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一襲紫衣的莫亦痕剛好看到了蘇千凌和宋元純,觸及她的目光,神情不由得微微變了變,之前就意識到她對端木高陽有種似海的仇恨,可兩人第一次見面,他不知道她的那種仇恨從何而來。
想想之前,這丫頭對自己也是一度的疏離,可死他很清楚,那種疏離是刻意地排斥並不是仇恨,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連黑鴉都查不到,這一點,真的有些匪夷所思。
似乎感覺到身後的灼熱目光,蘇千凌悠然轉身,卻只看到那瞬間漂走的一抹幻紫,心裡沉了沉,眉頭微微蹙起,轉身繼續跟宋元純往裡走。
賓客至,宴會正式開始,蘇千凌和宋元純在後院清淨了片刻,便又被丫鬟喊了回去。
家中小輩排着隊給老夫人獻禮,蘇千穆遞上來一塊南疆皇室的護心石,是對方皇家貴王爺贈送的寶物,老夫人見過的真氣玩意兒不少,卻沒有皇室這樣帶着高貴血統的東西,手裡捧着護心石,臉上樂開了花,嫡孫這樣孝順,任誰都是羨慕得不得了。
蘇千宇上次和太子狩獵打得一隻虎,便讓人剝了虎皮給老夫人做了一件虎皮斗篷,做工細緻深得老夫人的歡心。
蘇千月如今已經出嫁,身子沉重不方便出門,卻也叫人送來了一對龍鳳呈祥的天雪蠶絲的緞襖,這東西在天朝實屬罕見,一時間衆人眼珠子都瞪出來,羨慕不已。
“祖母,影兒知道您向來喜歡上無大師的手筆,特意將這幅冬梅踏雪圖獻給您,祝您福如東海水,壽似不老鬆。”蘇千影面上含笑,說話之間,上前一步,將手裡精緻的精緻盒子遞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面上一頓,伸手接過來打開錦盒,將裡面的畫展開,面上帶了幾分顫抖,這幅圖是上無大師作品中她最喜歡的一幅!
眼睛帶着幾分激動,老夫人自看到那幅畫的時候就沒有合上嘴,心裡澎湃着,看向蘇千影,面上又多了幾分喜歡。
蘇千凌目光落在那冬梅踏雪圖上,脣角閃過一抹冷笑,早就知道三姨娘那裡有這幅畫,只是她原本留着給自己保身用,所以一直不拿來示人,看來這次爲了能重新攀上老夫人,真的是下了血本!
“唉喲,還是我們影兒懂得我的心吶,這麼珍貴的東西拿來孝敬我,你說我這心吶……”老夫人面上顫抖着,伸手拉過蘇千影,一臉的憐愛。
蘇千影面上含笑,順着老夫人的手坐在了邊上,面上嬌羞捎帶了幾分喜色,眼睛餘光瞟向蘇千凌,眼底得意一閃而過。
蘇千凌心裡嗤笑,面上卻依舊溫和,脣角帶着點點的淺笑,盈盈笑臉,款款微步,一派大家淑女的端莊形象。
“哎呀,這可怎麼辦,跟二姐姐的冬梅踏雪圖一比,凌兒這畫可是不敢拿出來了!”蘇千凌面上帶了幾分擔憂,看向老夫人,刻意扭捏了幾分,手裡的畫已經拿出來,卻沒有遞上去。
衆人面上微楞,瞧着蘇千凌,不由得暗自心裡多了幾分擔憂,在場的基本都是錦衣大戶人家露臉的正室,自然是對於嫡庶有別,蘇千影再好不過也是一個庶孫女,東西好,衆人看過便過去了,如今兩人撞了禮,到讓蘇千凌過不去,面上都帶了幾分擔憂。
“都怪我沒有事先跟三妹妹說,禮物送的相同,這會兒……”蘇千影說着,看向蘇千凌,面上多了幾分得意,她這幅畫可是老夫人想了十幾年的,就不信如今還能有比得過她的!
老夫人高興,自然不會想那麼許多,瞧着蘇千凌可憐巴巴的樣子,這心頓時就化了:“什麼拿得出拿不出,選了禮物便是有心,相同又怎麼樣?快拿出來給祖母瞧瞧!”
蘇千影聽着老夫人這般溫和,心裡不由得生出一股醋妒,眼睛在蘇千凌身上剜過一眼,很快轉變成了如水的輕柔。
淺笑之中稍帶幾分羞澀,蘇千凌款步上前到老夫人跟前,紅色的絹絲繫着裝裱好的畫,擡頭瞧了老夫人一眼,眼角挑起一抹淺笑,隨着纖指挑開繫着絲帶,整幅畫便展現開來。
白色的紙上外圍鑲嵌金邊,紙上的畫刻印在特質的錦帕上,做工精緻,卻帶着幾分古香古色。
“這……”
老夫人瞧着,面上的神情稍稍沉了下來,這怎麼看都不過是一幅老夫人的畫像而已,平靜樸素,是在看不出有什麼平常。
蘇千影側着臉看着那幅畫,面上扯出一抹不屑,老夫人大壽竟然拿出這樣的東西糊弄,還真是分不清楚場合,老夫人當着這麼多人不說什麼,心裡定然會不舒服,如今,籠得老夫人的心,便是指日可待了!
想着,蘇千影脣角挑起,眼底閃過一抹得意,看着老夫人臉色不似之前,裝模作樣的上前湊了湊,剛想說話,卻聽得人羣中一聲驚呼,脣角的笑瞬間僵在了臉上!
“這幅畫近看是老夫人的臉,遠看竟然是個福字啊!”
“哎呀,還真是的,近處看還顯不出來,站遠了還真是!三小姐這心思,真是讓人稱奇!”
“可不是!都說三小姐是個難得的奇女子,如今看來,還真是不假,能有這般的玲瓏心思,難怪連太后都誇讚!”
老夫人面上一愣,轉過臉再去看畫,還是沒看出來有什麼奇特,面上稍顯疑惑,待琉璃拿着走遠了,眼神瞬間變了!
果然,原本精妙細琢的畫像,拉開一段距離之後,畫像便成了一個福字,簡直是匪夷所思!
老夫人嘴脣微微顫抖着,看向蘇千凌,眼底多了幾分激動,並不在乎東西是否貴重,而是這份心思,卻叫人心裡人不足和震撼。
“祝祖母長命安康,福光圍繞!”
蘇千凌脣角悠悠然的飄過一抹淺笑,說話之間走到老夫人跟前,伸手扶了她微微顫抖的身子,順勢將蘇千影擠到了一邊。
蘇千影不得不往後退了兩步,雙眸之間如焰火燃燒一般,看向蘇千凌恨不能將將她燒融化掉,只要她出現,自己便沒有出頭之日!
“這幅畫可是我老婆子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拉夫人拍着蘇千凌的手,心裡甜蜜,加上週圍衆人的拼命誇讚,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嘴巴良久都沒能合攏。
“祖母喜歡便好!”蘇千凌說着,扶着老夫人坐下,面上依舊是盈盈淺笑,面上如之前一般平靜溫和。
“這樣的細緻畫工,可得下了不少功夫吧!”
人羣裡左侍郎的夫人是個懂得書法的,瞧着那畫,不由得嘖嘖稱奇。
“可不是!”知畫配合着琉璃將畫小心翼翼的收起來,面上帶了幾分自豪,朝着衆人笑:“我們三小姐可是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練了,如今後書房裡就不滿意扔掉的,堆起來都得有板凳這麼高了!”
知畫的聲音不大,卻是清晰地一個字一個字的傳進了老夫人的耳朵裡,更是讓人四周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翻開蘇千凌的手上,原本稚嫩的關節處竟然隱隱出了幾分老繭,老夫人面上動容,心裡已經是感動得不得了了。
蘇夫人面上含笑的瞧着蘇千凌在老夫人身邊,心裡卻是不由自主地閃過一抹凌厲,不過也就一瞬間,很快的消失不見,轉過身應承着身邊的貴婦。
莫亦痕一身紫袍坐在外院和蘇將軍閒聊,側目正好看到衆人討論着蘇千凌的畫,目光觸及那畫中人,面上閃過一抹驚歎,這丫頭還真是讓人難以琢磨的。
收回目光的一瞬間,剛好觸碰到蘇千凌看過來的視線,脣角不由得挑起一抹弧度,面上神情輕快了幾分。
蘇千凌微楞,莫亦痕是平陽王世子,本不在應邀人羣之列,如今看到他,卻是多了幾分詫異,或許之前在後院,並沒有看錯人?
正想着,胳膊肘被身邊的宋元純拱了拱,蘇千凌轉過臉,看着宋元純一臉的戲謔,脣角微微一動。
“沒看出來,你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難怪你家裡這幾個不敢再叫囂了!”宋元純說着,脣角挑了挑,面上帶出一抹玩味。
蘇千凌收回目光,面上依舊輕柔溫暖,脣角微微挑起,帶出一抹淺笑:“這還不是跟你學的,外祖母去年的壽宴上,你不是一幅百壽圖讓人驚歎不已嗎,我只是改良了一下!”
兩人不知不覺之間又多了幾分火藥味兒,宋元純斜眼翻了蘇千凌一眼,脣角卻是依舊微微挑着,自從上次,似乎她們之間莫名的親近了幾分,雖然依舊互看不順眼,眼中卻沒有了鋒芒。
蘇千影站在邊上,一雙清亮的大眼睛之間幾乎要噴出火來,好不容易從三姨娘那裡求來了冬梅踏雪圖要翻身,如今都被蘇千凌毀了!她不甘心!怎麼可能甘心!憑什麼她是嫡女就什麼都好!不過一張破紙而已,譁衆取寵!
正和宋元純鬥嘴,蘇千凌忽然感覺到一股低氣壓,心裡猛地一顫,轉過臉看道端木高陽從門口進了屋子,不由自主地全身的神經繃緊,整個人如同僵住了一般!
有了之前的幾次,這次蘇千凌很快的調整過來,也只是一瞬間的時間,眼神恢復往日的平靜,剛纔的一瞬間失神,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瞧着端木高陽抱着一個大大的錦盒進了屋子,蘇千凌心裡翻騰的恨意,全都化作了面上的悠然淺笑,目光觸及他懷裡的錦盒,脣角不由得扯出一抹不明深意的淺笑,復仇,從這一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