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章 解難題,元歌得讚賞,華嫉妒
“是嗎?在哪裡?”裴諸城疑惑地低頭去看聖旨。
從接到這道讓人頭疼的聖旨開始,他已經反覆看了無數遍,上面的內容幾乎能倒背如流:“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着令刑部尚書裴諸城主審棘陽州刺史玉之彥延誤軍資,致棘陽州失守一案,務必依律行事,無枉無縱,欽此!”最下面則是鮮紅的皇帝御印,除此之外,別無內容。
跟其他傳令聖旨一模一樣,哪裡有偏向玉之彥的意思?更遑論救他的辦法。
“父親看這裡!”望着裴主城疑惑的目光,裴元歌微微一笑,纖細潔白的玉指點在明黃色的錦緞上,泛着淡淡的玉樣光澤,“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審理延誤軍資、受賄行賄兩案,或者說,延誤軍資等案,但是聖旨只命父親審理棘陽州失守一案,並沒有提到行賄受賄的事情。棘陽州失守,玉大人功過相抵,並無罪責,皇上這樣說,不是明擺着要赦免玉大人行賄受賄之罪嗎?所以,父親不必理會行賄受賄之事,只審理棘陽州失守一案,將玉大人無罪開釋,名正言順!”
裴諸城一怔,這才察覺到聖旨內容有異,頓時陷入了沉思。
“四妹妹這樣說,會不會強詞奪理了些?”裴元華神色溫和,落落大方地問道。
心中卻有些恐慌,也有些惱怒,如果說裴元歌所言無誤,皇上的確是這個意思,那麼她比自己敏銳,更能揣摩聖意,豈不是顯得自己輸了一籌?如果裴元歌所說的是錯的,皇上並沒有這個意思,那父親這樣做,說不定會觸怒皇上,被罷免刑部尚書一職……。父親武官轉文,姨娘貶爲賤妾,她已經夠倒黴了,絕不允許再出變故。
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她,是真的覺得這樣做不妥呢,還是因爲……察覺到了威脅?
裴元歌隱隱覺得,似乎發現了裴元華的弱點,嫣然一笑,問道:“那依大姐姐的看法,應當如何呢?”
“依律行事,玉之彥受賄行賄是事實,這點不容置辯,父親依律行事,即使不合聖意,但有理有據,即使被責怪,也能夠據理力爭。但如果照妹妹所言,一旦揣摩聖意有誤,父親就要遭殃了。”裴元華柔聲勸說,不希望裴諸城再出差錯,“再說,即使皇上是這個意思,但父親也說了,朝中分爲兩派,主張嚴懲玉之彥的那一派,又怎麼可能允許父親這樣敷衍了事?一定會把行賄受賄一事掀出來質問父親,逃不過的!這麼說裴諸城你很有福氣啊,有這樣兩個聰慧的女兒。能讓朕見見你的小女兒嗎?朕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能夠解開朕的啞謎!”皇帝微笑着道,帶着帝王所特有的威嚴,正巧石硯送茶上來,取過白底青花瓷的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
皇上已經這樣說了,裴諸城哪能拒絕,朝裡間道:“歌兒,還不出來?”轉頭解釋道,“皇上恕罪,方纔小女正在書房,玉大人前來拜會,只好先讓她避讓在內間。”
說話間,裴元歌已經垂頭出來,跪拜在地:“小女元歌,拜見皇上!”
“就是你解開了朕聖旨上的啞謎嗎?”皇帝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茶蓋漫不經心地颳着茶葉,細細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低垂着頭,看不清容顏,只看到一頭烏鴉鴉的青絲,髮束雙鬟,簪着兩朵玉刻的蓮花,底下墜着星星流蘇,微微得搖晃着,分外輕盈。一身湖水綠的衣裳,靜靜地跪在那裡,無形中便透着一股水晶般的靈秀清澈,讓人不能不爲之矚目。“擡起頭來!”
裴元歌沒想到皇帝會突然駕臨裴府,更沒想到會要見她,忐忑不安地擡起頭來。
先映入眼簾的一雙細細的眉,籠煙罩霧,下面是澄若秋波的眼眸,烏黑烏黑的,似乎有着黑玉般的光澤,引人注目,然後又慢慢露出口鼻,每一樣都精緻無瑕,宛如上天最精心的傑作。雖然神情有些忐忑,卻還是透漏出本身沉靜聰慧的氣質……。皇帝突然覺得心神一陣恍惚,手中的茶盅“砰”的一聲掉落地上,砸個粉碎。
看到裴元歌的容貌,身後的李德海也張口結舌,神色失常。
這……這怎麼可能?
只是,所有人都被皇帝失手掉落的茶盅引去了注意力,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神色異樣。
皇帝雖然心神恍惚,以至於砸了茶盅,但慣性卻讓他還是保持了平靜的神態,將心中的震撼深深隱藏了起來,似乎只是一瞬間,又似乎有着幾十年的光陰,長久以來的冷靜強硬地喚回了神智。皇帝勉強露出笑意,掩飾性地解釋道:“不小心碰到了杯壁,被燙了下,砸了裴愛卿的好杯子,裴愛卿不會心疼吧?”
裴諸城倒沒起疑心:“皇上說笑了!”
“既然你這樣大方,那朕可就不賠了!”皇帝說着,只覺得手微微顫抖,難以自制,遂起身道,“令愛的確好人才,看着就是聰慧的人,難怪能夠解開朕的啞謎。朕還有些事情,就不多耽擱,先回去了!”說着,不再看裴元歌,徑自離開,步伐卻比平時快了些許,李德海忙忙跟上去。
出了書房,見四周無人,皇帝忽然頓止腳步,神色沉凝。
綠竹幽幽,隨風搖曳着,使得空氣中帶着淡淡的竹葉清香,沁人心扉。然而,這一切似乎都沒能感染到那道紫金色的身影,反而他周圍的氣場越來越凝滯,幾乎令人窒息。
李德海試探地喚道:“皇上?”
“你也看到了吧?”皇帝沉默了會兒,聲音中慢慢染上了猜疑,一瞬間的狠厲觸目驚心,連語調都帶了令人心寒的冰冷,一字一句都像是來自極北之地的冰川,冷得透徹骨髓,“李德海,去查!給朕查這個裴元歌的身份來歷,一丁點兒可疑都不許漏掉!你應該知道這件事的輕重,也知道泄露出去的後果,朕就不多說了,你自己掂量着辦吧!”
說完,大踏步地走出裴府,只是周身的威嚴中,慢慢地浸入了淡淡的戾氣,殺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