭來時,便看到王世南已經看着他。有些發呆。劉煜微微挑起了眉,喚了一聲:“王兄?”
王世南聞言好似突然驚醒了一般。乾咳了一聲,道:“那麼,劉兄剛纔認爲,我是哪種人?”
劉煜靜靜的看了他片刻,道:“富貴之人。”
王世南眨了眨眼,道:“這點似乎很明顯啊。劉兄看起來,不也是出身世家麼?”
劉煜淡淡道:“王兄的富貴,在下卻是比不上的。”
王世南聞言竟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劉兄竟然已經看出了我的身份?”
劉煜爲自己的杯子滿上了酒,道:“在下又不是神仙會掐指神算,怎能猜出剛見一面只知道名字的人是何來歷身份?不過是觀人氣度,猜測一二罷了。”
王世南道:“那劉兄話中的‘富貴’之意,又是從何而來?”
劉煜道:“夫享天下之利者,任天下之患;居天下之樂者,同天下之憂。”
王世南聞言皺了皺眉,問道:“敢向劉兄請教,蘇東坡的此句,與我是‘富貴’之人,有什麼關係?”
劉煜輕嘆了一聲,道:“《周書-文帝紀下》曾有言:古之帝王所以外建諸侯內立百官者,非欲富貴其身而尊榮之,蓋以天下至廣,非一人所能獨治,是以博訪賢才,助己爲治。”他頓了一頓,接着道:“在下觀王兄的氣度,倒是有幾分‘使富裕而顯貴’的本事。”
王世南笑道:“劉兄的意思是,我是官場之人?”
劉煜舉杯向王世南敬去,笑道:“只盼王兄能‘民惡貧賤,我富貴之’即可。”
王世南眼中微微一閃,也笑道:“看樣子我倒是不能與劉兄在文采上辯駁一二了。”
劉煜微笑道:“在下也不過是讀了幾本閒書而已,談不上什麼文采。”
王世南道:“劉兄又何必自謙?你的學識並不比當今的翰林差到哪去。”
劉煜啞然而笑:“翰林?王兄還是饒了在下吧,那差事可不是在下能擔的。”
王世南疑惑道:“劉兄難道無心於仕途?”
劉煜道:“仕途於吾,不過是雞肋而已,況且在下已經過慣了自由寫意的日子,還不想給自己找罪受。”
王世南笑道:“看來劉兄,是不願受約束之人啊。”他的話音剛落,便見其身後一勁裝打扮的人急步走到了王世南的旁邊,附耳輕言了幾句。王世南聽罷微微點了下頭,便對劉煜抱拳笑道:“看樣子今次與劉兄的飲酒只能到此作罷了,有些事情還需要我去處理,還請劉兄見諒。”
劉煜笑道:“王兄何需客氣,請便吧。”
王世南道:“不知劉兄在何處落腳,今後可有再見之期?”
劉煜搖頭笑道:“你我本是陌路,又何必講究這些,全憑緣分吧。”
王世南聞言也點笑道:“也對,倒是我拘泥了。”
劉煜從窗口看着王世南遠去後,卻是微微的輕嘆了一聲。欺負江湖人沒見過皇室中人不成,竟是連易容掩飾都沒有,憑他那副與當今儲君如此相似的長相,劉煜就算是再笨,也能知道他是誰,更何況他假名起得也是頗沒水準。
這位南王世子雖說也是城府極深,但比起現如今擔任儲君的那個人,終究還是差了點水平,至少花天狂骨交予他的情報是如此顯示的。
劉煜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他想不明白南王世子怎麼會找上他,難道是要他幫忙造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倒也可以合作一二,畢竟有了南王和葉孤城的襄助,這“改朝換代”應該也能更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