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給衆子弟講解了些朝陽峰的情況,內堂長老將他們帶到了這“朝陽下院”的一處偏殿中。主理這座偏殿的管事見到內堂長老過來,笑容很是親熱:“申長老,您來分配新子弟的住處了?”
內堂長老對這管事可沒有對新子弟客氣,只點點頭,說道:“一共十人。兩個資質中下,一個資質爲下,其餘爲下下。你先登記下來。”
管事趕緊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冊子,上面標註了近十年的年份。他翻開冊子,把劉煜等人的姓名和資質都寫了上去,再拿出一塊巴掌大的玉符,在每個名字上面都按了一下,才收起來。
衆人看到玉符過處,他們的名字發出一點白光,都十分訝異,更加覺得青雲仙門的手段了得。
管事這時才笑道:“寫好了。”
申長老把楚天香與另一箇中下資質的人帶上前,對管事說道:“這兩人我會帶去丙院培養,資質爲下的你把他帶去丁院。剩下的幾個,就看情況給他們分配任務罷。”
管事把資質爲下的子弟拉到自己身邊,對申長老連聲道:“請申長老放心,這點小事,我一定辦到。”
劉煜與另外六個下下資質就這樣被留在了原地,管事直接將他們交給了後面出來的一個面上有顆大黑痣的青年,自己卻帶着下等資質往殿外走去。
剩下的幾人都是資質下下,除了劉煜有意假裝,在臉上故意顯出緊張外,另外六位不過是十多歲的小少年,見那管事態度變得如此冷漠,便覺得懼怕起來。而且前途一片莫測,懼怕之外,還有更多傷心。
那有痣青年相貌雖不好看,出乎意料的是性子不錯。他見幾人面色都很難看,就一笑道:“不必太過擔憂,你們初來乍到,任務並不會太過繁重的。”
就有一個小少年驚慌問道:“是、是什麼任務?”
有痣青年語氣很是溫和:“我先給你們介紹一下我們青雲仙門朝陽下院的基本情況,然後再來仔細分說。我下面的話,你們可要認真聽清楚了。”
幾人自是連連點頭。原來的確是只要有靈根就有資格進入內堂,但這同樣也是要分割三六九等的。最特殊的自然就是那一座朝陽峰,通常只有達到築基期以上的修士,才被允許進入山中修煉。而進門時資質爲上等以上者,則可以破例進入。除卻朝陽峰之外,中等以下資質的都集中在這“朝陽下院”。
只是這“朝陽下院”又分爲四等。其中第一等被稱之爲“甲院”,入門後中上資質的子弟可以進入其中修煉,門內提供的靈藥、功法、自由、長老的指點等資源,都在其他一衆分院之上。“乙院”次之,中等資質的子弟可入,各方面資源略遜一院一籌。以此類推,“丙院”是中下資質子弟可入,“丁院”是下等資質子弟可入。
而下下等資質的子弟,他們只能和僕人混居。也能夠學習一些功法,卻只是最淺顯的,身份也低人一等,雖然名義上不被稱爲僕從,但實際地位上卻是差不多的。這些子弟或者每月領取任務,或是爲管事長老的近侍,或者長期在一個地方做雜務,以此爲自己賺取一些修行資源。如果說資質好的子弟是青雲仙門養着,那麼資質下下等的子弟就是要自己養着自己。
說完大致情況,有痣青年笑笑,問他們:“你們的選擇是?”
他話音一落,六個下下資質的子弟已然齊聲開口:“我們希望去伺候管事、長老等貴人,煩請管事幫忙安排。”
有痣青年明白他們是想走討好管事長老以爲自己謀取前程的路子,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口中卻是答應道:“無妨,我這裡有一把籤條,上書正需要僕人的各位管事、長老名諱,你等自行抽取罷。”
那六個子弟欣喜若狂,連忙捧着有痣青年遞來的一個木筒,到一邊仔細挑選籤條去了。有痣青年才又看向劉煜:“這位子弟方纔沒有說話,想是有別的選擇?”
劉煜低下頭,誠惶誠恐道:“楚天舒本事不濟,願去做一些雜務,爲宗門分憂……”
唉,這個更是沒有進取心……有痣青年只好遞過去一本黃皮冊子,說道:“這裡面記述的正是我朝陽下院需人做雜務的所在,你自己去選一項罷。”
劉煜道過謝,拿去認真翻看起來。爲何有痣青年如此惋惜?實在是因爲青雲仙門給下下資質子弟的三種選擇,都是有講究的。其中有一方面固然是因着內堂要人打理,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這些下下資質的人是否能從旁的方面補充資質的不足。
第一項選擇便是最考驗人的,自行領取任務,看起來雖說艱難,實則每一項任務都從許多處磨礪人,一旦在這期間憑藉自身努力熬過來,便是資質差些,也有很多因爲心志堅定而在晉級築基期。到時候會被直接送入朝陽峰,得到長老指點和靈藥洗滌身心。再往後仙緣平順,也大有可能。
第二項是伺候人的,可伺候人的活計,哪裡有這麼容易?更何況若是分到脾性不好的人手裡,那日子更不好過。選擇這任務的子弟,是有進取心者與貪利者一半一半。若是前者的話,能忍辱負重的到後來未嘗不能成功,可忍不得的淘汰也快,青雲仙門絕對不會爲區區下下資質的弟子向管事長老討公道。後者多數能過得不差,可這些人將心思都用在如何討好上,又怎麼能夠認真修行?再者忍辱負重成功了的,念及過往難免心中有所怨憤,對宗門的忠心度也低。貪利者本身就是牆頭草,也不會惹人喜歡。因此做了這第二選擇的,其實是青雲仙門個支脈最不喜歡的一批人。
第三項是雜務,選擇它的人,多半是膽子小、得過且過,也就是有痣青年說的沒有進取心。雖然這種人成就極其有限,但偏偏宗門中,最值得相信的也是這批人。因爲他們不敢脫離現狀,人也老實,能爲宗門多多奉獻。所以青雲仙門雖然惋惜他們浪費了那本來就微末的靈根,但卻也離不得這批人的存在。
有痣青年沒想多久,那邊先挑的六人已經選好。有痣青年問過他們選擇的人後,就將去那些管事長老具體住址的路線告訴他們。六人道過謝,便快步離開此處。這邊劉煜翻看黃皮冊子,挑選得十分謹慎。誠然劉煜是“別有目的”,但卻並非是膽小懦弱。只是他早先對拜師青雲仙門就沒有念想,到了這裡以後又覺得內裡詭譎萬分,自然不願意去趟這渾水。
劉煜進內堂時,已然對觀望到此處有各種果園花園藥園,風景甚是美妙。若是選了雜務,想必也有與其相關之事,他便選擇其一,遠遠地去度日。果不其然,在翻過一遍黃皮冊子後,劉煜找見了自己所想之事,有兩個還算符合他的心意。
其一乃是在果園伺弄果木,需要每日澆水撒肥,除草除蟲,修枝剪木……不過做同樣事之人有數十個之多,都歸一位薛管事管理。
其二則是在百草園做事,需要伺弄花草,精心打理,面面俱到。且做雜事的只有一人,歸一位林管事管理。
劉煜仔細對比二項雜務,終是選擇了第二種。於是他便將冊子交予有痣青年,說道:“楚天舒願去百草園做雜務。”
有痣青年見了,也不多說,就直接告知了百草園所在。待劉煜道謝後離去,他的臉上才露出些複雜的神色來。
這百草園之事看來是好,可卻是那林管事的地盤兒。那老頭性子古怪之極,之前也有好些子弟選了這看來不錯的差事,可沒待上幾天就紛紛被老頭逐了出來。也不知這回這一位,又能堅持多久?
有痣青年的不看好,劉煜一無所知。他不過是按照青年指點,一路走了有半個時辰,才終於到了一處園子外面。門沒鎖,但劉煜並沒有直接向前走,他感應到了這裡的禁制。於是便將之前有痣青年給他的一塊木牌拿出,往前方虛空處送去。
待到一片白芒閃過,劉煜他纔再次起步,不過沒走三五步,就見到迎面而來的一個老頭兒。嘴裡抽着旱菸,腳下踏着草鞋,身上的衣着也很是破舊,劉煜自打走進青雲仙門來,便沒見過這樣不齊整的人物。他就是林管事?
那老頭兒見到劉煜,“吧嗒吧嗒”地抽了口煙,吐出來:“新來的雜役?”
是新來的子弟,只是做的的確是雜役的活兒,這般稱呼倒也沒錯……劉煜見林管事年紀大,便微微躬身行禮,溫言道:“楚天舒見過管事。”
林管事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上下掃了劉煜一眼,說道:“到我這裡做事可不輕鬆,若吃不了苦,莫怪我踢你出去。”
沒否認這稱呼,看來的確是那位林管事了。劉煜快步跟上,越是往園中走,就越是能感覺到空氣變得極其澄澈。劉煜忍不住深吸一口,便覺得異香撲鼻,整個肺腑都舒暢起來。這百草園其實就是藥園,專爲朝陽峰一脈培育靈草的,故而裡面的靈氣格外充足,他從外面驟然進來,自是享受不已。
園中的佈置不類朝陽下院一樣處處大氣而不失精細,而是顯得十分自然。一花一草、一土一石,全都沒有刀削斧鑿的痕跡。只見走過一片土路,就見到一條清澈的水流直通遠方。水流兩邊被矮小的石欄圍了好些花圃似的小塊靈田,每一處中,都有綠影朦朧、青草萋萋。
沿着這條路一直走,能見到一排茅屋,前面的幾間或垂掛着農物、或擺着工具、或放着曬藥大簸箕的藥架子,都有住人的痕跡。而唯獨只有一間在最外側的,,外面卻沒什麼東西。走到那排茅屋前,林管事煙管擡起,指了指最外側的那間,說道:“你就住這裡面吧,牀褥什麼的都有。”
劉煜點點頭:“是。”
林管事見他聽話,轉過身來:“我這裡種的靈草,都不是你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小傢伙能隨便動的。”他說着晃悠悠地回到屋裡,出來時,手中已經多了幾本厚厚的大部頭,甩手扔給了老實等待的劉煜,“把它們先看下來記牢。”
劉煜接過,點頭道:“我知道了,林管事。”稍稍低頭看一眼頁面,就見到最上面一本是《百草圖鑑》,想必是教導他辨認靈草的。在這百草園裡做事,還真不能缺了它。
見他如此順從,林管事倒對劉煜高看了幾分。他雖說是公認的古怪性子,可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之前來的那些子弟,在他們各自的家族也是嬌生慣養的,見他平時穿着破舊,一照面就對他露出輕蔑之情,這已是心性不佳。而後再吩咐其先背熟靈草種類,又都是不情不願,只想要他先教導法訣,如此憊懶不踏實做事之人,讓他怎能不怒?!
這新來的小子看着冷冷淡淡,可是不卑不亢,也願意認真做事。在林管事看來,就算是基本合格了。若日後觀其所爲皆是真心實意,他自然會傳下法訣,到時候,新來的小子才能真正成爲百草園的長駐“雜役”。
時間一晃就是半月過,這日清晨,劉煜捧着一本厚厚的《丹方概要》,走到一方平整的青石邊,坐下來細細研讀。這是他讀的第三本基礎藥理著作,前兩本已經在這段時間裡被他融會貫通,算是漲了不少見識。
林管事早早就去照料靈草,留他一個人在這裡苦讀。劉煜也習慣了,一頁頁地翻過去,快速將各種丹藥的配方和功效統統記下。反覆默誦,牢記於心。半個時辰後,劉煜放下書,舒展了一下-身子。
林管事卯正起牀,中間用一個時辰去伺弄靈草,劉煜在這時間裡,就進行第一輪的古籍誦讀。到辰時,劉煜要去做幾樣朝食,給林管事送去,林管事若是心情好,就指點他辨認幾種靈草實物,他自然又要認真記下。之後劉煜被趕回來,繼續誦讀,到午時準備午膳,過後清洗碗筷,做一個時辰灑掃,再誦讀,準備晚膳,漿洗兩人的衣物,繼續誦讀,直至林管事亥時入睡,他便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