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睜開眼睛,與前世相同的一片黑暗讓冷軒蓉驚出一身冷汗。她猛地從牀榻上坐起來,匆忙跑到不遠處的圓桌旁邊,點燃燭火,然後端着燭臺衝出了房間。
整個院子都被冷軒蓉打掃的乾乾淨淨,偌大的院子裡除了冷軒蓉之外,再沒有其他人。冷軒蓉將燭臺放在腳下,緩緩在院中踱步。擡頭望,一顆月牙掛在天邊,繁星閃耀,竟然讓冷軒蓉覺得有些熱鬧。雖然不時的有一陣夜風吹過,但冷軒蓉一點都不覺得冷,想來也是,現在已經是初夏了。
冷軒蓉突然想起那次與顏良大哥一起看到的那個大戶人家門外的池塘,那池塘中的蓮花大概都已經開了吧。蓮花的幽香似乎隨着冷軒蓉的思緒緩緩飄來,冷軒蓉深吸一口氣,方纔的恐懼一下子被驅散了許多。
前面的院子裡沒有什麼動靜,也不知道顏良大哥回來沒有。
冷軒蓉突然感覺還是以前在老屋的時候最好,生活雖然艱辛,但每次顏良大哥從外面回來,冷軒蓉都馬上會聽到響動。開始冷軒蓉總是會開門出去看看,後來她發現顏良大哥怕驚動她,動作越來越小心,於是就算是聽到響動了,她也不再出去了。只要隔着門知道顏良大哥平安回來就足夠了……
過去的事情,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只要過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在冷軒蓉腦海中,冷軒蓉便又打了一個寒戰。她不願再多想,乾脆端着燭臺出了自己這個院子,躡手躡腳的朝前面走去。冷軒蓉覺得隨便走走也好,免得自己睡不着胡思亂想。
她怕驚擾了休息的那些人,於是不敢在後面院子迴廊中停留,一路悄悄的快步走,徑直過了私宅,來到前面店鋪。
進了店鋪冷軒蓉纔想起白天孟莊清跟夥計們說的話,這家鴉青墨閣裡面賣的大多都是竹節紙張之類容易走水的東西,所以店面到了天黑就關門,儘量不要把燭火帶進來。
冷軒蓉扭頭看看自己手中的燭臺,再看看周圍那些楠木架子上一件件東西,不由得苦笑着搖搖頭,小心翼翼的從後門退了出來。
站在店鋪後門和私宅之間的空隙處,冷軒蓉心中暗想,大半夜的自己跑出來實在不是個聰明之舉。
正在猶豫着是不是要趕快回去的時候,冷軒蓉突然聽到遠處似乎傳來了什麼聲音。
仔細分辨,似乎是男人們說話的聲音。
冷軒蓉下意識的吹滅了燭臺中的燭火,小心翼翼的朝聲音的方向走去。等她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這聲音居然是隔着牆從外面傳來的。冷軒蓉走到牆邊,把耳朵貼在牆上屏住呼吸聽着外面兩個男人的對話。
其中一個男人低聲說,“……這些話恐怕也就只有你敢去說了。我們磨破了嘴皮子也沒有用。”
“你們都知道寒慶兄就是這樣的脾氣。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情況,不管是誰說,恐怕他都不會棄之不顧的……”
冷軒蓉聽着這個人說話的聲音,隱約覺得有些耳熟。
“唉……這可不是小事兒啊。弄不好山上這些兄弟都要跟着……”
“不會的……寒慶兄不是那麼沒有分寸的人……”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冷軒蓉很快就分辨不出他們在說什麼了。
想來兩個人大概是走夜路正好經過這裡,夜深人靜,沒想到這麼幾句話讓冷軒蓉給聽到了。
寒慶兄……
冷軒蓉沒想起來那聲音到底是在哪裡聽到過,卻記住了這個名字。扭頭看看自己手中已經沒有了亮光的燭臺,冷軒蓉苦笑着搖搖頭,心想自己這大半夜的出來遊蕩,還偷偷聽路人說話,真是莫名其妙了。於是轉身跟來時一樣,悄然返回後院去了。
鴉青墨閣開業之後,不單店面上常常有人光顧,暗地之中也有了不少的生意往來。這些暗中的生意大多數都是衝着王爺杜亦霖和帝師府竇先生來的,所以就算是冷軒蓉說過一切都教給孟莊清,可一旦來了這樣的人,她還是不得不出面去應對一下。
剛開始的時候冷軒蓉非常不習慣,甚至連應該與這些人說什麼都不知道。好在身邊有顏良大哥幫忙,顏良大哥雖然也沒處理過這樣的事情,但他畢竟見過三教九流的人,尤其是這些人尤其喜歡故弄玄虛說點“暗語”,這種時候曾顏良大多也都能應對自如。在這一點上,連孟莊清都對曾顏良刮目相看了。
店中的這些人都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冷軒蓉心中卻有些急躁起來。
雖說他們在這裡的目的顯而易見是爲了那個賀笠靖,可將近半個月的時間都過去了,杜亦霖那邊竟然再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冷軒蓉也想過是不是應該再給他和竇先生寫一封信,可幾次提筆,卻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寫這封信。最後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順其自然的好。免得說錯什麼話,讓杜亦霖察覺到她極力隱瞞的事情。
而在這半個月中,賀笠靖那邊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整個武明郡平靜的讓人急躁,冷軒蓉越來越急躁。
鴉青墨閣裡的人總能看到冷軒蓉坐在二樓一個房間中,盯着手中一本黃曆發呆。就連曾顏良都不知道冷軒蓉爲什麼會對那隨處可見的破黃曆這麼感興趣。
冷軒蓉皺着眉頭一邊翻着黃曆一邊想,杜亦霖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說他到了皇城之後就忘了之前他在衲巖縣受的那些氣了麼?他就這麼輕易的放過賀笠靖了?或者是他又有別的打算了?不管如何,好歹也給這邊一個音訊啊!
杜亦霖他們一定早就回到皇城了,也不知道竇先生現在怎麼樣了。從上次他給冷軒蓉回了那封信之後,冷軒蓉也沒有再得到他的消息。聽那個孟莊清說竇先生似乎一直沒有入朝爲官的意願,可冷軒蓉覺得杜亦霖既然將竇先生帶回去了,說不定會有別的打算。
不知想了多久,冷軒蓉終於想通了。杜亦霖既然對這邊放置不管,冷軒蓉覺得自己還是全心全意考慮自己要做的事情好了。
最近的天氣是越來越熱,盛夏像是沒有什麼預兆一樣就到來了。不過冷軒蓉也覺得這大概只是自己的錯覺。因爲不久之前才感嘆過初夏的來臨。可是外面的蟲鳴實在鬧人,冷軒蓉幾次想找顏良大哥想想辦法,卻又怕顏良大哥問起她到底是爲什麼事情心煩。
萬一他真的問了,冷軒蓉只怕又得跟他說謊話了。
冷軒蓉不想對顏良大哥說謊話,更不願意用別的理由藉口敷衍顏良大哥。可她所煩躁的事情,是關於前世的記憶。無論如何,只有這一部分秘密她沒有辦法與任何人分享。
其實就算是說出來了,大概也沒有人會相信。顏良大哥會相信麼?冷軒蓉不敢去試,也不願意去試。
她看着手裡的黃曆,捏住兩頁不斷的前後翻看,因爲她不能確定那件事到底是發生在哪一天了。對現在的冷軒蓉而言,這件事可能非常重要,可能關係到以後自己的復仇能不能順利施行。可她就是沒有辦法冷靜下來回憶出那件事到底是哪一天發生的……
前世的冷軒蓉根本沒有看到黃曆的機會,更不知道自己還會有需要確定日子的時候。
到底是哪天來着?
“軒蓉,你怎麼還在看這本黃曆啊……”
曾顏良的聲音毫無徵兆的響起,嚇得冷軒蓉一哆嗦。
曾顏良見自己嚇到冷軒蓉了,急忙過來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坐在她身邊歉意的說,“房門開着,我見你愁眉不展的在這裡翻看黃曆,就想進來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冷軒蓉又是一驚,急忙搖頭道,“沒……沒有什麼……”
曾顏良盯着冷軒蓉的眼睛,像是在確定她的話一樣,半天才說,“這幾天你就一直唉聲嘆氣的……是不是想伯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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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了……
曾顏良這話一出口,冷軒蓉只覺得自己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她急忙點頭,“是啊,我們出來也有段時間了,不知打父親那邊怎麼樣了……他獨自留在衲巖縣,我實在不太放心。顏良大哥,不如我們找時間回去看看吧。”
“好。”曾顏良當即應了。
可說完這話,冷軒蓉又煩惱起來。
她把黃曆放到曾顏良面前,翻着那兩頁輕聲嘟囔,“是這一天呢……還是這一天呢……”
曾顏良看看那兩頁黃曆,恰好就是兩三天之後。
“顏良大哥,你說我們哪一天回衲巖縣去?”冷軒蓉決定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也想不起來了,就算是錯過,以後再想辦法吧。反正這件事不像當初去救顏良大哥那個時候一樣緊迫。
“嗯……那就早一點回去吧。後天,如何?”曾顏良指着前面那一頁問冷軒蓉。
“那就聽顏良大哥的。”冷軒蓉低頭看看,見那頁黃曆上寫着“宜動土木忌婚喪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