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個陸媒婆似乎在街面上沒有引起什麼波瀾,柳家搶親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冷軒蓉心驚膽戰的等了幾天卻沒有發現樑三公子有什麼其他舉動。冷軒蓉也去竇先生那裡探了口風,可竇先生似乎不願意多提樑三公子的事情,所以冷軒蓉也沒能打聽出什麼來。
後來冷軒蓉又去找了那個衙差趙寒武,不過聽說趙寒武被派出去辦事,沒在縣衙。
冷軒蓉雖然撲了個空,但卻覺得這也未嘗不是好兆頭。畢竟到現在爲止都沒出現什麼影響她下一步行動的事情。更何況,就算是那樑三公子精於詭計,他卻也算不到以後將要發生的事情。在這一點上,冷軒蓉佔據着絕對的優勢。
除去打聽消息的時間之外冷軒蓉都一心一意照顧父親。
冷承戚雖然受了不小的驚嚇,但得知這件事情平安了結之後他也算放心了,安養幾天之後就恢復的差不多了。
“軒蓉啊……”冷承戚顫巍巍在屋中找了一圈兒纔到冷軒蓉身邊問,“顏良呢?”
冷軒蓉淺笑着輕聲說,“顏良大哥說要出去捕些野獸回來給父親你補補身子。”
“哎呀……”冷承戚苦着臉搖頭道,“他現在是朝廷通緝的要犯,還出去捕什麼野獸啊。我這麼個糟老頭子多活一天就多拖累你們一天,又何必呢……”
冷軒蓉扶着父親坐下來,道,“父親你可別這麼說,等這些事情都了結了之後我們還要過好日子呢。等父親身體再好一些,我就去鳳泉嶺上把顏良大哥找回來,然後我們就開始做些毛筆之類的出去賣一賣,到時說不定還能發一筆小財呢。”
冷承戚又是苦笑一下,他擡起那隻乾裂的手輕輕撫着冷軒蓉的頭頂,輕嘆道,“傻孩子,這小小的衲巖縣裡有多少讀書人?就算是他們每人來買一支我們做的毛筆,又能賺回多少銅錢啊。我看啊,我們不如儘早變賣了這間老屋,出去找一處荒地,耕田種地,上山打獵,避世而居,也是樂事……”
冷軒蓉聽着父親的話,眼前似乎出現了那男耕女織的場景。如果生活真的能夠那樣平和該有多好。
只可惜……
冷軒蓉忍住嘴邊的話沒有說出口。
父親啊,只可惜這世上事不由人,如果只是躲藏,到最後怕是還會落得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境地。
不行啊。
冷軒蓉又陪父親說了一會兒話,而後換了一身從趙嬸兒家裡借來的趙嬸兒兒子穿的衣服,帶上家中剩下的最後一點銀子,向父親辭別。
“軒蓉,你可一定要小心啊。”冷承戚眼角含淚,聲音也有些顫抖。
冷軒蓉依然淺笑着,她已經跟父親交代好了,“父親,我不在的時候,不管是誰來了,你都不要害怕,也不要慌張。這件事情,我們一定能夠做成!”
冷承戚望着女兒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不禁也使勁兒點了點頭。多少年了,他從未有過如此希望。
雖然女兒要做的事情有些令他摸不着頭腦,但女兒能夠成功,一定!
冷軒蓉背上裝滿乾糧的包裹小心翼翼的出門,一路朝着東邊城門而去。
出城的時候雖然受到了盤查,但冷軒蓉身上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所以最後順利出了衲巖縣城。她走累了就坐在路邊休息一下,餓了就從包裹中掏出乾糧吃一口,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她纔來到鳳泉嶺。
傍晚的鳳泉嶺樹影搖曳,寂寥清冷,有些嚇人。
冷軒蓉不敢亂走,她順着官道低頭前行,突然聽到耳邊響起一陣響亮的鳥鳴聲。
冷軒蓉心中暗喜,前後看看,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她才一貓腰,快速跑進了旁邊的樹林中。
沒跑幾步,冷軒蓉就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而後便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顏良大哥!”冷軒蓉輕喚一聲,擡腿就往前跑,哪知忙中出錯,一腳踩在了一塊石頭上。
她身子一歪就要往下倒,這時曾顏良風馳電掣一般閃到冷軒蓉身邊,伸出手臂將她穩穩接在了懷中。
冷軒蓉氣喘吁吁,臉上的紅潤也不知道是因爲剛纔跑了幾步還是因爲曾顏良這敏捷一抱。
曾顏良也難掩臉上的喜悅,他扶着冷軒蓉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往林中深處跑去。
兩人又跑了一炷香的時間,纔算停住腳步。
在這裡說話官道上一定聽不到聲音了。
曾顏良這纔開口道,“軒蓉,你可算是來了。我可擔心死了。”
冷軒蓉喘勻了氣兒才解開身上包裹遞到曾顏良手裡,“顏良大哥,快吃點兒東西吧。”
曾顏良把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放着的都是乾糧。他咧嘴一笑,拿起一個饅頭咬在口中,然後包起剩下的東西塞進懷裡,再次拉起冷軒蓉的手大步往林中走。
又走了幾步,眼前竟然閃出一座一人多高的小木屋。
曾顏良打開屋門,帶着冷軒蓉來到屋中。
這屋子是用木頭堆砌出來的,四面牆壁和房頂都用獸皮堵的嚴嚴實實,雖然看上去非常簡陋,但是至少還能夠遮風避雨。屋子裡面放着一張木牀,牀上也鋪滿了獸皮。屋子正中間,一小堆灰燼似乎還有些溫度。
這裡沒有桌椅,曾顏良便讓冷軒蓉坐到那木牀上,他把乾糧掏出來放好,然後又出去了。片刻之後,他抱着一堆乾柴回來,手中還提着一大塊肉。
“這季節野獸身上都沒什麼肉,要是秋天就好了。”曾顏良一邊說着一邊在那灰燼堆中重新撥弄出火星兒,然後放上木柴,沒多久火焰就竄起來了。
他熟練的把肉割開,串在木棍上烤了起來。
冷軒蓉目不轉睛的在一邊看着曾顏良利手利腳的做這些事,這些事情對她而言都無比新鮮。
“軒蓉,那個陸媒婆怎麼樣了?”曾顏良蹲在地上烤着肉,一張臉也被火光映的紅彤彤的。
他離開老屋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陸媒婆的事情,但那時冷軒蓉說自己有辦法解決這件事,讓他放心到這邊來,這段時間他可真是心急如焚,要不是冷軒蓉千叮嚀萬囑咐說這邊的事情非常重要,他一定早就回去了。
冷軒蓉也知道顏良大哥會擔心,她便簡略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死了?”曾顏良皺起眉頭擡頭望着冷軒蓉,問道,“莫非是那個樑三公子殺的?”
冷軒蓉搖搖頭,“我去見陸媒婆的時候她就已經身受重傷了,樑三公子說她傷重不治,也許是真的……”
其實冷軒蓉完全不是這樣想的。
傷重不治?笑話!
就算是那人傷的再重,怎麼會這麼巧就在冷軒蓉和竇先生離開的時候就死了呢?再說冷軒蓉當時看的清楚,那陸媒婆氣息不弱,不像是馬上會死的樣子。一定是那樑三公子殺了陸媒婆。可是冷軒蓉現在並不知道樑三公子爲何這麼做,她不想讓顏良大哥跟着擔心,所以也就只能這麼說了。
曾顏良長出一口氣,嘆道,“陸媒婆以前如何我是不知道,但就她對你做的事情,也算是死有餘辜了。貪財作惡之人有這樣的下場,也算是老天有眼。”
說完這話,曾顏良拿着烤好的肉交給冷軒蓉,笑呵呵道,“這幾天我白天都蹲在路邊等着,晚上就在這四周獵些小東西。嚐嚐這兔肉好不好吃。”
冷軒蓉家中一直貧寒,前世也一直受苦,所以幾乎很少能夠吃到像樣的東西。這肉香讓她不由得嚥了口口水,張口咬下一塊,肉汁鮮美,好吃極了。
曾顏良見冷軒蓉狼吞虎嚥的吃着兔肉,不由得擡起手來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輕聲道,“慢慢吃,我獵來很多呢。”
一句話讓冷軒蓉鼻頭一酸,可她還是忍住了將涌出來的淚水,低下頭一口一口吃那鮮美的兔肉。
等冷軒蓉吃飽之後,曾顏良把東西都收拾好,他讓冷軒蓉睡在木牀上,自己拿了兩張獸皮躺在地上。
兩人其實都沒有什麼睡意,便藉着微弱的火光輕聲聊起來。
曾顏良告訴冷軒蓉,這裡其實是山中獵戶打獵時用的房子,這山嶺上像這樣的房子還有不少。前幾天曾顏良怕縣衙裡的人再來山上找人,所以沒敢到這獵戶小屋中來,但是觀察幾天之後他發現這山上完全沒有風吹草動,看樣子趙寒武說的一點都沒錯,縣衙是真的放棄在山上尋找他了。
“而且這附近也沒有什麼異常的動靜。”曾顏良望着冷軒蓉,輕聲說。
冷軒蓉默默算着日子,“再等等吧,許是就在這一兩天了。”
曾顏良張了幾次嘴,那到嘴邊的話卻都沒有說出來。
冷軒蓉只告訴他在這裡等着,轉機便會出現,可到底要等什麼,她卻沒說。之前那些事情讓曾顏良明白了冷軒蓉做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有道理的,可現在看來,她自己卻對這次的事情沒有什麼把握。
那所謂的轉機到底是什麼?冷軒蓉又到底知道些什麼?
曾顏良只能根據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猜測,可憑空猜測恰巧又是他所不擅長的。
苦惱與困惑只能壓在心底,曾顏良看着冷軒蓉有些疲倦的面容,嘴角卻挑起了欣慰的笑容。
他心中暗想,放心吧,不管以後出什麼事兒,我都會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