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無雙sodu
秋高氣爽,蔚藍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白雲,清爽而靜遠,令人心曠神怡。
寬闊潔淨的大道上,一輛看似尋常,卻能從細微處透着高貴之氣的馬車正“噠噠噠”地行駛着,朝着外城北邊奔過去。青錦窗帷內,裴元歌一向沉靜清麗的面容,破天荒地流露出些許焦慮擔憂,手微微地握着繡帕,忍不住問道:“泓墨,你說禮傑弟弟不會落榜吧?”
這次科舉,鄭禮傑也參加了武舉,裴元歌一向將他當做弟弟看待,難免有些擔心。
“放心吧!鄭禮傑的身手雖然不如我,但武舉不會有問題。”宇泓墨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道,雖然難免有些酸溜溜的,“我說,元歌,你對這鄭禮傑是不是太關心了點?”
裴元歌白了他一眼:“你又吃哪門子的醋呢?禮傑弟弟跟着父親學武,在關州時就一直住在裴府,他是個單純直爽的性子,我們就像姐弟一樣。如今二姐姐和我都出嫁,父親母親獨自在府,多虧有禮傑弟弟承歡膝下,才使他們不必太過冷清,就算看在這點上,我也該要好好地照顧禮傑弟弟!”
聽元歌說得正經,宇泓墨頓時也有些尷尬,嘟囔道:“誰叫鄭夫人曾經想過給你提親的?”
想到這裡,他心裡就舒服不起來。
“那是鄭嬸嬸沒有女兒,把我當女兒看待,所以纔會這樣說,不過是玩笑話。”裴元歌無奈地道,“難道你看不出來,鄭叔叔和鄭嬸嬸有心將禮傑弟弟過繼到裴府嗎?不然,就算禮傑弟弟要跟着父親學武,也不可能一直都住在裴府,想必是怕他一時不習慣,所以在慢慢地讓他適應!這樣說起來,禮傑弟弟就像我的親弟弟,作爲他的姐姐,我當然關心他的前程,你是他的姐夫,也該關心關心纔對啊!”
宇泓墨微怔:“那……鄭禮傑也知道嗎?”
“我想,鄭叔叔和鄭嬸嬸應該有跟他說過,不然你以爲他幹嘛一定要跟我爭出生的時辰,非要我叫他哥哥?”裴元歌再度奉上白眼一枚,這個泓墨,明明是聰明人,眼光比誰都精銳厲害,偏偏就愛吃這些莫名其妙的飛醋!不過……。吃醋的泓墨也挺可愛的!
裴元歌在心中暗自偷笑。
難怪他總覺得鄭禮傑跟元歌親暱得有些過了份,原來是這樣!宇泓墨頓時覺得心一下子放鬆了,再想想鄭禮傑的言行舉止,頓時就覺得契合起來,立刻擺出一副笑臉,拍胸脯保證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啦,元歌你放心,既然鄭禮傑是我們的弟弟,肯定是要照顧的,往後他就交給我了!”
見他大包大攬的模樣,裴元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因爲宇泓墨不放心元歌獨自出宮,將京禁衛的事情交接完後,陪着元歌一道出宮,因此到放榜的地方時,已經有些晚了。會試得中的榜單早已經放了出來,無數舉子圍簇在榜單前,有中榜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也有落榜哀呼慘叫,神色頹廢的……。衆人的喜怒哀樂,都緊緊地系在眼前這張榜單上。
青錦窗帷微微撩起,露出裴元歌關切的容顏:“人這麼多,想要擠進去恐怕不容易。”
然而,就是這一撩簾,原本正在人羣中少年卻正好看到她,立刻拉着身邊的藍衣青年跑了過來,對裴元歌做了個揖,道:“姐姐,你是來看我放榜的嗎?”說着,指着旁邊的藍衣青年道,“這是我在科舉的時候認識的朋友,他說他姐姐跟姐姐也是好朋友。他叫溫逸清,參加的是文試。”
“我知道,你是溫姐姐的弟弟,溫公子好!”裴元歌從依稀熟悉的眉目中認出了來人。
溫逸清卻有些侷促,拱手道:“九……。九夫人好!”
見這少年雖然有些侷促靦腆,卻也是個很有分寸的人,見她沒有華服貴車,侍女護衛成羣的出來,而是輕車簡騎,就猜出她不想暴露身份,因此不叫她九皇子妃,而稱她爲九夫人,又是溫閣老的孫子,禮傑弟弟跟這樣的人做朋友倒也好。想着,裴元歌微笑道:“我好久沒有見嫺姨和溫姐姐了,不知道近來可好?溫閣老身體可還硬朗?禮傑弟弟有時候性子有些莽撞。”
因爲溫閣老近來告病,京城流言紛起,溫夫人有心要讓子女們經事,因此並沒有告訴他們實情。
所以這些天溫逸清也受了不少的冷落和白眼,眼下見裴元歌對待他的態度仍然親切而溫和,並沒有因爲溫府的事端而有所書院,心中不由得一暖,神色緩和許多:“母親和姐姐都好,姐姐前次回來,還和母親說起,說很掛念九夫人,不知道您在……不知道您過得可還好?”
“我很好,你回去告訴溫姐姐一聲,沒事了進宮來找我說話!”裴元歌笑着道,從車內取出早就備好的食盒,遞了出去道,“溫公子想必和禮傑一樣,都是大清早就在這裡等着放榜,恐怕也沒顧得上用早膳吧?這裡有些吃的,先墊墊肚子好了!”
鄭禮傑接過食盒,打開一看,驚喜地道:“呀,是富德居的包子,還是姐姐最知道我的喜好。”
說着,將禮盒遞給溫逸清,道:“這包子很好吃,你嚐嚐!”
溫逸清顯然清楚鄭禮傑的性情,也不推辭,拿出一個包子也吃了起來。正如裴元歌所說,他大清早就過來在這裡等放榜,的確沒有用早膳,早已經飢腸轆轆,再加上富德居的包子的確聞名京城,皮薄餡鮮,咬在嘴裡滿口的油,美味可口,便也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禮傑有時候脾氣有些直,不夠穩重,如果有冒犯溫公子的的地方,還請多包含!”裴元歌笑着道。
溫逸清忙道:“不會,鄭兄弟爲人正直豪爽,心地又善良,人很好的。我們認識,就是因爲在趕赴考場的時候,我的馬車出了點意外,還好鄭兄弟出手相救,不然說不定我都沒辦法到考場,說起來鄭兄弟還是我的恩人呢!”
溫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在這時候還願意和他成爲朋友,那必然是真正的朋友。
他言語雖然含糊,但裴元歌何等聰明,看他的言行就知道,恐怕馬車不是出了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刁難他,想必是見着溫府如今有事,特意來欺負人了。不過,溫閣老並沒有被皇帝斥責,這件是裴元歌是清楚的,可是眼前的溫逸清卻似乎不知情,想必溫閣老有自己的考量。
因此,裴元歌也沒有追問,只溫聲道:“溫公子不必擔心,事情總會雨過天晴的!”
溫夫人和溫逸蘭都是直爽利落的人,溫逸清倒是沒有被人這樣溫和地安慰過,加上姐姐和她的交情,心中不由得覺得有些親近,不由自主地道:“原本我還想着,能考上貢士,將來再中進士,也好幫襯幫襯家裡,誰知道……。也沒有考上!眼下都不知道回去要怎麼交代?”
“勝敗乃兵家常事,下次再試也就是了,溫閣老是明事理的人,定然會明白的!”裴元歌柔聲道。
溫逸清點點頭,露出了一絲靦腆的笑意,道:“嗯,下次我會更努力的!”
裴元歌微微一笑,轉頭向鄭禮傑道:“禮傑弟弟,你今兒怎麼這麼乖巧,叫我姐姐了?往日裡不是跟我爭誰是姐姐,誰是哥哥爭得很起勁兒嗎?今兒是怎麼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因爲我被姐夫揍了!”鄭禮傑悶悶地道,“姐夫說,我想要當哥哥,至少得能打贏他才行,我一個激動就答應了,然後就被揍了。師傅說,我這輩子都別想當哥哥了!說到這裡,姐姐,姐夫揍人好狠啊,一點都不留情面的,你看,我手臂到現在還是腫的,你回去該教訓教訓他才行!”說到後來,竟然趁機告狀起來。
馬車內傳來一聲冷哼,隨即宇泓墨微帶慵懶的聲音道:“鄭、禮、傑!”
“啊——”沒想到宇泓墨也在,鄭禮傑一下子慌了手腳,手裡的食盒差點掉到了地上,哭喪着臉道,“姐姐你怎麼不告訴我姐夫也來了?這下我完了,居然當着姐夫的面告姐夫的狀,姐夫會朝死裡揍我的,他可最下得去手了!姐姐救命!姐姐救命!”
裴元歌微微一笑:“聽你姐夫嚇你呢!他也是爲你好,不然怎麼會親自來看放榜?”
“纔怪!姐夫肯定是來陪姐姐的!”鄭禮傑嘟囔着嘴道,隨即又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道,“姐姐,你就幫我說說好話吧!我這次武舉沒考中,已經很喪氣了,師傅說我考不了前三名,就別回去見他!現如今連榜都沒上,師傅肯定也會要了我的命!姐姐快幫幫忙,先搞定姐夫,再陪我回去搞定師傅!”
啊?禮傑弟弟沒考上?
裴元歌微微皺眉,不過看鄭禮傑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知道他受打擊不小,正該撫慰,忙溫聲道:“沒事沒事,考不上就考不上,你才十六歲,又不急,待會兒我陪你回府好了。”說着又向宇泓墨道,“好了,你別嚇他了,就算告狀,他也沒冤枉你,你的確揍他了嘛!”
宇泓墨沒好氣地道:“元歌,你太容易被騙了吧?”
鄭禮傑沒考上?騙鬼去吧!武舉會試不同於殿試,殿試是由武貢士們自己比鬥,最後以勝負排名,但會試卻是由主考官來考校衆人的身手。而那學主考官的身手,沒有人比宇泓墨更加清楚,而鄭禮傑的本事他也很清楚,如果鄭禮傑考不上,除非主考官統統都瞎了眼!
裴元歌一怔,轉頭去看鄭禮傑。
“哈哈哈哈,我還以爲姐姐無所不知呢,原來也有被我騙的時候!還是姐夫英明睿智,一下子就猜到了!”鄭禮傑樂不可支,又順手拍了宇泓墨的馬匹,這才笑着道,“我可是師傅教出來的,要是連武舉都考不上,那不是給師傅抹黑嗎?我靠了第一名呢!”
裴元歌又是歡喜又是惱怒,板着臉道:“好啊,你敢騙我!泓墨,揍他去!”
“姐姐……”鄭禮傑忙撒嬌道,身爲老幺的他,別的到了罷了,如何撒嬌那是學得爐火純青,“你看我考上了武舉的會元,你是不是該好好爲我慶賀?怎麼能叫姐夫揍我呢?再說,這麼多人看着呢,你就這樣對姐夫頤指氣使,那姐夫多沒面子啊!姐夫你說對吧?男子漢大丈夫,豈能爲婦人所御?絕不能姐姐說什麼,你就照做什麼,對吧對吧?”
“嗯,沒錯。”宇泓墨在裴元歌身後頷首。
鄭禮傑大喜。
“剛纔在路上,你姐姐說讓我對你好點,看起來我不該聽她的話。”宇泓墨微微一笑,眸波瀲灩得令人不敢逼視,“所以,鄭禮傑,待會兒陪你回裴府,咱們到演武場去,我好好地指導指導你!”說着臉一板,冷哼道,“別以爲考上會元就了不起,等你考上了武狀元再來慶賀也不遲!這會兒得了第一名就高興,等到殿試的時候被刷下來,那臉才丟得大了!”
鄭禮傑頭一垂,無奈應道:“是,姐夫!”
在家的時候,他最怕的人是大哥鄭雲傑,後來跟着裴諸城學武,對這個師傅也是又敬又畏,不敢違逆,但現在他最怕的人無疑正是宇泓墨,不因爲別的,就因爲宇泓墨武功最高,而且……。揍他的時候下手最狠!
正說着,鄭禮傑轉頭看到溫逸清,拍着他的肩膀道:“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麼垂頭喪氣的,這三年好好讀書,下次考個狀元出來,讓他們看看!”
溫逸清忍不住笑了,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倒是散了不少,忽然振作道:“嗯,下次一定能考上!”
“你以爲科舉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嗎?隨隨便便幾句豪言壯語就能上的話,那邊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哭天嚎地了。”就在這時,旁邊一個身着杏黃色衣衫的青年忽然冷笑道,他容色也算俊秀,只不過表情格外陰冷,連帶着那溫暖的杏黃色都染了幾分寒冬氣息,“恕我多嘴,這位溫公子,想必就是溫閣老的嫡孫溫逸清吧?”
溫逸清有些莫名其妙地點點頭:“正是。”
“哼,那就對了,你考不上貢士,不是因爲你文章好壞,而是因爲你的祖父溫閣老受了溫逸靜的牽連,被奪了首輔的職責,否則的話,就算給主考官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刷下你!”黃衣少年刻薄地道,“這世道就是這樣,如果你真想中舉,還是想辦法讓溫閣老趕緊把首輔的位置奪回來吧?”
溫逸清皺眉,還沒說話,鄭禮傑已經怒道:“你什麼人?憑什麼這麼說話?”
“我是什麼人?我也不過是個科舉落榜的窮酸秀才罷了!”黃衣少年眼眸中帶着徹骨的寒意,冷冷地盯着遠處的皇榜,“倒是這位武舉會元,剛纔聽說你姐姐和溫公子的姐姐是好朋友,溫公子又稱她爲九夫人。京城都知道,溫府有位小姐溫逸蘭,和如今嫁作九皇子妃的裴四小姐最爲交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刑部侍郎鄭巢的三公子鄭禮傑吧?有鄭侍郎,裴尚書和九殿下做靠山,得中會員,再正常不過!”
鄭禮傑怒道:“你胡說什麼?我能考中會員,憑的是我自己的本事!會試前,不管是我爹,還是師傅,還是我姐姐都沒有幫我找過關係!男子漢大丈夫,能考上就是能考上,考不上就是考不上,誰會去弄那種旁門左道的手段?你如果不服氣的話,我們就來比劃比劃,看我的武舉會元是不是浪得虛名?”
車內的宇泓墨卻是和裴元歌交換了個神色。
剛纔他們的談話中提到了溫閣老,這人能夠猜到溫逸清的身份不算稀罕,但是這麼快就能想到她是裴元歌,猜到會元是鄭禮傑,顯然是個心思細膩而且頭腦靈活的人,而且對京城的人事知道得很清楚……。這樣的人絕非等閒之輩,但明知道她和泓墨的身份,卻這樣出言譏刺,倒是有些奇怪。
黃衣少年冷笑道:“如果我是武舉,倒也不畏懼在這裡和你較量!”
“那你就不要胡說八道!”鄭禮傑倒也沒有緊追不捨,反而怕他惹怒了宇泓墨,鬧出事端,轉頭道,“姐姐別理他,我們回府去!溫逸清,我們一起回去吧!先把你送到溫府,有姐姐和姐夫在,說不定溫閣老也不會太責怪你,然後我就拉你出來,這樣溫閣老就算想要責罵你,也找不到人啊!”
裴元歌無奈地搖搖頭,這個禮傑,跑得了和尚還能跑得了廟嗎?
倒是這個黃衣少年,雖然語氣中含着激憤之意,但明明心思敏銳,言語之中卻毫不收斂,一點也不客氣,倒有點像是故意爲之……。裴元歌淺淺一笑,卻也不理會他,徑自招呼鄭禮傑和溫逸清上車,隨即命車伕駕馬離開,像是對那黃衣少年絲毫也不在意。
見狀,黃衣少年反而急了,咬牙道:“聽說裴尚書剛正耿直,不畏權貴,原本以爲他的女兒定然有乃父風範,沒想到也是個見事畏縮的軟骨頭,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話音未落,邊聽“嗖”的一聲響,不知道什麼東西從馬車內飛出,直直打入那黃衣少年的肩骨之間。
“噗”的一聲,鮮血從他肩膀涌了出來,很快便染紅了黃衣。
黃衣少年面顯痛苦之色,卻緊緊咬着嘴脣,只將嘴脣咬得流出血來,順着嘴角一滴一滴往下滴,卻半句呻一吟之聲也沒有流露出來,顯得十分倔強,強忍着道:“若是裴四小姐真有乃父之風,就應該看看在榜單前哀哭嘶嚎的學子們,寒窗十年苦讀,有的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這張榜單,是他們所有的希望!若是才學不夠,考不上也就罷了,明明有真才實學,卻被無恥之徒摒棄在榜單之外,這何其不公?”
“還算是個硬骨頭!”宇泓墨慵懶而淡漠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
明明就是文弱學子,被他一記鐵菩提打到,居然忍着不喊疼,反而慷慨激昂。
聽到這人辱及父親,裴元歌難免心生不悅,微微有些惱怒:“這位公子,如果你要求人,這種態度會不會太過了些?”若不是看他還有幾分硬骨頭,不像是個狂妄胡言之徒,她壓根就懶得理會。
從這黃衣少年說話開始,溫逸清就一直盯着他看,這時候忽然驚呼道:“我想起來你是誰了!你是梧州舉子安成淵,聽說是這次應舉裡才華最好的人之一,你和你哥哥安成雋是這次科舉狀元的大熱門!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剛纔在榜單上,你和你哥哥的名字都不在。不對,不知你和你哥哥,這次科舉上榜的名字,似乎都很生疏,反而之前熱門的那些人,要麼不在榜上,要麼都是後面幾名!”
再想到他剛纔的話語,溫逸清心中一突,難道說這次科舉有舞弊的現象嗎?
“不錯,我正是安成淵!”安成淵咬牙道,雙手緊握成拳,竟然連肩骨處的疼痛都顧不得,壓抑地道,“我不過是不在榜上而已,我哥哥……。我哥哥現在,只怕連性命都不在了!”
溫逸清一驚:“怎麼?你哥哥出什麼事了?”
安成淵擡起頭,卻是將心思凝定在馬車內看不到的那兩個人身上,好一會兒才穩住情緒道:“這次應試的人裡,我哥哥的才華最好,心底也最純善,想着同爲舉子,讀書不易,因此別人來求教請他指點,他從來都不會推諉,因此有許多人上門求教,請他幫忙指點文章,有時候甚至不是指點,而是哥哥親自動手,幫那些人潤色修改,甚至將整篇文章塗改大半,餘下的,幾乎都是哥哥的心血。”
“這點我也有聽說,很多人都說安成雋安公子人很好!”溫逸清點頭道。
就連他,原本也有請安成雋指點的心思,之後後來祖父告病在家,親自指點他,這才作罷。
“就是哥哥爲人太好,纔會害了他!”安成淵冷聲道,言語中之中盡是傷痛和悲憤,“我和哥哥在三個月前就到了京城,哥哥一直這樣指點來求教的學子。可是,就在一個月前,哥哥突然發現,來求教的人越來越多,而且求教的內容出氣的相似,原本還是拿着自己的文章來求哥哥指點修改,後來乾脆就求哥哥幫忙寫文章,理由也是千奇百怪,但卻都是同樣的三句話。哥哥隱約覺得不對,就跟我私底下商量,懷疑此次科舉的試題已經泄露,不然不會這麼多人都求教相同的題目!”
溫逸清愕然道:“難道說現在榜上那些人……。”
“沒有錯,現在在榜上的那些人,尤其是前幾十名,大部分都曾經求哥哥來幫忙修改潤色文章,這些名字我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有錯!他們能夠中舉,不是因爲他們多麼有才華,而是因爲他們用的是哥哥爲他們修改潤色的文章!他們早在科舉之前,就已經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得到了試題,只是他們沒想到,來求教哥哥的人居然那麼多,以至於讓哥哥看出了破綻。”
溫逸清勃然變色,怒聲道:“既然如此,爲什麼不去告發呢?”
他也是舉子,當然最明白舉子應試的辛苦,寒窗十年,費盡心血,若是被人用這樣卑劣的手段排擠出榜單,那未免太過心酸了!
甚至,溫逸清忍不住懷疑起來,原本照祖父的說法,他這次應舉,中榜應該沒有問題,但名次可能不會太靠前,結果卻落榜了。原本以爲是自己才學不到家,沒想到……。
“怎麼沒有去告發?”安成淵悲憤地道,“早在最初察覺這件事的時候,哥哥就在悄悄準備,將那些人前來求教的文章暗暗留了根底,作爲證據,拿去到京兆府告發。誰知道,哥哥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當晚,我擔心哥哥遲遲未歸,無法入睡,因此在外面等候,沒想到卻看到有黑影悄悄潛入我的房間,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袖口裡隱約有寒光閃過……。幸好我靈光一閃,在柴房縱火,將整個客棧的學子都驚醒了,趁着混亂才逃離客棧,從此到處躲藏,連會試都沒有參加。想必是哥哥告發,正好撞到了刀口上,非但沒能爲舉子們討回公道,反而暴露了身份,連帶着我都有了殺身之禍!”
聽到這裡,宇泓墨終於開口道:“上車說話吧!”
安成淵大喜,他這番話,本來就不是說給溫逸清聽,而是說給九殿下和九皇子妃聽的,現在九殿下讓他上車,多半是有心要理會這件事了!
“學子安成淵,方纔狂妄無理,冒犯了九殿下和九皇子妃,無論九殿下和九皇子妃如何降罪,學子甘願承擔!”一上馬車,安成淵便跪倒在車裡,向兩人請罪。
“原來你是爲了科舉舞弊的事情,想要求我姐姐和我姐夫!可你這人也是的,要求人就好好地求唄,幹嘛非要說話得罪我姐姐?白捱了我姐夫一顆鐵菩提吧?我姐夫最疼姐姐了,剛纔要不要姐姐攔了下,可就不是現在這麼輕巧了!”鄭禮傑瞪着他道,但看着他肩膀流血的模樣,還是道,“算了,你過來吧!我幫你把鐵菩提弄掉,給你敷傷藥包紮,不然的話,你這半條胳膊可就要廢了!”
安成淵卻並不起身,仍然執着地跪着。
“他是故意的,因爲他怕我會不管這件事,所以故意冷聲冷氣地跟你們說話,引起元歌和我的注意,見元歌不理他,就故意得罪元歌。我看,他是巴不得本殿下出手,然後再大聲叫嚷,引起周圍衆人的注意,把事情鬧大,好引起別人的注意,徹查這次科舉之事!”宇泓墨冷冷地道,看不慣在元歌跟前耍心眼兒的人。
安成淵不住叩頭請罪。
“京兆府不敢受理哥哥的訴狀,反而當晚就有殺手潛入我所住的客棧,而科舉試題何等機密,能夠透漏出來,必然會牽扯到朝廷大員,我實在不知道這中間的水有多深,也不知道能夠相信誰……。原本聽說裴尚書剛正不阿,想要求裴尚書幫忙的,但裴尚書這些天一直在刑部忙着公務,連回府都不曾,我擔心刑部也有人牽扯入內,怕還沒有見到裴尚書就先被那幕後黑手所害。聽說今日放榜,我實在忍不住想要來看看,沒想到湊巧聽到了溫公子和鄭公子的談話,所以就想要想九皇子妃和九殿下求救!”
宇泓墨悠悠然冷笑:“你倒是敢上本殿下的車,難道就不怕本殿下與科舉舞弊之事有關?”
“九殿下雖然聲譽不佳,卻都是針對之前的五殿下或者權貴高官,言行恣肆,卻也是真性情,因此學生願意相信,九殿下與科舉舞弊之事無關。再者,九皇子妃是裴尚書之女,也是學生如今唯一的希望了!”安成淵說着,繼續道,“學生冒犯九殿下和九皇子妃,罪該萬死,不過,在此之前,還請九殿下和九皇子妃揭發此次科舉舞弊之事,找到我哥哥的下落,事後,學生甘願就死!”
若無必死之心,他怎麼敢得罪素來以乖張恣肆聞名的九殿下?
但是,如果無法揭發這次科舉舞弊之事,無法爲生死不明的哥哥求得公道,他死不瞑目。
“你倒是會說本殿下的好話!”宇泓墨淡淡道,轉頭拍了拍鄭禮傑的後腦勺,喝道,“好好地跟着這位安公子學學,這份心機手段,別整天莽莽撞撞的,就算考上了武狀元,將來也是被人陷害的命,到時候又得來煩你姐姐!”
鄭禮傑吐吐舌頭:“放心吧!我不會去找姐姐,我直接找姐夫不就得了?”
“德行!”宇泓墨白了他一眼,這才轉頭去看安成淵,審視了許久道,“不過其實你也沒有料錯,本殿下的確沒興致管這種事情。主考官愛徇私舞弊就徇私舞弊去,只要不犯到本殿下的頭上,本殿下懶得管!”
安成淵聞言大急,哀切地懇求道:“九殿下!”
原本清流之首的溫閣老也是能夠相信的,但如今溫閣老被溫逸靜的事情牽連,奪職稱病,只怕他也是有心無力。如今除了裴尚書和九殿下,他真的不知道還能夠去求誰來爲這件事主持公道?
“安成淵,你說只要能揭發這件事,你甘願就死?”宇泓墨揚眉問道。
安成淵堅決地道:“是!”
“如果你真的爲了揭發這件事不惜一切代價的話,本殿下倒是可以教你一個乖。看到那張皇榜沒有?如今正是學子們擁簇之時,若如你所說,原本許多不該落榜的人落榜了,如今正是心情最激盪的時候。你若真不怕死,就上前去撕了那張皇榜,將你剛纔所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再告訴其餘學子,將他們煽動起來。本殿下如今管理京禁衛,負責京城治安,只要你敢撕那張皇榜,把事情鬧大,本殿下保你定然能夠到父皇跟前申辯。你敢,還是不敢?”宇泓墨凝視着他文弱卻桀驁的身影,幽幽問道。
安成淵毫不猶豫地道:“只要學生能夠見到皇上,親口申訴此事,沒有什麼不敢的!”
“好!你先將傷口包紮下,隨後就照本殿下說的去做!”宇泓墨點頭道。
果然,正如宇泓墨所料,當衆人正在榜單前或喜或悲時,安成淵突然衝到前面,將那張榜單撕下來,奮力撕裂,扔在腳下,大喊着說,“這次科舉有舞弊之事,試題早就已經泄露了!”時,整個人羣頓時沸騰了起來……
車內,裴元歌看着宇泓墨,問道:“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不是在打什麼主意?只是這種事情,不把事情鬧大,大到完全無法收拾的情況,藉此施加壓力的話,想要真正查清楚可沒有那麼容易……。”宇泓墨眼眸凝視着外面的動靜,嘴角露出了一絲冷冽的笑,若是不將事情鬧大,又怎麼能夠把宇泓燁牽連進來呢?這次,他非要讓宇泓燁栽個狠狠的跟頭不可!
------題外話------
對了,求個票撒,明天開始虐渣男,這次宇泓燁要倒黴啦~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