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心接受桂冰娥的教育,唐經天笑道:“師叔,你可說得再對也沒有了。弟子這人鎮靜的功夫委實還不夠,而不夠鎮靜,即缺乏深度,一缺乏深度,做什麼事看起來就全都彆彆扭扭的……”
看了劉煜一眼,桂冰娥笑道:“老實說,二十多年的修行界生涯,一干奇人異士我業已看得太多了,但似劉煜這等年輕俊傑,豪才英雄,我卻是僅見。不說別的,光講他那股雍容風範與沉偉氣度,便不知超過常人幾倍。在強敵之前,他那鎮定和平靜的形態,簡直令人懷疑他知不知道人世間尚有一個‘怕’字,一個‘死’字……”
唐經天在一旁與有榮焉的接口道:“師叔可謂觀察入微,說得一點不差,小煜正是如此!”
哈哈笑了,劉煜道:“前輩也太過謬讚了,我可是承擔不起哪……”
“你什麼時候薄了那張臉皮呀?”唐經天瞪了劉煜一眼,又嘆息道:“兄弟你這份能耐,哥哥我確實欽佩得緊。從知道我們即將面對的是圓桌騎士會這樣的強敵,我就一直覺得胸口沉甸甸、悶鬱郁的似壓着塊什麼,可你卻沒事人似的過的悠哉悠哉,換了個人,只怕不容易做到呢……”
揮揮手,劉煜笑道:“得了得了,天哥,你再誇我,我就只好大喊救命了……”
幾個人這一陣說笑,不由輕鬆了許多,方纔那種沉悶陰霧的氣氛也掃除了大半。他們此來,乃是準備和“圓桌騎士會”派駐在中東西域一帶的有生力量做一次了結的。
本來劉煜他們是打算按照段劍青提供的情報,一個一個的找上圓桌騎士會在西域的據點,一點一點的蠶食掉他們在西域的戰力。可非常突然的,圓桌騎士會的客卿雲靈子通過段劍青表示圓桌騎士會要跟劉煜約戰。以了結宿怨。
當然,雲靈子在通過段劍青傳話的時候,並沒有說明約戰的一方是“圓桌騎士會”,他只是以受到當日在中土被劉煜斬殺的“紫面魔尊”的至交好友託付的名義向劉煜約戰,甚至爲了撇清身份,他只是擔任“傳話者”,並沒有介入到約戰的兩方中去。
只是可惜,雲靈子的這番作爲,早就被劉煜看透了!而且經過分析。劉煜也明白了圓桌騎士會爲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
劉煜在西域蒙疆的動向。都被有心人看在眼裡,現在的劉煜,被認定爲是“最虛弱”的時候。因爲他身邊並無其他助力,元蒙遺族的高手都被蒙國修行界叛逆們拖住了,魔門一衆高手也正在整合當中,都脫不開身。而劉煜此刻偏偏“不智”的離開了一衆手下,攙和進了天山派和波吉亞家族、圓桌騎士會的糾葛當中,這豈不是給人以可趁之機?!
要不是因爲西域地廣人稀,劉煜的行蹤不能及時而又確切的掌握,像圓桌騎士會這樣的“有心人”早就一擁而上。全力誅殺劉煜這個心腹大患了!
爲了誅滅劉煜,圓桌騎士會甚至放棄了兼併天山派的原定計劃,反而通過雲靈子來向天山派示好,希望能聯合天山派的力量絞殺劉煜。
雖然天山派的某些高層有些意動,但鑑於劉煜的強橫背景,以後派內核心人物桂冰娥和唐經天跟劉煜的交情,最終還是扛住了圓桌騎士會的利誘,表示只能幫忙傳個話,並不會介入到雙方的紛爭中去。
無奈之下。圓桌騎士會也只能通過段劍青向唐經天傳話,說是要約戰劉煜。甚至爲了怕劉煜“畏懼”圓桌騎士會的強勢,他們還不敢暴露身份。只是以“爲紫面魔尊報仇”的名義出頭挑事。
雖然看穿了圓桌騎士會的把戲,但基於對自己實力的絕對信心,再加上已經從京城秘密返回並在此入駐到碧血丹心鐲中的蒙氏雙魔兩個破空境界的超級高手,劉煜沒有絲毫遲疑的就答應了下來。
雖然天山派置身事外,但桂冰娥和唐經天卻義無反顧的要和劉煜一起赴約。他們也都不是笨蛋,自然明白天山派是個什麼打算,起先對着劉煜的時候,很是不好意思。
但劉煜卻全然不以爲意。一來出身世家的他。非常明白大勢力在考量上須得以集體利益爲重,個人感情什麼的,在很多時候並不能左右立場。二來劉煜也並不在乎天山派,他交好唐經天的原因,不是因爲他是天山派的少掌門,而是他那有可能修煉到傳奇境界的無雙資質。就連桂冰娥這位大美人都只能算作是交好唐經天的“添頭”,他又怎麼可能會去在意天山派對他的態度?!
今天,就是約定的戰鬥之日;這裡,也就是約戰的地點;現在,他們業已一大早便候在此地了。
幾個人在談笑中,唐經天不由又朝四周看了看,詫異地道:“怪了,怎麼他們還不來?”
桂冰娥安詳地道:“放心,他們一定會來的。”
舔舔脣,唐經天道:“說不定他們膽怯了呢?師叔,‘圓桌騎士會’的人知道他們將要面臨的對手是誰,換句話說,他們也可能預料到他們那種悲慘的下場了……”
不以然地搖搖頭,桂冰娥道:“小天,你不要把‘圓桌騎士會’看得太簡單,更不能將他們看得太無能,這幫人的暴戾、兇殘、貪婪、專橫與彪悍,都不是你能想象的!他們對於那個所謂的‘日不落帝國’的追求,已經到了一個非常病態的地步,凡是阻礙到他們的任何勢力,他們都會不擇手段的碾壓過去!所以,今天他們一定會來,而且必然是集合了中東、西域、蒙疆一帶的所有能夠出手的高手!”
略停了一下;桂冰娥續道:“而且,目前的‘圓桌騎士會’正是厚積薄發之時,方待開始創江山之際,斷斷乎不能挫了銳氣,若是銳氣一挫。再想爬起來可就大大不易了,這一點,‘圓桌騎士會’的首腦們也必明白。他們即便是對劉煜有所顧忌,怕是也只能孤注一擲,傾力一戰了!這一戰如果贏了,就算往後會面臨元蒙遺族和魔門的瘋狂報復,但至少向全世界宣揚了他們的威勢,震懾了他們的敵人!但他們如不敢戰,則‘圓桌騎士會’將成爲給修行界的大笑話。他們所謂的‘東征’。所謂的‘日不落帝國’,都將成爲空中樓閣!”
唐經天訥訥地道:“可是,他們並沒有以圓桌騎士會的名義約戰的啊,那應該影響不到他們的名譽吧?”
“你這傻小子……”桂冰娥搖搖頭,失笑道:“難不成,你以爲圓桌騎士會的這番舉動,真能瞞得過修行界的大勢力?”
唐經天還是不解:“那他們爲什麼還要……”
“那不過是想要暫時矇蔽一下劉煜而已!”桂冰娥輕笑着解釋道:“他們只是希望劉煜在驕狂之下,真把他們當成了爲友復仇的人物,進而獨身赴約,以便更加輕鬆的斬殺劉煜!”
唐經天半是明白。半是懵懂的道:“照師叔這麼說,他們是一定會前來赴約了?”
桂冰娥淡淡一笑道:“不錯。”
伸出舌尖來嘴沿舔了一圈,劉煜似笑非笑地道:“所以我之前才說,不要你們跟來,那實在是太危險了。”
唐經天在旁義正詞嚴的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可是兄弟,兄弟有難,像我這種‘義之所在,生死不辭’的真男兒、好漢子,又怎麼可能不兩肋插刀呢?!”
霍然笑了。劉煜道:“天哥,你可真會抓住機會替自己臉上抹金啊!”
一瞪眼,唐經天道:“難道不是這樣麼?你哥我是不講義氣的人麼?我告訴你說。就算你真的不帶我過來,我也會悄悄的尾隨其後的!”
劉煜笑着聳了聳肩,卻又微微皺起了眉頭。
看了劉煜一眼,唐經天有些緊張的四下瞧瞧,問道:“你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情況了?”
搖了搖頭,劉煜輕輕地說道:“我只是想到了綠兒……就是昨天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女人!她也是你的弟媳之一,本來她也要跟着一起來的,但我卻沒有答允。因爲我知道。今天這個約會,可不折不扣地是個血淋淋的生死之約,而只要一動上了手,誰也不敢說能保證毫無損傷,公孫綠萼和我情根深重,連心連意……天哥你不要笑,假如她跟了來,萬一發現我受了傷,她固然在精神上承擔不了,而我若發覺她帶了彩的話,也會同樣會感到心疼,如此一來,未免影響戰力,況且這些事情的可能性相當大,我自不願明知故犯……”
昨天早上,公孫綠萼給劉煜來了電話,說要來西域找他。她說,因爲龐斑、裡赤眉等人展現出來的破空境界實力,歷來都奉行“強者爲尊”的魔門無一人敢於反對,整合的工作進行的幾位順利,根本就沒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而經過當年的“生離死別”,以及重生到這個時空後的“翹首盼望”,公孫綠萼對劉煜的牽掛已經到了一個相對病態的程度,其執念之深,恐怕較之圓桌騎士會對於“日不落帝國”的嚮往也不予多讓了!正是因爲這個心理,公孫綠萼纔會在“完成”了劉煜交給她的任務後,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劉煜的身邊,看着他,守着他!
誠然,公孫綠萼完美的繼承了魔門三鼎之一的祝婠婠的身子和功力,她的先天大圓滿境界比之桂冰娥還要深厚牢實得多,但是,劉煜對待公孫綠萼和桂冰娥的感情不一樣,他可以眼睜睜地看着桂冰娥死去,可卻絕對受不了公孫綠萼受到傷害,故而纔會拒絕她的跟隨。
深深體會出劉煜那深沉如海的情韻,唐經天不覺頗爲感動,他完全能感受到劉煜對那位公孫綠萼的責任與情意,而那是誠摯的、慷慨的、永恆的、坦蕩的,無私又深切的。
唐經天在昔往,還一直以爲劉煜只是一個武功蓋世的強者,一個手握權勢的梟雄,如今,他明白了,劉煜更是一個懂得感情。瞭解愛悅,進一步識透了男女關係的情聖,他是個多麼磊落,多麼開朗,又多麼豪邁的性情中人啊!真不愧是他一見如故的兄弟……
沉默了半響,唐經天誠懇地道:“小煜,我只能說一句話,公孫綠萼找對人了!”
哧哧一笑,劉煜道:“她在聽到我告訴她不準偕來的意思之後。既不表抗辯。亦不表滿意,有一剎那,我以爲她會撒嬌的大叫大鬧呢,但她什麼表示也沒有,平靜得出奇,想起她當時的反應,至今我還有點擔心……”
唐經天愕然道:“擔心什麼?這樣不是很好麼?”
聳聳肩,劉煜道:“我擔心她會像是你說的那樣,悄悄地跟來!因爲她太平靜了,依她的個性來說。她不應該這麼柔順的呀!”
哈哈大笑,唐經天道:“關於這個,兄弟,你就是外行了。女人哪,任她是頭雌老虎,只要她全心全意地愛上一個男人,也就立即變成一隻小貓,就以你那嫂子來說吧,在給你哥我之前。不也潑辣得緊?可是一旦給了我以後,你猜怎麼着,呵呵。那可是乖得連喘口氣也不敢啦!”
看了抿嘴微笑的桂冰娥一眼,劉煜皮笑肉不動地道:“不見得吧?天哥,就在大前天,我還親眼看見嫂子扯着你的耳朵罵你不正經呢……”
呆了一呆,唐經天隨即面紅耳赤,尷尬十分地道:“哪有……這回事?你不要瞎扯蛋……你嫂子怕我怕得一塌糊塗,人家不明就裡的,還真以爲是這樣呢……”
忍住笑。劉煜道:“罷罷,算我信口雌黃。”
氣得脖子全粗了,唐經天低吼道:“本來你就是信口雌黃!成,小子,這裡不便講什麼,等回去了,哼哼哼,我再好好與你算這本帳!”
聳了聳肩,劉煜道:“下次不敢了,天哥,千萬請你撓過小弟這遭。以後小弟再怎麼說,也不會掀你的底,漏你的馬腳啦……”
恨得牙癢癢地,唐經天瞪着一雙眼道:“你小子這張利嘴真是把殺人刀,我,我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不成?怕你掀什麼底,漏什麼馬腳?照你這樣一說,人家不明就裡的,可還真以爲我有什麼把柄握在你的手裡呢!”
劉煜笑吟吟地道:“好,好,就算沒有,行不?前輩,剛纔的那些話,你也就當沒聽見吧……”
唐經天大概這才驚醒到桂冰娥的存在,一張如白玉一般的俊臉脹成了朱紫之色,可憐兮兮的看着桂冰娥,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嘆了口氣,桂冰娥道:“這小子哪,這不是送把柄給劉煜嗎?就算師叔不說,小梅也會在‘無意中’知道的……”
就在唐經天轉而準備“威逼”劉煜時,劉煜已忽然“噓”了一聲,臉色微變:“聽!”
各人立即噤聲,側耳靜聽……可不是,有動靜了,一陣沉實的車輪碾壓砂石地的聲音正快速地向這邊移近!
唐經天緊張地道:“他們來了!”
靜默地聆聽着,劉煜喃喃地道:“約有三輛越野車正向此處奔來。”
桂冰娥微微一笑道:“三輛車?那麼說來,大約就是十五人左右了……”
點點頭,劉煜低促地道:“稍停與對方會面的時候,煩請前輩和天哥警戒敵人奇兵埋伏,由我自去應敵,不到必要,二位無須動手。”
見桂冰娥和唐經天點頭,劉煜也就不再多說,霍然站起,目光投注向斜坡下的遠處荒漠裡。那邊,果然有三輛越野車正帶着滾滾煙塵,迅速往坡下接近!
劉煜卓立坡頂,風吹拂着他的衣衫,獵獵飛揚,他的眸子冷沉又淡漠,凝注着坡下逐漸來到的車輛。此刻,名震天下的“血刀”,正有如一隻以冷眼睨睨獵物的猛鷲,顯得那樣的偉岸雄霸,又那樣的冷酷彪悍!
三輛越野車在隔着劉煜還有二十多米遠的地方紛紛停住,車上下來十二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亞裔男子,那十二雙閃動着湛湛兇光的眼睛也默默地投注向劉煜。
和波吉亞家族的中東武士不同,這些人沒有統一的服裝,也沒有一式的徽記,唯一相同的是,他們個個俱有隱藏之物隆起,一看即知攜有兵器。
爲首的兩個人,一個身材修長,面白如玉,眉宇脣角間全透出一股無可言喻的精練世故的韻味。最令人注意的是他那一雙眼睛,深邃、爛亮、銳利,且帶有一種古怪又邪異的光彩,宛似有兩粒多棱角的,能施聚光芒的鑽石暗暗嵌在裡面!這人看不出他的確實年齡,但由他那深沉老辣的形態與怪異幻迷的眸瞳所顯示的陰詭秘詐神色來推斷他的年齡,也該在中年以上了……
鑽目中年人旁邊,是個枯乾瘦小的老頭子,這老頭子有一雙黃濁眼,塌鼻樑,再加上頜下一把稀疏疏的黃鬍子,乍一看十分不起眼。但若是多看他兩眼,卻令人有一種特別不安的感覺,就好象他那皮包骨似的瘦小身體裡,含蘊着一隻類惡毒暴戾的兇獸一樣,使人不自覺地有些惴惴……
就這麼互相凝注着,一時間,哪一邊也沒開口,但雙方的每一個人都能敏感地感觸到對方目光中的敵意與憎恨,那是一種不可消彌的敵意,一種強烈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