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章 扭轉乾坤,智挫宇泓燁(下) 文 / 白色蝴蝶
早在裴元歌進入冷翠宮後,寒麟就識趣地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這對有情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四小姐才從冷翠宮出來,神色貌似平靜,微斂的眼眸中卻隱隱透出耀眼的華彩,寒麟心中喜悅,想必裴四小姐一定說服了九殿下,心情纔會這樣好。他把裴四小姐請過來,真是做對了!忙迎了上去,悄聲道:“裴四小姐這邊走!”
“寒麟,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相信九殿下!”
在這個時候還能夠站在泓墨身邊,爲泓墨奔走,眼前這名暗衛的忠誠不言自喻,正因爲如此,裴元歌才願意提點他,“他是個值得你們追隨的主子!寒麟,以後你在他身邊,要好好照顧九殿下!”
“四小姐這樣說,卑職就放心了!卑職一定會的!”寒麟用力地點點頭。
裴元歌看着眼前這張年輕而充滿悲痛,彷徨的臉,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想起王美人和寒鐵的死,還有泓墨說的那些失蹤的暗衛,想必寒麟心裡也很不好受,神色穆然,頷首道:“寒麟,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都是你鞍前馬後地操勞,奔波,辛苦你了!”
寒麟的眼圈頓時紅了,隨即又覺得這個樣子很掉價,斂了斂神色,透出一股與年紀和性情不相符的沉毅,搖搖頭,道:“我們的命都是九殿下救的,這不算什麼。而且,爲了九殿下,爲了寒鐵,就算再辛苦都無所謂,一定要讓那羣兇手血債血償!”說着,忽然想起什麼,道,“對了,裴四小姐,卑職差點忘了一件事,六殿下曾經找過卑職,說想要和裴四小姐您見上一面。”
“六殿下?託你?來找我?”裴元歌眉頭微蹙,“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三天前,他悄悄地來冷翠宮拜祭了王婕妤,當時九殿下還是誰都不理。六殿下也沒在意,出來後突然向卑職說,他有事想要告訴裴四小姐。”寒麟思索着道,“當時卑職覺得很奇怪,不懂六殿下爲何會找卑職來傳話,就說沒有九殿下的命令,卑職不敢擅自出宮,而且,和裴四小姐也不熟,男女有別,不敢隨意帶話。”
“六殿下怎麼說?”裴元歌追問道。
“六殿下說,他只是遇到一些事情,說告訴給裴四小姐您或許有用,並沒有惡意。卑職不敢應答,就堅持說如果六殿下有要緊事,可以自己去裴府。六殿下苦笑了下,就沒再說話。”寒麟繼續道,“不過,六殿下在宮裡向來沒有什麼地位,又沒有差事,卑職想,他想要出宮,只怕不太容易。”
六殿下要見她?會是爲了什麼事?裴元歌思索着。
對於這位六殿下,除了趙婕妤之死時的匆匆一面外,裴元歌后來也曾經見過。
那時候她爲了避嫌,表示自己無心刺探太后和葉氏的情報,每次太后找藉口讓她迴避時,她就離開萱暉宮,到御花園隨意遊覽散步,倒是曾經偶遇過宇泓瀚兩次,有時候也會閒聊幾句。
或許是因爲常年不受寵,加上身體虛弱,這位六殿下倒是和其餘幾位皇子性情都不相同,言談舉止都十分溫和,有時候甚至會有些侷促。經過趙婕妤之死的事件,身體比先前好了許多,有時候也回到上書房去讀書。不過因爲從小到大臥病在牀,德妃早逝,母族衰敗,沒有人教導,無論文武功課,都落得十分厲害,上書房的太傅們又沒把這位六殿下放在心上,自然不會特意照顧他的進度,因此十分吃力。
裴元歌見過他兩次,兩次他都在讀書,常常會有困解之處,卻也無人指導。
對這位六殿下,裴元歌還是抱着三分同情憐憫之心,她能夠解答的地方,也會幫他解說解說。而六殿下倒也沒有驕嬌二氣,倒沒覺得因爲裴元歌是女子,他是男子,而且是皇子而感到彆扭,倒是抓住一切機會努力進取,聽得十分認真。看着他那般模樣,裴元歌有時候倒也覺得悲哀,堂堂的皇子,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生在皇室,倒真是一種悲哀。
不過,從這幾次的接觸之中,裴元歌倒覺得這位六殿下本性不錯,這時候找她,說不定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需要她幫忙。六殿下的處境本就不好,若能在這時候竭盡全力幫忙,將來說不定能夠在關鍵時候派上用場,畢竟他是皇子,而且立場比較中立。而且如今泓墨的處境不算好,多結善緣總沒有壞處。
想到這裡,裴元歌稍加思索,便道:“寒麟,你現在去告訴六殿下,就說我在鬆泉宮裡等他!”
頓了頓,道:“小心點,以防有詐!”
雖然說六殿下和柳貴妃等人沒有什麼牽扯,但如今柳貴妃等人如烈火烹油,鮮花着錦,難保這位處境堪輿的六殿下不會靠過去。如今是關鍵時刻,小心點總沒有壞處!
鬆泉宮也是一座冷宮,草木荒蕪,凋零悽清,平時根本就不會有人經過。
裴元歌沒等多久,便看到宇泓瀚隨着寒麟匆匆趕來,一身天藍色繡水雲紋的簇新團龍袍,到襯得面色好了許多,不再像往日那般看起來蒼白虛弱。寒麟站在他的身後,朝着裴元歌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事情並無蹊蹺,隨即便站在一邊,卻並不退下,以防萬一。
裴元歌福了福身,道:“六殿下安好!”
“裴四小姐!”宇泓墨拱了拱手,神色溫和。
“六殿下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想必進來身體無恙,真是可喜可賀。”裴元歌寒暄着,並沒有解釋她爲什麼會出現在皇宮,只道,“聽寒麟說,六殿下有要事要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頓了頓,目視寒麟,示意他退遠點,確定他聽不到自己的話語,這才輕聲道,“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六殿下請儘管說,我能夠幫忙的就絕不推諉!”
她知道這位六殿下情形並不好,可以說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處處艱難。
宇泓瀚知道她是顧忌自己的顏面,免得被寒麟聽到這些話,心中感激,道:“多謝裴四小姐掛懷,不過我今日還好。這次找裴四小姐,是因爲……。我還是從頭說起吧!裴四小姐應該知道,我最近纔開始到上書房,聆聽太傅教誨,只是拉下的功課實在太多,常常會遇到困惑不解之處,也無處尋人解答,好在能夠到宮裡的藏書樓去,只好自己去找書看,以求能夠儘快跟上,因此我最近倒是常到藏書樓去。”
裴元歌點點頭,安靜地聽着。
“藏書樓只有皇室衆人才能進去,但是因爲藏書太多,分類又雜亂,找起來十分困難,所以很少有人進去。我在找書的時候,看到了一本本朝的皇室宗譜,本來只是一時好奇,隨手翻閱的,結果卻在裡面發現一件事。我……。”宇泓瀚說着,似乎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措辭,神色顯得頗爲猶疑。
皇室宗譜?
裴元歌心中一跳,隱隱想到了什麼,卻並沒有催促,而是等着宇泓瀚的下文。
“剛開始,我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知道後來出了冷翠宮的事情。”宇泓瀚斟酌着字句道,“雖然說當時父皇下令,禁止再談論此事,可是,畢竟當時在場的人很多,而且,也有可能有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瀾,所以,這件事的詳細情形其實早就在暗地裡傳開,我也是聽到宮女太監們議論才知道這件事的,而且,聽那些宮女太監的意思,似乎父皇懷疑九皇弟弒母。聽說當時裴四小姐也在場,不知道真的是這樣嗎?”
連消息閉塞的六殿下都知道這件事,看起來皇帝雖然下了禁口令,但冷翠宮的事情早已經傳開。
而泓墨“弒母”的嫌疑,大概也深深地覆蓋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這究竟是誰的手筆,裴元歌不用想都知道,心中頓時涌起了一股憤怒,碎玉般的牙齒緊緊咬着下脣,過了會兒才點點頭,道:“皇上的確有這種疑心!”既然宇泓瀚已經從旁人口中聽到這件事,她再否認就有欺瞞的嫌疑,但很快就堅定地道,“但是,不是九殿下!”
聽宇泓瀚提到皇室宗譜,裴元歌已經隱約察覺到了他找她的用意,心中極爲重視,所以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欺瞞。
宇泓瀚看着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我曾經去過冷翠宮,見過九皇弟。我也曾經親眼看着母妃亡故,所以我知道那種感覺,看九皇弟爲王婕妤守靈的模樣,我覺得他是真的傷心,也相信王婕妤的死和九皇弟無關,也曾經和父皇說過,可惜我人微言輕,父皇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皇上曾經和六殿下談起過冷翠宮的事情嗎?”裴元歌心中一震,忽然問道。
“那倒不是。”宇泓瀚搖搖頭,道,“父皇待我一向尋常,哪裡會跟我談論這種事情?是我從冷翠宮回來後的第二天,我照規矩去給父皇請安,父皇突然問起來,我就照實說了,結果父皇的神色似乎突然變得很惱怒,讓我退下,我就沒敢再說,我想,父皇應該並不相信我的話!”
皇帝會問六殿下冷翠宮的事情,應該是心中還有懷疑,但是聽六殿下這樣說,又突然變得極爲惱怒。
“六殿下,恕我冒昧,不知道您能不能把當時您和皇上的對話完整得告訴我?”
“當然可以。”宇泓瀚點點頭,坦然道,“其實也沒有幾句話,當時我本來已經準備離開了,父皇突然說,你昨天去了冷翠宮,情形如何?我就回答說,冷翠宮很悽清,好像沒有人去祭拜王婕妤,只有九皇弟獨自守靈。九皇弟瘦了許多,神情給人的感覺很傷痛,不願意跟任何人說話,只是默默地守靈。然後父皇就勃然變色,將手中的硃筆仍在地上,斷成兩截。我嚇了一跳,不敢說話,過了一會兒,父皇就讓我退下了。”
六殿下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妥,爲什麼皇上會突然大怒呢?裴元歌思索着。
見她正在思考,宇泓瀚也不打擾。
好一會兒,裴元歌纔回過神來,道,“無論如何,六殿下肯爲九殿下說話,足感盛情。我代九殿下多謝六殿下了!”
“裴四小姐別這麼說,可惜我沒幫上什麼忙!”宇泓瀚忙搖頭道。
裴元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抱歉,剛纔是我打斷了六殿下的話,還請六殿下繼續講。六殿下知道了冷翠宮的事情,是不是覺得和之前六殿下所看到的皇室宗譜有什麼關聯?”
“裴四小姐果然聰慧,一下子就想到了。”宇泓瀚這纔想起正題,忙道,“其實,我在那本宗譜上看到的事情,和父皇有關,父皇其實並不是先皇的親生兒子,而是嗣子!根據上面的記載,皇曾祖父共有二子,就是先皇和寧王。皇曾祖父比較喜愛先皇,想要立其爲太子,但是先皇卻有個致命的缺陷,便是沒有子嗣,這點對於承嗣極爲不利,寧王抓住這點大肆攻擊,後來,爲了平息這件事,經過皇室宗族的商議,便從宗族中選取永德王府一脈的嫡次子,過繼給先皇,就是父皇。之後先皇便被名正言順地立爲太子。”
皇帝竟然是嗣子?而他原本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
永德王府……。
裴元歌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想到趙林的話,再想到太后和皇帝之間的種種異常,問道:“既然皇上曾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也就是說,永德王妃仍有嫡長子承嗣,爲何現在卻從來不曾聽說?”
“根本宗譜的記載,在二十九年前,京城曾經出現過很兇險的天花災害,當時天花甚至傳染到皇宮,連嬪妃都死了很多人。而永德王府……。在這場肆虐的天花中,滿府盡亡,這支皇室宗族,便由此而徹底湮滅。”宇泓瀚聲音低沉,“當初,或許是爲了避免反客爲主的情形,所以特意挑選比較弱勢,近乎沒落的永德王府,所以,永德王府因爲天花肆虐而亡,也沒有人理會。時隔久遠,裴四小姐沒聽過也正常,只怕連九皇弟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吧!”
年幼孩兒想要平安長大,在皇室尤其不易,所以當時過繼挑選的是已經長大的少年。
因爲孩子已經長大記事,害怕他將來繼位後,記掛生父生母的恩德,若生父生母再很有權勢,說不定整個江山會變成他們這一支的,這就是所謂的反客爲主。爲了避免這種情形,所以才挑選上了弱勢的永德王府,結果在二十九年前滿府盡亡……。
這樣一來,皇帝和太后之間的恩恩怨怨就全部解釋得通了。
因爲皇帝原本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而永德王府已經沒落,所以他才能夠娶沒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景芫爲妻,隨後才被過繼給先皇,因此太后對這樁婚事也無能爲力。等到先皇即位,皇帝被立爲太子時,太后的不甘心終於發展到頂峰,於是設計害死了景芫,將葉玉臻扶持爲太子妃。、
難怪當初那名宮女的話,會招惹太后的忌諱,因爲太后根本就沒有照顧過幼時的皇帝,更擔心皇帝會因此想起永德王府,所以纔會狠下殺手。
二十九年前,天花……。
身爲太子妃的景芫,身爲皇帝生身之父的永德王府,都在這場天花中亡故……太后好狠毒的心思,好縝密的手段,居然沒有露出任何惹人懷疑的破綻。不,或許並非沒有破綻,或許會有人疑心,但是從皇帝被過繼那刻起,永德王府就成爲禁忌,本身又弱勢,又有誰會爲永德王府討回這個公道?
髮妻被害,生身父母盡亡,舉府被滅……。難怪皇帝會想要葉氏萬劫不復!
而這樣一來,皇帝對泓墨的心結也就昭然若揭。
雖然閉口不提,但是永德王府被滅,皇帝心裡不可能沒有怨恨,也正因爲如此,皇帝一定會常常顧念生母的恩德。而泓墨……。泓墨生母是王婕妤,後來被抱養到柳貴妃膝下,可是表面上泓墨卻只與柳貴妃親近,對生母不聞不問,所以皇帝認爲泓墨生性薄涼,絲毫不顧念生母的生育之恩,爲了榮華富貴攀附柳貴妃這個養母,心中自然存在偏見。
或許是曾經的慘烈經歷,以及種種兇險磨難,皇帝性情冷硬,極少感情用事。
但這樣的人,一旦感情用事起來,卻會格外偏執。而這樣生母養母的相似經歷,說不定會勾起皇帝的某些心境。從不感情用事的人,一旦感情用事起來,反而會格外的偏執。
因爲自身的經歷,由己推人,所以皇帝纔會不喜泓墨。
正因爲心中存了泓墨薄涼的偏見,所以發生冷翠宮的事情後,皇帝會下意識地認爲,以泓墨的薄涼,做出殺死生母討好柳貴妃,向柳貴妃表明心跡的行爲。心中存了這樣的設想,再加上泓墨從不和生母親近,突然對生母之死表現得如此哀痛欲絕,所以皇帝自然而然地會認爲那是僞裝。
甚至,泓墨表現得越哀痛欲絕,皇帝會越憤怒。
因爲那些行爲代表着泓墨的薄涼和虛僞,殘忍和敗壞。
這真的是太……裴元歌甚至找不到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宇泓瀚沉吟着道,“還有,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看過那本宗譜後,將它放在了史書的第二架第三格里,壓在了中間。可是事後我再去找,卻發現那本宗譜的位置卻變到史書的第二架第四格,擺在最下面,而其餘的書位置卻絲毫沒有變動。我查過藏書樓的出入記錄,發現李明昊……也就是七皇弟宇泓燁曾經進過藏書樓。”
宇泓瀚點到爲止,並不詳說,轉而道,“父皇是嗣子,而九皇弟也是從王美人處抱養在柳貴妃膝下,或許正是因爲這種相似的經歷,才讓父皇對九皇弟存在一些偏見。眼下的情形,九皇弟不能自辯,而柳貴妃……。”
說到這裡,宇泓瀚頓了頓,眼眸中閃過一抹痛恨的神色。
“柳貴妃剛剛認了七皇弟,只怕不會爲九皇弟大費周折,我思來想去,我所知道的人中,或許只有裴四小姐的勸說,父皇還有可能聽得進去。所以我才冒昧地找上裴四小姐,希望裴四小姐能夠向父皇進諫……。”宇泓瀚神色誠懇地道,“如果真的能夠勸說父皇,對九皇弟來說也有好處,不是嗎?”
裴元歌凝視着宇泓瀚:“六殿下爲何對九殿下的事情如此關注?”
“若是別人問我,我會說是因爲我和九皇弟終究兄弟一場,不忍看他蒙冤。但裴四小姐曾經救過我的性命,又屢屢爲我解惑,幫過我許多事情,我就不虛言了。”宇泓瀚深吸一口氣,道,“其實,我的母妃是被柳貴妃害死的!而我也因此,不得不一直服食毒藥,假裝病危,以保性命……”
裴元歌早就猜測他的病情有異,如今得到確認,但是卻沒有想到德妃竟然是被柳貴妃所害。
“我原本想要遵照母妃的遺命,安靜不惹人注意地活着,不參合到任何是非之中,只等着將來能夠到封地去。可是,趙婕妤之死中,若不是裴四小姐爲我說話,洗脫冤屈,只怕就會這樣成爲別人的替死鬼!我不想再這樣了,也不想看着害死母妃的兇手耀武揚威!”
宇泓瀚低聲道,“可我知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想要報仇只是空談……這次冷翠宮的陰謀,十有八九是柳貴妃所設,這樣一來,九皇弟和我,就有着相同的敵人!九皇弟就此沉淪,只會便宜了柳貴妃和七皇弟,但如果九皇弟能夠翻身,那對柳貴妃來說,就是最可怕的心腹之患,所以,我不想九皇弟就這樣被柳貴妃設計成功。”
這番話語倒是很坦白,將自己的謀算全盤托出。
還有一點,雖然他沒有明說,但裴元歌也猜得出來,宇泓瀚不止想要挫敗柳貴妃的陰謀,同時也想借這件事和泓墨搭上關係。宇泓瀚在皇宮中可謂一無所有,就連上書房的功課都只能自己查找,如果能夠得到泓墨的幫助,許多事情都會事半功倍。
能夠數年如一日地服毒假裝病重,這是宇泓瀚的隱忍;發現兩次宗譜的位置變動,這是宇泓瀚的心細如髮;看過宗譜上的內容,發生冷翠宮的事情時便能猜到前因後果,說明他思慮縝密,善於揣測人心;藉着冷翠宮的陰謀,想要和泓墨站到同一戰線,共同對抗柳貴妃,則說明他看事透澈,善於抓住機會;而將這件事託付給她,則更說明此人眼光非凡,心思細膩……
這位六殿下,倒也不能等閒視之!
“這件事多謝六殿下相告!”裴元歌福身道,“我定會盡力而爲!”
直到離開,裴元歌都沒有詢問宇泓瀚明明要向泓墨示好,卻找上她的原因。從他託寒麟傳消息給她開始,裴元歌就有所懷疑,而方纔她也曾經試探他,故意代泓墨向宇泓燁致謝,感謝他在皇帝面前爲泓墨說話,而宇泓瀚那種毫不奇怪,也不驚訝的神色更說明了一切——他知道她和泓墨的感情!
這就更說明宇泓瀚的非凡之處。
“寒麟,你去告訴泓墨,就說六殿下有意想要和他聯手,並且告訴他,六殿下這個人不可小覷,讓他斟酌着辦!”裴元歌將這些消息告訴寒麟後,便陷入了沉思,無論如何,宇泓瀚帶來的消息,對她來說是彌足珍貴的,也的確是可能讓泓墨翻身的重要情報!
因爲相似的經歷,所以皇帝對泓墨有着別其他皇子更多更深刻的感情。
雖然眼下,這份感情是厭憎和痛恨,但是,如果謀劃恰當,這種負面的情緒,未嘗不能轉化爲正面的情緒。畢竟,泓墨是真心的愛着王美人,以及之前的柳貴妃,如果能夠引起皇帝對於生母養母的共鳴,那泓墨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會是所有皇子之中獨一無二的!
這件事,她要好好地謀劃謀劃…。
不過,這種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眼下,還是要先解決宇泓燁的問題!
“母妃,你常說宇泓墨有多厲害,現在看起來,不過爾爾!”
沉香殿中,揮退了所有服侍的宮女太監,宇泓燁這才向柳貴妃道,想到宇泓墨這段時間的狼狽悽慘,心中快意無比,“不然,也不會被母妃的設計,弄得毫無還手之力,如今只能悽悽慘慘地呆在冷翠宮,半點手段都施展不出,簡直是窩囊!”
只是不知道裴元歌着了什麼魔,偏偏就是看上了那個窩囊廢。
“如果他想要施展手段,那我反而放心些。”柳貴妃卻不像他那麼樂觀,反而有些憂心忡忡,“皇上是聰明人,又對他懷有戒心,如果墨兒想要耍手段,皇上定然能夠看出來,那就坐實了他這一切行爲都是僞裝,只是想要欺騙皇上。可他現在什麼動靜都沒有,只是死死地守着靈堂,皇上反而會懷疑王美人的死。沒聽說之前宇泓瀚去冷翠宮拜祭後,皇上還詢問他墨兒的事情嗎?”
“可最後的結果,是惹得父皇勃然大怒!”宇泓燁不以爲然地道。
“如果皇上完全認爲墨兒弒母,壓根就不會去詢問。他既然會問,那就代表着他還有懷疑,並未盡信。這樣一來,墨兒並非沒有翻身的餘地。”柳貴妃語重心長地教導道,“燁兒,我知道你聰明,文武雙全,現在又得皇上歡心,但皇宮並不是靖州,兇險詭譎之處超乎你的想象,不要等閒視之。”
“說到底,還是母妃你心軟,給他留了一線餘地,故意在冷翠宮留下破綻,纔會讓父皇只是疑心,不然的話,父皇早就確定是他弒母,任他有通天的本事,都無法翻身!”宇泓燁不滿地道,依照他的心思,真想徹底將宇泓墨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都不得翻身!
宇泓墨他算什麼?
不過是個小偷,偷走了他的母親,他的尊貴,他的一切一切,包括裴元歌!
現在,他宇泓燁已經回來,就該向宇泓墨討回所有。
“過猶不及,皇上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如果佈局表現得太過完美,皇上反而會覺得是有人在陷害墨兒,這般半遮半掩,似是而非,反而更會讓皇上疑心,的確是墨兒弒母。只要皇上心裡有了這根刺,總會慢慢厭棄他的,到時候,還有誰能夠與你相爭?”看着失而復得的孩子那種不滿的面容,柳貴妃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歡喜的疼,終於……終於找到了燁兒,終於能夠和燁兒團聚!
只可惜,墨兒他……
想到宇泓墨,柳貴妃就覺得一股說不出來的情緒,燁兒失而復得,本是好事,可是不知怎地,竟然跟墨兒水火不容。而她也不願意墨兒搶了本該是燁兒的風頭,這才安排下冷翠宮的事情。原本還想着留一線餘地,保住墨兒的性命,這樣一來,就算將來燁兒繼位,她也會善待這個養育了十一年的孩子,不會叫他吃太大的虧。
沒想到……到頭來,墨兒還是記掛着生母王青素!
這真叫柳貴妃寒心,十一年來,她盡心盡力地待宇泓墨,精心的培育他,無論吃穿用度,還是老師,都給他找的最好的,將他養成了今天名揚大夏的九殿下。結果,宇泓墨的心卻還是在生母王青素身上,卻一直在她面前演戲……這幸虧是燁兒找到了,她又因爲冷翠宮的事情察覺到宇泓墨的真心,否則,她就是親手養出一條豺狼,總有一天會被宇泓墨和王青素反噬!
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的親生孩兒燁兒終究讓她看清楚了宇泓墨的爲人,才免遭反噬。
想到這裡,柳貴妃對眼前的宇泓燁就更加充滿慈愛之意。
“既然宇泓墨沒有動靜,那我們不如逼他動一動!”柳貴妃沉吟着道,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慈愛的笑意,柔聲道,“燁兒,墨兒畢竟是你的弟弟,如今生母逢喪,你也該去冷翠宮拜祭一番,也全了你們的兄弟情義!”
宇泓燁會意,道:“兒臣遵命!”
來到冷翠宮,看着滿宮牆的白幔,再看看堂前宇泓墨那落魄狼狽的模樣,宇泓燁心中更加得意,笑吟吟地道:“好歹也還在九皇弟生母的七七之期中,怎麼冷翠宮這麼零落,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拜祭?真是太不像話了!九皇弟放心,等回去,我就告訴母妃一聲,總不能讓王婕妤就這麼冷冷清清地走。”
原本是沒有人注意到王婕妤的過失,而等到人們察覺時,冷翠宮的事情又不脛而走,自然誰也不會來拜祭。
宇泓墨擡眼,冷冷地看着宇泓燁。早就猜到,以宇泓燁的性情,早晚會來他面前耀武揚威,而他也一直在等。宇泓燁能夠忍到這時候再來,已經讓他有些意外了!至於宇泓燁的話,宇泓墨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該來拜祭的人已經拜祭過了,其餘那些趨炎附勢之徒,不來也罷,免得徒擾孃親的安寧。
想到裴元歌,宇泓墨的神情頓時柔和起來,卻是轉瞬即逝。
“真該讓元歌來瞧瞧九皇弟現在的模樣纔是,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像從前那樣迷戀你!”宇泓燁俯身,挑釁地笑道,“現在我是大夏王朝最尊貴的七殿下,而你卻是個弒母的落魄皇子,元歌選我,不選你也是正常的,不應該生氣,九皇弟,你說對不對?”
宇泓墨淺笑,眉眼微揚,帶着一股懾人的風采:“宇泓燁,如果元歌真的選了你,你早帶着她過來向我示威了,還用得着這樣虛言恫嚇?你到底是對你自己有多不自信,有多怕我,居然要在我面前編造這種謊話?元歌會選你?簡直是笑話!”
這話直刺宇泓燁的心窩,讓他原本戲弄宇泓墨的心思煙消雲散,眉眼冷凝,盯着宇泓墨道:“聰明人不說糊塗話,不錯,一時半會,想要把元歌的心思扭過來不容易……不過,如今連父皇都站在我這邊,他這般喜歡元歌,又這般疼愛我,如果我向父皇請旨賜婚,你說,父皇會不會答應?宇泓墨,這話,你還以爲我是虛言恫嚇嗎?”
宇泓墨果然被激怒,神色憤怒:“宇泓燁,你就只有侍強威逼這一點本事嗎?”
“別激我,也別說什麼各憑本事,爭取元歌芳心的話,我不會中你的緩兵之計!”宇泓燁臉上在笑,眼眸中卻全是冰冷,“因爲我覺得這樣更有意思!就算元歌再心心念念着你,到時候也只能乖乖地做我的七皇子妃!就算她再怎麼不情願,也只是我宇泓燁的女人,身上只能印滿我宇泓燁的痕跡,爲我生育子嗣,以我爲天……。宇泓墨,九皇弟,九殿下,乞願節當晚你是怎麼說的?元歌永遠不可能是我的?”
他張狂地笑着,“現在呢?只要我向父皇請旨,元歌就是我的,你又能如何?”
“宇泓燁!”宇泓墨怒極,咬牙切齒地道。
“不然,你也去請旨啊!”宇泓燁輕挑地笑着,存心要激怒他,讓他做出什麼事端來,“我甚至可以等你七天,等着你去父皇跟前請旨,讓父皇爲你和元歌賜婚啊?畢竟,父皇那麼喜愛元歌,如果能娶了她,對你也是一大助力,說不定她能代你博得父皇歡心呢!你不是覺得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嗎?你的手段呢?秋獵上你贏我時的意氣風發呢?都到哪裡去了?我怎麼半點都看不到,只看到一個落魄膽小的窩囊廢!”
被他這樣一說,宇泓墨反而冷靜下來:“宇泓燁,你當我是傻子嗎?這時候到父皇跟前去請旨,父皇根本就不會應允,反而會更認定我不孝弒母。就這點激將法,也來我面前賣弄?”他眉眼微眯,嘴角微彎,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譏誚和諷刺,“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元歌是我的,你,搶不走!”
“哦?”宇泓燁笑容宛然,“到了這時候,你還能有什麼手段?”
“你以爲我會傻得告訴你?”宇泓墨笑得譏誚,“宇泓燁,或許在其他的事情,我暫時贏不了你,可無論我最後多悽慘,裴元歌永遠都不可能嫁給你!絕對不可能!就算你算計我成功,就算你把我打下深淵,可是,這件事,你永遠都輸給我,永遠都不可能翻身!元歌,是我的人,你宇泓燁愛極了的,千方百計地想要弄到手的元歌,是我的,你怎麼都搶不走!”
他的面容中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甚至有些瘋狂的意味,透着無數的怨毒和狠辣。
看着宇泓墨言之鑿鑿的模樣,宇泓燁心中突然打起鼓來,難道說,到這時候,宇泓墨還有什麼手段能夠將元歌奪到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現在元歌的婚事,裴諸城已經做不了主,必然是要父皇賜婚的,而現在的宇泓墨,父皇絕不可能賜婚!何況,宇泓墨還是在母喪之中,就更加不可能!
“你就這樣自欺欺人好了!”宇泓燁強笑道,心中究竟有些拿捏不準。
“自欺欺人?到底是誰在自欺欺人?”宇泓墨笑得詭異,“既然你這樣認爲,那我們就走着瞧吧!七皇兄,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讓元歌給你敬一杯叔伯茶的,你,慢慢等着!”
看着宇泓墨意味深長的眼眸,宇泓燁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難言的感覺。
似乎,宇泓墨真的不是在嚇唬他!
可是,千四百想,宇泓燁卻實在想不出,站在宇泓墨的立場上,以宇泓墨現在的處境,他還能做什麼?還能耍什麼手段?原本他是照柳貴妃的意思,故意去刺激宇泓墨,好讓他失了方寸,做出什麼事來,但現在,真正心浮氣躁的人,卻似乎變成了他。
“喬公公,去給本殿下監視着宇泓墨的動靜,無論他和那羣暗衛有什麼動作,都要來向我報告!”
回到德昭宮後,宇泓燁終究放心不下,吩咐德昭宮的總管太監道。
而接下來喬公公傳來的消息,卻是宇泓墨仍然在冷翠宮守靈,似乎準備守足七七四十九天之期,完全沒有任何動靜。就在宇泓燁認爲宇泓墨只是在嚇唬他的時候,卻忽然得到消息,說暗衛之首的寒麟突然出宮,在客棧中秘密與一位丫鬟打扮的人接頭,而那丫鬟,則是裴元歌的貼身大丫鬟紫苑。
寒麟和紫苑接頭?這中間有古怪!
宇泓燁立刻追問道:“有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畢竟隔着房間,他們說話聲音又低,聽不清楚,只隱隱約約聽到說什麼裴府的守衛,還提到裴尚書,最後那丫鬟似乎情緒有些激動,聲音略微大了些,倒是聽得清清楚楚,說小姐對九殿下真情一片,這才冒天下之大不韙將終身託付,九殿下千萬不要辜負了小姐纔好!別的就都沒有說了!”喬公公據實稟告道。
裴府的守衛……。裴尚書……
冒天下之大不韙,將終身託付……千萬不要辜負……。
宇泓燁心急如焚地思索着,總覺得腦海中隱隱約約有着什麼思路,忽然又聽得喬公公道:“對了,七殿下,你讓我打聽裴府的事情,到讓奴才打聽出一樁私隱來,不知道七殿下有沒有興趣知道。”
“什麼事?”宇泓燁隨口問道。
喬公公露出了一個八卦的笑容,道:“這可是裴府的一件大私隱,聽說裴府三小姐和一個叫萬關曉的人好上了,兩人居然在裴府私會,被裴尚書撞個正着,裴尚書氣得半死,可是又礙於顏面不能發作,只好將兩人暫且分開,又請來教養嬤嬤對裴三小姐嚴加管教。可惜,這裴三小姐已經是萬關曉的人了,再嚴加管教也晚了,裴尚書也只能把裴三小姐訂給萬關曉嘍!說起來這個萬關曉可真有本事,這下佔大便宜嘍!”
聽到“裴三小姐已經是萬關曉的人了”這句話,宇泓燁腦海中顧忽然閃過宇泓墨那詭異的笑容,以及他最後所說的“元歌是我的人”,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念,難道說宇泓墨是打的這個主意?
他越想越覺得對,難怪寒麟和紫苑會提到裴府的護衛,想必是要了解清楚裴府的守衛情況,好讓宇泓墨能夠自由進入裴府。而提到裴尚書,只怕宇泓墨是想要將生米煮成熟飯後,再讓裴尚書撞着,這樣裴尚書就算再怒再氣,也只能將元歌許配給宇泓墨,自然會竭盡全力推辭他和元歌的親事,否則就是欺君大罪……
這個宇泓墨,真是卑鄙齷齪,居然耍這種手段!
難怪他當時的神色那麼古怪,甚至透着一種瘋狂,原來是因爲這個!他就是故意要這樣做,故意要用這種手段將裴元歌搶走,故意讓他宇泓燁這輩子都輸在這件事上,永遠都無法翻身!而元歌……元歌真是被宇泓墨衝昏了頭腦,居然連這種昏招也想得出來,怪不得說什麼冒天下之大不韙將終身託付,可不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宇泓燁越想越氣,一拳砸在旁邊的桌子上。
他敢故意刺激宇泓墨,讓他到皇帝跟前去求旨賜婚,就是料定了父皇不會答應,反而會更加疑心宇泓墨,但這件事……。如果他在父皇跟前揭穿這件事,父皇自然會更加厭棄宇泓墨,可是他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娶到裴元歌了,得了江山丟了美人,然後讓宇泓墨就這麼一輩子噁心着他?他纔不要這樣做!
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你宇泓墨敢來這招挾天子以令諸侯,難道我就不能來個偷樑換柱嗎?如果說我和元歌木已成舟,不管是元歌,還是裴尚書,除了答應婚事,都別無他法,豈非更妙?到時候無論是宇泓墨,還是元歌的表情,想必都很有趣!
宇泓燁想着,臉上忽然又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喬公公,本殿下有些事情要讓你去做……”
“你說的是真的嗎?”
雨霏苑內,裴元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爲她通報消息的人。李明昊居然是柳貴妃的親子七殿下?想到秋獵上的事情,裴元舞頓時後悔不已,早知如此,李明昊當時對她有興趣,她就應該好好吊一吊他的胃口,如今就是七皇子妃!結果,機會就這麼眼睜睜地錯失了!
想到這些,裴元歌就悔之莫及。
現在倒好,李明昊居然又看上了裴元歌,竟然千方百計要把裴元歌弄到手,居然連這種手段都願意使!爲什麼老天爺總是這麼不公平?裴元歌先是得太后的青眼,得皇上的青眼,現在太后倒了,她居然又得了七皇子的青眼,憑什麼裴元歌這麼好運?而她樣樣都不比裴元歌差,卻處處受挫,想要求了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就這麼難?
“你確定你沒有聽錯?”裴元舞再次確認道。
那人信誓旦旦地道:“絕對沒有。今天四小姐在花園散步,結果聽到府裡護衛的私語,說有個護衛最近老是跟他們換班,勤快得很,還總是買酒肉給他們,跟他原來的爲人絲毫也不相同!當時我們都沒在意,就四小姐放在了心上,回來就讓紫苑姐姐去查,結果竟然查出那人家裡突然暴富,是有人給送的。小姐仔細詢問相貌後就很肯定地說,那是七殿下的人,當時就氣得很!”
裴元舞思索着:“然後呢?四妹妹怎麼說?”
“當時紫苑姐姐說,像這樣吃裡扒外的東西,就該稟告老爺,打他的板子,還說七殿下太放肆無禮,上次在御花園攔住四小姐,緊接着又當着老爺和夫人的面攔截馬車,這次更過分,居然想要闖到府裡,肯定沒打什麼好主意!四小姐卻攔住她們,說現在就告訴老爺,也沒有證據,而且也太便宜七殿下,說讓她們都忍着別漏風聲,等到時候,四小姐想辦法請老爺過來,就把七殿下當賊打一頓出出氣也是好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件事!”聽完這番話,裴元舞謀劃已定,從手上褪下兩個赤金嵌紅寶石的手鐲,遞給那人,又將頭上的赤金簪摘下遞給她,道,“這段時日,蒙你給了我這麼多消息,我都記着,不會虧待。不過現在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只要你能幫我做成,我給你兩套赤金嵌寶石的首飾,而且日後還有重謝!”
“大小姐儘管說,奴婢能夠幫上忙的地方,絕不推諉!”那人看着金燦燦的首飾,眼睛只發光。
“還要請你……”裴元舞附耳低聲說了一番話,那人連連點頭。
等到那人離開,裴元舞雙手合十,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天不亡我!真是天不亡我,纔會給我這樣的機會!裴元舞清楚地知道,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如果再錯過這次,這輩子就絕對沒有翻身的餘地了!這次,她絕不會錯過!她裴元舞,總有一天,會成爲讓天下女子都仰視敬畏的人!
宇泓燁不斷關注着宇泓墨那邊的動靜,而裴元舞則頻頻打聽着靜姝齋的動靜。
雙方都在等待着時機的降臨。
終於,這天晚上,聽喬公公稟告說,和宇泓墨的暗衛接頭的裴府護衛今晚突然行動有異,到了藥店一趟,還買了許多好酒好肉,宇泓燁就知道,今晚定然是宇泓墨和裴元歌約定好的時間,當即就到柳貴妃那邊,請她到冷翠宮去見宇泓墨,而且無論如何都要拖住宇泓墨,自然會有好處。
見他神神秘秘,卻又不欲多說的模樣,柳貴妃想着燁兒總不會騙她,便去了冷翠宮。
確定柳貴妃見到了宇泓墨本人,宇泓燁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立刻動身,換了宇泓墨平時最慣常穿的大紅衣裳,用一根紅繩將頭髮繫住,在臉上做了些許手腳,又刻意模仿了宇泓墨的幾個動作,總有着五六分像,又是夜晚,只要他找藉口不燃燈,裴元歌也未必能夠察覺到。
佈置妥當後,又安排人手盯着冷翠宮那邊的動靜,宇泓燁得意地潛身離開皇宮。
而同一時間,也有一個披着斗篷,面容被遮的人來到雨霏苑門口,對門口的護衛道:“奴婢奉四小姐之名前來探視大小姐,還請幾位給個方便。”
護衛見來人的確是靜姝齋的丫鬟,點點頭,讓她進去了。
不到片刻,那人又披着斗篷出來,護衛們自然不會在意,輕而易舉地放她離開。而那人躲躲閃閃地來到靜姝齋的下人房,褪下斗篷,卻露出一張消瘦而仍見明豔的臉,卻並不是什麼丫鬟,而是裴府大小姐裴元舞。
裴元舞輕蔑地看了看簡陋的下人房,按照那人的說法拉開了最東邊的箱子,果然在裡面看到了一套和裴元歌在秋獵時相似的衣裳,只是尺碼大了些許,取出來換上,又打開隔壁的匣子,取出裴元歌平日用的胭脂水粉,精細地裝扮起來,最後在頭上挽了個裴元歌最慣常挽的雙環髻。
看着鏡中似陌生又似熟悉的面容,裴元舞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別樣的憤怒。
她裴元舞,居然淪落到要靠裝扮成裴元歌的替身,才能爲自己博得一線微薄的機會……好恨!她真的好恨!但很快的,裴元舞又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對着鏡子反覆練習裴元歌的說話方式,以及行動語調……但無論如何,裴元歌才十三歲,才豆蔻梢頭,而她已經十六歲,身材玲瓏有致,有着諸多的不像之處。
裴元舞卻並沒有爲此煩惱太久,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塊香。
實在不行,到時候只好將這片香點燃……。七殿下是柳貴妃的親子,又在平叛葉氏叛亂時立下大功,正得皇上的歡心,纔剛出現,就將九殿下擊得落花流水,毫無還手的餘地,太子之位不作他想!只要她能夠攀附上七殿下,再努力討他歡心,將來總會成爲人上人的!
按照那人的說法,裴元歌不欲和他會面,因此會提前帶着丫鬟們離開靜姝齋,到同澤院去找裴諸城,將他引過來,將七殿下逮個正着,打一頓出氣。
果然,裴元舞到房間沒多久,就聽到匆匆離開的腳步聲,靜姝齋正院頓時一片寂靜,在沒有任何人的蹤跡。裴元舞悄悄閃身,進入裴元歌的正房,想了想,還是將手中的香點燃,慢慢的,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撩人心扉的香味,讓人血脈噴張,難以自制,裴元舞雖然已經事先服了解藥,卻還是覺得有些心旌神搖。
她竭力定下心神,等待着宇泓燁的到來。
而宇泓燁來到裴府府外,果然有人在那裡接應,對他恭敬地行了禮,卻沒有說話,而是低聲道:“請隨我來!”
宇泓燁本就怕說話會露出破綻,見狀心喜,也不再說話,之隨着那人從偏門進入,跟着他左拐右拐。原本他還嗤笑宇泓墨,闖個裴府居然還要收買裴府的護衛,但走着走着,卻開始心驚起來,每次到緊要的地方,路邊都有昏睡的護衛,如果這些人還醒着,難保不會暴露行跡……
這個裴諸城,果然有一手!
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那人頓住腳步,指着遠處一座精緻優雅的庭院道:“那邊就是靜姝齋,您請進去,小的還得回去,扮作被迷藥迷昏的模樣,免得被人看出破綻來!”說着,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這才悄然退下。
靜姝齋內空無一人,想必是裴元歌爲了方便和宇泓墨私會,特意將人都遣退了!
宇泓燁想着,心中不由得惱怒,但想到如今方便的人是他,又暗自覺得得意,辨明瞭正房的方向,悄悄走過去,見門虛掩着,便推門而入。簾後寢房內似乎有人聞聲而動,宇泓燁怕露出破綻,不敢多說話便走了進去。一進門便聞到一股甜香的味道,辨認出是迷情香,心中頓時大怒!
裴元歌對着他不假辭色,爲了討好宇泓墨,居然自甘墮落到連這種東西都用上了!
原本他還憐惜她年幼,還不到十四歲,只想着求父皇下旨訂婚,等到她及笄後再舉行婚禮,圓房,沒想到他的一片憐惜之意,居然差點成就了宇泓墨!想到這裡,宇泓燁心中變存了三分教訓裴元歌的心思,也不將迷香滅去,徑自將衣裳解開,也不多話,徑自上前,翻身覆了上去,將牀上之人緊緊地箍在懷中。
裴元舞微微顫抖了下,心中卻鬆了口氣,還好七殿下自己心虛,不曾點燈,不然就麻煩了。
察覺到懷中人的顫抖瑟縮,似乎想要推拒卻又無力的模樣,宇泓燁心中忽然又升起了一股憐惜之意,想必是裴元歌畢竟年幼,還有些怕這種事情,纔要點燃迷情香吧……想到這裡,輕嘆一口氣,低頭吻上了她的面頰,順着面頰往下,找到了脣,半帶掠奪,半帶溫柔的吸吮起來。
裴元舞本不想說話,免得露出破綻,但又覺得什麼都不錯不對勁兒,便軟綿綿地低聲道:“不要!”
想到懷中之人正是朝思暮想的裴元歌,宇泓燁已經覺得渾身熱血如沸,再加上催情香的作用,想着今晚原本該是宇泓墨的曼妙之夜,卻被自己偷樑換柱,心頭更是火熱,早就動情,哪裡還能夠分辨懷中之人那低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是不是裴元歌,反而被她的聲音勾起了情慾,當即伸手解開她的寢衣,徑自攻城略地……
紅帳之內,被翻浪涌,混合着甜膩的催情香,形成一種隱秘的氛圍。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忽然響起了一聲暴怒地呼喝聲:“誰在屋裡面?”
屋內原本沉溺於情慾的兩人,頓時被這聲喝聲驚得清醒過來,心中同時竊喜道:“來了!”
宇泓燁自然是想被裴諸城撞破他和裴元歌的事情,木已成舟,也就只能將裴元歌許配給他;而裴元舞則慶幸,若是父親不來,宇泓燁是七殿下,真要翻臉不認帳,她也無計可施,但現在被父親當場逮住就不同了。父親就算再惱怒她,也不會真的讓她這個女兒去死,到最後定然會逼七殿下給她一個名分。
但隨即的,看着窗外的火光,兩人也同時想到:“等到火光亮起,她(他)就會看出不是我,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
就在這時,火光乍起,將屋內的一切都照得通亮。
看清楚懷中之人的模樣,宇泓燁原本得意的笑容頓時僵在了嘴邊,難以置信地道:“怎麼會是你?”聲音尖銳高亢,充滿了驚疑不定和驚怒惱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