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章 智除桂嬤嬤(下)
桂嬤嬤做事一向老道,若非有十足把握,絕不會束手待斃,這麼說,是別人偷偷放入了美人淚,要陷害她們?懷疑的目光鎖定在跪倒在地的紫苑,章芸緩緩道:“奇怪,四小姐的湯藥一向好好的,怎麼夫人一派紫苑你來,就多了一味藥?”
言下之意,顯然是懷疑是紫苑動的手腳。
紫苑神色坦然,迎上章芸的眼神,沉聲道:“章姨娘錯了,是四小姐的藥一直有問題,只不過是我發現了而已!”
“是嗎?”章芸微眯着眼睛,眸光精湛,“事情怎麼就這麼巧呢?我們都不知道什麼美人淚,偏偏你知道得清清楚楚;偏偏你一進門就知道四小姐的湯藥里加了美人淚;又偏偏太醫辨認過後,的確是多了這位藥材,難道紫苑你能掐會算嗎?”
“奴婢曾經學過一點醫術,美人淚性大寒,味酸中微甜,一聞便知。”紫苑針鋒相對,“至於姨娘懷疑是我動的手腳……這很好分辨,據我所知,美人淚服用後半月內,藥性都會顯示在脈象中。只要請陳太醫爲四小姐把脈,就知道究竟是這碗湯藥被人做了手腳,還是四小姐一直都身中美人淚之毒?”
陳太醫點點頭,道:“這位姑娘所言不虛。”
裴諸城立刻道:“有勞陳太醫。”
診脈的結果,裴元歌的確身中美人淚之毒,不過還好不算嚴重,還能調理得過來。
“酸中微甜……沒錯,我之前喝的湯藥,的確是酸中微甜……”裴元歌呆愣住了,眼眸中漸漸浮現出霧氣,忽然間拉住裴諸城的手,害怕地道:“父親,這是怎麼回事?湯藥,湯藥一直都是桂嬤嬤熬的……桂嬤嬤是我的奶孃啊……她爲什麼要害我?”
聽起來,她似乎驚嚇過度,語無倫次,卻是在不知不覺中坐實了桂嬤嬤的罪名。
桂嬤嬤以前就常常用這種手段在裴諸城面前陷害裴元歌,哪裡聽不出這言外之意?心中膽寒,當即跪倒在地,大放悲聲:“老爺明鑑,章姨娘明鑑,四小姐明鑑,老奴冤枉啊老奴伺候四小姐十三年,一向忠心耿耿,怎麼會做這樣欺主的事情?”
“那你如何解釋美人淚一事?”裴諸城面色鐵青,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害他的歌兒!
“老奴……老奴……”任桂嬤嬤再精滑,一時間也找不出推托之詞,急得滿頭大汗,只能光喊冤枉,“老爺,這是有人要陷害老奴啊!老奴是四小姐身邊最得力的人,恐怕是有人想要對四小姐不利,所以要設計除掉老奴啊!”這是又將髒水往舒雪玉身上潑。
“對了,藥渣!”裴元容忽然靈機一動,邀功道,“父親,煎藥的藥渣應該還留着,只要去看看裡面是否有美人淚,不就清楚了?如果沒有的話,顯然美人淚是後來加入的,這是有人陷害桂嬤嬤。”她難得聰明瞭一回,能想到這關鍵,心中十分得意。
紫苑心中一驚,桂嬤嬤這人狡詐異常,又把持着靜姝齋,小姐恐怕沒辦法在藥渣裡動手腳。
偷眼望去,卻見裴元歌依然神色悽惶,拉着裴諸城的手臂只管掉眼淚。
然而,聽了這話,桂嬤嬤更是面色慘白,幾乎癱倒在地。之前她在藥里加了美人淚,生怕裴諸城回來後發現異樣,便把藥渣全部處理掉了。後來雖然不再加藥材,但爲了謹慎起見,繼續把藥渣處理掉。原本她還能繼續狡辯是舒雪玉陷害她,但被三小姐這麼一說,卻是害慘了她,因爲她拿不出藥渣!
若是心中無鬼,又何必處理掉藥渣呢?
就在這時,裴諸城的貼身小廝石硯已經回來,附耳輕語幾句,隨即退下。裴諸城面色更加難看,一拍案几道:“你還說是別人陷害你?方纔石硯已經到各大藥房問過,你的兒子桂承祥半月前正好去買過美人淚,你怎麼解釋?難道是你兒子陷害你嗎?”
桂嬤嬤沒想到裴諸城這麼快就查到這些,這下鐵證如山,悽惶四顧,卻再想不到任何推托之詞,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望向章芸。
桂嬤嬤是章芸煞費苦心安排在靜姝齋的棋子,心腹,章芸自然不願看到她就這樣廢掉,正要爲桂嬤嬤求情,忽然間看到裴諸城鐵青的臉,陡然清醒。她假作割肉療病,裴元歌的病情卻真的好轉,老爺已經起了疑心,如果此刻她在爲桂嬤嬤說話,難保老爺不會疑心到她的身上。
桂嬤嬤,她絕不能救!
非但不能救,而且還要狠狠打罰,才能消除老爺的疑心。
“桂嬤嬤,你身爲四小姐的奶孃,又是靜姝齋的管事嬤嬤,四小姐又敬重你,你爲什麼要做這種欺主的事情?”章芸厲聲喝道,“你就不爲你一輩子的體面着想,也該爲你的家人想想,怎麼會這樣糊塗呢?”特意咬重了“你的家人”四個字。
桂嬤嬤渾身一顫,知道自己已經成爲棄子,心中悲憤,但爲了家人,尤其爲了她的兒子着想,只能咬牙承認下來,不住地磕頭道:“都是老奴一時糊塗,偷偷拿了小姐的頭面首飾出去賣,害怕四小姐發現,所以就想……就像如果四小姐死了,就不能再追究了,正好聽說這美人淚能讓人死得不明顯,於是……這事和老奴的家人無關,承祥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幫我去買藥材而已,求求老爺,饒了承祥一命吧!”
“這種膽敢謀害主子的惡奴,理應杖斃。至於她兒子桂承祥,照這惡奴所言,並不知情,只算個從犯,杖五十,趕出府去,老爺意下如何?”章芸請示裴諸城的意見。
“哼,便宜他了!”
見裴諸城沒有異議,章芸正要命人動手,裴元歌突然道:“父親,雖然說桂嬤嬤一時糊塗,但她伺候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親,您就開開恩,饒了她一命,把她攆出府去也就是了。我的病還沒好,您就當爲我積陰德了,好不好?”
誰也沒想到,裴元歌會爲桂嬤嬤求情,衆人都是一怔。
桂嬤嬤更是惶然不解,方纔生死一線間,腦海反而清明,想想裴元歌今日的言行舉止,她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今日之事絕非巧合,很可能是裴元歌連同紫苑所爲!而且,這整件事都在她的引導控制之下,到最後她卻袖手高坐,只以受害者的面目出現,博人同情。
想到裴元歌如此深沉的心機,桂嬤嬤心中更是膽寒,既然她如此處心積慮要拔掉她,爲什麼在這成功在即的時候,又要爲她求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