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的敗落是必然,而賈家的緊張看來就有幾分意思。賈家同甄家根基都在金陵,一起起家,同氣連枝,不說牽一髮而動全身,至少互相照應了這麼久,甄家一抄,賈府上下就惴惴不安,賈母親自進宮見了趟元貴妃,奈何賈元春也不大清楚前朝的事。
這幾個月皇上來她宮裡着實不多,她雖一心討好甄太貴妃,不過太上皇去甄太貴妃那兒也漸漸少了。不過既然祖母同母親來問,只得寬慰道:“甄家的事,本宮也不曾聽過,不過甄家是甄家,同咱們家有什麼相干?”
王夫人愁道:“雖是這麼說,但是……”
“母親!”賈元春斂容道,“甄家同我們家並無關係。”
她的聲音冰冷中帶了些決斷,王夫人猶自不知,賈母已經反應了過來,拉了一把王夫人要她噤聲,方纔笑道:“娘娘說的是,老身不過是擔心娘娘在宮裡悶了,同娘娘嘮叨幾句家常話罷了,甄家同我們本來也沒什麼關係,有娘娘這句話,我們就安心了。”
劉煜手持一卷書,正略皺眉頭聽高姬娉說話:“姑娘身邊的那個紫鵑,往日裡常問姑娘爲何不回去榮府,天天個兒勁地提賈家的二爺,昨兒紫鵑還說,賈家的親戚甄家遭了難,寶二爺很是爲那些被髮賣的女子傷感,還要姑娘親筆去信寬慰寶二爺呢,奴婢聽着這話實在不像樣子,特來說給大爺知道。”
劉煜眯了眯眼睛。慢騰騰地道:“去和姑娘說,下午借她房裡的紫鵑來給我弄個扇套。”
林黛玉聽說劉煜要借紫鵑去做扇套子,翻出自己做針線的小簍子來叫紫鵑帶着,還想自己動手。叫雪雁同高姬娉好生勸住了。紫鵑瞧着。心裡暗暗替賈寶玉不值。她是榮國公府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賈家。雖給了林黛玉,仍覺得自己將來是要回榮國公府的——老太太同寶二爺的心思,長了眼睛的都瞧得見!
這林家大爺雖然是姑娘的哥哥,但之前的關係可形同陌生人。這會兒對姑娘好,還不是爲了順利的謀奪林家的家產……姑娘同寶玉一塊兒長大,這麼多年的情分,因爲林大爺的緣故,說斷就斷了。她想着賈寶玉在林黛玉面前伏低做小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姑娘將來是要嫁人的,與其給了沒瞧過一眼不知底細的。還不如給知根知底的人家呢!
紫鵑是這麼想的,面上也就帶了一些,劉煜冷眼看着,心裡嘆了口氣。叫紫鵑拿過自己扇子做了。一邊問她:“你認識字不?”
“跟着姑娘學寫了幾個。”
“《列女傳》同《女誡》看過麼?”
“並不曾。”
“女孩兒家,看一看沒壞處。”他從案上取了套簇新的書來,“這是最全的版,嬤嬤們給妹妹講規矩的那套應該還有點漏缺。這個你給姑娘拿去,姑娘看的時候你也可以跟着學一學。看看把外男天天掛在嘴邊上的結果是什麼。”
紫鵑心頭一跳,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因同林黛玉交好,情同姐妹,她也剋制住害怕,大膽道:“大爺擔心姑娘的名聲,我知道,可是姑娘早晚要嫁人的,寶二爺......”她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劉煜的表情不大好,冷聲道:“我聽說過榮國公府的規矩,好像你們還能直呼他們家二爺的名字,但是林府裡頭,沒有頂嘴的規矩。”他輕聲道,“我看在妹妹的面上,不想動你,不過,你最好記着我今兒個的話,我妹妹是要人護着的,能頂門立戶,能給女眷一方平安樂土的男兒,纔是我妹婿的人選。”
紫鵑訥訥地不敢說話。
“回去吧,以後別跟姑娘說胡話。她被別人說沒規矩,你聽了難不成高興得起來?”
紫鵑離開後,劉煜原本沉凝的臉色卻鬆散下來,他幽幽一嘆,對目前的境況相當無奈。
明明已經確定了賈寶玉掛在脖子上的“通靈寶玉”就是楚萱缺失的那一部分“一線生機”凝聚而成,可劉煜偏偏不敢有任何的動作。這上千世界的天道不但能量高過大千世界的天道,就連對所在世界的掌控力也遠遠不是大千世界的天道所能比擬的!
自從“林黛玉”重生和賈寶玉“格式化”之後,劉煜就清晰的感應到天道對這個世界的監控,它就像是一個獨-裁的導演,不願意讓任何它所關注的角色脫離掌控。
上千世界的天道可是具備着連永恆境界的大能也必須要退避三舍的強大威能,劉煜就算擁有金手指,可在成長起來之前,也絕對不敢擋其鋒芒。事實上,如果不是小蓮和主神的全力相助,劉煜早就被時不時降臨在他身上的“神念”察覺到了他“異數”的身份!
在源星那個大千世界中,劉煜和身爲“世界之子”的鐘小滿再怎麼親密接觸,也不會引來天道的關注,可是在這個上千世界,身爲“世界之子”林黛玉的親人,他就完全逃不開天道的掃描了!
也真是因爲如此,劉煜現在完全不敢暴露出自己的力量,爲了無後患的得到“缺失法則”,他必須完全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來行事。甚至爲了不被天道察覺到異狀,他連自己的本性也稍微的壓制了一些。
雖然劉煜對自己的近況相當的無奈,但無論是皇帝胤真,還是便宜娘鮑氏,卻都對此喜聞樂見。在他們的心目中,劉煜不再和胤翔等人聲色犬馬,不再嗜殺暴力,那可是一種“成熟”的表現!
對此,劉煜同樣無奈,但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這樣的誤會也算是省卻了他不少的解釋。他準備暫時蟄伏起來。潛移默化的去影響林黛玉,讓她在天道允許的情況下“打擊”賈寶玉,讓賈寶玉心如死灰,爲劉煜獲取“缺失法則”做預備。
賈元春省親回宮後。感慨良多。思及大觀園乃是賈府爲自己省親而建,想是要封起來了。不免過於浪費,因而下了一道旨意,叫賈寶玉同姐妹們進內居住。
衆女當是歡欣鼓舞,尤其是賈寶玉。更是喜不自勝,又同賈母撒嬌賣癡,要接林妹妹回來住,賈母笑着應了,賈寶玉親自下了帖子,也不說其他,只道園子裡風景獨好。又有蘅蕪苑等風光秀麗,只有林妹妹住得。卻不知這帖子不知道怎麼的叫香菱瞧見了,說給了薛寶釵聽到,氣得她哭了一場。
原來那日元貴妃省親。命衆姐妹給各處作詩,薛寶釵正是替蘅蕪苑賦詩一首,頗得娘娘讚賞。她心裡也喜愛蘅蕪苑奇草仙藤,累垂可愛,雖擺出了謙讓的態度讓姐妹們先選,心底卻是最中意這裡的,聽賈寶玉說只有林妹妹住得,如何會不生氣?
薛寶釵自來了賈府,一直矜持自恃,她其實頗有些不甘自己商人之女的出身,因而一言一行皆努力不落人話柄,自薛姨媽說了“那金鎖是個癩頭和尚給的,說是有玉的才能配”,不少人就暗暗地拿她同林黛玉做比較了。畢竟麼,寶二爺可有個通靈寶玉呢!
然而,本並不該如此。薛寶釵進京是爲了小選來的,說是選內廷女官,然而薛家母女兩個,一門心思地看中的,可不只是這個!賈寶玉的通靈寶玉再怎麼不凡,還能比得過皇上手上的那枚傳世玉璽和氏璧?誰料做妹妹的正凌雲壯志只待施展呢,當哥哥的殺了人出了事,好好的小選名額就這麼沒了,母女兩個哭了一場,到底意難平。
雖是一開始並沒有看得上賈寶玉,但是薛寶釵並不討厭別人拿她同林黛玉做比較。同是榮國公府的親戚,自己出手大方,端莊和藹,上到王夫人下到丫鬟婆子,哪個不說自己把林姑娘比下去了?怎麼這個自己瞧不上眼的賈寶玉,便要如此呢?
更沒有想到,林黛玉見了賈寶玉的帖子,並不回,只是遣紫鵑跟着林之孝家的回來了一趟,說姑娘如今跟着教養嬤嬤在學管家,來不得。又同賈寶玉說:“姑娘說謝謝寶二爺的好意,只是家裡走不脫,再有兩句話說給二爺聽。”
賈寶玉聽說林黛玉不肯來,早急的什麼似的,聽說林黛玉有話說,忙問道:“什麼話?”
“漢武夢裡蘅蕪香,瀟湘妃子哭無常。”
賈母聽說林黛玉不肯來也是不喜,又見是紫鵑來說的,這紫鵑本名鸚哥,當年是自己的二等丫頭,見林黛玉身邊只有雪雁一個,便給了她,也算是自己家的人,因此把紫鵑叫到身邊來好生問了一問。
紫鵑自打聽了劉煜一頓說,行事便越發地謹慎,她本來一心爲林黛玉謀算,想着賈寶玉最是體貼女孩兒的,又同林黛玉青梅竹馬,還有老太太護着,定是一樁好姻緣,誰知道卻聽到了高姬娉和雪雁的話。
那天賈寶玉又要來看姑娘,被林忠攔着,高姬娉出去看了一看,回來同雪雁說笑:“這個賈府的二爺真有意思,來別人家做客還帶個丫鬟。”
雪雁笑答:“這丫頭是準備一輩子當丫鬟了不成?出來拋頭露面,以後要怎麼辦呢?”
“那丫頭可不是要一輩子當丫鬟的,瞧那眉毛,兩心不結,早不是乾淨身子了。”
她們二人蹲在廊下,說話聲音不大,卻叫正準備出去勸勸賈寶玉的紫鵑聽了個正着。
賈寶玉帶了個丫鬟來,這個丫鬟已經不乾淨了這話簡直推翻了她一直以來對賈寶玉的看法!她一直覺得,賈寶玉雖然有些不懂事,但在大規矩上總不會錯,何況一心對姑娘,斷不會像那些拈三搭四的爺們兒一樣,誰知道,他竟然是這樣的!便是風流胚子璉二爺,也是同二奶奶小定了以後才納了兩個通房丫頭的呀。璉二奶奶那麼好的手段,璉二爺還到處拈花惹草呢。紫鵑知道姑娘是沒有二奶奶的手段的,她也清高,定是不樂意同寶二爺將來的那些姨娘們爭,將來不定得被氣成什麼樣呢!
紫鵑是一心爲林黛玉的。聽了又生氣又難過。給林黛玉倒茶時險些燙了自己,林黛玉見她神情恍惚。以爲她出了什麼事,問了好久,紫鵑只推說累了,想去歇一歇。躺到了牀上,忍不住就流下淚來。
賈母這麼多年的心思她瞧得分明,心裡也想着老太太就這一個外孫女,肯定是真心爲姑娘謀劃的,至於賈母暗示過的林黛玉過了門,她也能給賈寶玉做姨娘的事兒,紫鵑倒沒有多想。她是想一輩子伺候姑娘的,給賈寶玉做小也罷了,橫豎她絕對不會和姑娘爭寵罷了。賈寶玉會帶過來的丫頭是哪個?還有哪個!想不到她一門心思地做出個端莊賢惠懂禮的樣兒,拐着彎地說晴雯不好。是這個意思啊。賈寶玉也實在是不爭氣,嘴上說的一套,實際上做得一套,虧她還覺得就寶二爺配得上自家姑娘呢!
紫鵑這麼想着,對賈母說來說去的意思就有些不大高興了,寶二爺是賈家的鳳凰蛋,但未必是姑娘的良配啊,所以賈母問什麼,她只搖頭說不知,賈母哭林黛玉受苦,她更是說大爺對姑娘多好多好,怕姑娘吃藥苦還做了藥丸子,裡頭的藥材全是宮裡的貢品,恐怕比寶姑娘的冷香丸還要再珍貴幾分呢。
她這話本是無心的,賈母聽了卻忍不住想,莫非是林黛玉聽了府裡頭一些人的嚼舌頭,小性兒上來了才惱的?她自以爲賈寶玉是好的,林黛玉同賈寶玉這麼好,她也是看在眼裡的,就是紫鵑,也是把那規矩放在了一邊,一心爲着寶黛二人謀劃的。她們這麼反常,定是在吃醋了。完全沒有想過人家瞧不上她的鳳凰蛋孫子的可能。又聽王夫人來報姑娘們入住大觀園的情況,聽到薛寶釵住了蘅蕪苑,她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王夫人正打着小算盤,聽到賈母的冷笑,哆嗦了一聲。
賈母是老成精了的人,如何看不到她的小動作?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況且着實欠了薛家的銀錢,因而只道:“這樣很好,叫人在園子裡設個小廚房吧,別委屈了女孩兒們。”又問,“寶玉那兒,多安排幾個值夜的婆子。”
王夫人忙應下了。
金玉良緣?端莊賢淑?教導妹妹們針線?哼!賈母想了想,遣人去接史湘雲。總不好叫一個商人家的女兒在自己家裡獨領吧?!
紫鵑回了林府,先給林黛玉請安,回了她賈府裡頭一干人等的反應,又去見劉煜,如實說了賈母寶玉等的話,便低下頭聽發落了。
劉煜正在寫字,頭也不擡:“哦?照你說如何?”
紫鵑不敢答話。
劉煜笑道:“你那日當着我的面論妹妹的前程,不是挺能說道的麼?如今怎麼了?非要我罵你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混說麼?”
紫鵑忙跪下告罪,見到劉煜不似生氣,才小心道:“奴婢今兒聽老太太的意思,還是要把姑娘配寶二爺的。倒是二太太,估計是想着寶姑娘了。”
“他們家裡頭只有這麼個男丁,就以爲家家戶戶只他一個不成?”劉煜並不在意,“那就讓他們想着罷。”
如今林府裡頭人手足夠,四五班護院門房輪流值班,兩位主子閉門謝客,那府裡頭如何想跟姓林的實不相干。
紫鵑也是經過些世面的,先前在賈元春跟前服侍的抱琴也是她親表姐,因而咬脣道:“雖是如此,但林家到底沒有內房長輩,姑娘也漸漸大了,內閣閨秀女眷的,沒有個長輩領着去見也是不妥,若是老太太以此爲由……”
眯了眯眼睛,劉煜奇道:“難不成我妹妹在賈家時,有長輩領着她去見京中女眷了?”
紫鵑頓時羞紅了臉。
“再者說了,誰說林家沒有內閣長輩了?”劉煜放下手裡的筆,“我看你也是個機靈的,剛剛你去賈家,我去問了妹妹,你服侍她服侍得可還好……”他看着已經開始哆嗦的紫鵑。溫柔笑道,“妹妹問你做了什麼,叫我寬恕你一回,在賈家那地方。你是爲數不多的真心替她着想的人。”
紫鵑把頭低得越發不見了。
“但是。你太容易相信人了,也變得太快了。”劉煜低笑。“先前對賈府如何,如今又這樣,我要信你,實在挺難的……你要知道。有些人,明明不信任你,偏偏還要做出一副樣子來,叫你防不勝防!我喜歡聰明的丫頭,也不討厭有主見的丫頭,但是不夠聰明卻想要自以爲是的,就很惹人厭煩了不是?”劉煜倚回椅子上。“你好好地伺候姑娘就是了,多餘的話多餘的心思不要動,姑娘有我護着,不需要一個奴才跟着操心。”
紫鵑心裡頭一寒。含淚告退,小步往外走時,蒙星魂上來替她打了簾子,她隱約間見到葉襄還在替劉煜研墨,這兩個都是極得煜大爺信賴的親隨,可是剛剛煜大爺說了那麼一大番驚天動地的話,這倆小子卻沒有插一句嘴。
整個屋子裡很安靜,丫鬟親隨們做着各自的活計,煜大爺有什麼吩咐便去做,偶爾有問答,也是恭謹得沒有一句廢話。紫鵑忽然想起了那句被榮國公府主子奴才們天天掛在嘴邊上講的規矩。第一次,感覺得這麼徹底。
紫鵑這丫頭雖然喜歡自作主張,但不得不說,對榮國公府的理解還是很深刻的,果然沒幾天,賈母就叫人來接林黛玉,說是要去南安王府請安,叫林黛玉一起。這次她沒敢讓那些笨嘴咋舌的婆子們來,叫了自己最得力的大丫頭鴛鴦。
林黛玉聽了鴛鴦的傳信,嘆了一口氣,回內間去了,鴛鴦正不解,劉煜特意從宮中爲林黛玉請來的教養嬤嬤嗤笑道:“我們小姐要學管家呢,沒空過去。”
榮國公府女孩兒們可沒有什麼教養嬤嬤,故而鴛鴦並不在意,只笑道:“姑娘家家的,不要拘了纔是,南安太妃素來同我們家交好,在京中女眷裡也是最尊崇的,林姑娘模樣好,又會說話,若合了南安太妃的眼緣,且有大造化呢!”
這南安太妃輩分甚高,同賈母也是老交情了,兩人自在閨中便頗是要好,賈母存了心思叫林黛玉到她面前走一遭,若是求得了太妃做媒,哪怕只是略略提一提,如今丁憂在家的林家小子也不敢駁了纔是。
林黛玉隱隱聽到外間自己先生同鴛鴦說話,待得聽到“林姑娘模樣好,又會說話”,心裡只覺得一陣苦悶,外祖母這是要拿她當戲子給南安太妃尋開心不成?一陣苦悶,落下幾滴淚來。被劉煜特意調撥在林黛玉跟前的絕對心腹高姬娉忙上前替她拭淚,一邊輕聲問道:“姑娘,教養嬤嬤到底是外人,叫她見了這樣的,恐怕要笑話,奴婢將那丫鬟打發了吧?”
林黛玉略一點頭,高姬娉便掀了簾子出去了。
鴛鴦見了裡間來人,略略打量了一下,只見這丫鬟容長臉兒,膚色雪白,眉目清秀,舉手投足頗是自若,一來,也不同她說話,只對教養嬤嬤略行了個禮:“嬤嬤,昨兒您給姑娘出的那道算題,姑娘作出來了,您給進去審查審查?”
教養嬤嬤笑答了一句:“很是。”便進去了。
鴛鴦不知她,紫鵑笑道:“這是我們屋裡的大丫鬟高姬娉姐姐。”
鴛鴦心裡一顫,這紫鵑原是賈母的二等丫鬟,自給了林黛玉,便一直是林黛玉屋裡的頭號人,怎麼如今倒在林家丫鬟的下面了?榮國公府裡頭向來是老太太最爲尊貴,老太太屋裡的貓兒狗兒都要比別處的嬌貴一些的,便是寶玉等,也不敢對老太太給的丫頭指手畫腳,因而她看高姬娉,便怎麼都不順眼了。
然而高姬娉只是給了她一個荷包:“有勞鴛鴦姐姐大老遠來這一趟,這是我們姑娘賞鴛鴦姐姐的。“
鴛鴦瞠目結舌。就是璉二奶奶,也不敢同她這樣說話!
“紫鵑,你同鴛鴦姐姐是老交情了,送她到三門吧。”
紫鵑也頗是壓抑。她原先以爲高姬娉至少會諷刺兩句,不想居然就這麼送客了。不過想來也是,若是一般的客人來,怎麼着也得請着坐一坐,便是不去了,解釋兩句就罷了。可賈府來的是鴛鴦,即便她是賈老太太的心腹,但到底也是個奴才罷了。她在賈府再受到尊重,在林家人的眼裡,還是上不得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