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夜前腳剛走,福一就到了。
“小姐,這是公子吩咐屬下給您送來的雞湯,裡面還特意加了一些天麻,免得您這幾日未曾休息好,再引起頭疼來。”
李傾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食盒,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看這樣子,真的是公子將小姐給惹惱了。
福一也不急,笑嘻嘻道,“小姐,公子說了,明天晚上他要親自下廚,您看?”
“嗯,好,我知道了。”
就這樣?
福一愣了一下,小姐不能說是標準的吃貨,那至少也是比一般人更愛吃一些的。
以往若是聽到了公子要下廚,定然是樂得連上一頓都得省了。可今日的反應,怎麼就這麼冷淡呢?
“還不走?”
李傾月一挑眉,瞪了福一一眼。
福一嘻嘻一笑,“公子心裡頭惦記您呢,這樣,屬下先把湯給您盛好了,您先嚐嘗,若是味道不好,屬下也好有機會再去鬧一鬧膳房。”
李傾月不語,福一知道,她這是默認了。
待將湯也盛好了,李傾月嚐了一口,微蹙了一下眉,“就只有這個?”
福一頓時便是一樂,“當然不是,公子擔心您的食慾不好,特意有讓屬下將您喜歡的幾個菜也帶來了。只是有些冷了,您看?”
“交給綠袖吧。”
“哎,好。”
外頭的綠袖和綠嫵二人早就聽到了裡頭的動靜,只是主子不發話,她們也不敢進來打擾。這會兒聽到了主子和福一的對話,立馬就進來了。
綠嫵聞到了食物的香氣,笑道,“大公子還真是想的周到,知道公主這會兒沒有胃口,還特意吩咐人送來了這些,實在是有心了。”
福一的嘴角抽了抽,雖然知道,她們這樣說不過就是爲了避人耳目,可是自家主子的心意,不能明面兒上表達出來,還是有幾分的委屈的。
“好了,將這些都熱熱,特別是這雞湯,就煨在爐子上吧,我一會兒還要喝。”
“是,公主。”
福一聞此,便知道小姐這是原諒他們主子了,只是明晚上?
“記得告訴顧白,就說我想吃神仙雞了。”
“是,小姐。”
福一嘴上應着,心裡頭卻是偷偷地笑了。
那神仙雞固然好吃,可是做這道菜,可是相當麻煩的,不僅僅是要耗費兩三個時辰的時間,而且還要配備各種麻煩的佐料,特別是那雞肉,爲了能口感更好,味道更鮮美,還要提前醃製一下,做起來很是麻煩。
現在小姐說起了這道菜,很顯然,不僅僅只是想吃了,分明就是在故意地給公子治氣。
不過,這樣也好,只要是小姐還肯如此地撒嬌,那麼也就表示,她跟公子之間,還是十分和諧的。
福一笑眯眯地才走了兩步,便又聽到了李傾月的聲音。
“福一,你待在玄清宮裡頭多久了?”
福一的身子一僵,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便自心間涌了上來。
“呵呵,那個,小姐,公子還在等屬下回去覆命,就先這樣,您慢慢吃,屬下一定告訴公子,明晚給您做神仙雞。”
“嗯,記得,你把自己也洗乾淨了,比起神仙雞來,我更感興趣地是怎麼將你給燉了。”
福一突地打了個激靈,他是知道小姐的脾性的,無緣無故,小姐不會說這樣的話。
難不成,今日兩人有些不愉快,是與先前在湘州之事有關?
福一十分爲難地笑了笑,“小姐,您是知道的,我也只是聽公子的吩咐辦事,您就別爲難屬下了。”
“嗯?”
福一一聽這語氣,就知道他今天怕是沒有那麼容易過關了。
“小姐,要不,下次公子出去辦什麼事兒了,屬下也過來跟您報備一聲?”
李傾月的眸光微亮了一下,不過擡眸時,卻是一片平靜,“我想知道他的動向,難道不會自己去問?何必非要藉助你的這張嘴?還是說,顧白還能揹着我幹一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怎麼會?公子那樣宛若雲端高陽的人,怎麼會做那種事?”福一立馬反駁道。
“怎麼不會?這世間的人事,是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福一被這話一噎,又伸手撓着頭,拼命地想着,如果他今日不能讓小姐的氣消了,明天晚上,估計他真的就得在那大鍋裡頭洗澡了。
“小姐,那要不,屬下去問問這些日子,公子都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都去一一打聽清楚了,再來回您?”
李傾月的心情顯然很好,脣角彎了彎,“嗯,也好。你先去吧,明天午時前,若是沒有來此回我,明天晚上你就自己跳進鍋裡是了。”
“是,小姐,屬下一定會將一切都打問得清楚仔細的。”
福一一走,李傾月立馬就樂了。
既然他讓福一將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報給他了,那她爲什麼就不能也讓人去盯着顧白的一舉一動呢?
有了福一這麼一出,李傾月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綠袖端了熱好的飯菜進來,李傾月吃的也歡喜了許多。
“公主,皇后娘娘籌辦宴會的時間就在後天,您是否要去?”
“當然要去,不去,還怎麼能看好戲呢?”
綠袖一皺眉,面有憂色,“可是公主,皇后分明就是看您不順眼,也不知她在宮宴上,是否會想法子來爲難您?”
綠袖和綠嫵並不擔心有人會暗算公主,她們反倒是擔心,皇后會正大光明地來爲難她,如此,那麼縱然是她有再多的眼線的暗樁,怕是也使不上力的。
“她看我不順眼,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無所謂。她若是不難爲我,我才覺得奇怪了。”
李傾月無所謂地撇了撇嘴,示意自己吃飽了,然後到了一側的美人榻上坐着。
綠嫵招呼了幾名宮人進來,將東西都收拾了,再進來小聲道,“公主,您現在的年紀,可是正值議親,若是皇后有意爲您指婚,只怕?”
李傾月不屑地嗤笑地一聲,“不是我瞧不起她。就她這樣的,還想着爲我指婚?”
綠嫵緊鎖的眉頭,沒有一點點的鬆開,反倒是看到了主子是這樣的態度後,更憂慮了,“公主,不管怎麼說,她都是現在的皇后,亦是您的長輩,若是您公然拒絕,只怕?”
“放心,現在皇后的心思都在安王的身上,怎麼可能會有閒心情顧及到我?再說了,就算是她想爲我賜婚,若是不得到皇上的允許,她敢嗎?”
綠嫵這時才恍然明白,主子的身分特殊,就算是要賜婚,只怕也是要得到皇上的允許才成,否則,皇上多年來的心思,豈非是白費了?
若是皇后隨意地給公主指一門婚事,那豈不是等於在告訴天下所有人,公主不過是先帝的女兒,並不重要?
“公主,您可還記得之前皇后娘娘的宴會上,有兩位極其出彩的姑娘?”
李傾月笑了,她當然記得,如果不是她們兩個當初太惹眼了,人們也不會在那一天注意到她,分明就是她們兩個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李傾月可是記着呢,當初那首詞一流傳出來的時候,顧白可是跟她鬧了好幾天的彆扭呢。
“她們兩個還沒有嫁出去?”
一旁的綠袖幾乎就是要噴出來,主子這是什麼話?
人家那兩位小姐的年紀似乎是比公主還要小吧,怎麼聽着主子的話,人家就好像已經是老姑婆了一樣?
綠嫵強扯了扯嘴角,“小姐,這兩位小姐貌似比您還小,而且,因爲去年實在是太過耀眼,如此一來,反到使得兩位小姐的身價倍漲,當然,一開始也有過尷尬,可是畢竟是受到了皇后娘娘嘉贊過的,又都是出身極好,尋常的貴族,人家可是看不上的。”
“你的意思,這還是要做王妃的主兒了?”
怎麼聽着主子這話裡的語氣不對呢?
“小姐,是不是嫁王爺,奴婢們可是不知道的。不過,人家小姐可都是名門世家的姑娘,而且又是才貌雙全,在上京,那可是最有名的未出閣的姑娘了。”
李傾月點點頭,這一點,她自然知道。
不過,一想到這兩人都曾給她引來麻煩,她還真是有些不爽。
再仔細一想,那位樑小姐似乎還是她大舅母的侄女呢,要是嚴格算起來,她們還能算得上是一門親戚的。
李傾月對梁氏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可是對於這位樑小姐,她還真沒有怎麼關注過。
“讓人去查查這位樑小姐。”
簡單的一句話,綠袖明白,小姐要的,可不止是這位樑小姐的資料,而是整個樑家的資料,只有對於整個樑家都調查清楚了,那樣的話,小姐問起來,纔不會有所遺漏。
當天晚上,梁氏又轉了過來,“我聽下人說,你今日食慾不振,可是身子不適?”
“無礙,有勞舅母掛心了。剛剛也用過了,只是之前覺得有些悶,所以不想吃罷了。”
“那便好。傾月,你現在住在國公府,舅母也沒有拿你當客人,你就是我們宋家的人,若是有什麼需要,你可不要忍着,一定要告訴舅母。”
“是,舅母,我知道您是心疼我的。”
“好孩子,我知道你向來懂事,住進國公府這麼久了,也該出去走走了。不過,一切都由你自己做主,你若不想出門,也無所謂,凡事有我們護着呢,看哪個敢多嘴?”
李傾月心中一暖,舅母對她,那是真的疼愛。
“舅母,聽聞您有一位堂姐妹,可是我們蒼溟有名的女將軍?”
梁氏一愣,隨即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怎麼無端地就想起問她了?她的確是我們蒼溟爲數不多的女將之一,而且,還很是有名。前些日子,我聽你舅舅的意思,似乎皇上還有嘉獎呢。”
果然,齊家老太爺定然也是因爲得知了這一消息,所以纔會急着逼齊天恆將樑將軍接回府中。
“舅母,我聽說過一些有關樑將軍的事蹟,還真是傳奇呢。”
“她的確是個不一般的人。說實話,很多時候,我是很佩服她的。”
李傾月的眼神一跳,笑問道,“舅母只是佩服嗎?沒有羨慕?”
梁氏一怔,淡淡笑道,“我爲何要羨慕她?她有她的人生,我有我自己的家,我們的生活各不相干。她生來就是一個能爲家國做出極大貢獻的人,可我不是。我的心也沒有那麼大,志向沒有那麼高遠,只要是我的家人都能生活得順心如意,我也就知足了。”
“舅母,正是因爲我們蒼溟還有着許許多多您這樣的女子,所以,我們纔會國富民強。”
梁氏笑了笑,“好了,不說這個。那後日的宮宴?”
“我會去。舅母也不必擔心,到時候,我自然會帶上華姑姑,再怎麼說,她也是皇上的人,有些人想要對付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梁氏明顯有些意外,沒想到她竟然也知道會有人要對付她。
“好,既然你決定了,舅母也不再勸你。到時候,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舅母說。”
“是,舅母。”
次日一早,綠袖就將天一閣送來的消息都交到了李傾月的手上。
看着手上厚厚一沓的紙張,李傾月從鼻子裡輕輕地哼了一聲。
與齊家小姐齊名的那位樑小姐,竟然是大舅母的親侄女。
樑素冰,京城梁氏直系的嫡女,人前,總是溫婉大方,可是在自家府內,卻是高傲無禮。只怕,她的這些表現,梁氏也不一定是知情的。
而這幾頁紙內,真正引起了李傾月興趣的,還是一位叫樑素眉的。
她是樑家的庶出三小姐,向來卑微低調,其生母出身良家女子,只是奈何紅顏薄命,早早地便去了,而這位樑素眉,在府中一直受到了樑夫人和樑素冰的排擠,那日子過的,還真不是一般的艱難。
這位樑素眉之所以會引起李傾月的興趣,是因爲在這些資料中,她發現了一個很容易被人忽視的問題,那就是,樑素眉的身分雖然是庶女,而且多年來也一直被樑夫人打壓,卻是頗得老夫人的歡心。
據說是因爲樑素眉的生母是茶商之家出身,所以,這位樑素眉自小也便習得了一手好茶藝,而且辨別各類茶葉十分輕鬆,並且還能輕易地說出各類茶葉的功效。
老人上了年紀,難免會要多心,這會兒想着養生,也無非就是想着多活幾年。
而樑素眉,顯然是抓住了老夫人的這點兒的心理,所以,服侍老夫人,那是格外的上心。
李傾月將手中的那些紙張隨手扔在了桌上,眼睛眯了眯,“看來,這個樑素眉倒是個有心計的,知道巴着老夫人,這日子過地還能順心些。只是可惜了,樑老夫人不管事多年,就算是有她罩着,這樑素眉也不可能就會一切順遂。至少,她的婚事,還是要由樑夫人來做主的。”
綠袖進來看到主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外,頓了一下身形,“公主,明日要去赴宮宴,您是要穿宮裝,還是?”
“本宮既然是公主,自然就要着宮裝了。不然,連本宮自己都不將自己當公主,那些個小人,又豈會願意正眼瞧我?”
“公主說的是,不過,奴婢聽說,宮宴時,皇上和大皇子也都會去。”
李傾月淡淡地應了一聲,事實上,她還是對那位蘇貴妃比較感興趣。
能將皇上迷成了這般模樣,實在是難得。
當今皇上,倒也不能算是一個多麼昏饋之人,只是他身上的戾氣太重,尋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他面前太過放鬆。
只怕就算是皇后,當年也不曾在他面前有過半分的鬆懈。
如今,皇上身上的戾氣未減,唯有在與蘇貴妃相處時,身上纔會泛起一絲的柔意。
之前她以嶽傾的身份進入承乾宮時,無意中看到了皇上正在哄着蘇貴妃用藥,很顯然,那份小心翼翼,就是怕會惹了她不高興。
而那位蘇貴妃,雖然生得美貌,可是也算不得絕美無雙的,畢竟宮裡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兒了。
而且從後宮的用度來看,這位蘇貴妃那裡的脂粉之類雖然都是最佳的,可是蘇貴妃本人,似乎是不喜上妝,至少,她是不喜濃妝的。
蘇貴妃對皇上的態度,也很是奇怪,似乎是心儀於他,可是又一副隨意的模樣。
兩人相較,顯然,皇上纔是那個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一個。
“明天樑家和齊家的小姐都會去吧?”
“回小姐,正是。原本皇后是有意只請大皇子過去請個守,順帶着說幾句話的。可是不知何故,竟然突然改了主意,允了二皇子殿下也過去。”
“哼,只怕這是皇上的意思纔是真的。”
綠袖不語,這些都是宮裡送出來的內幕消息,外人自然是不可能會知道的。
就是宋嬌這樣的皇戚,也不可能知道如此隱秘的消息。
明日會有兩位皇子前往鳳舞宮請安,只要是想想,便知道定然會十分熱鬧。
“您說,皇后娘娘會不會趁機算計二皇子?”
李傾月紅脣一勾,“與我何干?皇后要算計誰,是她的事,只要是不惹到我,我就當做是沒看到好了。”
剛剛摸進來的福一一聽,這腳下的聲音就重了些。
小姐還是一如既往地腹黑加冷漠呢,還想着藉機會看戲?
“給小姐請安。”
李傾月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只一眼,福一就覺得自己的後背發涼,小姐眼神的殺傷力是越來越厲害了,眼瞅着,這就要蓋過他們主子了。
“怎麼樣?我希望你今天不會是來給我講故事的。”
“當然,小的怎麼敢?”福一賠着小心,嘿嘿笑了。
一刻鐘之後,福一總算是無事一身輕地離開了護國公府,走的時候,險些就與宋子夜撞到一起了。
好在他跑的快,宋子夜雖然是覺得有生人靠近,可是福一的輕功那也不是假的,等他轉頭四處查看的時候,福一早跑了。
“大哥此時過來,可是有事?”
宋子夜搖搖頭,“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想問問你,明日的宮宴,可需要我陪着你一道去?”
“大哥難道也要去宮裡頭挑一位美嬌娘?”
宋子夜瞪她一眼,“沒大沒小!哥哥也是你能打趣的?我的意思是明日送你們至宮門口。”
李傾月一愣,難道自己說不用,他就不送了?這也不符合他平時的表現呀。
宋子夜解釋道,“樑公子約了我明日吃酒,也就是我的表哥,我幾日前就應下了,誰知道你會去參加什麼宮宴?”
“哦,無妨。大哥自去便是了,府中有這麼多的護衛,也沒有什麼。再說了,皇上不是還派了這麼多的御林軍保護我嗎?到時候,我會陪在舅母身邊的,你放心。”
李傾月知道宋子夜的心思,他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梁氏。
梁氏在外一直都有着賢惠的美名,即便是大舅舅一直不曾納妾,可是在外頭,也無人指責大舅母是一介妒婦。
原因無它,只因十餘年前,舅母就曾給舅舅物色過幾房出身不錯的妾室,可惜了,大舅舅當着那些來媒人的面,便嚴辭拒絕了。既全了舅母的名聲,也算是給自己換了一份清靜。
“好,有妹妹在,我自然是無需擔心。”
宋子夜感激地看向了李傾月,這個妹妹果然聰明,他也正是擔心自己的母親進宮後,會被什麼人給算計了。
當然,人家要算計她,其目的,大概無外乎就是衝着護國公府,或者是他們這些小輩的婚事了。
梁氏多年來雖然賢惠,可是出門應酬並不多。
再者,十年前新帝即位,母親也因爲先後之事,所以一直不願意進宮說話,除非是逼不得已的一些情形,否則,她是絕不肯進宮的。
這一次,皇后直接讓人給送了懿旨過來,她若是再不去,可就等於是在打皇后的臉了。
“大哥,聽舅母的意思,之前有意要將樑家的姑娘許給你爲妻?”
宋子夜搖搖頭,“我現在無暇思及此事,再說,樑家的幾位表妹,也都只是我的妹妹。”
李傾月的眉心微動,對於這樣的答案,她還是很滿意的。
事實上,對於什麼表親結親的做法,她還真是有些不太支持的。
她與他們不同,她並非是地地道道的古人,雖然她一出生就到了這裡,可是腦子裡的那些記憶,卻是無法抹去的。
既然表哥無心與樑家的姑娘結親,那麼,她倒是可以想法子幫大哥結上一門好親事。
入夜,上京的夜空,與他處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除了偶有的打更聲,與旁城亦是相同,一片寂靜。
月亮高高懸起,雖不是正圓,卻也十分明亮,走在月下,不提燈籠,倒也能看得清過往之路。
玄清宮內,一如既往地安靜,只除了顧白的寢殿。
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湯,李傾月微微縱了縱鼻子,語氣中略有不滿,“就只有這些麼?我還以爲至少也有六菜一湯的。”
顧白擡眸,語氣清淡道,“只你我二人,哪裡用得完那麼多?豈非是糟蹋了?”
李傾月臉色一冷,鳳目輕瞪,“你怎知我吃不下?”
顧白竟是輕輕笑了,而後拿起玉箸,夾了一塊兒雞肉給她,“你不是想吃神仙雞了?快吃吧,冷了就會多一些腥氣,不好吃了。”
李傾月對於顧白這樣的表現,有點兒滿意,不過,更多的,似乎是不太適應。
“你明日要去參加宮宴?”
李傾月正在咀嚼的動作一停,也顧不得嘴巴里還有東西,嘟囔道,“不就是去吃個酒席嘛,怎麼弄的人盡皆知的?而且聽你們的語氣,都生怕是我要吃虧似的。”
顧白則是淺笑一聲,“你想多了。”
李傾月一愣,“什麼?”
顧白將玉箸放下,然後表情淡淡的,一番儒雅清貴的模樣,可是吐出來的話,能把李傾月給氣死了。
“我是說,你明日小心些,別將宮裡頭給鬧的太不像樣了。”
“嗯?”
“我從來不擔心你會吃虧,遇上你,吃虧的永遠只會是別人!”
這是什麼話?
李傾月一擡眼皮,“喂,你不貶損我幾句,就覺得不舒服?好歹我也是一位公主吧?怎麼就讓你說的像是能將皇宮給鬧的雞飛狗跳的潑婦了?”
“你連文鬆院都敢燒,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涼涼的話一堵,李傾月還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你到底還讓不讓我吃了?”李傾月賭氣道。
“吃吧,不說了。明日的宮宴,小心些就是了。梅皇后的本意,自然是爲了給安王選妃,可是不代表了,她就不會打別人的主意。”
李傾月的眸色一暗,顧白暗示得如此明顯,很顯然,他又收到了什麼內幕消息了。
“具體一點!”
“安王的正妃人選,自然是早已內定,明日皇后要看的,也無外乎就是幾位良娣、良媛、承徽、昭訓、奉儀等位分的人選。”
李傾月一挑眉,大皇子只是得封安王,又不是太子,哪裡有資格來挑選這些?按規矩,安王除一正妃外,只能再配二孺人十滕,餘下的姬妾自然不會有明確的數目限制,可是皇后現在就起了這個心思,是不是也太早了點兒?
“這些可都是太子東宮纔能有的品級封號,皇后這麼早就開始打這個主意了?”
“在她看來,安王早晚都是要登上太子的位置的,就算是皇上不喜歡安王,可是別忘了,安王是佔了一個嫡長子的位置,而且,多年來一直都是循規蹈距,不曾有任何的大錯。皇上實在是沒有什麼理由,不立他爲太子的。”
李傾月不屑地輕哼了一聲,“不自量力!”
“梅後是不是蠢,不必管她。倒是明日,你要記得莫要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不該惹的人?
李傾月的眼睛微微一眯,憑着她的本事和身分,這宮裡上下,還有幾個是自己不能惹的?
說句有些張狂的話,就算是皇后,也得對她恭敬三分,當然,那得是換成了嶽傾的身分。
可是李傾月也明白,顧白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樣一句,顯然,他是有所顧慮的。
猛地,一個名字跳進了李傾月的腦海,“你該不會是說,明日的宮宴,蘇貴妃也會參加吧?”
“我聽說,你已經見過蘇貴妃了?”
李傾月點點頭,“見過了,人倒是生的很美,只不過,倒也不至於能讓人魂不守舍的地步。”
顧白輕嗤一聲,“可皇上喜歡她,不是嗎?”
這倒是真的!
無論這個蘇貴妃到底有什麼本事,事實上就是,皇上專寵她一人!
而且是多年來,一直專寵於蘇貴妃,若是明日,她也出現在了宮宴上,那可就真的是要熱鬧了。
好像,皇上曾下過旨意,蘇貴妃是無需向任何人行禮的,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皇后。
嘖嘖,若是明白蘇貴妃果然出現在了宮宴上,卻又不對皇后行禮,真不知道,梅後的臉色會黑成什麼樣?
“蘇貴妃專寵多年,想來,皇后不會那麼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來打她的主意吧?”
“那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看着顧白笑得一臉壞壞的樣子,李傾月就知道,明日的宮宴定然是會十分熱鬧。
說不定,皇后還真就是要出手對付蘇貴妃了。
仔細一想,蘇貴妃專寵後宮多年,幾乎是整個後宮的女人,都會視她爲敵吧?
李傾月的眼色一暗,“只怕蘇貴妃真出現在了那樣的場合,還不知道多少人會使絆子出來呢。就算是有皇上庇護,可是我記得,之前也出現過皇后鳩殺皇帝寵妃之事。”
顧白的眸中閃過一抹精光,“似乎是幾百年前,北漠皇室曾出現過,也因此,直接導致了北漠數十年的動亂,那位北漠皇,竟然是傷心欲絕之下,消失無蹤了。”
李傾月的身子微微一傾,“所以說,皇帝專情什麼的,最是讓人頭疼了。”
“可是之前也有不少皇帝專情,國泰民安的例子。比如說大夏國的開國皇帝和皇后。”
李傾月擺擺手,再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那種事情,多少年纔有那麼一例。不太現實。不過,像我現在的這位叔叔,竟然能對蘇貴妃專情至此,倒也是不容易了。”
“你現在的身分是榮華公主,小心地與蘇貴妃處好關係,總還是對你沒有壞處的。”
李傾月皺了一下眉,對於那位蘇貴妃,她倒是不討厭,而且總覺得她看人看物,那種十分淡然的眼神,讓她心中有些發慌。
能擁有這樣眼神的一個女子,而且還是陪伴在了帝王的身邊,其之前的出身和教養,定然都是極好的。
不知何故,李傾月總覺得那位蘇貴妃身上的某些氣質,是她一直所渴望,可是卻始終無法達到的。
也正是因此,對於蘇貴妃,她的感覺還是有些複雜的。
從自身來看,她喜歡這樣的女子,至少接觸過兩次之後,她覺得那樣的女子,其實是很淡泊的性子,不會是那種一味只追逐名利地位的。
可是從心底的最深層,又似乎總是叫囂着,要讓她離這樣的女子遠一些。
是因爲自己無法成爲那樣的人,所以,生出了酸葡萄心理嗎?
微甩甩頭,李傾月想不明白,也沒打算非得要弄出個所以然來,乾脆就不再去糾結了。
她不是一個很執着的人,當然,報仇這件事情除外。
她不認爲自己一味地去追求什麼,就一定會有結果。
恰恰相反,有的時候,反倒會容易帶來極爲不爽的負面影響。
所以,她對於除了報仇之外的事情,都一律不是很上心。
當天晚上,李傾月留在了玄清宮,倒不是因爲顧白的那頓晚膳起了作用,而是顧白給她的那套鞭法,她雖然一直有練,卻不曾找人試過。
二人間的氣氛融洽了一些,李傾月便迫不及待地與他開始了對打。
雖然九節鞭越用越純熟,可她還是希望能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劍,女孩子家用鞭子,總讓她感覺到了幾分的狠辣,不如用劍,至少看起來很有美感。
對於她的這些想法,與她相處多年的顧白自然也都明白。
事實上,在得知她一直有心要一把與錚明劍相媲美的兵器時,他便一直在差人尋找,只是那種東西,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次日,李傾月陪同大舅母纔到了門口,便看到了二舅母齊氏在宋嬌的攙扶下出來了。
李傾月一眼掃到了打扮得十分搶眼亮麗的宋嬌,不由得微垂了眼瞼,在這種宴會上打扮地如此出衆,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嗎?
再說了,皇室的宮宴上,風頭是那麼好出的嗎?
李傾月搖搖頭,對於宋嬌到底是如何想的,她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反正於她而言,就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已。
馬車上,梁氏對於宋嬌的打扮,似乎也很不滿意,“真不知道她們母女是怎麼想的,真以爲嫁入皇室,就是女子最好的歸宿?”
李傾月勾脣一笑,“舅母,那是人家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過問太多才好。您一心爲了人家,可是人家卻未必肯領情呢。”
梁氏輕嘆一聲,自然也明白李傾月的意思。
若是自己阻止,只怕二房還以爲是他們看着人家要高升,心裡頭不痛快呢。
“傾月,我知道你不喜歡嬌兒,可是再怎麼說,也是我從小看大的,我膝下又一直無女,國公府統共也就只有這麼一個正經的小姐,二房其它的幾個庶女,我一年到頭,也是見不了幾次的。”
“舅母,不是我不喜歡宋嬌,而是她是大姑娘了,自己也懂事了,既然是她自己非要去往這堵牆上去撞,旁人是拉也拉不住的。”
梁氏一噎,拉不住,就不拉了?
“你若是她的嫡親的伯母,也便罷了,可是大房與二房原本就是一個嫡一個庶,您說的多了,人家反倒以爲你是不安好心了。”
梁氏點點頭,欣慰地笑了笑,“還是你想的周到,罷了,由着她們去折騰罷了。”
一行人到了皇宮門口,不曾下車,李傾月便聽到了外頭極爲熱鬧的說笑聲。
聲音雖然不高,可是僅一簾之隔,大部分還是能聽得清楚的。
梁氏小聲道,“聽這聲音,當是齊夫人帶着齊家小姐來了,哦,也就是名動京城的那位齊婉葉小姐。”
李傾月點點頭,“既然二房的人與其親近,那我們不妨等一等再下去吧。”
梁氏不解,“難道你不想與那位齊小姐結交一番?”
倒不是梁氏想的俗氣,而是如今齊婉葉和樑素冰在上京的名聲,實在是太過響亮,縱然之前有那首詞使她們難堪,可是到底是名門貴女,又屢受皇后誇讚,與她們交好,自然是有利無害的。
“不過是一介小小的世家女,本宮還不放在眼裡。”
李傾月此時已是端起了公主的架子,不是她故意要高人一等,實在是身處這樣的環境之中,人不自知,便極其容易被人作踐的。
梁氏愣了一下,微微笑了,“我們傾月,果然纔是貴女的風範。”
宋嬌拉着齊婉葉的手,說了好一會兒話,一旁的兩位夫人也是相談甚歡。
宋嬌的本意,就是要讓李傾月下來,然後再故意冷一冷她,沒想到,她們竟然是遲遲不肯下車,這分明就是在故意拿喬了。
宋嬌的眼神一轉,故意擡高了聲音問道,“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伺候的?這都到宮門口了,怎麼也不知道請大伯母和表姐下車?”
齊婉葉本來不知道里頭坐着的人是榮華公主,聽她這麼一說,也往馬車的方向看了去,心裡頭,還是有幾分好奇的。
宋夫人看到了那邊兒的動靜,知曉定然是李傾月平時見人少,這個時候不好意思下車,所以十分理解並且體諒地說道,“讓齊夫人見笑了,傾月這丫頭平時極少出門,嬌兒,你還不快去請你表姐下來?”
“是,母親。”
梁氏聽着外頭的動靜,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齊氏,分明就是在故意貶低李傾月,這是以長輩的姿態,在指責李傾月不懂規矩了?
------題外話------
作死的宋嬌呀…今天應該不會二更了…嘻嘻,要允許我適當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