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愣,劉煜搖搖頭道:“你不用這樣……”
“小煜,其實我也不是全部爲了你……”陳燃並不隱藏自己那有些不正常的心態:“其實我也是想爲自己出一口氣,報復一下陳家!”
眼神漸漸變的迷茫,陳燃幽幽的說道:“我爺爺陳義夫畢生的心願就是光大陳家,爲了這個目的,他可以不講情面,不顧道義。我的父親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卻是一個很風~流的人物,我媽媽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可是,你知道嗎,我同父異母的姐姐卻比我還要大三天。
在我七歲那年,我母親首次知道這件事後,原本對我父親的風~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她終於再也忍受不了,跑去向我爺爺陳義夫告狀,希望這個既是她公公,又是她父親老首長的男人能夠爲她做主!
原本陳義夫倒也答應了我媽媽,可是,在看到那個不要臉的小三和小三生的孩子後,陳義夫被那個孩子的天賦驚呆了,他認定陳家的未來一定在哪個丫頭身上。於是,他不顧我媽媽的反對,硬是讓那個小三母女進了門,還無視法紀的說要將那個無恥的小三擡舉爲平妻。
我媽媽哭過、鬧過,也反抗過,可是在陳義夫的冷漠壓制下,她最終還是妥協了。可是我卻不甘心,一直在和這種家庭模式作鬥爭。後來,估計是厭煩了我的不依不饒,陳義夫終於將我放逐到了尚海,委託親戚照顧。
除了我媽媽之外。那個家再也沒有人會主動的聯繫我,我原本以爲生活也就這個樣子了。可是前些日子。不知道是誰將我們的關係告訴了陳義夫,確認我真的是你這個劉氏家族下任家主的女人後,陳義夫激動了,暗示我媽媽說,可以將我召回本家。
這次尚海政壇的動盪,更是讓有心人明白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於是,陳義夫親自給我打來了電話。說我也是家族的繼承人,要我回京參與評定會,一邊確認未來陳家的最高領導人……”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劉煜用力的緊了緊抱着陳燃的手臂,在她耳邊柔柔的說道:“無論你要做什麼,記住,我就在你身後!別想些什麼要爲我的勢力添磚加瓦。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比讓你們得到快樂跟重要的事了……”
“我知道呢……”陳燃像是偷嘴得手的小狐狸一般笑了起來,輕聲道:“我就是想將陳家徹底的融合到劉氏家族中去!我倒要看看,在親眼目睹他爲之傾注了所有心血的家族自動送上門被強大到他無法反抗的勢力吞噬後,他會有什麼反應……”
體貼的一笑,劉煜撫摸着陳燃的背。寬慰一下她積鬱的心結,和聲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不要怕什麼後果和影響,有我在,什麼都沒關係的……”
正當陳燃情動到準備熱吻劉煜時。旁邊卻突然來了個意外的人。
“小姐,首長讓我來接您回去!”來人三十多歲。穿着正式的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態度很恭敬。
陳燃好看的眉毛一挑,看了一臉“萬事你做主”表情的劉煜一眼,點頭道:“好,走吧。不過我朋友會和我一起過去。”
看了看已經將臉上的表情變換爲淡然的劉煜,又想到了暗中在上流社會中流傳的說辭,那個男的眼中閃過一絲了悟,有些激動的說道:“既然是小姐的朋友,我們陳家自然萬分歡迎,請吧。”
大約是爲了凝蓄氣勢,一路上陳燃沒有說一句話,那臉上的笑容從上車之後就隱去了,換上一臉淡漠的神色,也不理會前面開車的男人時不時從後視鏡上窺視她的行爲。劉煜完全能夠理解她的心態,非常的配合她,在一邊不言不語的宛如木頭人。
機場離陳家本家並不是很遠,很快就到了。那掩映在青山綠樹間的青灰色中式庭院,飽經滄桑的歷史厚重感下,盡是些頹靡的色彩。
劉煜淡然的獨坐於客廳,而陳燃卻被陳家的老管家陳豪傑恭敬地請進陳家老頭的書房。剛走到門口,書房門豁然打開,一道人影突然衝了出來,差點衝撞到陳燃。此人不是別個,正是陳燃那同父異母的姐姐陳靈!
只是陳靈現在的臉色似乎不怎麼好,陰沉得有些嚇人,想是在裡面沒有討到什麼好處。只是,陳義夫不是一直很喜歡他這個寶貝孫女的嗎?怎麼捨得她受委屈的?帶着疑惑,陳燃和陳靈錯身而過,莫名其妙地接收了她那一臉的嫉妒和恨意!
書房裡,陳家的老頭端坐於檀木搖椅上,看着陳燃的眼神裡,有着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類似於慈愛的東西……
“陳燃,你該知道我找你回來是因爲什麼……”陳義夫突然出聲道,那聲音中夾雜着一絲沙啞,顯得有些中氣不足,白白地添了一絲軟弱。
“我不知道。”陳燃的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
陳義夫一頓,似乎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回答。他覺得這個孫女好像變了很多,變得更加耀眼了,無論是容貌,氣質都要勝出陳靈許多。這是正常的,有着劉煜那攜帶着存在之力的精氣的滋潤,又晉級成了先天高手,陳燃她沒有變化才奇怪了呢!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這家主之位啊,也該退位讓賢了。”陳義夫一邊說一邊觀察陳燃的神色,可是讓他失望的是,陳燃的還是那種淡淡的表情,連眼皮都沒有掀動一下。
“這一代,我們陳家本家子嗣單薄,只有你和你的姐姐兩個人,我準備在你們兩個中選擇一個。”陳義夫停了一下,見陳燃沒有反應。又繼續說道。
他的聲音帶着一點篤定。陳家在整個中土來說雖然算不上什麼,但也是一個有着相當影響力的二流家族。得到陳家家主之位,就意味着得到了陳家的財富和地位。這樣一個巨大的誘惑,怎麼會有人不心動呢?
看着他篤定的神色,陳燃突然很想笑,事實上她也真的笑出了聲。
這是陳義夫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她的笑很美,猶如春雪乍融。黑亮如鍛的髮絲隨着她的顫動而輕輕地跳躍,靈動得像是有生命般。她的臉很美,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瑕疵。她的眼睛也很美。點漆般的瞳孔此刻盈滿笑意,隱隱有些溼意。她的笑聲清脆悅耳,如同金石玉響。
哪裡還有一點暴躁的模樣?陳靈和她一比,頓時遜色了不是一丁點兒。
陳義夫看得呆了,好半晌纔回過神來,不由得老臉一紅,有些尷尬地問。“你笑什麼?”
陳燃優雅地擡起手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這才說,“我笑你幼稚啊。”那嘴角那諷刺的笑竟絲毫不加以掩飾。
幼稚?!想他陳義夫混跡軍界和政界,居然被一個黃毛丫頭,還是自己的孫女諷刺幼稚?不由得眯起眼睛,沉下臉色來。
“哦?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幼稚了?”陳義夫怒極反笑。
陳燃倒是不在意,徑自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不理會那橫眉豎目的老頭。反正有劉煜的保證做後盾,她決定改變計劃,不再委曲求全的先將陳家家主之位謀奪到手!她打算一挺到底。就算最後讓陳靈撿便宜得到家主之位,她也可以藉助劉煜的力量。將整個陳家完全顛覆。
“難道你以爲我很稀罕你的家主之位麼?”陳燃嘴角微勾起一個諷刺的笑,淡淡地說。
“你……”
“你什麼?難道你心中不是這樣想的麼?你趕我去尚海我得認命,你給我當家主的機會我就得感激涕零?陳家?你開玩笑的吧?誰愛要誰拿去吧!”不等陳義夫的責問出口,陳燃就搶白道。
看到陳義夫被氣得咋紅咋白的臉色,陳燃突然覺得很解氣。這個老頭子老是拿着軍界政界上的那套功利的想法來衡量她,還在那裡自以爲是地認爲自己的想法都是對的,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在軍界和政界混的?還是說,軍界和政界的人都是這個樣子?!
“你、你、你說什麼?你不要陳家的家主之位?!”陳義夫捂着胸口,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睜得老大,他拔高了聲調,似乎聽到了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陳燃挑眉,淡笑不語。
“你知不知道分家有多少人在覬覦這家主的位置?你知不知道整個上流社會多麼關注陳家改換家主的事情?你居然說你不稀罕,不要?”陳義夫連續幾個反問,整個身體因爲太激動而有些搖搖欲墜。
陳燃不由得擔心,如果他就這樣一口氣上不來,她會不會背上傷害罪啊?
“雖然你已經老眼昏花,但我確定你沒有耳背,所以你沒有聽錯。我很忙,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陳燃淡淡地說完這句話,也不管陳家老頭子被氣得發綠的臉色,徑自向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咚的一聲,陳燃回頭一看,那老頭子仰面倒在搖椅上,大口喘着粗氣。
陳燃腳步一頓,卻是快速地走了出去,對等在門外的老管家說,“趕快去叫醫生!”那冰冷而不容反駁的語氣和凜冽的眼神,竟讓陳豪傑背脊一陣發涼,不由自主地想要遵從。
陳燃一直等在門外沒有離開,雖然對那陳義夫沒什麼好感,但畢竟把一個老人氣成那樣,她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她不知道,正是她今天的這一席話,卻更加堅定了陳義夫想要讓她參加繼承人考覈的決心……
很快,家庭醫生就來到了,劉煜也緊隨其後。在陳義夫被移到臥室的過程中,劉煜雖然沒有說過一句話,卻一直緊緊地握住陳燃的手。
陳燃一直等在門外沒有離開,倒不是因爲什麼親情,事實上,陳義夫的死活,引不起她的一絲反應。可以說。整個陳家,除了她母親之外。陳燃對別的人,幾乎是全無感情可言的!
陳義夫臥室的門緊緊地關閉着,只有管家陳豪傑和家庭醫生在裡面,陳燃不知道他到底被氣成什麼樣子,總不會突然就撒手人寰了吧?陳燃倒是不關心這些,留在這裡,只不過是因爲畢竟是她把人家氣成這樣的,總是要知道結果纔是。雖然沒有親情。但最起碼的道德感她還是有的。
只是陳燃對面的陳靈似乎不是這麼想的,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的關心那老頭子,還是純粹擔心自己的家主地位。
“明明我進去的時候,爺爺都還好好地,怎麼你一進去,爺爺就病了?陳燃。該不會是你使的什麼手段吧?”陳靈走到陳燃面前,一臉鄙夷,還夾雜了一點不安。也不怪她會這麼懷疑,事實上,一般人聽到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都會興高采烈的吧?爲什麼她竟然是這種淡漠得好像事不關己的表情?
陳燃拉着劉煜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愜意地抿了一口茶,完全無視了那邊陳靈一臉不善的表情,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一樣,不理,不管。不顧。
狗吠這種東西,你越是響應她。她叫得越是歡快。
“陳燃,你說,爺爺是不是被你氣到了?!”見陳燃根本不理會她,陳靈更是氣憤了,本來趕回來聽到陳義夫說的確有繼承人考覈這回事兒之後,她的心情就不爽到了極點,這下被陳燃這樣無意識地一撩撥,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看了劉煜一眼,陳靈大聲道:“是不是因爲這個男人……爺爺說過的,家主會和劉氏家族的少主結婚,可你居然帶了一個男人回來?如果這就是你的男人,如果你捨不得他而不願意跟劉氏家族聯姻,那麼你就不應該回來。沒有爲家族犧牲的心理準備,你有什麼資格加入這場繼承人的考覈測試……”
陳靈似乎有很多事都不知道,而陳燃也沒有打算告訴她,只是和劉煜相視一笑。
相比客廳的劍拔弩張,臥室的氣氛可以算得上十分平靜了。
“首長沒什麼大礙,只不過剛剛情緒起伏太過劇烈,一時間腦部氧氣供應不足而已,幸好及時就醫,不然的話,很容易引發腦溢血。”家庭醫生洗了洗手,鬆了一口氣似地推了推眼鏡。剛剛被管家一臉驚慌,十萬火急地叫過來,他還以爲老太爺快撒手人寰了呢。不過也幸虧他來得及時,不然這事兒還真說不準。
陳豪傑也是擦了擦額上冒出來的冷汗,終於把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原位。
“豪傑啊,你過來……”此刻躺在牀上的陳義夫好像瞬間老了幾十歲,連說出來的話也像一縷細絲一樣,彷彿稍不注意就會斷掉。
陳豪傑趕緊上前候着,只見陳義夫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此刻卻爆發出了強烈的光芒,他說,“你覺得陳燃怎麼樣?”語氣中,竟然恍惚帶着欣喜和期盼。
二小姐嗎?陳豪傑一愣,突然想到剛纔她那冰冷的語調和不容反駁的眼神,忍不住一抖——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啊?分明是天生的上位者,首長這次的決定,也許很正確也說不定。
“二小姐,她,不是普通人。”擁有那樣眼神的女孩,怎麼可能是普通人呢?可笑的是,還被大小姐說成是性格暴躁、不堪大用的嬌小姐,如果連她都是“不堪大用”的話,那這個世界上的人,恐怕就沒有幾個人能堪大用了。
“呵呵……是啊,你知道嗎?她剛剛竟然跟我說她不要這家主之位,還說我幼稚?!”陳義夫又有些激動了,幸好陳豪傑反應得快,才使他沒有摔下牀來。
不過,居然說首長幼稚?!陳豪傑忍住想要抹一把冷汗的衝動——二小姐這膽子可真大!但是看首長好像不但沒生氣,反而還有些高興的樣子?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爲陳燃她暴躁、魯莽,小時候她總是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一直到她去尚海之前都是如此。可是現在看看,她冷靜了很多。事實上,有多少人能夠拒絕得了陳家這樣巨大的誘惑呢?而偏偏是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陳義夫緩了口氣,復又繼續道:“這樣的情況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對自己的能力不自信,不敢接受;而另一種則是她有這個能力,陳家她是真的看不上眼。豪傑,你說陳燃她是屬於哪種?”陳義夫把這個問題拋給了面前的管家。
陳豪傑沉默了一秒,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覺得,二小姐是屬於第二種人。”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接觸不多,卻有如此強烈的感覺,也許是那個眼神給他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他總覺得,二小姐,並非池中之物,只要她想,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
聽到這樣的話,旁邊還沒有走的家庭醫生一頭霧水:他們是在說那個從小就喜歡吵架打人,疑似患有狂躁症的二小姐嗎?
陳義夫頗爲艱難地點了點頭,又想到當時她那諷刺的眼神,不卑不亢,明明是如此放肆的動作,被她做來,卻自有一股優雅從容,叫人生不起氣來。也許如她所說,他是真的很幼稚吧?從來都沒有用心去了解過這個孫女,卻是用一般的眼光去評判,去解讀,最後什麼都是錯的,什麼都是錯的啊!
“如果是在她的手中,陳家也許會發展得更好也說不定……”陳義夫似是自言自語,有些渾濁的眼眸裡,光芒閃爍。
如果說,他願意從現在開始認真去認識她,還來得及麼?
於是這位欠抽的爺爺大人終於反省了,正常了一次。可是他這樣的決定之於陳燃,之於陳家,究竟是福還是禍,一切都還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