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之中,除了曾顏良、賀笠靖和昌洪凱之外,還有一個被賀笠靖帶來的人。這個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裝,臉上還蒙着黑紗,看上去神神秘秘的。昌洪凱看了他兩眼,卻沒有說什麼。他自己帶了曾顏良這個護衛在身邊,也就不能對別人帶的人盤問了。更何況茅屋外面還與他手下兩百精銳,昌洪凱對這次會面心裡是十分有底的。
他開口對賀笠靖說,“賀大人,別來無恙?”
賀笠靖低着頭,似乎沒有聽到昌洪凱的話,自顧自用他那沙啞的嗓音問道,“昌洪凱,你爲什麼要圍困武明郡?”
昌洪凱聞言也低下頭來,冷聲道,“賀大人這話問的奇怪,我昌洪凱是爲誰辦事,難道你還能不清楚麼?”
“你昌洪凱早就謀劃着爲自己辦事了。”賀笠靖緩緩擡起頭,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着昌洪凱,低聲道,“你難道真的以爲你圍住了我武明郡,安龍義那父子二人就能跟你講和了?昌洪凱,你這白日夢做的可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生生死死,我只有這麼一條路。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昌洪凱也怒目瞪着賀笠靖,“把我逼上這等絕路的,恰好就是你賀大人,不是麼?”
昌洪凱這話說完,不成想賀笠靖竟然冷笑起來,昌洪凱狠狠攥着拳頭,恨不得馬上拽過賀笠靖揍他一頓。昌洪凱知道從賀笠靖上任武明郡的郡太守之後就一直在想辦法往朝廷更上層去爬,只可惜他在朝廷之中沒有根基,所以一直沒能如願。賀笠靖是個聰明人,御城庫走水事件一出,他立即投靠了安龍義,爲此他不單想方設法幫忙陷害了幾位與他關係不錯的官中文人,也協助安龍義處理了不少逃竄到外面的人。昌洪凱是要被處理的人之一,要不是他順從了安龍義的意思在鳳泉嶺中練兵,估計早就死在賀笠靖的手下了。
“賀大人如今也失了背後的靠山,怎麼樣?是不是背脊時時的發涼啊?”昌洪凱說罷,也笑了起來。
賀笠靖收斂笑容,嘆道,“是啊,我現在確實是沒有靠山,但我賀笠靖爲官多年,靠的也不是他安龍義。我做的那些事情爲的只是明哲保身,這又有什麼錯?昌洪凱,你現在與其關心別人,不如關心關心自己,你摸摸自己的脖子,看是不是涼颼颼的?”
昌洪凱聞言皺起眉頭,兩人就這樣瞪着對方,好久沒有再說話。
曾顏良看着這兩個人,心中暗想,這兩個人都是被安龍義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傢伙,不管怎麼看都是半斤八兩,而如今兩個人都不得不離開安龍義,境況又是何等相似。賀笠靖坐守武明郡,昌洪凱掌管着十萬精兵,可偏偏就是這樣兩個人,竟然還都沒有辦法撼動安龍義分毫?只能說安家父子太過精於算計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曾顏良突然發現賀笠靖和昌洪凱完全不做聲,面對面坐在這裡,也沒有要談什麼的意思。兩人這是在幹什麼?曾顏良想了想,終於頓悟,他們是在等什麼人吧。
果然,兩人在這茅屋之中一直等了將近兩個時辰,直到日頭偏西了,才聽到遠處有車馬聲傳來。
曾顏良來到茅屋窗前朝外面看去,只見一輛樸素的車馬停在茅屋前,車簾挑起,兩個書生打扮的男人先後從車馬上走了出來。曾顏良看清兩人面貌之後不由得一驚,他匆忙衝出茅屋,上前給兩人施禮。
“五先生,冷先生,你們兩位怎麼到這裡來了?”曾顏良實在是驚訝,他是被人綁架來的,所以馬上想到了這兩位先生說不定也是遇到了什麼兇徒。曾顏良警惕的看了一眼那車馬,發現車馬上除了趕車的車老闆再沒有別人了。
這時五先生過來伸手拍拍曾顏良肩頭,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冷承戚看上去也是一臉釋然,道,“顏良啊,說來話長,我們的私事兒以後再敘吧。”
曾顏良看到這兩位先生,心中頓時有了不少的底氣。但與此同時,他也馬上找到了自己的立場,不管這裡的事情如何發展,自己必須要保護好兩位先生的安全。
兩位先生邁步朝茅屋走去,曾顏良跟在後面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五先生竇彥東。他不會忘記給冷軒蓉下毒的人就是這位五先生,但如今他帶着冷承戚來到這龍潭虎穴,也不知道做的是什麼打算。曾顏良加倍警惕,心裡不由得暗想,最不濟自己要帶着冷先生從這裡逃走,到時候回到皇城接上軒蓉,三人一起再尋覓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避世隱居。
做好了這個打算,曾顏良這才邁步跟着進了茅屋。
等他進來的時候,茅屋之中幾個人已經圍桌落座了。
只見五先生竇彥東坐在主座上,雖然風塵僕僕,但卻依然很有精神頭兒。他看看賀笠靖,又看看昌洪凱,開口就問,“你們二位知不知道朝廷要怎麼應對這件事?”
賀笠靖和昌洪凱意外的恭順,兩人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賀笠靖的武明郡被圍的嚴嚴實實,所以消息一概得不到。而昌洪凱取的消息的途徑不多,他所知道的也只是零星之言。
五先生擡眼看了看曾顏良,笑道,“曾顏良,你來這裡的時間不長,你來告訴他們,現在皇城裡的人都是怎麼說他們的。”
曾顏良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纔開口道,“說賀笠靖和昌大叔兩人串通一氣意圖謀反。”
昌洪凱一聽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這與他所知道的消息完全不同,他到這個時候纔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消息來源了。而賀笠靖則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似的,沒有什麼反應。
竇彥東點點頭,接着說,“現在你們二位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等着朝廷大軍一到,誰也跑不了。”
竇彥東把朝廷將要派兵攻打這裡的消息詳細的給他們兩個人說了一遍,只聽賀笠靖長嘆一聲,道,“五先生,事到如今我都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到這裡來。我賀笠靖現在成爲了那安龍義的替罪羔羊,以五先生的慧眼不會看不出來吧?他安龍義運籌帷幄,我賀笠靖一招棋錯,滿盤皆輸,難道到了現在還有什麼翻身的機會麼?”
竇彥東聞言低聲道,“賀大人,你這話說的不對。你確實是一招棋錯,可你卻不能滿盤皆輸。你這裡如果滿盤皆輸了,那朝廷只怕也該滿盤皆輸啊。武明郡是何等要地想必郡太守賀大人你最爲清楚,等安龍義滅了你們兩位之後,他難道還能將兵馬直接撤回?現在他連大將軍府都控制住了,起事估計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昌洪凱聽竇彥東說道大將軍府,急忙道,“五先生,我想大將軍府是不會真的對安龍義唯命是從,我們現在頂着造反的名聲,所以大將軍府纔會出兵,遲家現在雖然沒有一個比得上他們先祖的管事人,可他們畢竟滿門忠烈,不可能做有損名聲的事情。”
“昌將軍……”竇彥東有些無奈的問昌洪凱,“我只問你一句,如果現在朝廷派兵前來攻打你們,你昌洪凱,和你賀笠靖,能夠立刻投降麼?”
昌洪凱立即搖頭,“朝廷裡到處都是安龍義的爪牙,投降就等於送死。”
“所以說……”竇彥東,幽幽道,“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安龍義等的就是你們三股勢力打到一起,然後他坐收漁人之利。安龍義的次子已經暗中調集了大批人馬,只等着你們這裡打到差不多的時候,就會強行突破武明郡關隘,直取皇城。”
竇彥東所說的話,賀笠靖其實都已經想到了,可想到了又能怎麼樣?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現在被困在武明郡,說不定等不到安龍義的兵馬來到,他就要被忍飢挨餓的百姓給弄死,就算是等到朝廷的兵馬和昌洪凱交戰之後剩下他武明郡郡城,賀笠靖一沒有足夠的守城兵馬,二也沒有一丁點退路。怎麼看都是絕境。
這時就聽昌洪凱沉聲問,“五先生和冷先生特意到這裡來,想必是有退敵之策了,我昌洪凱洗耳恭聽。”
竇彥東笑呵呵站起身來,揹着雙手開口道,“如今要想破了安龍義佈下的局,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們二位化干戈爲玉帛,只要二位歸順朝廷歸順皇上,我們就有辦法扳倒安龍義。”
賀笠靖和昌洪凱聽竇彥東這麼說,臉上都現出一層陰翳。他們誰也不相信竇彥東說的這話,扳倒安龍義?簡直不可能。
這時竇彥東過來拍拍冷承戚的肩頭,冷承戚心領神會,從懷中拿出兩疊紙,分別交個賀笠靖和昌洪凱。之後輕聲道,“二位想必都知道那御城庫走水一事牽連甚廣,不單是我冷承戚,就連你們二位也都被牽連在其中。就是這件事才使得安龍義坐穩了首輔丞相的位置,而這件事……”冷承戚微微眯起雙眼,小聲說,“也會成爲推倒安龍義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