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章 大結局上

315章 大結局(上)

宇泓墨腦海中轉過無數念頭,目光直直地落在顏昭白身上,稍加思索,見沒有人注意,便走到一邊找木樨,低聲吩咐了幾句話,末了道:“小心點,別讓人看出來破綻。”

“是,九殿下。”木樨點點頭,神情卻很疑惑,“可是,九殿下……”

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宇泓墨隨便找了個藉口道:“今天元歌剛到白衣庵,宇泓燁隨後就到,我有些懷疑,想要驗證下。你就別多問了,只管照我說的去做就是。還有,這件事先別告訴你們皇子妃,等我找出了頭緒,自然會跟她說。”這幾個丫鬟對裴元歌忠心耿耿,如果說跟裴元歌的安危有關,她們肯定不會多心。

果然,木樨立刻道:“奴婢知道了。”

宇泓墨點點頭,走到顏昭白跟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顏昭白,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你…。”頓了頓,嘆了口氣,輕聲地安慰着他。

就在這時,木樨捧着一大盆水,慌慌張張地往顏明月所在的廂房跑過去,路過顏昭白身邊時,忽然腳底一滑,猛地失去了平衡,好在旁邊有人扶住,纔沒有出事。但滿滿的一盆冷水卻全都潑到了旁邊的顏昭白身上,將他兜頭澆得溼淋淋的,狼狽不堪。

木樨嚇了一跳,慌忙道:“顏公子,對不起,奴婢是急着往屋裡送水,沒想到……。”

被這冰冷的涼水一澆,倒是稍微清醒了些,顏昭白抹了抹溼淋淋的臉,哀痛欲絕的面容上,已經分不清楚是涼水還是眼淚,只覺得苦澀無比,有力無氣地揮了揮手,想要說些什麼,但嘴脣蠕動了許久,卻始終發不出聲音來,唯恐一開口就是哭腔。

“既然顏小姐那裡需要水,你趕緊再端了水送去,別在這傻站着了,什麼要緊你都分不清楚嗎?”宇泓墨呵斥道。

木樨忙道:“是,奴婢知道,奴婢這就再去端水。”

旁邊看到的衆人,都以爲木樨是因爲心中擔憂,不小心將水灑在了顏昭白身上,都沒有放在心上。畢竟現在顏明月情形危急,在場的人沒有不擔心憂慮的,忙中出錯也很正常,誰也沒有起疑心。

“是本殿下的宮女太魯莽了,害得顏公子衣服都溼了。”宇泓墨緩了緩聲音,道,“雖然說天氣漸漸熱了,不過剛從井裡汲出來的水還是很涼的,又是在半山腰,待會兒吹了風着涼就不好了。顏公子還是先找個房間,換套乾淨的衣服吧?否則,若是病了,本殿下心裡更過意不去。”

顏昭白搖搖頭,聲音嘶啞:“沒關係。”

這時候的他,只恨不能以身相替顏明月,哪裡會在意衣服是幹是溼,會不會吹風生病?

“前段時間的瘟疫,我也差點失去元歌,所以我很瞭解你現在的心情。”宇泓墨聲音低沉,有着能夠觸動人心的力度,“可是,你不是說有話要跟顏小姐說嗎?如果待會兒她醒來過,看到你這樣狼狽憔悴,心裡又怎麼會好受?何況……。事情也還沒有到絕望的時候,說不定藥浴有用,還能夠延長她的生命,到時候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你照顧,如果你病了,沒辦法照顧她周全,因而有什麼遺憾,不是更加得不償失嗎?”

顏昭白神色微動,慢慢地看了眼宇泓墨,又低下頭,眼淚流出來,混在溼淋淋的臉上,分辨不清。

見他意動,宇泓墨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這次顏昭白沒有拒絕,順從地跟着宇泓墨離開,來到他慣常居住的廂房。

見他呆愣愣的模樣,宇泓墨嘆了口氣,親自動手幫他找出一套衣服,放在他面前,道:“喏,換上吧!說不定顏小姐很快就會清醒,別讓他看到你這個樣子。”

顏昭白終於被他說動,脫掉溼淋淋的衣裳,拿毛巾擦乾,換上了乾淨的中衣,以及外衣。

因爲心神都系在顏明月的病上,失魂落魄的顏昭白換衣並沒有迴避宇泓墨,更加沒有注意到,宇泓墨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着他的後背,在某個時刻眼眸中曾經精芒暴漲,神色充滿了震驚,但又很快消逝,只剩下一片若有所思。他只是機械地換好衣服,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哀痛。

宇泓墨目光沉沉地看着顏昭白,神色變幻不定。

他看到了。

在顏昭白的背部,靠近右肩的地方,有着一塊青色的長胎記,中間稍稍凹了進去,形狀有點像是梨子,和宇泓燁身上的胎記形狀十分相似,大小也差不多!再加上之前他對於壽春圖的懷疑,以及剛纔那片刻,感覺到的顏昭白和柳貴妃神似,只怕……。

可是,如果說顏昭白纔是真正的宇泓燁的話,他又怎麼會淪落到惠州?

如果李明昊根本不是宇泓燁,爲什麼他身上也會這樣一塊胎記?又爲什麼能夠拿得出宇泓燁奶孃所留下的玉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不管怎麼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顏昭白是不是顏越的親生孩子!

“當初元歌病得很嚴重,我也很擔心,很害怕,總是會想,如果元歌就這樣走了,我該怎麼辦?可是,就算我心裡再害怕,元歌偶爾清醒的時候,我也會裝扮一新,笑容滿面地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她一定會好起來,即使那時候元歌神智不怎麼清醒,未必能夠聽懂我說的話。”

宇泓墨妖魅的容顏蒙上了一層陰霾,再加上那低沉的聲音,格外的能夠觸動人心。

雖然是爲了找到切入點從顏昭白那裡打聽消息,但是回想起元歌染上疫病時,他的種種擔憂害怕,不用僞裝,神情和聲音中便自然而然地因爲恐懼而帶着微微的顫抖。

相似的遭遇,本就最能引起共鳴。

顏昭白雖然沒有說話,但無形中看向宇泓墨的目光多了幾分親近。

“太醫曾經跟我說過,當一個人的病情已經不能夠靠藥石來控制時,病人的意志就變得很重要了。不是說,想要活着的人就一定能活下來,但是,心懷絕望的病人卻一定活不下來。前者還有一線希望,而後果是全然的絕望,所以說,病人周圍的人一定要堅強,情緒是能夠忽然感染的,你堅強了,顏明月或許也能夠堅強起來,那就能夠多一分希望。”宇泓墨微微一笑,神情悠淡。

顏昭白眉頭微微一動,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對我來說,元歌很重要,所以,爲了讓她能夠活下來,我願意去嘗試一切可能性,我相信,如果這天底下有奇蹟,那麼奇蹟就一定會降臨在元歌身上。所以,即便偶爾害怕恐懼,即便心中再惶恐,我也不能把這種情緒感染給元歌!”宇泓墨道,“因爲相信,因爲相信而努力,所以我真的等到了奇蹟,原本無解疫病找到了救治的辦法,而元歌……也真的活下來了!”

顏昭白看看他,目光微垂,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我想,顏明月對你的重要性,和元歌對我的重要性應該不遑多讓,既然如此,你何不爲了顏明月堅強一點呢?真正的絕望,留到顏明月真的過世了也不遲,現在她還活着,那就應該盡一切可能性地去想辦法救她!”宇泓墨轉頭,看着他,道,“顏昭白,你說呢?”

顏昭白眼神中流露出無數的意味,變幻不定,最後終於道:“我明白了。”

的確,眼下還有着一線的希望,他爲什麼要這麼早絕望呢?

“顏明月的病,真的完全沒有任何可能性了嗎?”見他振作起來,宇泓墨才問道。

顏昭白開口,聲音低沉而嘶啞:“如果這次病發,明月撐不過去的話,那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如果她能夠撐下來的話……。”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神情說不清楚是絕望還是希望,“趙大夫說,他曾經在一本古書中看到過和明月病情類似的記載,而且那本書中還留了一張根治的海上方,只是他記不起來是在哪本書上看到的。我花費了很大精力蒐集古籍,終於找到了那本書,也找到了那張藥方。”

“藥方有問題嗎?”宇泓墨並沒有急着高興。

如果藥方真的有效,顏昭白和顏明月就不該是現在這樣。

顏昭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藥方有沒有問題,因爲,我根本就找不齊藥方上所說的藥材,也無從論證。那個自稱樂天老人的所謂神醫留下的藥方,連同藥引共有十樣藥材,其中五樣都是世所罕見的奇珍藥材,這也就罷了,剩下五種藥材,我找遍了大夏以及周遭各國的大夫,卻連聽都沒有聽過這五種藥材的名字。”

他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張藥方,遞了過去。

宇泓墨接過,仔細端詳着,又問道,“那你找到了幾種?”

“我走遍了所能到的地方,也只找到四種奇珍藥材,只剩下一味萬年鮫綃木,按照書中的記載,必須要萬年以上才能夠有最好的療效,我所能找到的都不足萬年。”

“萬年鮫綃木……”宇泓墨沉吟着道,“我記得,元歌似乎有顆萬年鮫綃珠,是父皇賞賜給她的,正是用萬年鮫綃木雕刻而成,聽說是經過了萬年才凝集而成的。”

顏昭白大喜:“真的嗎?裴四小姐有萬年鮫綃木?九殿下,求求你,能不能讓給我?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說着,情急之下,甚至跪了下來。

“你起來吧!既然我會說出口,自然就不會推脫,不過那是元歌的東西,還是要問元歌肯不肯才行。”宇泓墨將他拉起來,又道,“那麼,這畫橫線的五味藥材,就是你還沒有找到的了?”

雖然宇泓墨沒有當場應承,但想到裴元歌和明月的交情,顏昭白倒是覺得希望很大。

又找到一味藥材,顏昭白的精神越發振作:“是,剩下的五味就是我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到的藥材,更不要說尋找了。”爲了這個藥方,他已經奔波了一年半,走遍了所能夠到的地方,卻都沒有打聽到這些藥材。

那五種藥材的要命的確很古怪,宇泓墨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過,他還是道“好,我記住了,這五樣藥材,我也會想辦法幫你打聽的!”

“九殿下,多謝了!”顏昭白誠懇地道,神情十分的激動。

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恩德,比救了明月更重的。雖然說他已經打聽了這麼久都找不到這些藥材,宇泓墨也未必能夠找到,但是他有這份心思,就讓他很感激了。或許正如九殿下所說的,既然明月還活着,他就不能放棄希望,要竭盡全力去尋找那渺茫的可能性。

宇泓墨只是微微一笑,如果真能救顏明月,這個人情他日後自然會慢慢地討。

“顏昭白,你喜歡顏明月,是不是?”宇泓墨突然問道。

顏昭白一怔,臉色又流露出了苦澀和哀傷的意味。這樣不倫的事情,他原本不會對任何人承認,但是這位九殿下似乎早就看穿了,而且……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否認又如何?承認又如何?顏昭白閉上眼,許久才點點頭,輕聲道:“是。”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一個字,卻似乎耗盡了他一生的力量。

出乎意料的,宇泓墨卻並沒有指責他這份不倫的情感,而是思索了下,有些懷疑地問道:“你們真的是親兄妹嗎?”別人是否不倫,根本不關他的事情,他之所以問這些,只是想要順理成章引出下面的話題而已。

顏昭白又沉默了許久,搖搖頭,但慢慢地,又點了點頭。

“什麼意思?”宇泓墨皺眉。

顏昭白的神色染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痛楚:“我和父親母親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父親母親曾經爲了我開廟祭祖,將我的名字記入了族譜,我就是他們的兒子!”

他和明月雖然沒有血緣上的關係,但是從禮法上來說,他們是確確實實的親兄妹,甚至,這種禮法上的關係,比血緣更加有力度,更被人們所承認認可。有的人即便血液裡流着宗族的血脈,但是沒有記入族譜,宗族就不會承認他的存在,相反……他這樣的情形,卻的的確確是明月的親哥哥!

果然!

這樣一來,顏昭白是宇泓燁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宇泓墨思索着,開始旁敲側擊:“那麼,你的親生父母呢?如果能找到你的親生父母,認祖歸宗,從顏氏族譜上除名,那麼,你就不再是顏明月的親哥哥了,不是嗎?”

“我是個孤兒,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是誰。”顏昭白搖搖頭,神色淡然。

宇泓墨眼神微凝:“你是孤兒?”

“嗯。”顏昭白點點頭,“我原本是個小乞丐,四處流浪,十五年前的冬天,我差點凍死在路邊,幸好明月的馬車經過。她看到路邊快要昏迷的我,命人將我救上馬車,隨後,顏府收留了我。父親見我在經商還算有些天分,便用心的調教我,後來正式收養了我,我就成了顏昭白了。”

宇泓墨沉思着道:“這麼說,你原來並不是惠州人士?”

“乞丐本就是四處流浪的,哪有有什麼籍貫?”顏昭白無所謂地道,“如果說我最早的記憶的話,只記得是個很大很繁華的城,我當時和很多乞丐都住在一座破廟裡,隱約記得破廟旁邊有個很高的石像,下面是盤龍柱,可是頂端卻不是常見的龍頭獸頭什麼的,而是個穿着戎裝的人像。因爲這石像曾經倒塌過,我抓着那個人像玩了很久,所以還有點印象。”

下面是盤龍柱,上面是人像?這樣的雕刻應該不多才對…。

宇泓墨思索着京城荒僻之地或者郊野的破廟,忽然道:“難道是武卓將軍廟?這座廟原本是爲了悼念太祖時的武卓將軍而建造的,當時奸佞掌權,武卓將軍剛正不阿,爲了維護正統,一頭撞死在了金鑾殿,臨終前,他說就算要死,也要看着奸佞伏法。後來有皇帝追封他,按照他生前的遺願,將他的小小石像刻在了盤龍柱的最上面,遙望皇宮的方面。不過後來武卓將軍的後人得罪了寧王,寧王命人污衊武卓將軍,還將他的塑像從廟裡扔了出來,不得享受香火,又將廟毀了,所以漸漸落敗。”

除了這座廟外,宇泓墨再沒有聽說別的寺廟有這樣的石柱。

“或許吧?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好像當時一起住的乞丐裡,的確有人說過,這座廟是爲了紀念一個武將。不過,我當時年紀太小,實在記不清楚了。”顏昭白倒對自己的身世並不感興趣。

宇泓墨思索着,又問道:“那你爲什麼會離開京城,你還記得嗎?”

“我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我原本是被一個乞丐收養的,好像是別的乞丐們和那座破廟裡的乞丐們打架,好像很多人受傷,然後我們很多乞丐就被逼着一起離開了京城。不過我當時年紀小,或許別人嫌我礙事,走不快,拖後腿,就趁着晚上睡覺時,把我丟到了一邊。我醒了以後,就只剩我一個人了…。”說着,顏昭白的眼睫毛微微顫抖,“我不認得路,什麼都不知道,只能胡亂走,到處流浪,也不知道自己都到過什麼地方,直到遇到了明月,然後進了顏府,就一直到現在了。”

他的聲音很淡然,似乎對年幼時的回憶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正如顏昭白所說的,他當時年紀小,很多細節都記不清楚了。但是,如果宇泓墨猜測得沒錯,顏昭白最早落腳的地方是京城的武卓將軍廟的話,那似乎也能夠說得通了。

當初奶孃抱宇泓燁離宮,爲了不讓他的身份被人發現,所以將他身上的皇室標記全部拿走了,這樣的話,但從外表看,宇泓燁就跟平常被遺棄的嬰兒沒什麼區別。如果說在動亂裡,被乞丐撿到收養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因爲撿到他的是乞丐,不認得字,所以就算後來父皇大肆張榜,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何況,寧王叛亂時,因爲大臣們不肯附從,寧王曾經大開殺戒,當時成爲孤兒的嬰兒也不少,就算張榜的內容傳到那些乞丐的耳中,他們也未必能夠想到,他們撿到的嬰兒會是七殿下。

但如果說顏昭白是七殿下的話,爲什麼宇泓燁身上也會有胎記?又爲什麼會有奶孃的玉佩?

宇泓墨越想越覺得混亂。

眼見顏昭白並無隱瞞,而正如他所說的,他當時年紀太小,記不得細節,再追問只怕也問不出結果來。倒是可以去查查,十多年前,京城武卓將軍廟那裡是不是有乞丐聚居過,而後來是不是又曾經發生過大規模的乞丐爭鬥事端,先確定顏昭白原本是不是真的在京城落足再說。

“我會試着幫你查一查,如果能找到你原來的父母,認祖歸宗,或許橫亙在你和顏明月之間的障礙就不存在了。”末了,爲了不讓顏昭白懷疑他詢問這些的居心,宇泓墨又道。

顏昭白果然只當宇泓墨是想要幫他,神情微微一亮,隨即又漸漸地黯淡下去。

許久,他才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就算找到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我……曾經在父親跟前發過毒誓,這一生……。對明月,不能有任何超出兄妹界限的舉動,否則的話……。”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有些掩飾地勉強一笑,“何況,明月只是把我當哥哥……我現在不再奢望其他,我只希望,明月能夠活着,能夠讓我看到她,這就足夠了。”

宇泓墨微微一震,眸光閃爍了好幾遍,心中又有些猶豫不決。

“也許事情會好轉的,至少那張海上方,如今你又多找到了一味藥材,不是嗎?”許久,宇泓墨才輕聲道,聲音有些複雜。

顏昭白勉強彎了彎脣角:“或許吧。”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顏昭白的心猛地揪起。他這個廂房不會有人過來,這時候的腳步,必定是前來告訴他明月情況的。到底會怎麼樣?明月到底是生,還是…。死?

“九殿下,顏公子,皇子妃讓奴婢來稟告一聲,顏小姐的情況已經暫時穩住了,雖然現在還沒有清醒,不過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顏昭白大喜,猛地站起身來。

短短的一瞬間,他的心便經歷了從深淵到雲霄,再猛地落回原地的過程,以至於邁步想要去探視明月時,竟然會覺得虛脫無力,腳底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定了定神,顏昭白恢復了些許力氣,終於朝着明月休息的廂房狂奔而去。

看着一向鎮靜冷漠的顏昭白這般失態,宇泓墨眼眸中神色變幻不定,好一會兒纔跟了上去。

天色已經不早,顏明月又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裴元歌便和宇泓墨準備回宮。出宮遊玩是一回事,但如果徹夜不歸,那追究的人必然會多,這樣一來,說不定就將顏昭白和顏明月暴露出去,對他們並沒有好處。所以,雖然擔心明月的情況,裴元歌卻還是離開了白衣庵。

一上馬車,裴元歌便忽然緊緊地抱住了宇泓墨,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難得她主動對他這麼親熱,宇泓墨伸手攬住她,柔聲道:“怎麼了?是不是被顏明月的病嚇到了?”

“有一點,不過……”裴元歌擡起頭,凝視着眼前的容顏,“泓墨,對不起。”

宇泓墨疑惑不解:“爲什麼突然說對不起?”

“今天明月病發,趙大夫說她無救了時,我真的覺得很傷心,也很害怕。這短短的一會兒我就覺得很難過,想必前段時間,我染上疫病,昏迷不行的時候,你也一定很難受吧?而且,我還昏迷了那麼久,一定都把你嚇壞了?是不是?”裴元歌聲音溫柔婉約,充滿了憐惜,“對不起!”

傻瓜?又不是你要生病,爲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宇泓墨心中充滿了柔情,微微一笑,攬着裴元歌腰身的手加重了力道,好一會兒才道:“既然知道我前段時間吃虧受罪了,以後就對我好點唄!”說着,湊近裴元歌的耳朵,聲音曖昧地輕聲道,“晚上配合我一點,好好地服侍我,就當做是補償了!”

這個無賴!

裴元歌氣結,氣鼓鼓地瞪着他,多好的氣憤,這個無賴就不能把這種感覺延長點嗎?非要說這種私密的話題!什麼晚上配合他,什麼好好地服侍他……。

裴元歌的臉漸漸紅了起來,一半是羞,一半是氣。

“宇泓墨!你怎麼什麼事情都能扯到那種事情上?”

“什麼叫做扯到那種事情上?”宇泓墨也覺得很冤枉,拉着裴元歌開始算賬,“元歌,你搞清楚,你病了兩個月,休養了半個月,然後你又割血救人,反反覆覆,一直折騰了兩個多月,算起來我整整禁慾了將近五個月。因爲太醫說你身體不好,我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你就不能體諒下我的苦楚嗎?難道我這要求很過分嗎?”

“你——”裴元歌順手扯起旁邊的迎枕,直接砸到了他的胸前。

想想宇泓墨以往在房事上的熱衷,本就顧忌着她的身體,禁慾將近五個月,對他來說的確挺殘忍的!可是……可是……這種私密的話題,難道就不能等到晚上兩人獨處時說嗎?非要光天化日在馬車上說?而且外面還有丫鬟侍從?如果被人聽到了,她不丟臉死了!

宇泓墨笑着接住迎枕,將迎枕和裴元歌一起抱入了懷中:“幹嘛生氣?剛纔不是說我這些日子很辛苦,你覺得很對不起我嗎?怎麼轉臉又生氣了?難道你剛纔說的話只是隨便敷衍我的,不是真心的?再說,我的確是想元歌你了嘛!難道你不想我嗎?”

說到最後,聲音又變得沙啞暗沉,充滿了挑逗和暗示的意味。

裴元歌臉越發紅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鼓着臉不說話。

可是,在宇泓墨看來,這一瞪根本就沒有任何威力。相反的,元歌滿面飛霞,又羞又氣的模樣在宇泓墨看來實在是誘人極了,這一瞪反而像是一種挑逗。將近五個月都沒有碰過元歌,宇泓墨本就熬得挺慘的,這會兒心念一動,便覺口乾舌燥起來,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脣,湊近了過去,低聲道:“元歌……。”

裴元歌當然知道這種聲音意味着什麼,又羞又急:“泓墨別鬧,外面有人!”

但不知道爲什麼,越是想到這一點,裴元歌反而覺得身體更加酥軟敏感,越發禁不起宇泓墨的挑逗,似乎被他的手一碰,身體便整個癱軟,化作了一池春水。

“別動!”宇泓墨悄聲道,手已經摸到了裴元歌的衣襟裡,“我們聲音小點,他們不會聽到了。”說着,俯下身體,瞄準了他覬覦已久的紅脣,強硬而又不失溫柔地印了上去。

一觸到那溫軟香甜的肌膚,宇泓墨便覺得渾身如同火燒,再也按捺不住了。

只是一層馬車,怎麼可能隔得住聲音?裴元歌模模糊糊地想着,但是,周身都環繞在宇泓墨熾熱而充滿陽剛意味的氣息裡,就像是一把火,燒得她神智混沌,唯一殘存的理智,只能讓她緊緊咬住下脣,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免得被人聽了去。

於是,當馬車到達皇宮時,饜足的九殿下顯得格外精神抖擻。

深夜,白衣庵。

昏迷許久的顏明月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神情憔悴的顏昭白。他坐在牀前,靠着牀板在小憩,清秀的面容上帶着深深的疲憊,即使在沉睡中,也依然緊緊皺着眉頭,似乎連睡覺都無法安穩。這個人……。顏明月忽然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又害怕會被看到,急忙拿袖口擦拭。

就是這樣輕微的動作,卻也驚醒了顏昭白。

看到顏明月醒過來,顏昭白頓時狂喜:“明月,你醒了?”

“嗯,哥!”顏明月輕聲喊道,在寂靜的夜色中,她的聲音顯得空靈而又飄渺,似乎隨時都會飄散在風中,“我以爲我這次會死掉,沒想到,還能醒過來。哥,你知道那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顏昭白搖搖頭:“不知道。”

“我在想你。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呢?”顏明月的目光溫柔纏綿,卻又悲傷淒涼,“那時候,我覺得很不放心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拖累你,如果我死了,哥,你要好好的,將來如果遇到喜歡的女孩,就娶了她,好好地過日子,好不好?”

“明月,你在說什麼?”顏昭白覺得心中有些恐慌。

這些年來,明月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提過婚嫁的事情,他也就裝作忘記了。他曾在父親面前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對明月有超出兄妹關係的舉動,而且他也一直謹慎地守着,不在明月面前表露分毫。但是,就算知道不能夠,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別人。在他心中,明月就是他的全部!

可現在,明月突然提到他的婚事……

迎着那雙清澈如水晶般的眼睛,顏昭白總覺得好像心底某個地方被看穿了,說不出的恐慌。

“從小到大,不管我求你什麼事情,你都會答應我,這次也會,是不是?”顏明月輕輕地道,聲音飄渺如煙。或許是因爲之前對元歌的那番發泄,使得她原本慌亂的心慢慢沉靜了下來,如果……如果這次她真的要死掉了,那至少,她希望顏昭白能夠好好地活着。

顏昭白看着她,久久沉默無語。

“我不能答應你。”好一會兒,顏昭白才低聲道,聲音沉凝如鐵,“只要我能夠做到的事情,只要你想,我都會去做。可是,這件事,我做不到!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哥——”顏明月呼喊道,帶着些許訝異。

“明月,從小到大,我一直很討厭冬天,也很討厭下雪,你知道爲什麼嗎?”顏昭白低聲道,有些事情他原本沒有打算說出來,但是……。這時候,不知道爲什麼,他想說。

顏明月點點頭:“我知道,因爲我身體不好,一到冬天就很難過。”

而哥哥……。無論什麼,他都把她放在第一位。

顏昭白搖搖頭,許久才道:“這只是一小部分。明月,你知道嗎?其實,我最初到顏府的時候,經常每晚都做同樣的夢。這些年來,我做這些夢的次數已經很少了,可是最近,卻又開始頻繁地做這個夢。”

“是什麼樣的夢?”顏明月輕聲問道。

顏昭白神情浮現出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我夢到,我又回到了小時候,又回到了那片冰天雪地裡。風一直吹,雪一直下,天好冷好冷,我又冷又餓,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躺在冰冷的呃雪堆裡,凍得連骨頭都要結冰了。真的好冷好冷,我想,我大概要被凍死了吧?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一輛車在我旁邊停下來,然後有道聲音說,張嬤嬤,旁邊好像有人快要凍死了,讓他上來吧!”

“哥,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顏明月眼眸中漸漸涌出淚水,輕聲道。

顏昭白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仍然徑自地講述着。

“剛進顏府的那段時間,我每晚都做這個夢,然後第二天,我就會悄悄地跑到內院去,遠遠地看上你一眼,確定真的有救了我的你存在,才能夠安心。再後來,還做這個夢,雖然還是那麼冷,可是漸漸的,我卻不害怕,因爲我知道,不管那個夢境有多長,不管那個冬天有多冷,最後都會有一輛車停在我面前,讓我上車,給我一條厚厚的毯子,一碗暖呼呼的熱湯,還把我帶到了顏府。”

因爲知道,這個夢境的盡頭,明月會出現,所以他纔會漸漸地不再害怕。

“哥,其實,那件事對我來說,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簡單很簡單,根本就不算什麼。你……。你不用一直記着。”顏明月有些哽咽地道。

顏昭白忽然微微一笑,眼眸中似乎也有些淡淡的雨霧。

“對你來說,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我來說,那是我一生夢魘的救贖。因爲知道你的馬車會在最後出現,所以我不害怕。可是,明月,如果有一天,我又做那個夢了,可是,你的馬車卻再也不會過來,怎麼辦呢?如果那輛救我的馬車永遠都不會來了,那麼……。除了凍死在那片冰天雪地,我還有其他的結局嗎?”

所以,他沒辦法答應她。

“哥,你把這件事看得太重了。”顏明月試圖勸說他,“那天即使沒有我,也會有別的人救你的。這天底下有很多好心的人,也有很多……。很好的姑娘。”

“也許吧!也許這天底下還有很多善心的人,看到路邊快要凍死的乞丐,也會救上一救。可是,我只知道,當時有那麼多人從我旁邊經過,那那麼多輛馬車從我身旁經過,可是,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只有你,明月!只有你!如果當初你沒有救我,那我一定會凍死在路邊。那麼,就算這天底下又再多的善心人,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顏昭白淡淡地道,眼神中卻有着嶽峙淵渟般的堅定以及執著。

“哥……。”顏明月快要哭出來了,“你這樣子,我沒辦法放心。”

“如果不放心的話,就努力活下來吧!”顏昭白靜靜地看着她,“明月,我這輩子,只等到了那麼一輛馬車,只有那一輛,不會有第二輛的!”

“你這是在爲難我。我也想要活下去,可是,這不是我說了算的。”顏明月說着,眼淚不停地留下來。

顏昭白取出袖中的手帕,輕輕地替她拭去眼淚:“是啊,這天底下,有太多事情,不是我們說了就能算的,像你的病,像我的夢。明月,我已經又找到了萬年鮫綃木,而你這次,也巧合地被裴四小姐救了下來,也許……事情還沒有到那麼絕望的地步!”

“你出去!”顏明月忽然背過身,咬着嘴脣道。

顏昭白一怔,心忽然猛地揪緊,明月這是……。惱了他?因爲他剛剛的話?所以…。不想看到他了嗎?想到這裡,他就覺得撕心裂肺地疼。還是太魯莽了,他不應該說這些的,明明…。他就是明月的哥哥,是記載族譜上的哥哥,他怎麼能夠說這些話?

明月那麼聰明,一定察覺到了他骯髒的心思,所以惱了他!

顏昭白緊緊地咬着脣,咬得那麼用力,以至於有鮮紅的血慢慢地滴了下來:“對不起……明月……我剛剛的話……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你出去好不好?”顏明月哽咽的聲音輕輕地飄了過來,“我這會兒想要哭一場,可我不想讓你看到,所以求求你,你先出去一會兒好不好?”

“好,我這就出去!”顏昭白慌忙起身,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

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顏明月再也忍不住,眼淚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樣,猛地涌了出來。

門外,顏昭白無力地靠在的門扇上,懊惱地閉上了眼睛。

還是被他搞砸了!

剛纔明月那樣說,也是爲了他好,他答應也就是了,爲什麼要說那麼一番話,將兩人之間原本平靜的兄妹關係打破,弄成了現在的僵局?明明已經隱瞞了這麼多年?爲什麼不能隱瞞到最後一刻?還是說,原本他以爲自己無所求,只想要一心一意地照顧明月,其實是錯的,其實,他還有所求的,他還是奢望能夠得到些許迴應,即便……即便是一點點也好。

就因爲這一點點貪心,他把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毀掉了。

明月……應該很難原諒他這樣的哥哥吧?對着妹妹有了男女之情,這樣骯髒不倫的情感,又怎麼可能被認可?

顏昭白的身體無力的順着門扇滑落,最後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膝,將頭深深地埋在了進去。

亂煞年光草,流年果……

裴元歌坐在窗邊,看着手中的紙張,上面寫的就是趙大夫找出的,能夠救顏明月的古方。不過剩下五樣藥材的名字實在太古怪了,裴元歌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就連紫苑也看得迷迷糊糊,只能說找找醫術看。不過,無論名字有多古怪,爲了救明月,也得派人打聽這些藥材。

可惜,三天過去了,卻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也是,顏昭白已經找了那麼久,都沒有找到這些藥材,她又怎麼可能在幾天裡就找到?只是……想到明月的病,裴元歌就覺得一陣悲傷,還有顏昭白。雖然說他和明月是兄妹,不應該有任何旖旎之思,但是,他對明月倒也是真心實意的,明月病發,他如瘋似狂,甚至,明月如果出事,他連殉情的心思都有了…。真是蒼天弄人。

這樣的一對璧人,卻偏偏是兄妹。

“皇子妃,老爺來探望您了。”楚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前段時間,裴元歌染了時疫,整個裴府都又急又怕,裴諸城、舒雪玉和鄭禮傑三人接連不斷地入宮探視。雖然說現在裴元歌已經康復,但他們似乎仍然不放心,裴諸城下朝時,偶爾也會過來看看。有次還正好撞到她跟宇泓墨鬧脾氣,結果裴諸城大發雷霆,把裴元歌狠狠地罵了一頓,最後反而是宇泓墨看不過,在旁邊求情,裴諸城這才罷休。

不過事後,裴諸城倒是悄悄地跟裴元歌說,他是故意罵裴元歌,這樣宇泓墨心疼了,會反過來幫她說話,免得小兩口因爲一時口角出現了裂痕。

裴元歌也沒想到自己父親還有這樣的彎彎心思,只笑得肚子疼。

不一會兒,父女兩人便在偏廳會面,宮女上了茶點便退下了。裴諸城打量着小女兒,見她氣色如初,終於放心,閒話了幾句,纔開始了正題:“歌兒,這兩天,我恍恍惚惚聽說你在找幾樣藥材,什麼亂煞年光草,流年果,紅玉石……這是怎麼回事?你爲什麼要找這些藥材?你身體有哪裡不好嗎?”

“不是,是我一個朋友病了,需要這些藥材救命,所以我在急着找。”裴元歌隨口解釋道,忽然間察覺到裴諸城話裡的意思,“怎麼?爹你知道這些藥材?你聽說過?”

說着,坐直了身體,神情專注。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裴諸城有些無奈地看着她,嘆了口氣,道:“歌兒,我知道九殿下對你好,你也不缺錢用,可是好說歹說,你如今嫁人了,也該學着打理事務了吧?怎麼這麼漫不經心的?”

“爹,你在說什麼?”裴元歌莫名其妙。

裴諸城瞪了她一眼:“你從來沒有清點過你的嫁妝嗎?”

“嫁妝?我有啊!剛嫁進春陽宮,我就將嫁妝整個清點了一遍,然後鎖進了內庫。”裴元歌疑惑地道,“爹你的意思是,我的嫁妝裡,就有這些藥材嗎?可是,我沒看到單子上有寫啊——等等,我好像想起來了,嫁妝裡的確有一箱奇奇怪怪的東西,單子上只含糊地寫了一箱藥材…。難道說,那裡面就有這些藥材?”

說着,裴元歌幾乎跳了起來,剛纔還以爲能夠得到這些藥材的消息,這會兒居然說就在她的嫁妝裡!這個消息未免砸得太狠了,以裴元歌的冷靜沉着,一時都有些不敢相信。

“嗯,你找的那五樣藥材,裡面都有,除此之外,其他的也都是十分珍貴的藥材。”裴諸城點點頭,沉默了片刻,才道,“這些藥材都是你娘留下來的,一部分是她師傅流傳下來的,一部分是她行醫天下時蒐集到的……。你出嫁的時候,就都給你了,誰知道你和紫苑居然都不認得。”

“我娘?”裴元歌一怔,心中浮現出了幾許傷感。

裴諸城點點頭,和裴元歌一起去了庫房,找到那箱藥材,打開後,一樣一樣指點着告訴她名字,以及藥效,最後取出五個盒子,有紅木盒子,有石盒,甚至還有一個寒冰玉盒子,各不相同:“這就是你要的那五味藥材了。這些藥材都是用不同方式保存的,如果不用的話,你不要亂動這些盒子,都是特製用來保存藥材的。”

“爹,你怎麼會知道這些藥材的?”裴元歌忍不住問道。

事關明月的性命,裴元歌不敢輕忽,尤其,這些藥材實在來得太過容易,以至於她還有些不真實感。

裴諸城淡淡道:“你娘告訴我的。剛纔我記得你說了,那張海上方是個叫樂天老人的人寫的,那就更不會錯了。這個樂天老人,是你娘師傅的師公,自稱是樂天老人,其實就是個老頑童,遇到醫術中沒有記載的藥材,他就會隨便亂取名字,若是旁邊有唱戲的,就取戲詞名,看到旁邊有唸書的,就取詩詞名,有時候什麼都沒有,就隨便取,什麼頭髮草,七月初七果……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

裴元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頭髮草,七月初七果…。這名字還真有意思。

既然如此,那這些藥材就錯不了了。

裴元歌正欣喜着,忽然看了看裴諸城,又有些遲疑:“爹,這些藥材,是娘留下來的,我……。能拿去用嗎?”

“傻丫頭,藥材本就是用來救人的,爲什麼不能?何況,我既然把這些東西給你做陪嫁,那就是你的東西了,要如何處置都是你的事情。”裴諸城微微一笑,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似乎她仍然是那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只要是用來救人的,就都可以。”

裴元歌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爹。”

顏昭白捧着這五樣藥材,難以置信地看着裴元歌和宇泓墨。

雖然之前宇泓墨安慰他說,沒到最後時刻,不能就這樣放棄,而他也決定要振作起來。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奇蹟居然來得這麼快,遍尋不遇的藥材,就這樣戲劇性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尤其聽到樂天老人竟然是裴四小姐生母的師祖,他更覺得,或許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註定了明月不應該就這樣香消玉殞。

如果不是明月最後想要見裴四小姐,他們就不會回到京城,更不會找到這五味藥材。

“裴四小姐,九殿下,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們救了明月,就是救了我的性命!以後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請儘管說!”顏昭白沉聲道,百感交集。

宇泓墨點點頭,道:“顏公子還是快請趙大夫過來煎藥吧!”

至於這份人情,以後他會慢慢地跟顏昭白討的……。

顏昭白點點頭,帶着藥材去找趙大夫,走到半路時,卻又忽然一怔,沉默地駐足。

如果說這副古藥方真的有用的話,按照書中所說,明月的病就會根治,從今往後再也不必受病痛之苦。可是,從前明月病重,所以沒有議親,他們兩個人一直住在一起,也沒有人說什麼,只會說他是個疼愛妹妹的哥哥。但如果明月徹底好起來,他就再也沒有理由能夠將明月留在他身邊,而應該像是正常的哥哥一樣,爲明月挑選夫婿,準備嫁妝,親手將她交給另外一個男人共度一生。

只有夫妻才能夠一生攜手,而他們是兄妹……。

如果,如果他將這些藥材的量減少一半,或許能夠讓明月擺脫現在的病危狀態,又不會徹底好起來。或許……或許他們還能夠像從前一樣,兄妹相依爲命,而再也沒有其他人——

顏昭白望着手中的藥材,陷入了掙扎之中。

古藥方中那樣稀奇古怪的藥材,居然能夠找齊,對於行醫之人來說,無疑是難得的機遇。不止趙大夫,就連紫苑也很感興趣。兩人共同研究着藥方,討論着要如何煎藥,如何輔以鍼灸和藥膳來幫助顏明月康復。

而事實證明,這副古藥方也的確有效,顏明月的氣色漸漸好了起來,每次裴元歌去看她,都能夠明顯看出起色。

然而這天,裴元歌纔剛踏入白衣庵,便被紫苑拉到了一邊說話。

“皇子妃,奴婢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樹蔭下,紫苑憂心忡忡地道,“現在顏小姐的療程已經過半,按照醫書上的記載,病應該好了大半,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復發,氣色精神也應該比從前好很多才對。可是,奴婢看着,顏小姐的脣色仍然發白,脈搏緩慢,這樣的熱天,還要穿夾棉的衣裳,否則就會覺得冷,這跟奴婢和趙大夫預計的情況差得有點遠,似乎……”

裴元歌皺眉,追問道:“似乎什麼?”

“似乎是藥效不太足的樣子……。”紫苑吞吞吐吐地道,“奴婢也說不準,只是覺得顏小姐眼下的情形,應該是三分之一療程時的模樣,覺得不太對。”

“會不會是藥材藥力不足?”裴元歌思索着道。

原本以爲這次明月的病能夠根治,沒想到竟然又出了岔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紫苑搖搖頭:“奴婢也說不準,畢竟這個古藥方只是按照醫術上記載的來的,究竟藥效如何,誰也說不準。只是,如果照這樣下去,等到整個療程結束,只怕顏小姐的病根本不能根治,最多也就是回到從前的模樣。奴婢覺得……”欲言又止。

“我們主僕,還有什麼事情要遮遮掩掩的嗎?”裴元歌瞪了她一眼,“有話就直說。”

紫苑深吸一口氣,道:“奴婢覺得,湯藥恐怕被做了手腳。”說着,對裴元歌附耳低聲說了幾句話。

裴元歌猛地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紫苑,好一會兒,才斷然道:“這怎麼可能?”

“奴婢也不敢確定,所以纔要告訴皇子妃一聲,想着,要不您今天留在白衣庵看看?”紫苑爲難地道,她畢竟是奴婢,而且還是皇子妃的奴婢,很多事情不好開口說,尤其這件事還牽扯到顏明月,就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裴元歌思索了會兒,點點頭,道:“好,那我們就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顏明月用藥的時間是在清晨,按照古書的說法,清晨乃一日之始,起運最足的時候,最能引發藥效。丫鬟小壽將湯藥端過來,便福身退下。顏明月慢慢坐起身,看着那晚黑釅釅的湯藥,凝視了許久,忽然端起湯藥,走到房間角落的盆栽便,手腕一轉,便要將湯藥倒出來。

就在這時候,卻有一隻手橫裡伸出來,握住了顏明月的手。

“明月,你在做什麼?”

顏明月轉頭,看到的是裴元歌疑惑而又震驚的臉。她覺得有些驚慌:“元……元歌?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昨天下午就離開了嗎?”

“如果我離開了,就看不到你做的事情了。”裴元歌冷聲道,將顏明月手中的藥碗奪過來,放在一邊,質問道,“明月,你這是在做什麼?紫苑之前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你爲什麼要把湯藥倒掉?你知不知道,這是能夠根治你的病的藥?”

顏明月突然平靜了下來:“我知道,就是知道,所以纔會這樣做。”

“這是什麼胡話?”裴元歌怒道。

顏明月靜靜地凝視着她,然後走到了牀邊,坐下,轉頭看着她,輕聲道,“元歌,我不想好起來。”

“你在說什麼?當初是你告訴我,說你努力地想要活下來,而現在,救命的藥,能夠根治你的病的藥就在眼下,你卻把它們倒掉,使得藥效不足。明月,你到底在想什麼?”裴元歌追過來,惱怒地問道,心中不解而又憤怒,“還是說,你之前的話是在騙我?”

顏明月搖搖頭:“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想要活下去。但是……我不想好起來。”

活下去,好起來。

裴元歌終於察覺到這兩者的區別:“明月,你到底在想什麼?”

“元歌,如果我病着,因爲病弱而無法婚配,誰也不會在意。但如果我好了,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樣,以我的年齡,立刻就要婚配,否則就會有無數的閒言碎語。到時候,我就真的沒有理由推拒了。如果嫁人了,我就要和他分開,我也沒辦法想象,嫁給別人會是什麼樣子,更無法接受。而且,我也不放心他。”

她沒有明指那個他是誰,但是裴元歌卻知道,她說的是顏昭白。

從前她只覺得,顏昭白很疼愛明月這個妹妹,卻沒有多想,直到這次重逢,或許是因爲顏明月的病情,顏昭白原本僞裝的很好的面具有了裂縫,裴元歌才察覺到他對明月抱有的感情,早已經超出了兄妹的界限。但是,裴元歌以爲,單純淡然的明月,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明月,原來你知道……而且…。”裴元歌震驚地道。

顏明月雙手抱膝,背靠在牀幃上,頭卻靠在膝蓋上,淡淡一笑:“怎麼可能不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是遮掩不住的,或許一時半會兒無法瞭解。但是,已經十多年了,我怎麼可能不明白?”

“可是,你們是兄妹。”裴元歌有些錯亂地道,“明月,爲什麼?”

顏明月淡然的面容浮現出一絲深深的悲哀:“是啊,我們是兄妹呢!”說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諷而又淒涼的笑意,許久,才道,“元歌,你不知道,你一點都不知道,他對我有多好,比這天底下任何人對我都好。原本我爹是個富商,在惠州也很有名氣,所以引來了官府的覬覦,設計奪走了財產,我爹氣急交加,一病不起,就這樣與世長辭,只留下了我和他。”

顏明月說着,眼神和神情都漸漸飄渺起來,似乎沉浸在了回憶之中。

“那短時間,所有的生意、田莊、鋪子都被官府和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搶走了,我爹手底下的掌櫃和夥計,捐款潛逃的潛逃,欺主的欺主,走得七零八落,內憂外困,甚至可以說,顏府已經惠州消失了。可是,他怕我知道這些事情會受打擊,會經受不住,所以什麼都瞞着我。爲了不讓我察覺到異常,他去求那戶買下顏府的主家,跪在他家門前十多天,幾度昏厥,終於打動了那家人,將顏府租給了他。”

“那時候,他手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錢,付了顏府的租金,我的日常用度,還有請大夫買藥的錢,已經所剩無幾。爲了省錢,他常常三餐都只是冷饅頭,穿的是粗麻布衣裳,只有一件絲綢衣裳,是他見客商談時,以及見我的時候纔會穿的;爲了賺錢,他到處奔走,尋找一切可能的商機,常常幾天幾夜都不能閤眼……。那一年,他才十一歲而已,你根本無法想象,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要怎樣才能夠挑起那副沉重的擔子?”

“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那樣做的,雖然顏府收留了他,可是那幾年,他也幫了我爹很多忙,甚至…。甚至我爹根本就看不起他,覺得他永遠都只是個乞丐,甚至我爹最後把他記入族譜,過繼他爲子,也只是在利用他,逼迫他,好讓他……”

說到這裡,顏明月終於忍不住一陣哽咽,突然就說不出下去。

那時候,顏府已經面臨空前的危機,顏越之所以認顏昭白爲子,完全是想用這點牽連絆住他,好讓他爲顏府出力,同時……同時又在她和他之間豎起一道兄妹的障礙,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

可惜那時候她太小,什麼都不懂,只是想着,如果顏昭白成了哥哥,他們就是親人了,只爲此歡欣鼓舞。而他……原本黯然的他,看到她之後,竟然也就這樣釋懷,對她展露了真心的笑容,溫暖而柔軟,如同春日的陽光。

“他明明知道的,所以,顏府敗落的時候,他完全可以離開,可以不管我這個拖累。如果他是獨自一人,以他的眼光和經商才華,他可以過得很好。可是,他沒有,他承受了一切艱難辛苦,卻依然供給給我顏府小姐的黛玉,吃穿用度都和從前沒有差別,尤其還有那麼一筆天價的藥材和補品的錢……。所有的一切,他都承受了下來,可是,在我面前卻連一句抱怨,不,甚至連一個委屈疲憊的眼神都沒有,只是柔和地笑着……。”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爲,她曾經停下馬車,將他從雪堆裡救出來。

僅此而已。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就因爲那一次的救命之恩,就這樣……就這樣不顧一切地,寧可自己吃遍世間所有的苦,也沒有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那時候,他也只有十一歲,顏府又敗落成了那個樣子,短短四年,他卻又打拼出了一片天地。別人只說這是個傳奇,卻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傳奇背後,他吃了多少的苦頭。可不管情況多艱難,不管有困苦,他都沒有讓我經受絲毫風霜。”顏明月哽咽着道,淚眼朦朧地看着裴元歌,“元歌,一個這樣對我的人,你說,我要怎麼視若無睹?怎麼拒絕?元歌!”

裴元歌輕輕地握住她的手,一時無語。

顏明月雖然單純,卻很聰明,雖然淡然,心底卻很純淨善良,只看她的情形,就該知道顏昭白將她保護得有多好。只有沒有經歷過風霜的溫室花朵,才能夠有這樣單純明淨的眼神……。經歷過喪父,家變,落敗這麼多風波,她卻絲毫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顏昭白爲她花費的心思,可想而知。

就像明月所說的,這樣的人,要入才能夠視若無睹?

如果……他們不是兄妹就好了。

“我知道,他個性冷漠,對人沒有真心,也許元歌你不太喜歡他。可是,他從小就被人遺棄,挨餓受凍,被人大罵欺負,直到到了顏府才過了安定的生活,可是沒幾年,顏府敗落,他又開始獨自打拼。十一歲的孩子,那些商人怎麼可能把他放在眼裡?被人騙,被人欺負,被人揹叛,遇到強盜,生死關頭走了那麼多遭……元歌,經歷了這麼多事,他對人對事怎麼可能沒有戒心?又怎麼可能輕易對人敞開心扉?”

顏明月早就知道顏昭白的個性對人不討喜,可是,元歌是她很重要的朋友,她不希望元歌也這樣看待顏昭白,忍不住爲他辯解道。

“其實,你們也不是兄妹,沒有血緣關係……”裴元歌有些艱難地道。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顏氏的族譜上寫着顏昭白的名字,他就是明月的哥哥,這點毋庸置疑。但是,想起顏昭白那句“如果明月出事,我也活不下去了”,再看看眼前的明月,裴元歌卻又忍不住升起了這個念頭。

“不可以的,我在父親病榻前發過誓,這輩子,都會將他視作哥哥,如果我違背了誓言,他會萬劫不復的!”顏明月搖搖頭,淚流滿面,“我沒有想過要違背誓言,但是,就算是兄妹,只要他不娶妻,我就不會嫁人,我們就做一輩子相依爲命的兄妹好了。可是,如果我的病好了,卻仍然不嫁人,就會引來非議,引來各種閒言碎語,會被萬夫所指,會被天打雷劈的。”

當初在父親的病榻前發誓時,她只以爲父親是真心對待顏昭白,唯恐她會虧待顏昭白,纔要她發誓。

可是,直到很久之後,她才明白,或許當初的父親已經看出了什麼苗頭,但是他看不起原本是乞丐的顏昭白,再加上顏府當時的危機,所以他當機立斷,認了顏昭白做兒子,記入族譜,又在臨終前,要她發下這樣的毒誓。

於是,這個兄妹的名分,這個誓言,成爲了她一生的夢魘,無法掙脫。

“他已經爲我吃了那麼多的苦,我怎麼能夠讓他因爲我而被世人非議?只要我還病着,不出嫁,別人就不會多心,只會稱讚他疼愛妹妹,只會說惋惜被我這個病秧子拖累了……。”顏明月咬着脣,淚如雨下,“所以,元歌,我只要能夠活下去就好了,我不要我的病好起來。”

如果好起來,或許她就再也沒有任何藉口,能夠和他做一輩子相依爲命的兄妹。

想着,顏明月伸手又去拿藥碗,想要將裡面的湯藥倒掉一部分,好讓她的病不能夠全好。只要她的病沒有全好,所有的阻礙就都不存在了……。

裴元歌忙伸手去奪,攔阻顏明月這樣做。

雖然說明月和顏昭白的感情是不被世俗所承認的,但是,這樣的明月和顏昭白,又讓裴元歌不得不動容。但即便如此,裴元歌也不認爲,明月就這樣放任自己的病情繼續,會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砰——”

門外想起了清脆的碎裂聲,似乎是什麼東西砸碎在了地方。

顏明月駭然變色,這些話她可以跟元歌說,是因爲她覺得元歌是性情中人,能夠了解她的感受。但是,她和顏昭白畢竟是兄妹,這番話如果讓別人知道,傳出什麼謠言來,那就麻煩了!她慌忙跑過去,將房門打開,想要看看究竟是誰在外面,卻不提防,映入了一雙漆黑的眼睛。

寧靜的黑色,卻似乎有着能夠融化玄冰的溫度。

顏昭白!

------題外話------

暈,五萬字沒寫完,大結局分上下發,明天發完全部的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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