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煜來說,《天下》可不僅僅只是一部神曲那麼簡單,不過現在想那些還太遙遠,劉煜收斂了快要發散的心神,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一字一頓,“鍾~小~滿。”
鍾小滿雖然沒有劉煜那樣的“先見之明”,但身爲“世界之子”的她,多多少少能夠感應到一些“天機”。就旁人而言,《天下》不過是極好聽而已,可在鍾小滿的耳中,卻能夠從中品味到一些別的東西。
就在鍾小滿糾結着曲子中那些神秘的“東西”會不會給自家男人帶去不好的影響時,忽聽到劉煜叫她,當即條件反射地應了一句:“啊?什麼事?”
“你剛剛,”劉煜垂眸看自己的手,捏了捏手指,“演完了嗎?”
“呃……”鍾小滿看一眼劉煜的表情,暗叫糟糕,目光心虛地四處遊移,“演……演完了吧。”話尾略微上挑,口氣十分的不確定。
“嗯?”劉煜眉峰輕挑,臉色微微一沉,“臨陣棄戰,當誅三族。”基於突然記起的某段回憶,劉煜不想讓鍾小滿的試鏡失敗,故而纔會做戲一番,試圖消除掉導演等人因鍾小滿的這番作爲而可能升起的不悅感。
鍾小滿張了張嘴,就見劉煜甩了甩手,神色平靜地看她,眼中有一絲惋惜:“先機盡失,時局已覆,收拾東西回家歇着吧。”
鍾小滿與劉煜也算得上是心有靈犀了,聽他這麼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變換表情。轉身對評委們略躬了躬身,就要去換掉戲服。
劉煜自然也跟着去,這場他不是主角,因此只是略微點了點頭,算是致意。才轉過身,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男音:“等等。”
劉煜與鍾小滿聞言腳步同時一頓,默契地對視一眼,互相交換着不可對外人言的信息。
劉煜自信。小滿方纔的表現尚可,比趙麗英強,演技方面雖然比施詩稍遜一籌,但琴音渲染烘托了氣氛,情感的把握也比較到位。雖然小滿在最後關頭自亂陣腳,幾乎導致前功盡棄,但一如潑墨留白。這未嘗不是境界。就整體而言,鍾小滿的表演感染力並不比施詩差,反而更勝三分。只要導演他們不計較鍾小滿的“不敬業”,那麼她入選是必然的!
兩個人轉過身,卻見坐在最左邊的那位目光在鍾小滿臉上停了一瞬,倏忽一轉。定在了劉煜臉上。他面容清俊,神情卻甚是冷漠,周身帶着不容忽視的疏離感。那一句之後,靜了半晌,才沉沉說出一個字:“你……”
劉煜眉心微微一跳。我了了個去的,不會真讓葉雯雯那個烏鴉嘴說中了吧。陪人試鏡的反而會獲得角色?!
“去試試……”說話的這位是林宥倫,他出道以來的六部劇本全都票房長紅,這次雨農的新劇《天下》也是出自他手,傳說還是他傾盡心力,花費了數年的野心之作。
雖然在選角上,一向是雨農拿大頭,林宥倫極少發表意見,但他一旦開口,對雨農最終的決定很有影響力。
“我拒絕。”劉煜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這位林編劇在寫劇本方面或許十分有天分,但做人方面就稍微差了些。他今天來顯然就是做個綠葉,來襯托、呵護鍾小滿這朵紅花的。但讓他披掛上陣,試鏡角色,那就有些不合適了!雖然他和鍾小滿一男一女,角色不可能重合,但有些娛樂圈的忌諱還是要注意的,如果因爲他的出彩而讓鍾小滿失去了“金鳳公主”這個角色,那可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可鍾小滿卻很是開心,對於她來說,娛樂圈的那個忌諱根本就不成問題,她可巴不得劉煜比她自己好呢!可是,她這邊還沒開心出聲,就聽劉煜一臉的風輕雲淡,用‘我不要吃蔥花炒蛋’的口氣拒絕了林宥倫的提議!
“煜煜你傻了啊,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以放過!”鍾小滿眨了眨眼睛,迅速擡手捂住劉煜的嘴,對林宥倫賠笑道,“那個,林編,煜煜他剛從西域回來,被那邊的風沙霜雪弄得有些糊塗了,說話就有點兒顛三倒四的。他願意試!他一千個願意!”
我分明一萬個不願意!劉煜額角青筋一跳,怎麼這會兒鍾小滿又跟他“心無靈犀”了?!鍾小滿參演《天下》所能得到的好處,可要比多多了,怎麼可以捨本逐末呢?!
拽下鍾小滿捂在脣上的手,劉煜平靜道:“小滿,金鳳公主是你的。”
施詩聽了劉煜的話,略微皺了皺眉,目中清光一閃。林宥倫以往在選角的過程中都十分沉默,今天是第一回開口,結果一句話還沒說完全,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這劉煜還真是不給面子呢……
與施詩的想法一致,大廳中其他的人,特別是男演員的面上大都流露出一抹不甚明顯的鬱憤——人比人,當真得死。
“我可以做主將金鳳公主這個角色交給鍾小滿。”林宥倫一直注視着劉煜,沒有放過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風雨小說地閃過興味的微光,慢條斯理地道,“不過,你得答應試一下王延鈞這個角色。”
王延鈞,生於閩國皇都百年將門,文韜武略,乃皇都脊樑,絕世奇男子。
鍾小滿聽了這話,微微一愣,隨即裂開嘴笑了。她沒有絲毫劉煜會落選的擔憂,只是興奮於可以跟劉煜一起拍戲呢。
如此想着,鍾小滿拖起劉煜就往更衣室去:“我們這就去準備。”
林宥倫淡淡道:“試王延鈞跟錢燎的那一戰。”他轉了轉眼睛,看向陪着趙麗英站在一邊的黃小明,又補充了一句:“助理。帶黃小明去換錢燎的戲服。”
“不是,我……”劉煜被鍾小滿拖着。“我還沒答應啊。”
“煜煜,”鍾小滿看着她,“林編極少欽點誰去試他筆下的角色,你要相信他的眼光。而且,你不想跟我一起拍戲嗎?你不會是想撇下我去陪你的‘大’美人吧?!”
劉煜心中嘆氣,終是隨她去了。管理服裝的小妹聽了鍾小滿的要求後,拿來了他要換的戲服——亮白的軟甲。
整部劇裡邊,王延鈞幾乎沒有着便裝的時候。全是白甲銀槍。他悍勇善戰,氣場冷硬,劇中只有崛起於吳越之地的錢燎可以與之匹敵。
劉煜換好白甲,竟然意外地貼身。
鍾小滿抱着胸細細打量了一番,目光四下一巡,取過銀搶遞給他:“給,拿上這個就完美了。”
劉煜接過來。手腕輕輕一抖,擦得鋥亮的道具竟然也隱隱閃過寒光,反手將銀搶別在身後。
劉煜身穿輕白軟甲,足踏雲紋靴,一指寬的鑲玉帶束腰,鴉色的長髮用一根髮帶束起。肩背挺直,利落而颯爽。右手握着銀搶別在身後,槍尖在耳側閃着奪目的寒光,越發襯得面白如玉、丰神俊朗。
鍾小滿見他這般模樣,呼吸微微一頓。心跳頻率也亂了一下,耳尖更是有些發紅。
劉煜絲毫未覺。對着更衣室的試衣鏡上下看了一番,又側着身子看了看背後,轉頭問鍾小滿:“小滿,這樣,沒問題了吧?”
鍾小滿猛地醒神,一手握拳掩脣輕咳兩聲,豎起大拇指笑道:“一級棒!”
劉煜笑了一下:“那咱們出去吧。”
“嗷嗚,煜煜加油!”鍾小滿握了握拳,“拳打明星,腳踢華義,海倫賽高!”
劉煜目光沉凝如水,脣邊噙着一抹淺淡的笑意,帶着隱約的溫柔,一手平舉手心向上,朝鐘小滿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鍾小滿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放進了他的手心。兩人相視一笑,準備出去。
“請……請等一下!”一直充當人形背景的服裝小助理舉着手機弱弱地開口,巴掌大的小臉紅撲撲的,“我,我想給你們拍張照可以嗎?”
鍾小滿身爲準一線紅星,對拍照這事兒比較敏感,挑了挑眉笑道:“小妹妹,你要知道,更衣間向來是隱-私保護重地,任何人都不允許拍照的。”
“我知道!可是我沒有惡意的,”小助理眼睛撲陵撲陵,“我,我是皇上的粉絲。”
知道小助理說的是《笑傲江湖》中的正德皇帝,劉煜淡淡一笑:“姑娘,行有行規,你的這個理由並不能成爲你破壞規矩的藉口。”
小助理愣了一下,訥訥地低下頭去:“對不起。”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劉煜的眸中帶了些溫和的笑意,“很好。”
“謝,謝謝。”被偶像肯定的小助理從失落變成了興奮,她沉溺在劉煜的溫柔你,小聲的予以迴應。
“剛剛,麻煩你了。”劉煜對小助理略微點頭致意,攜着仍做金鳳公主裝扮的鐘小滿緩步而出。
看到攜手行來的劉煜和鍾小滿,大導演雨農眉峰輕挑,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這兩人,鍾小滿他是知道的,在海倫固然不是一姐,也頗受重視。劉煜則是沾了家世的光,半紅不紫地混着。
就今天的情形來看,劉煜要麼是有意藏鋒韜光養晦,要麼就是劉海倫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這一場,顯然是劉煜佔據主導,他掌控着步調與節奏,與鍾小滿一道走的不緊不慢,好似閒庭信步。然,一個是皇家驕女,大氣雍容,一個是將門虎子,傲然從容。那步伐輕緩,搖曳生姿,卻好似一步一步踩在人心上。待兩人走近,皇家天然貴氣與獨屬於武將踏屍步骸的殺伐之氣若有若無地充斥整個空間。
施詩遠遠地看了一眼,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同。鍾小滿仍做金鳳公主的裝扮,戲服並非是這一場該有的,髮髻間多簪了兩支金釵。若說方纔鍾小滿是因爲末路最後的悲壯而風華絕代,那麼此刻,她便是未嘗流離疾苦的嬌憨動人。
施詩的目光落在劉煜身上——獨屬於武者的霸氣已然全開,卻完全沒有壓制鍾小滿的氣質。反而與她相得益彰,相互加持力壓全場。這個人。對鍾小滿有着難以言說的牽引力,從心所欲地激發鍾小滿內心深處的表演慾。
這目光帶着如此明顯的審視,劉煜自然察覺到了,只是略微挑了挑眼簾,隨意瞥了一眼。
兩人走到場地中站定,劉煜略微欠身,緩緩收回手。鍾小滿則抿脣一笑,略微屈了屈膝還禮。蓮步翩躚優雅地退到一邊。
劉煜攜着鍾小滿一同出來緩緩走近的時候,黃小明的瞳孔就是一縮,心中驀地騰起一種錯覺——這個人,就是他的生死大敵王延鈞!將門之後,英雄無雙。皇都脊樑,奇偉男兒。
他們試的這一場,是天下大亂前夕。錢燎奉旨去皇都朝賀,順便參加金鳳公主的招親。錢燎在王孫公子中拔得頭籌,而金鳳公主原本有一門指腹爲婚的娃娃親,正是王延鈞的兄長,可惜天妒英才,那人早早沒了。王延鈞這一場。就是替金鳳公主把關,做錢燎最後的挑戰者。
錢燎手中的名劍“燎原”對上王延鈞手中的銀搶“千鈞”,是吳越新貴與閩國舊宿之爭,亦是新起諸侯與衰落皇權之爭。
錢燎志在天下,而王延鈞是這個即將傾頹的王朝最後的守護者。這一場比試。錢燎要擊潰這皇都脊樑,而王延鈞。要打壓這吳越新貴的野心!因此,這一場,必定風雲變色。
鍾小滿退到一邊,就見劉煜慢慢站直身體,如他手中的銀搶一般凜冽無畏。他目光如電直刺黃小明,脣邊的笑意拉大了些,原本的笑意卻盡數斂去,聲音清冽斷金碎玉:“錢燎?”他說得很慢,在燎字的後面有一個極爲明顯的停頓。他的口氣很平穩,像是尋常的寒暄,不熱情,也並不疏離。然而,血腥殺戮之氣卻撲面而來。
錢燎笑得狂妄:“王將軍。”
“錢燎,”王延鈞展臂,槍尖斜挑,聲音清朗,“請指教。”話音方落,黃小明就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罩頂而至。
錢燎日後天下稱霸,然而此時此刻,面對名動天下的王延鈞,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再看劉煜,他的表情並未有任何變化,只是眼神裡多了些別的東西——興奮,戰意,乃至嗜血!
黃小明握劍的手緊了緊,手心裡汗津津的,面對氣場全開的劉煜,他根本就壓不住腳!
劉煜的眼中滿是殺意,如有實質,黃小明的頭皮微微發麻,林宥倫的眼睛則是一亮。這個劇本他構思了幾年,七易其稿,傾注了無數的心血。雖說是雙生雙旦,但王延鈞的戲份格外重。
這是個充滿矛盾的角色。他生於百年將門,從軍守護家國義不容辭,但也眼見閩國王朝的傾頹,又希望明君現世天下清明。
劇本完成的時候,他曾以爲他永遠也找不到合乎心意的“王延鈞”,卻沒有料到一個僅在一部武俠劇中擔任小配角的劉煜意外地合拍。
“好!”看一眼咬牙苦撐卻顯然氣場不敵的黃小明,林宥倫騰地站起來,激動地指着劉煜道,“王延鈞就是你了!”
搶在劉煜表態之前,鍾小滿就撲了過來,挽住他的胳膊,雀躍道:“太好了,煜煜,我們終於又能一起拍戲了,我們終於又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看到鍾小滿那副歡喜無限的樣子,劉煜拒絕的言辭終是說不出口,到底是他虧欠了鍾小滿。雖然嘴上一直說着鍾小滿纔是自己的最愛,但仔細想一想,除開剛剛重生的那會兒,他幾乎沒怎麼陪伴鍾小滿,別說是“摯愛”了,恐怕就連“男朋友”這個角色說應該盡到的義務他也沒能很好的完成!
雖然劉煜答應過公孫綠萼,要陪她去東瀛改變她“前世”父母的厄運,但那可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抽出兩個月的時間來拍攝一部電影,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反正現在也不需要進行“西征計劃”了……
劉煜原本是打算在解決了後院之憂後,就再次啓動“西征計劃”的,可是沒想到,他剛剛回國,還沒有到尚海的時候,就接到了劉老爺子受最高領袖和長老會拜託而打來的電話——最高領袖和長老會都希望劉煜能“消停”一下,暫時放下和圓桌騎士會的仇怨,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劉煜相信,最高領袖和長老會不是那種會爲敵人說話的人物,不知道圓桌騎士會付出了什麼代價,竟然會讓中土高層衆口一詞的幫他們說話。同時,劉煜也很是好奇,不知道這圓桌騎士會是遭遇什麼樣的困境了,竟然會改變行事風格,在吃了那麼大的虧後,忍氣吞聲的服了個軟!
看在最高領袖和長老會默認了他對蒙疆修行界的征服,劉煜也就不爲己甚的答應了下來。雖然現在的劉氏家族已經有了在中土一手遮天的資本,但劉煜卻不願意將它們全都暴露出來,做人還是要留兩張底牌爲好!反正,最高領袖和長老會的建議也不會傷及劉氏家族的利益,何必賣他們一個人情呢?!
時間的充沛,讓劉煜認真的考慮到底要不要接拍《天下》。雖然他本身對於拍戲並無太大的熱情,偶爾爲之可當調劑,若是以之爲職業,卻不是他所樂意的!不過,看在接拍《天下》所能獲得的那些或直觀或間接的好處的份兒上,劉煜終是應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