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歡想只要熬過這一夜，明天天一亮她就想辦法帶君無雙上去，這是在懸崖之間，說實話傾歡也不知道該怎麼才能上去，但是一定有辦法，只不過現在天太黑，她和君無雙又都是這樣的情況，想走都走不了。
傾歡不禁低下頭看着自己傷痕累累的右手，她之前就是用這雙手抓住了懸崖，所以她和君無雙兩人才沒有從懸崖上掉落下去，那個時候傾歡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現在想想，她居然徒手抓住了懸崖，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懸崖上不是沒有凸起的岩石，只是即便是那凸起的岩石，當時他們那樣的下落速度也根本就抓不到，而且傾歡知道她當時並沒有抓住什麼岩石，可她的確又好像抓到了什麼一樣，而且她還不是自己，還帶着君無雙，就算要她單獨撐起君無雙一個男人的重量都有些費力，更何況是掛在懸崖上，可當時傾歡好像非常輕易就做到了。
那個時候傾歡滿心想着的都是該怎麼脫險，所以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些，現在想想就好像是一場夢，可又的的確確發生過，傾歡猜想難道是因爲那個時候她求生意識太強，所以當真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嗎？據說人的意識在到達一種極限的時候，的確可能發生一些有駁常理的事，大概也只能這樣解釋了。
這山洞有些陰冷，傾歡坐在君無雙身邊，明明累了卻不敢閉上眼睛去睡。這一來是因爲這山洞如此陰冷，若是這樣睡過去可能會染上風寒，二來是傾歡不放心君無雙，所以時不時都要扭頭去看看君無雙，君無雙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脣上的青紫也漸漸退去。
傾歡記得她看到過冰蠶蠱每一次發作都會讓人痛不欲生，冰蠶會在人體內啃食人的血肉來維持自身，那種感覺若非親身經歷，否則沒人會明白那到底說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而且冰蠶蠱的發作時間會漸漸縮短，但具體的發作時間也無規律可循，只是當冰蠶蠱的發作時間縮短至每日一次時，不出三日，中蠱之人便會死。
傾歡不知道君無雙所中冰蠶蠱的蠱毒究竟發作過多少次，只是從他小時候到現在……應該有很多次了吧。
到了後半夜，君無雙的意識開始清醒了過來，他稍微動了動身子，傾歡馬上就察覺到了，回過頭來叫他：“君無雙？”
下一秒，君無雙睫毛輕顫，他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這山洞中燒着火，微弱的火光照在君無雙的臉上，他的臉一半被火光映襯，另一半還留於黑暗之中。
“君無雙，你醒了嗎？”君無雙有些暈暈乎乎的，下一秒面前微弱的火光被一張臉擋住，將他的另一半臉也陷入陰影之中。
君無雙擡頭，看到傾歡有些擔憂的眉眼，身子微微一僵，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叫道：“卿卿？”
其實他開口叫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沒有認出傾歡來，只是下意識的兩個字就脫口而出了。
一定是他曾經在她所不知道的時候，反覆叫過無數遍的緣故。
“是我。”傾歡鬆了口氣，“你終於醒了。”
似乎是意料之外的肯定
回答，君無雙眨了眨眼，再看去，確定看到了傾歡。
記憶開始翻滾起來，他按照白錦繡的意思送新冊封的平陽郡主來祭天，來到了皇家寺廟，和傾歡坐在一起說話，突然圍過來一羣人，對他們下了殺手，他的蠱毒似乎犯了，無路可退之下抱着傾歡跳下了懸崖……
君無雙猛地直起身子，他動作太快，扯動了背後的傷口，不由得悶哼一聲。
“你怎麼了？”傾歡也被君無雙的動作嚇了一跳，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忙開口詢問。
君無雙伸手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臉，很疼，不是在做夢。
“我們沒死。”君無雙呢喃道。
“是啊，我們沒死，我沒死，你也沒死。”傾歡心裡不禁有些酸，她想大抵君無雙每一次扛過蠱毒發作回過神來的時候，都是這樣想的吧。
他沒死……他竟然還沒死？
“真好。”君無雙看着傾歡，重複道：“真好，卿卿。”
“從小到大，我的蠱毒一共發作過二十六次，今天是第二十七次，可是我從來沒有哪一次，這樣想要活下去過。”
傾歡想到星衡說君無雙的求生意識很強，心底不免刺痛。
“很痛苦吧。”傾歡說：“一定很痛苦。”
“卿卿。”君無雙側目，目光灼灼的盯着傾歡，啓脣說道：“不可能會比失去你還痛苦。”
傾歡眼眶一溼，也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特別難過。
“我們這是在哪裡？”君無雙問道。
“我們從懸崖上掉下來，剛好落在這山洞裡，你看我們的命還是很大的，蠱毒沒有要了你的命，那些三番四次想要我死的人也沒有得逞，所以我知道我們的命運和一般人不一樣，我們現在所承受的一切，一定會有得償所願的那一天。”傾歡並沒有把詳細的過程告訴君無雙，只說他們恰好掉進山洞中，更沒有提星衡半個字。
君無雙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卿卿，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不，君無雙，我在安慰我自己。
傾歡垂眸不語。
君無雙便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他是何等聰明的男人，怎會聽不出傾歡話中的漏洞，這山洞在懸崖之間，他們便是怎麼掉都不可能掉在這裡，而且他現在感覺好多了，應該是蠱毒發作的時間過去了，背後的傷也被包好，星衡拔出來的箭就在他腳邊，那箭上有劇毒，傾歡不像是會解毒的人，但他又沒覺得身體有什麼不妥，他不知道傾歡做了些什麼，但是他沒有追問。
就像他對傾歡也有所隱瞞一樣，傾歡對他所有的隱瞞他都不需要追問也不需要知道，他曾經和傾歡說過，若是傾歡想要他知道的事就會讓他知道，他不需要知道的事傾歡也無所謂要告訴他，只要君無雙確定傾歡隱瞞的事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傾歡都沒有什麼影響，那就什麼都不重要了。
“卿卿。”君無雙側目看着傾歡，語氣溫和的說道：“閉眼，睡覺。”
他的語氣雖然溫和，但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命令之意。
“我不困。”傾歡搖頭拒絕。
“怎麼可能不困，你眉眼間皆是倦色，你一直這樣守着我都沒閤眼，睡一會吧。”君無雙說完，伸手拉住傾歡，傾歡有些疑惑的轉頭看了過來，君無雙用力，將傾歡拉入懷中。
傾歡身子頓時一僵，還是有些不太能習慣這樣親密的觸碰，她內心有座城牆，下意識的就在牴觸所有的靠近。
“睡一會吧，現在換我守着你了。”君無雙覺察到了傾歡的牴觸，但他不準備放手，更加抱緊了她。
剛剛明明覺得冷，但這樣被君無雙抱着，感覺到他強有力的心跳，雖然火光微弱，但傾歡竟是一點都不覺得冷了。
“你身上還有傷，不要亂動。”傾歡並沒有推開君無雙，而是有些責怪的說了一句。
“已經沒事了。”君無雙說：“都是我不好，明明護着你卻還最終還是帶着你跳下懸崖。”
“你蠱毒發作還強撐着，是你保護了我。”傾歡趴在君無雙懷裡，低聲說道：“君無雙，謝謝你。”
傾歡說：“謝謝你保護我，謝謝你的一切一切，還有……謝謝你還活着。”
君無雙心底驀地一動，下意識緊緊抱緊傾歡。
“卿卿，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與我患難與共的女人，從刺殺到跳崖，我們能活下來是奇蹟，但對我來說此刻能夠這樣擁着你，和你說話，纔是奇蹟。”
傾歡沉默，好半天后纔開口叫道：“君無雙。”
“嗯？”
“那個問題，我還沒有回答你呢。”
君無雙嗯了一聲。
“現在回答，不算晚吧？”
“不算，多久都不算晚。”
“那……你問我如果你向皇上請旨賜婚，我願不願意嫁給你，我想我是願意的，是，我沒辦法再騙自己，我對你動了心。”
她說，我對你動了心。
君無雙眯起眸子，他等傾歡這句話，已經等了一生一世。
“看到別的女人和你親近我會吃醋，心口會堵得慌，會不安，會急躁。看不到你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你，你對我忽遠忽近的時候會特別生氣，氣你的曖昧不明，不負責任。你問我是不是喜歡隱？是，我喜歡隱，可是我對君無雙這個人也曾經動搖過……我甚至一度覺得自己爲什麼是個這樣的女人，怎麼會看見誰喜歡誰……因爲無論是君無雙還是隱，這兩個人給我的感覺從頭到尾都是一樣的。仔細想想就算你瞞着我你的身份，但我也不該氣你，因爲你分明幾次暗示過我，我雖然有過懷疑但沒有去驗證過，怎麼還能去生你的氣呢。”
傾歡拉住君無雙的手，說了好長一段話，一段她以爲這輩子都絕對不會和任何人說出口的話。
傾歡直視着君無雙的眼睛，將自己內心深處最爲熾熱的情感告訴他，她不覺得害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因爲她一向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君無雙，我不僅想要和你共患難，我還想要和你共白首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