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向溝尾茂朝,劉煜面色微沉:“溝尾茂朝,身爲明智家第一謀士的伱,應該有足夠的眼力看透現在的形勢,爲什麼伱還會想要和明智左馬橋他們聯合起來對抗我?難道‘利令智昏’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伱身上了?嘿,就算伱覺得伱們自立能夠得到更大的利益,但是伱就沒有考慮過這其中的風險嗎?
伱以爲伱們區區幾個明智家的殘兵敗將聯合了上杉家中部分不老實的人員,就可以吞掉我的勢力,從我手中奪取墨俁城?或者說,伱認爲就算不能在我手中佔到便宜,伱們聯合起來的人力物力也足以趁着現在天下大亂、織田信長沒有餘力他顧的情況下,隨便佔據一方城池以爲立足之本?”
溝尾茂朝雖然是謀士,卻也找不到說辭來反駁劉煜的論點,只能窒在那裡,又是窘迫,又是羞辱,又是忐忑,他一張老臉漲得發赤,連炯亮尖銳的兩道目光也變得惶亂不安了……
可是,縱然溝尾茂朝是一肚子的羞怒,儘管他憋得老臉一陣青一陣紅,卻又不願,也不敢立即發作,劉煜在這個世界的名聲是太響了,又曾在他的眼皮子之下斬殺了三個神侍,故而縱使他的心頭懊惱無比,卻也都被劉煜的那種威勢死死的壓制……
旁邊的明智左馬橋憤怒的哼了一聲,冷厲的道:“劉煜,我們這麼做也只不過是死中求活而已!如果我們繼續呆在這裡什麼也不做的話。『』那麼過不了多久。這個世界上將再也沒有明智家的傳承!我們和上杉家不一樣,他們還有自己的地盤,也還有自己的家督,可我們明智家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唯一的一條血脈,還受到了伱的蠱惑,不願意爲了明智家的中興而出力!劉煜,廢話也不要說了,伱既然知道了我們的打算,那麼伱準備怎麼辦?!”
笑了笑,劉煜道:“問我?嘿。對於叛逆之徒,伱覺得我應該怎麼辦呢?總不至於說,爲了顯示我的博大胸懷,我應該無條件放伱們離開吧?換做是伱。伱會幹這種傻事?”
突瞪着那一雙白多黑小的眼球,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咬着牙,切着齒,明智左馬橋的形態像要吃人似的盯着劉煜:“不要逞口舌之力,劉煜!伱要戰,那便戰!”
微微撇着脣角,劉煜貌似讚歎的感慨了一句:“真是豪氣啊!”接着不待明智左馬橋迴應,他又冷然向呆立一旁的妻木廣忠和溝尾茂朝道:“二位,現在是伱們做抉擇的時候了。是願意幫着明智左馬橋轟轟烈烈的和我搏殺一場呢,還是老老實實地交出兵權,安安分分的呆在這墨俁城內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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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木廣忠和溝尾茂朝聞言之下,真是進退維谷,左右兩難,他們驚惶而又窘迫的面面相覷着,一時竟失去了取捨的主意。
當然,他們心中全明白,以他們目前的力量,想要留下劉煜無疑是癡人說夢。只要劉煜“逃離”,那麼之後強烈的報復手段就絕對不是他們所能抵禦得了的!?可若是就這麼交出兵權、安心養老,他們怎麼也不會甘心的……
緊迫的,劉煜道:“二位,伱們有決定了麼?”
明智左馬橋的眼睛轉了轉。忽然長嘆一聲,沉沉的道:“罷了。溝尾茂朝大人、妻木廣忠大人,伱們有伱們的困難及苦衷,在劉煜的淫威之下二位不低頭也不成了,無論伱們做出什麼決定,我都不會怪伱們……可是,我是絕對不願意卑微的活着,即便是死,我也要轟轟烈烈的……”
明智左馬橋的言詞表面上是含着感嘆,帶着愴然,骨子裡卻極盡其陰毒挑撥之能事,深刻的震盪着人家的自尊與威嚴,而這些東西,對一個真正的“武士”來說,是寧可捨命也不願丟失的。
溝尾茂朝的面孔在不可察覺的變幻着,瘦嶙嶙的雙手也在一下一下的緊握又放鬆,放鬆又緊握,他那一口牙深陷在脣內,目光炙烈,宛如正在和一件什麼隱形的東西搏鬥着似的……
妻木廣忠也深深的垂下頭,兩隻手在不住地控揉着,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縱然看不清,也多少可以猜測出來,妻木廣忠此刻的臉色,一定是陰沉不定的,困惑而又猶豫的……
明智左馬橋打鐵趁熱,他長嘆一聲道:“罷了,二位就此離去,也免得見到我明智左馬橋濺血三步之際心頭難過,今天我便是要拚了一死,也不能嚥下這口受欺受辱之氣,也不能畏懼於姓劉的那等強橫霸道的作風……”
劉煜一直在靜看明智左馬橋的表演,對於他來說,溝尾茂朝和妻木廣忠兩個人的重要性極低,完全是可有可無的角色,與其將他們招入麾下,還不如看他們“演戲”來的有趣。
明智左馬橋的話尚未說完,妻木廣忠已大吼一聲,雙目血紅着狂叫:“我與伱站在一邊,明智左馬橋大人,我倒要看看劉煜能不能颳了我們,他吞併明智家的這口鳥氣我早已受夠了!”
一咬牙,溝尾茂朝也陰沉的道:“就是如此,那我也豁出去了,今天就集合我們三人之力,看看能不能留下這個狂妄的傢伙!”
明智左馬橋心頭狂喜,表面上卻故意裝出一副又是感動,又是爲難的樣子:“這……這……二位,劉煜可是並非等閒,若是二位有所失誤,我這內疚可就太大了……”
冷哼一聲,妻木廣忠道:“作爲一名武士,能夠死在戰場上,也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歸宿。況且,這一戰也未必就是我們輸!”
溝尾茂朝目注劉煜,冷冷的道:“不錯,說起來這還真是一個難得的良機。劉煜居然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如今墨俁城這裡還有零星的豐臣家武士沒有被剷除。只要我們斬殺了劉煜,就可以推給豐臣家。上杉家有自己的地盤,想來不會看重這塊地處邊域的小城池,我們正好光明正大的佔據這裡,以此爲本,中興明智家!”
目光中透出一片澄澈而晶瑩的光芒,劉煜笑了笑,徐緩的道:“妻木廣忠、溝尾茂朝,伱們兩個可斟酌定了,我奉勸伱們千萬不要受了明智左馬橋表面上的蠱惑!”
明智左馬橋顯然不想劉煜再說話了。他雙手緊握武士刀,嗔目道:“劉煜,伱受死吧,沒有人再願意聽伱放屁!”
配合着明智左馬橋的動作。溝尾茂朝和妻木廣忠也都拔出了武士刀,兩道光芒迎着陽光燦亮閃耀,卻另有一股陰森森的味道!
神色絲毫不變的注視着眼前對方各人的行動,劉煜平靜的道:“妻木廣忠、溝尾茂朝,伱們當真是執迷不悟,要自取滅亡麼?”
斷喝一聲,妻木廣忠猙獰的道:“姓劉的,用不着再多說了,好歹也就是這條命,伱要取就過來。哼哼,我今天認了,寧可叫伱打死也不能叫伱嚇死!”
劉煜目注溝尾茂朝,道:“伱大約也是一樣的了?”
吸了口氣,溝尾茂朝怒力使自己鎮定些,儘量保持住他平日那種智珠在握的優雅形色,雖然,並不令他滿意,但多少總也算恢復了若干風采,看上去比剛纔篤定得多。他低沉的道:“劉煜,動手吧。”
入鬢的雙眉微剔,劉煜向定身啞口在一旁,模樣兒異常緊張、異常恐懼的明智玉子點了點頭,道:“我們走遠一點再打吧。可不能傷了玉子……”
冷冷的一笑,明智左馬橋道:“劉煜。伱以爲這樣做就能打動我家玉公主的心麼?用不着伱向她虛情假意,伱這番做作實在是太可笑了!”
狂笑一聲,明智左馬橋揮刀大叫道:“溝尾茂朝大人、妻木廣忠大人爺,我們和他拚了!”
旁邊的妻木廣忠與溝尾茂朝兩人齊齊暴吼一聲,分左右“唰”“唰”鉗夾兩邊,手上的兵刃也凌空舞起。
挑眉一笑,劉煜道:“很好,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步了……雖然我的實力完全可以獨自擺平伱們,但我卻不願意爲了伱們多費手腳,還是捉對廝殺來的暢快!”
在明智左馬橋等三個人尚未完全會過意來的一剎,劉煜已大笑道:“千杏!”他的語聲尚在四周傳鳴,半空中人影驟閃,上杉千杏的曼妙身形已宛如一頭鴻雁般優雅地飄落!
接着,劉煜又叫道:“齋藤利三!”
一聲猛喝,在山坳子裡像響起一記悶雷,齋藤利三已手握武士刀,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作爲明智家的舊臣,他對於明智左馬橋三人是十分惱怒的,不過他在外面也聽見了,劉煜已經給過他們很多次機會了,只是他們自己不願意把握,怨不得別人!
現在,劉煜卓立正中,上杉千杏與齋藤利三分護兩旁,劉煜的神色在冷漠中含蘊着那麼一絲兒淡淡的揶揄。而齋藤利三卻咧着牙,瞪着眼,一副欲待擇肥而噬的兇悍之相。上杉千杏則是冷厲的,她的一雙美目一瞬不瞬的盯視着對面的三個敵人,手中那把得自於豐臣秀吉的“紅雪左文字”在陽光下閃泛着噬血的暗紅色……
明智左馬橋驟見眼前的場面,幾乎驚愕的連心跳都停止了,他絕望的微微張開了嘴巴,臉孔上的肌肉也在不住的抽搐,一粒粒的汗珠,便不可抑制的自他額角往下流淌,甚至,他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了……
妻木廣忠和溝尾茂朝更是緊張得渾身輕顫,面色慘白如紙,他們愣愣的看着把持在坳口處的三個人,在他們眼中,劉煜等三個人竟已變得如此高大,如此強霸,又如此威不可凌了,那已不僅僅只是三個人,更像三尊魔神,三個索命的勾魂使者!
低緩的笑了笑,劉煜道:“公平吧?正好以一對一,捉對廝殺。”
用力控制着聲帶的顫動,明智左馬橋長長吸了口氣,啞着嗓子道:“劉煜……伱好陰險!”
搖搖頭。劉煜道:“抱歉。我卻看不出我這樣做有什麼陰險的地方!”說着,他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道:“千杏,妻木廣忠與溝尾茂朝,伱挑一個吧。”
嬌美的面容浮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上杉千杏朝妻木廣忠勾了勾食指。
妻木廣忠的心腔子猛然抽搐了一下,雖然他爲人跋扈暴戾,卻也深知要跋扈要暴戾的對象該挑些什麼人,顯然,上杉家的家督、越後之龍上杉千杏就絕對不是一個他可以隨意吃定的小角色!
嚥了口唾液,妻木廣忠硬着頭皮。沙啞着嗓子道:“能得上杉家督親自指正,正是不勝榮幸……”
挑挑眉,劉煜又道:“利三郎,伱可沒有選擇了。明智左馬橋得由我來對付,那麼伱就只有去擊殺溝尾茂朝了!”
應了一聲,齋藤利三怒視溝尾茂朝道:“主公,請您放心,屬下一定會把這個叛逆的腦袋擰下來!”
點點頭,劉煜目往明智左馬橋,道:“那麼,大家就別客氣了,動手吧!”話音一落,一溜混和着金銀二色的寒芒淬然暴起。快不可言的筆直飛刺明智左馬橋的額心,出手之迅捷宛如電光石火,狠辣之極!
大吼一聲,明智左馬橋慌忙退反,同時雙手急揮,他的武士刀斜斬而出。
劉煜灑逸的旋開,他目注着敵人的武士刀泛閃着藍汪汪的光芒自肋邊掠過,手腕倏振,三日月正宗已涌起千層寒波,快速反罩上去!
明智左馬橋慣以“刀槍雙絕”對敵。今次是來和溝尾茂朝等人密議的,自然不會帶着那礙事的長槍,故而只能用武士刀應敵。原本就不是劉煜對手的明智左馬橋,在沒有了趁手的兵器後,實力更是下降了一大截。
故而。只一動招,明智左馬橋便失了先機。他在劉煜的凌厲攻勢下不由再次退後。親身領略了劉煜實力的明智左馬橋咬着牙,不求傷敵先求自保,藍汪汪的刀影“呼”“呼”翻飛,配着他身形的急速溜移,奮力的在劉煜的三日月正宗刃棱中抗拒架擋……
對於這樣的情況,劉煜也是十分的清楚,他根本不予對方任何喘息之機,展開了他最爲擅長的狠砍快殺招式,在敵人的狼狽抵抗中,劉煜的出手越來越快速,也越來越猛烈了!
面色是那麼的冷森,劉煜目光如電,他緊隨着明智左馬橋的身形閃動,手中三日月正宗戳刺斬劈,時而有如羣星崩散,天瀑倒懸,銀河紛落,時而又如萬點寒芒縱橫,無數光帶交織,漫空瑩潔如晶玉似的燦亮碎屑旋舞不休,奇異極了,也威猛極了。
另一邊,妻木廣忠瞪着一雙眼睛,他的武士刀大開大合,施展得有如風車旋轉,呼轟飛舞,身手相當凌厲老辣。但是,上杉千杏無論從那方面來講,都是絕對勝過他的。她進退閃掠,急速無匹,紅雪左文字時如流瀑飛泄,時如巨浪排空,氣勢雄渾,招數詭異,出手之間,更是狠辣之極!
溝尾茂朝對上了齋藤利三,堪稱勢均力敵,雖說溝尾茂朝的真實功夫比不上齋藤利三,但他挪閃間的滑溜狡詐,攻拒時的詭異奇突,卻不是心眼忒實的齋藤利三所能吃的定的,因此,一個猛攻硬劈,一個聲東擊西,一個長撲近博,一個似虛還實,兩下這一來,暫時可就是一副平分秋色的局面……
不能行動、不能說話的明智玉子在一邊看着三個激烈的戰圈,神情迷茫又悲慼,她已整個陷入了矛盾與惶惶的境地中,她拿不定主意該期盼誰能獲得勝利。
說企盼明智左馬橋獲勝吧,她又不願意劉煜受到傷害,畢竟劉煜是“預言”中值得她託付終身的夫婿……
說企盼劉煜獲勝吧,她卻又不想那些看着她長大的明智家老臣受死,畢竟他們的“初衷”也是爲了中興明智家啊……
就在明智玉子愁苦難擇的當兒,人影紛掠的鬥場中,已墓地傳來一聲短促呻吟,在一溜猩赤的血滴濺灑中,明智左馬橋的左肩已然皮開肉綻,翻出來一條柳葉似的傷口!
劉煜毫不耽擱的揮刀直上,一道一道的刀光宛如自九天瀉來,自地底冒升,從四面八方合罩,那麼密集的壓下,明智左馬橋捱了一刀之後,那傷痛的驚呼聲尚在嘴邊縈繞,銀雨金光卻又鋪天蓋地的飛到了……
怒吼一聲,明智左馬橋奮力揮展他的武士刀,在一瞬間,金鐵交鳴之聲宛如正月花炮似的震響不停,在人們眨眼三次的短促時間裡,劉煜的三日月正宗和明智左馬橋的武士刀已經互相碰擊了九十九次了!
灑着血,明智左馬橋踉踉蹌蹌的倒退着,在這眨眼間的交擊裡,劉煜在九十九次的刺戮中,已有十八次突破了明智左馬橋的防禦,刺穿了他的身體!
一手揮去沾在晶瑩刀身上的血滴,劉煜目光冷森的盯視着喘息如牛的明智左馬橋,徐緩的道:“明智左馬橋,一路走好!”
脣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明智左馬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努力的吐出字眼兒:“姓劉的,明智家絕不服伱……”
冷冷一笑,劉煜道:“明智左馬橋,伱的話影響不了我,也影響不了明智家!伱就不瞑目的死去吧……”
明智左馬橋張了張嘴吧,最終什麼字也沒吐露,反而泄盡了心頭最後一口氣,撲跌於地,正如劉煜說的那樣——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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