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兒,你真好。”他將自己的額頭輕輕地抵着她的,深情的眸子專注地望着她,眼中像是有星子在閃。
“你醉了!”她有些怕這樣的他,那樣的溫柔幾乎要將她淹沒了。
他原本握着她手的大掌環上了她纖細的腰際,將她輕輕提起,另一隻手捧住了她的臉,頭慢慢地往下壓,“幾杯酒怎麼能讓我醉?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是你……讓我……”他最後的幾個字已經模糊不清,消失在她的脣邊。
清洌的冬,脣齒間清洌的酒香,讓莫二小姐在很多年之後回想起來,還能清晰地回憶起那時胸臆間充斥的悸動。
“燕九,先送你回博玉齋吧,有丁大叔在,我自己回府沒有問題的。”她紅着臉,堅持道。
“好,就聽你的。”燕九拉着她的手,往巷子外走去。
到巷口的時候,她掙開了他的手,徑直往馬車停靠的地方而去。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莫名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丁大叔,我們先去博玉齋。”莫宛心上了馬車之後,吩咐了一聲,眼神掃到跟進來的燕九時,她連忙低下了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竟然還會爲了一個吻而害羞成這個樣子。
或許是因爲彼此的真心以待吧!
“宛兒,別不理我,我也是情不自禁。”燕九靠過來,討好地說。
“我看你是借酒裝瘋!一身酒氣,離我遠一點。”她將他推開一臂遠的距離,嬌嗔道。
“好好,離你遠一些。”燕九舉起雙手,往後一直退,卻不想一頭撞到了車板上。
莫宛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是覺得又好笑又好氣。
“會笑就代表沒事了。”燕九用手揉着自己的頭,臉上卻是喜笑顏開,他原是怕唐突了佳人,被她列爲拒絕往來戶,可現在她終於笑了出來,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她睨了他一眼,“沒有成親之前,你我還是繼續保持距離的好。”
“成親?誰和誰成親啊?宛兒,你是等不及要嫁給我了嗎?”
莫二小姐一時啞了,她沒想到燕九竟然會開這樣的玩笑,等她醒過神來,一記粉拳就打了過去。
燕九也沒有躲,生生吃了重重一拳。
“你怎麼不躲開?”莫宛心本以爲他會躲開,卻不曾想他動也未動。這一拳下去,別說他痛不痛,單是她自己的手都生疼生疼的。
燕九看她吃痛的表情,連忙拉起她的手,揉了揉,“還痛不痛?”
“你這傻子,打人的是我,你怎麼問我痛不痛?痛的人不應該是你嗎?”
“人都說,打是疼罵是愛,我希望你多打我幾下呢!可是又怕把你的手給打疼了。”
“你什麼時候成這個樣子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燕九!”
“你不是不介意我表現出真實的一面嗎?”
“這麼說,你一直帶着假面具面對我嗎?”她臉上是得意的表情,就好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辮子一樣。
“被你發現了啊?怎麼辦?你是逃不掉了!”他張開手臂,作勢要撲過來的樣子。
莫宛心身形一偏,就躲了開去,輕嚷道:“別鬧了。”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停了下來,丁大的聲音自馬車外傳來,“二小姐,博玉齋到了。”
燕九十分遺憾地嘆了一口氣,“宛兒,下一次我們見面要等到什麼時候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我真想現在就上莫府去提親。”
“現在時機還未成熟,請稍安勿躁,但是你放心,我會找到機會出府來的。”她不忍心地寬慰他。
“是我太心急了,你不必放在心上。”燕九臉上的光彩慢慢熄了,“是我想得太簡單,以爲你我心意相通,一切就都不是問題,我沒有想過你我之間會有那麼多的阻礙,而這些阻礙並不是能輕易跨越的。宛兒,是不是……我錯了?我太過異想天開了?一介平民怎好隨意攀折養在相府的嬌花?”
“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要生氣了!我對你的心意,你當也是明白的。等找對了時機,我就會同家中長輩提及此事的。這總比你貿貿然上門提親要有成算的多。”
“宛兒,假若……我是說假若你家裡始終不同意,你會怎麼做?”自返回京都之中,他已經忐忑不安了很久,這恐怕是他生命中第一次這麼患得患失的,變得不像以往的他了。她於他而言,實在是太過珍貴的存在了,就像是一縷陽光照入他晦暗的人生,他已經抓在手中的幸福決不能輕易地失去了。
“燕九,我的決心你應該是清楚的,否則我如何能讓皇上收回成命,解除了我同向良玉的婚事呢?同樣的,我們之間的事,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解決的,需要我們有足夠的耐心。何況,我父母對於我們的事情都是知情的,也並沒有反對我們之間的來往,你真的不需要擔心我的想法會有什麼樣的改變。”
燕九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宛兒,是我太過在乎你了,纔會像這樣不自信,並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自己竟然能夠贏得你的芳心,就像是做夢一樣,纔會怕好夢突然之間就醒了,更怕在我醒了之後,就找不到你了。”他停頓了一下,爾後,放開她,對着她釋然一笑,“今日是我多喝了幾杯酒,情緒難免有些失控了,今後不會了。但是,我不會只做那個靜靜等着的人,我要和你一起努力,達成你我共同的夙願。”燕九說罷,在她的額頭輕輕印上一吻,飛快地掀起車簾,躍下了馬車,不給莫二小姐一點點反應的時間。
“丁大叔,送你們小姐回吧!”燕九說完,閃身進入了博玉齋。
丁大揮動馬鞭,趕着馬車往莫相府行去。
莫宛心愣在那裡良久,剛纔額頭的一吻又讓她的理智退散,等到她醒過神來,馬車早就走出好長一段路了,而燕九更是早就不見了蹤影。
這個人,真是的!
她開始有些後悔,不該把那封信當着燕九的面交給殷長風,他若是真的探知了信的內容,那麼無論那個海外小島有多少兇險在等着他,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趕過去的。她之所以當着他的面將信轉交,就是怕有一日他知道了她有遞過這樣一封信給殷長風而不讓他知道,他會覺得自己瞞着他,可現在她寧願他到時候怨她,也好過他有可能爲了她而冒險。
還有那個殷長風,顯然對母親並沒有忘情,否則怎麼會爲了母親的一個請求,根本就不顧及未知的危險呢?
她的心裡非常的矛盾,既希望燕九能夠恢復他的身份,又希望他們兩個千萬不要有事。她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如果,他們真的決定要前往那個大海中孤獨的小島,她也要跟着前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儘管她只是個小女子,她也不願自己是那個坐享其成的人。
如此想定了,她倒也不再糾結,也不再苦着一張臉。她想着總也要在成事之前,在府中長輩面前埋下伏筆,讓他們多多少少有個準備,總好過在未來的某一天被這個驚雷驚到了,而一時無法接受。可是,怎麼去說也是一個難題,既不能太過直白,將人給嚇到,也不能過於隱晦,說了等於白說,這個兩全其美之策還真是很難想出來。
“二小姐,到家了。”丁大在馬車外大聲道。
“知道了。”她緩緩下了馬車,款步走進了莫府大門。
晚飯莫宛心是在榮氏房裡用的,將今日見到殷長風的事情同榮氏私下裡說了,同時也說了自己擔憂的事情。
“女兒,你既然想要嫁於燕九,行事又怎能如此瞻前顧後?你要知道,如果他只是一介平民,想要成爲相府的乘龍快婿幾乎是不可能的,這也就是你父親遲遲未曾答應你的原因所在,即使你祖父祖母再疼愛你,也不會讓你如此任性妄爲的。”
“母親,我們可以選擇您當初所說的第二種方法啊!您說過的,若是不能找回燕九的身份,我們還有別的方法可想。”
“別的方法只是用我們手頭的財富爲他造一個假身份,即使我們做得天衣無縫,也難保沒有被拆穿的一刻。況且,以燕九的心性,他也未必願意頂着一個莫須有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可是他真實的身份就不同了,就算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島,可他也是一島之主的長子。他義父曾經說過,在前朝時,那小島之國就曾經派出使者來朝覲過當時的皇朝帝王。如果燕九能繼承他親身父親的王位,與大玥朝締結友好盟約,那麼你和他的婚事就極有可能成事。那樣的話,你們就可以生活在陽光下,無需欺瞞僞裝。女兒,我所有的舉動,出發點都是爲了你今後的幸福考慮。”榮氏語重心長地說了一長串,她知道女兒不希望別人再爲她犧牲的心情,可是有的事情,必須去試過才知道能不能成功。
“母親,我只是不想再有人爲了我而傷害他們自己。您知道嗎?我一直想起向良玉,我想知道他的腿到底好了沒有,我深怕因爲我的緣故,他今後過得不如意。我總是想,若不是因爲我,他的腿根本就不會斷,走路也不會跛。他那樣光風霽月的一個人,怎麼能忍受自己變成那個樣子呢?”這是她第一次對母親吐露這樣的心事,這些心事藏在她的心中很久很久了。
“女兒,母親懂的,你心善,自然會替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