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一愣, 玄燁患了痘瘡之症?是了,確實差不多在這個時候。
可惜玄燁生了痘瘡被移出宮,在宮外靜養。佟妃也跟了去。本想着下面教訓教訓佟妃, 沒想到她倒是躲過一劫, 安心在外頭照顧她的兒子。
不管婉晴怎麼不待見佟妃, 到底稚子無辜。她便打發了夏雪去慈寧宮問情況, 又送了些東西去。太后自然是看不上的, 但福臨卻盛讚婉晴知禮懂事。
第二日,恭妃並恪嬪來探望婉晴,順便說起三阿哥移居外宮治病的事。婉晴知道三阿哥不過半年後便治好, 這是萬料不到的奇蹟。遂也沒怎麼擔心。
恭妃聽婉晴說送禮至承乾宮,不禁笑了, “我以爲妹妹是一味只知道防守的, 沒想到竟也有主動出擊的時候。”
婉晴眨巴眼, 笑道:“怎麼,姐姐想下棋了?”
恭妃笑了, “我棋藝不精,還望妹妹手下留情啊。”
恪嬪也來了興致,“我來觀戰!”
李嬤嬤擺上棋盤,恭妃望着婉晴,“妹妹身子可支持的住?”
婉晴微微一笑, “無礙的。”
恭妃這才應了。
兩人邊下棋, 邊說話。
“如今靜妃與貞妃已有嫌隙, 我們正好可以下手。”恭妃落下一子。
婉晴捏着白子思索, “靜妃雖然狠毒, 但生性愚笨。若只因我送禮予和卓,便引得兩人有了嫌隙。那麼, 她反倒不足爲懼了。聽說靜妃走後,和卓立刻去了景仁宮。”
恭妃盯着婉晴下了一子,不禁讚了聲好。“看來貞妃確實有些心思。知道靜妃靠不住了,改依傍佟妃。可那佟妃一不受寵,二又不是蒙古科爾沁人。她不如依附皇后、淑妃或端妃更好些。”
婉晴笑着看恭妃,“姐姐,不好意思了。”她捏起黑子,繼續道:“皇后一直不太管事,待人接物都是淡淡的,那神情就不想和後宮諸妃有怎麼額外的糾葛。而淑妃天真活潑,沒甚麼心思。端妃嘛,倒是令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麼。難以把握。佟妃……”婉晴笑了笑,“佟妃身份不高,僅是漢女子。可她有一子傍身,而那一子又極受太后看中。與其說她想巴結佟妃,不如說想通過佟妃巴結太后。”
“太后?”恭妃落子的手一頓。
未等婉晴說話,恪嬪插嘴道:“這後宮看起來是皇后掌管,可實際上太后纔是掌控後宮的人。”
婉晴凝眸道:“恪嬪妹妹說的不錯。可是太后本就不喜歡我,皇上這樣寵愛我,她必是恨我入骨的。”
恭妃笑着拾了白子,“我就說妹妹你分心了,你瞧瞧。不過妹妹說太后恨你入骨,卻也有些誇大了。若不然妹妹試試看討好太后?”
恪嬪搖搖頭,“我看是難。”
婉晴正欲說話,碧紗櫥處傳來福臨的笑聲,“恪嬪,什麼難吶?”
三人皆是一驚,紛紛起身行禮。福臨誰也沒瞧,只扶起了婉晴,瞅見棋盤,便生出一絲興趣。
“怎麼?你們誰在和晴兒下棋?”福臨興致勃勃的搶了恭妃的位置,“阿蘭這棋很明顯的敗象。”
恭妃謙遜道:“臣妾棋藝不精,自是無法和賢嬪相較的。”
福臨好脾氣的安慰恭妃,“阿蘭,你且觀戰,朕來與賢嬪一較高下。”
婉晴執子而笑,“唔,皇上這話可是要替恭妃姐姐出氣呢?臣妾可不敢落子了。”
福臨瞪她,“你這可是嫌棄朕了?”
婉晴捂嘴笑,“那倒是不敢的。臣妾沒有這個膽子。”
恭妃見狀也笑了,“皇上和妹妹如此恩愛,真是羨煞臣妾和恪嬪妹妹了。”
福臨很是喜歡這樣融洽的氣氛,不禁關切的看着恭妃並恪嬪,“朕好些日子都沒去看望你們了。你們能替朕多陪陪賢嬪,朕心甚慰。”
恭妃心裡倒不然,還是笑着說同婉晴交好的話,而恪嬪有些不舒服,好在她也是個知禮的,臉色不太好、也只是一閃而過。這一閃,被婉晴看在眼中,卻是不太妙。宮中樹敵,到底不是什麼好事。
於是,晚膳本是她陪福臨用,倒是特意留了恭妃和恪嬪。福臨心情好,便也允了。席間婉晴多次靜聽福臨同恭妃、恪嬪說話,恪嬪的神情好了許多。她這才放了點心。
嗯,看來以後當着恭妃和恪嬪的面,和皇帝說話也要注意些。到底後宮裡的女人心都系在皇帝身上,能幫她、也指不定哪日一妒忌了,反倒同別人一起害她。
可真讓她竭力勸福臨去別處歇歇,又會惹惱福臨。要知道,她之前也是勸過的,福臨爲此倒生了好大的氣。
佟妃帶着三阿哥玄燁出宮至行宮養病。宮裡諸人幾乎都認爲三阿哥死定了。得了痘瘡沒人治好過,更別說玄燁僅是個三歲幼童了。佟妃自是哭的肝腸寸斷,不能自持,硬是在慈寧宮跪求了一天,太后才允她出宮陪伴兒子。
玄燁這痘瘡出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后本就爲悼嬪的事氣的不輕,這下她看重的皇子,竟又得了痘瘡,又氣又急之下,終於支撐不住病倒。福臨忙囑咐太醫院好生將養照料,一時間兒子面臨死亡,額娘又病倒。福臨憂心不已。
寧妃這邊抱着福全想着自己的心思,她倒不認爲玄燁去了,福全就有機會。到底皇帝還年輕,闔宮妃子也多,加上又有備受寵愛的賢嬪在,她沒這個妄想。
靜妃可不管這麼多,往日裡她是不會把寧妃放在眼裡的,可一來和卓已經不足以信任,她又急需幫手,病急亂投醫,便找到了寧妃這裡。
她們兩人說了半晌的話,婉晴也得知這個消息。她不擔心靜妃會不會有所行動,反而倒很希望靜妃有所動作,畢竟抓人把柄要抓在明處,治罪也要有個由頭不是。而今她最愁的是太后的病。
恭妃勸她正好可以在這個時候去侍奉太后,以博得太后諒解和喜愛。而婉晴前世做了太多討好太后的事,只是,前世太后待她還算是不錯,並不像今生那樣厭惡。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刻意討好。
恪嬪年紀小,意見正好與恭妃相左。她覺得太后一直不喜歡婉晴,甚至在婉晴有孕時,也不曾多加照拂。而且太后一向偏袒母家,婉晴搶了科爾沁女人所有的寵愛,太后不會因其示弱而喜歡她。
各人有各人的說法,婉晴還真頭疼起來。恰好這時,內務府的沛公公帶着幾名宮女而來,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特賜了來伺候娘娘。
婉晴溜眼便看見站在後面的柳絮,心裡很是高興,特命夏雪賞了沛公公。沛公公得了臉,自是心花怒放。逐一介紹這幾個新進的宮女。“娘娘,這個是芳兒,那個是倩兒,還有是蓉兒。”
那個蓉兒,自然是柳絮了。
婉晴點點頭,讓李嬤嬤把人帶下去。沛公公又把一些賞賜留下,這才作揖離去。
恭妃又勸了婉晴趁勢討好太后,便也作辭離去。
她們一走,婉晴便招來柳絮,也就是蓉兒。細細看了她的傷痕,頗爲不忍,撲簌簌掉了眼淚。
蓉兒忙道:“娘娘不必如此。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能爲娘娘分憂,是蓉兒的福分。”
婉晴自是很信任蓉兒,便說了自己正在煩惱之事。
蓉兒聞言道:“娘娘不妨一試。若是有所成效即是好事一樁。若無效,也博了個孝心。皇上更會念着娘娘懂事而疼惜娘娘,左不過沒有損失。”
當真要去侍奉太后嗎?婉晴也不是個大奸大惡之人,前世她拖着病體,今生小月子也過了,於情於理,也是要替皇帝盡一盡孝心的。
……
皇太后精神不濟,嗜睡倦怠,這幽幽醒轉,一眼便看見自己最不待見的人立在牀邊,莞爾一笑輕柔的說:“太后醒了?臣妾命人端藥來。”
“你來做什麼?”皇太后不拘她,根本就把不耐之色擺在臉上,語氣頗爲冷硬。
婉晴當做沒聽見,笑向蘇茉兒道:“勞煩蘇茉兒姑姑端藥來吧。”
蘇茉兒應是正要離去。皇太后冷笑一聲道:“你既然要討好哀家,那麼一切必須親力親爲。使喚哀家的奴婢,也要問問哀家願不願意讓你使喚。”
婉晴到底是大家閨秀,皇太后這話說的極爲不客氣,言語間又暗示她需要像奴才一樣服侍她才行。想起前世她的悉心侍奉,今次皇太后此言,激得她差點出言相譏,但還是忍了下來,溫和笑道:“太后教訓的是。臣妾這便去將藥端上來。”
見婉晴走了,蘇茉兒不忍道:“太后,賢嬪本無甚麼大錯,爲何您這樣討厭她?”
皇太后微眯起眼睛,淡淡道:“哀家見人見事這麼些年,還能看不出董鄂氏耍什麼花樣兒?這會子侍奉哀家,無外乎看出掌管後宮之人是哀家,不是皇后,也不是皇帝。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先是與博果爾不清不楚,還膽敢通過她阿瑪在宮裡打探皇帝行蹤。這不就是有預謀爲之?”
“可恨皇兒糊塗。竟生生叫她迷住。來日裡,這個狐媚子若是生下皇子,你覺得這後宮還會是我們科爾沁的嗎?月初哥哥派人送信,說是科爾沁族人對皇帝的所作所爲非常不滿。不滿什麼,無外乎是不滿皇后至今未有身孕。皇后一日不能誕下嫡子,我科爾沁就有可能會大權旁落。若是玄燁即位倒也罷了,那佟妃是個好掌控的,後宮還會在哀家手中。倘若是那董鄂氏的兒子即位,以她將皇帝玩弄鼓掌間的手段。哀家手中的權力,那就不得不拱手相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