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着目光瞥向依舊站在原地的任平生和賀小梅,劉煜挑挑眉道:“你們留下來是準備爲姬潤報仇?”
冷冷地看着劉煜,任平生寒聲道:“報仇是真的,不過不是爲了姬潤,而是爲了顧大哥!”
看來這“歲寒三友”還真是情深意重,不愧是相交超過六十年的死黨……
感嘆一聲,劉煜一揚血夜刀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在手上見個真章吧……”
任平生一撩長袍衣角,一根以莫名材質雕成的青竹杖已赫然在握。這根青竹杖約莫有一米來長,粗若核桃,通體翠綠髮亮。綜觀青竹杖整體,鐫刻之工並不精細,但斑剝處處、鈍角隱隱,卻可見這根傢伙經歷過多少陣仗,亦不知吞噬過多少人命……
劉煜望了望任平生手中的武器,笑道:“任前輩,這就是你賴以成名的兵器嗎?”
任平生握緊杖身,微微斜舉:“老夫如今這點家當,全是靠我一條青竹杖掙來,它也算我延年益壽的保障,可是我的老夥計了。劉煜,且一試杖下滋味如何?”
劉煜的目光落在血夜刀上,輕聲道:“任前輩,我使的,也算是我成名兵器——血夜刀。”
任平生不禁讚了一聲:“好刀,果然好刀!”
劉煜道:“這把刀非常鋒利,可謂削鐵如泥,前輩,你要留神。”
冷冷一哼,任平生道:“你嚇不住我。刀雖鋒利,怕亦折損不了我的青竹杖,大半生來,我這把杖摧堅披銳。無所不克,光是敲碎的人骨頭,堆起來就有一座小山高!”
劉煜淡淡地一笑,道:“我會用你的腦袋去忝砌個山尖……”
面對劉煜的調侃,任平生也不多話,直接一聲冷叱:“看杖!”手中“青竹杖”抖得筆直,直向劉煜當胸點進。
劉煜身形閃轉,比任平生更快。嘴裡卻在嘀咕道:“賀小梅,你不一起上嗎?如果只是任平生一個人的話,那可堅持不了多久……”
賀小梅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更沒有出手。她的綽號是“千手觀音”,一身功夫全在暗器上,對上旁人,自然會讓人感覺極爲難纏,可是面對劉煜這個有着“護身罡氣”的新武者。她卻顯得有些無用武之地了!故而,她只能站在戰圈之外,暫時爲任平生掠陣!
劉煜一邊信手還擊,一邊和賀小梅說話的樣子。大大的刺激到了任平生,讓他感覺到莫大的羞辱。他大吼一聲,功力全部輸出的一掄手中“青竹杖”。貼地掃去。
正在對賀小梅說話的劉煜似乎閃躲不及,給任平生這記“青竹杖”正正的擊在腰肋上……
觀戰的賀小梅還來不及歡呼出聲,就驚訝的看到劉煜的身體就像一張薄紙似的,順着掃來的“青竹杖”,就那麼直直地飄了過去。
看到劉煜臉上輕鬆的笑容,任平生一股怒火激起,瘋了似的狂舞手中“青竹杖”,上下翻飛,一片綠光,劈頭蓋臉的罩向。
劉煜一邊隨手擋架,一邊沉緩地道:“任前輩,雖然你的歲數在常人眼中已經很大了,但耄耆之年對於修行者來說,仍有餘春,照你的實力狀況來看,活個一百二十年應該不成問題,這些美好時光,卻因區區‘爲友復仇’而斬斷,實在何惜可嘆啊……”
任平生着力進攻的同時,也沉喝道:“好狂的口氣,劉煜,你以爲老夫收拾不了你?”
劉煜呵呵一笑,不以爲意的道:“這恐怕真不容易!任前輩,你的實力不過和顧前輩相若,他在我手中也沒走過三十招,你覺得你可能有戰勝我的可能嗎?!”
任平生的臉皮在抽搐:“有沒有可能,要打過才知道……”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劉煜低聲道:“任前輩,聽我—句勸,帶着賀前輩早早離開吧……也別回姬周世家了,我與姬周世家的仇怨很深,非以快刀染血不能解決,你們一把年紀了,何苦來趟這灣渾水?”
任平生狂舞青竹杖,腔調已透着生硬:“就衝着你這句話,我便偏不信邪,好歹得掂掂你的份量。劉煜,老夫我你不看在眼裡,你亦未見得放在老夫心上!”
劉煜無奈地道:“任前輩,既然你自己求死,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血夜刀灑出一片晶亮的血色光焰,隨意一揮,就如同綻放開千百支菸花,繽紛的光朵卻涌向齊一的位置一一任平生。
任平生縱身於半空,青竹杖如蛟龍出海,穿過迸現的光朵,其快至極地搗戳劉煜前胸!
劉煜身形暴退,刀鋒上挑。任平生人在懸虛,宛似御風而行,那麼迅捷地迴轉翻騰,長杖掀起激盪的勁氣,彷彿狂飆掃卷,威力無匹。
劉煜刀如匹練,芒尾凝成的光環一圈圈繞體旋飛,渾厚透明的血紅光暈若波濤旋舞,徹骨的森寒四溢,鏑鋒與鏑鋒的銜接之間,沒有分釐的空隙。
九九八十一杖的揮擊融於一剎,而儘管杖山併疊,勢同霹靂,仍未能攪散光環的凝聚,換得來的,只是兵刃連串碰撞後的脆亮聲響。
任平生落地不穩,連退數步,面紅氣喘的瞪着劉煜,他的眼神閃爍溜轉,顯示出內心的焦躁和不安。
血夜刀輕輕晃動於劉煜面孔之前,刀影眩映下的劉煜,表情深沉平靜,更帶點不可捉摸的詭異。
本知道劉煜不易相與,可是任平生卻沒想到居然難纏到這等地步,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方纔那一陣接觸下來,不免令這位老江湖心煩氣浮,暗自嘀咕,他感覺對方就似一個圓,一個無懈可擊的圓。
原本任平生覺得顧青松會實在劉煜手裡。是因爲劉煜的偷襲,還有顧青松本人的大意,可是現在看起來,情況卻不像他料想的那麼樂觀。他從來慣有的優越本能及必勝心態此際亦象泄了氣的豬泡膽,怎麼鼓脹都鼓脹不起來了。
劉煜的血夜刀仍在輕輕晃動,他卓立於地,恍若淵停嶽峙。青竹杖再次橫擊而出,任平生這一杖揮展,貫足全力,幾可斷石裂碑!劉煜刀鋒倏豎,猛迎不退。
“嗆啷”震響聲裡。交擊的雙方俱被震退兩步,任平生身子貼地撲近,杖首上翹,去勢如電般指向敵人下腹。
血芒來似落虹。但見冷焰猝閃,揚起的杖首已重重斜蕩一邊,刀光過隙,任平生悶叫半聲,六個空心筋斗翻躍於瞬息。
姓任的輕功果然超凡。只一眨眼,人已站在十米之外,他的左臂肘部位,裂開一道三寸長短的血口子。算輕傷,可是這處輕傷對他精神上及心理上的影響。似乎比傷口本身嚴重得多。
青竹杖驟而似魔杵破空,以無可言喻的快速摟頭劈落。杖身帶起風雷之聲,隱隱然地面都在顫動。劉煜竟出乎意外地不躲不讓,雙手握住刀柄,奮力往上橫架。
刀杖相觸的剎那,劉煜的身子“碰”聲倒彈甩出,然則他的血夜刀卻沒有隨着軀體倒甩,刀在長杖的沉擊下掣閃翻揚,血芒眩溜着奪目的光彩斜飛掠斬,恰好托起任平生半邊白髮皤皤的頭顱。
迷漫的血霧飄漾在冷洌的空氣間,有着刺鼻的腥味,劉煜看着被自己護身罡氣牽引到一邊去的一蓬白眉針,搖頭嘆息道:“賀前輩,你覺得這樣有用嗎?”
賀小梅沒有搭話,只是雙眼含淚,雙手連揮的拋射出無數暗器,小到鐵砂,大到飛蝗石,十幾種,上百件。可惜,在新武者護體罡氣的磁場作用之下,這些“拋射物”的前行軌跡全部被帶偏,沒有一樣能夠近身對劉煜造成傷害的!
看着形若瘋狂的賀小梅,劉煜不但不欺身迫近,反而還向後退了三米遠,如此一來,他和賀小梅之間的距離差不多就有七八米了,這正是發放暗器最好的距離。
無視那些劈頭蓋臉的小物件兒,劉煜淡淡的說道:“賀前輩,你不要慌,我會給你一個能全力出手的機會的……你歇一歇吧!聽說,你有一種專破內家護身氣功的暗器,叫做‘飛碟’?不如你就用那個來對付我吧,也讓我親身見識一下,所謂的‘內家護身氣功’和我們新武者的‘護體罡氣’有什麼不同……”
賀小梅微微一愣,卻也依從劉煜的話,停下了那種心慌意亂之下的“漫射”。誠如劉煜所說,她的“飛碟”在修行界中大大的有名,即便是精通內家護身氣功的先天巔峰人物也不敢憑直接用身體硬抗。
只不過,這古武者的內家護身氣功和新武者的護體罡氣有着本質上的不同,“飛碟”是否有效,尚在未知之數……但賀小梅覺得,對方已把這話說出口,自己就不妨一試,到時看情形如何,再作打算。
賀小梅心念閃轉,一聲叱喝道:“你這個小鬼既然海口張狂,老婆子今晚就要你知道‘飛碟’的利害!”話落,一按腰帶,“錚!錚!”聲中,金光閃耀,“飛碟”已在賀小梅之手。
此“飛碟”大如茶碟,其薄如紙,圈邊鋒銳,一發出來,疾如勁風。再是懷有上乘內家功力,邀到這種幻變莫測,詭秘銳利的“飛碟”,也要落個肉裂骨折的下場。
因爲製材的稀有難求,這種“飛碟”,賀小梅的身上一共也只有十八片,九片一串,分系在左右腰帶,使用時,兩手連珠發出,又密又快,使人防不勝防。數十年來,不知多少修行界的高手喪命在此“飛碟”之下……
賀小梅在修行界的赫赫威名,有打扮也是因爲這門暗器的存在。不過,她從來沒有對罡氣級的新武者使用過這門暗器,也無從得知“飛碟”的特性能不能作用到新武者的護體罡氣上去。說不得,今晚只能用生命來驗證一番了……
賀小梅的第一面“飛碟”,呼的破風聲中,凌空飛出。歪歪斜斜。有如風吹落葉,直向劉煜面門旋斬而去。
劉煜哈哈一笑,不閃不避。“飛碟”快要旋飛近身後,不見劉煜有任何的動作。就自動改變了飛行軌道,偏離了劉煜有四五尺遠,星飛丸瀉似的墜向地上。
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間,賀小梅,雙臂又往上一揚!金光閃處,三面“飛碟”,排成“一個“品”字,再度疾飛過來。
眼見三面“飛碟”破空劃到。劉煜依舊全身嶽峙淵停,屹立在地,動也不動。雖然來勢洶洶,但和頭一面飛碟一樣。後三面的結局也是隔着劉煜一米鑽入泥地。
賀小梅臉色慘白的看了劉煜一眼,咬了咬下脣,雙手齊揮,將剩餘的十四面“飛碟”盡數射出,可結果依然沒有改變。
劉煜伸手將十八面“飛碟”盡數吸納到手中。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種在修行界中名聲極大的暗器,滿意的點了點頭,將之收入囊中,準備帶回尚海。送給龍紫珊。
要知道龍紫珊自從拜師靈隱寺的釋常久大師後,已經可以光明正大的修習靈隱寺的諸多絕學。之前雖然能夠從濟公活佛的記憶中提取一部分。但很多並不完善。
比如靈隱寺其中絕技中的“無上降魔念珠一百零八打”,龍紫珊從濟公活佛的記憶中也學習了一下。不過因爲濟公活佛本人對這門絕技沒有多少研究,導致龍紫珊修習起來也是似是而非的。
可自從她拜釋常久爲師後,就得到了這門絕技的真傳。對於喜歡安靜,不愛“動手動腳”的龍紫珊來說,這門“無上降魔念珠一百零八打”可要比“二十諸天手”和“十二圓覺指”好用多了!
“飛碟”的製材極爲特殊稀有,內加真氣對其的阻礙力幾乎爲零,就算龍紫珊不願意用這造型奇特的暗器,劉煜也可以將其重煉,化作龍紫珊慣用的念珠……
看到劉煜喜滋滋的將自己心愛倚重的暗器收走,賀小梅欲哭無淚,好在她能夠認清現實,並沒有當場哭鬧不休,只是面容凝重的看着劉煜道:“劉少爺,我想,我們沒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我也這麼大年紀了,請你饒恕我、寬宥我,給予我一份慈悲,放過我吧!我可以投靠在你揮下,以我的能力,必然會成爲你的助力……”
脣角浮起一抹帶有揶揄意味的微笑,劉煜道:“賀小梅,自你們組成‘歲寒三友’起始,這幾十年來,你們何曾有過饒恕、有過寬宥,何曾給予過別人慈悲?聽說你們的交情很深,已經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我可不想留你在身邊,然後時刻防着你的陰謀暗箭,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受死吧!我的手法很快,不會讓你痛苦,鑑於你的性別,我也不會讓你死的太難看……”
賀小梅突然面色泛起紫紅,狀如豬肝,氣涌如山似地大吼:“老孃要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剜出你的心肝五臟,再拿你的殘屍去喂狗!你這心狠手辣的劊子手,你會受報應的……”
劉煜根本無動於衷,反而一派寬宏大量的點頭笑道:“罵一場也好,可以宣泄一下心中的悶氣,再說,現在不罵,以後恐怕就沒有機會再罵了。”
賀小梅抓緊粗腰處疑是贅肉的東東,語調尖亢鋒銳嗔目嘶叫:“劉煜,你這個殺千刀的小混蛋,你不是人,你是魔鬼、魔鬼、魔鬼……”
劉煜淡然道:“對我的敵人來說,是的,我的確是個魔鬼,我是個會殺敵人千刀的魔鬼!”
一道寒光劃過夜霧濛濛的空間,劇烈的破空震響聲中夾雜着賀小梅的咆哮:“混蛋,你去死吧……”這次她沒有再投擲暗器,而是手握一把飛刀,將其當做匕首來施展刺殺之術。
劉煜半側身,血夜刀上挑、揮轉、橫架,幾個動作一氣呵成,涵融於瞬息之內,似乎他的手腕一翻,血夜刀的刀鋒已準備在那個位置了。
兩刀相觸,進現出溜溜火花,刺耳的金屬磨擦聲尤其驚心動魄,賀小梅身形斜蕩又在腳步交錯之下猛撲而回,她面容獰厲扭曲,雙目火赤,小刀狠刺疾削,冷電縱橫下凸現出的是她那玉石俱焚的決心!
劉煜刀走如虹,他並不急着驟下辣手,只是一招一式地拆解着對方的攻殺,他沒來由的感覺得到,眼前的情況不是這麼簡單,敵人的兇悍、敵人的異常,其中必然含蘊着某樁異常惡毒的陰謀!
儘管是見招拆招、遇式拆式,賀小梅也大有招架不住之勢,劉煜刀法快速,力道渾厚,鏑鋒相連,流暢無比,光眩芒瀉之餘,恁般揮灑自如地便把賀小梅逼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尖叫刺耳,賀小梅趁這須臾的間隙奮身衝上,小刀點刺挑斬,於極短的間距中發揮着小刀所有的功能,冷焰隨着刀刃流燦旋繞,有如一團團糾纏的絲芒,同時連攻劉煜全身上下十一處要害。
賀小梅的身上雖然透着血痕,但她卻似全不在意,喘着、嗆着,牙齒磨挫,滿臉汗水沾染灰沙,現露於她赤紅眼瞳裡的,只有仇恨和瘋狂!
雖然心中沒來由的有些警覺,但劉煜手上的還擊並沒有因此削弱,他腳步輕移,血夜刀的血色光華立時布成了一個傘蓋似的半弧。小刀擊打在光弧之上,除了引發連串的碰撞聲與大蓬的火星明滅外,未曾收到分毫襲敵的功效。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