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婉今年九歲,按照丞相府的規矩,還未滿十歲的小姐是不能入戶籍的。而還未入戶籍的小姐是沒有獨立的院子的。而在丞相府,除了一個七小姐慕清婉九歲沒有入戶籍之外,便只有一個與慕清婉同歲的八小姐慕清羽了。
因此兩人目前同住在閣苑,閣苑是每個丞相府小姐未入戶籍之前所居住的地方。許是這院子里人清稀少,顯得頗爲冷清。慕風華到閣苑的時候,就只有一個小丫鬟在清掃地上的落葉。
小滔一進院子就大喊道,“小浪,六小姐來了,快來接六小姐進屋裡去!”小浪,應該就是那個掃落葉的小丫鬟。
只見那個掃落葉的小丫鬟聽罷“誒”的應了一聲,立馬就丟了掃帚,轉過頭來,一張小臉兒上滿是驚訝。她雙手在衣襬上擦了擦,連忙跑過來給慕風華見禮,“奴婢小浪,見過六小姐,六小姐安。”
慕風華微微皺眉,擺擺手,溫和道,“不必多禮,快進去看看清婉纔好。”說罷,蓮步輕移往慕清婉的所在的西廂房去了。
在經過北廂房的時候慕風華腳步微頓,若是沒有記錯的話,慕清羽就是住在這閣苑的西廂房的,中間與慕清婉的北廂房不過只以一排花草相隔。
慕風華側耳傾聽,屋子裡靜悄悄的,想來應該是沒有人在屋裡的。
身後的淡雅見狀,開口問道,“小姐,怎麼了?”
慕風華回過神來,搖搖頭,道,“沒事兒,走吧!”說罷便向前行去了。淡雅看着慕風華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北廂房,眼裡閃過一抹思索,便又踏步追着慕風華去了。
小浪歡快的像只小麻雀,一路歡快的跑着向前。反之小滔,除了時不時的抽泣幾聲之外,倒是該有的禮節一分不少。慕風華看着小滔,暗自點頭,心中閃過一抹計較,沉默不語。
在路上,慕風華一邊行走,一邊似是無意般問道,“小滔,八妹妹可是沒在?”
小滔聽罷,連忙回道,“回六小姐的話,八小姐今兒一大早的就被二夫人身邊兒的柳色姑娘叫去了,說是琴房新來了個女琴師傅,琴藝高超,請各位時常空閒的小姐們前去觀賞學習一番,免得錯了時機。”小滔這話說的很委婉,只因整個丞相府乃至整個祁元王朝的人都知道,丞相府六小姐慕風華雖頂着一個嫡女的身份,卻是個十足十的草包,整天除了玩樂別的什麼都不會。因此每每像有這種場合都是不會有慕風華前去的。久而久之,衆人便習慣性的忘了有個六小姐會在這一行列之中。
“哦?”慕風華聽罷,微微皺眉,心中有什麼快速的一閃而過,卻是怎麼都抓不住。
來到西廂房門外,還未進屋裡,便聽得一陣咳嗽聲傳來,那聲音似是連人的肺都要咳了出來似的。慕風華聽着,便覺得那聲音似是咳在了她的心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壓制着自己想要快步衝進去的衝動。
小滔聽見了這聲音,小臉兒上閃過一抹急色,擔憂更甚。推開房門便快步向裡間行去。
慕風華看罷,心下微微一動。這丫頭,倒是難得的忠心,若加以培養倒也是個可用之人。打定了注意,慕風華也快步向裡間而去。
一進裡間,沉悶的空氣似是壓在人的心間,又似是攪在肚子裡的蛔蟲令人作嘔!
慕風華舉目四望,房裡有三個丫鬟在伺候着,慕清婉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幾個丫頭見了她紛紛垂首行禮,壓低聲音道,“六小姐安。”
慕風華微微點頭,見這裡間的門窗盡全是緊緊關閉着的。她不悅道,“這屋子這般的沉悶,怎的還把這些門窗都關着!”
“回六小姐的話,這是大夫交待的,七小姐身子弱,又有重病在身,實在是不能在見風惹了涼加重病情。”慕風華眼神一凌,掃過那說話的丫頭。
那丫頭年約十一二歲,身着碧綠襖裙的丫鬟裝。她頭微垂,露出一節粉嫩如玉的脖頸。慕風華見狀眉梢微動,身後的淡雅也注意到了,她看了一眼慕風華,欲言又止。
“擡起頭來。”慕風華淡淡道。
那丫頭聽擺,緩緩擡起頭來,神色不卑不亢,眼角眉梢處隱帶一絲輕蔑與不屑。
慕風華瞧着她,嘴角緩緩勾出一絲微笑,她緩緩道,“七妹妹的房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這般伶俐的丫頭了?我竟是不知。”隨後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青蕪,原本是二夫人房裡的丫鬟,只不過七小姐近來身子弱,二夫人體恤,便派了我來此照料七小姐的日常起居。”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頗爲自豪,彷彿就是在說,我是丫鬟我自豪一般,隨後她又覺得似有不妥,逐加了句,“當不的六小姐一句伶俐,只不過是恪守本職罷了。六小姐貴人事兒多,自是不甚清楚的。”最後一句卻是略帶諷刺。
聽罷青蕪的話,慕風華臉上的微笑更甚,眼裡漸有冷意凌成。只怕照料是假,怎麼想着弄死清婉纔是真吧?
她心裡微哧,是呀!青蕪!多麼伶俐的名字呀!前世第一個發現並在衆人面前說七小姐與人苟合的便是她青蕪呀!後來更是被柳氏派在她的身邊兒伺候,爬上歐陽坤的龍牀。都是眼前這個伶俐的青蕪呀!她怎麼可能忘記!
怎麼可能忘記這個丫頭是如何合着柳氏來殘害她們姐妹的?怎麼會忘記?!怎麼可能忘記?!死也不會忘記!!
慕風華只是淡淡微笑的看着她,並不說話,可不知爲什麼,青蕪總覺得那微笑之下是能凍結人性命的寒冷,她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慕風華不說話可並不代表其他人不會說,劉媽媽聽見這丫頭在自家小姐面前這般無禮,當下冷哼一聲,嗤笑道,“你這蹄子,當真是缺教養,什麼時候主子沒發話你就能說話了?什麼時候在主子面前也輪到你自稱我了?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爲奴爲俾的本份了吧?還是說你已經不把主子們放在眼裡了!”
劉媽媽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後幾乎是吼了出來。青蕪聽罷,也不免怕了。奴大欺主!這個罪名若是傳了出去,她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她轉念一想,我可是二夫人的人,這個婆子憑什麼對她大吼大叫的?
一想到她身後有二夫人撐腰,青蕪的底氣又足了,她下意識的直了直腰桿兒,“媽媽這話兒青蕪可是擔當不起,青蕪是在二夫人院子裡教養的,禮數到不到自有二夫人管教。媽媽還是不要亂咬一通了罷!”這意思就是,我是二夫人院子裡的人,自有二夫人院子裡的規矩,你這個老婆子就不要狗拿耗子了。
這可是明晃晃的示威了!
劉媽媽一路來都是個規矩嚴謹的人,從她一直生氣慕風華獨自出府去金佛寺便可見一般。此刻聽的青蕪這麼說,氣的一張臉青了又紅,紅了又白,卻偏偏不能在說什麼了。
慕風華聽罷,眼眸微眯,“哦?”她尾音緩緩拉長,似有一絲玩味,“原來二孃院子裡的規矩竟然是這樣?丫鬟都能和主子頂撞相提並論了?”既然劉媽媽不好說,那便我來說就是!
青蕪聽罷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便又聽的慕風華淡淡道,“即如此,那我可要去二孃院子裡好生的詢問,學學二孃培養丫鬟的方法,免得日後出門兒丟了咱們丞相府的臉面可就不好了。”說罷作勢就要轉身出門兒。
這可嚇了青蕪一跳,她本就是來氣亂說一通,說完了纔想起來還有一個正經的主子還在這裡,心裡悔的腸子都恨不得青了纔好。
看見慕風華這樣子,她連忙跑上去拉住慕風華的衣袖。慕風華回過頭,凌厲的眼神彷若實質。似是穿透她的血肉,直擊她內心的最深處,她的靈魂,嚇得青蕪心下微顫。
淡苒見狀,立馬就喝道,“你這個小賤蹄子,幹什麼呢?小姐的衣袖也是你能碰的!真是不知死活!”說着跳上去就一把扯過呆楞的青蕪,揚手便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這還沒完,只見她又扯過青蕪的腰帶,手指成錐的去揪青蕪腰間的嫩肉。她打的不過癮,一邊揪還一邊兒罵罵咧咧的道,“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蹄子,白娼貨,我讓你亂叫......”她早就看這賤蹄子不順眼了,更何況她還是她最討厭的柳娼婦院子的人。平日裡拿柳娼婦不能怎樣,現在碰見她的人出了差錯,還不可勁兒的發發牢騷?
青蕪平日裡高傲慣了的,只不過是嘴皮子厲害了些,哪裡抵的過堪比女漢子的淡苒。當下便被打的一陣亂叫,胡亂的伸手抵抗淡苒殘虐。
場面突然失控,這是慕風華也沒有想到的事兒。看着這混亂的場面,聽着淡苒那一溜兒順口的胺攢話,慕風華只覺得額頭掛了無數條看不見的黑線,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淡苒這堪比......潑婦的一面呢?
她在想,淡苒這脾氣是不是日益見長了?看來,改天還是要找淡苒說說這個事兒。這脾氣要改改,不然連人家都不好說了。
劉媽媽雖然也不待見青蕪這丫頭,可一想到她身後的柳氏,她還是覺得不要給小姐惹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了,畢竟現今這當家作主的還是柳氏呢。淡雅也是急得一屁股火,淡苒這丫頭,什麼時候能讓她省省心?讓小姐省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