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惜顏一楞,隨即想到可能是有關那個叫李唐的男人的事,點頭應一句,跟着莫亦痕到了旁邊的隔間了等着。
“別離着柵欄門太近!”
臨走前,莫亦痕又交代一句,雖然也知道四姨娘全身被鐵鏈拴着,可依舊沒有辦法對沐惜悅不擔心。
“放心吧!”
沐惜悅給莫亦痕一個安慰的眼神,轉身走了出去,臉上神情在出去的瞬間,變了幾分,自己都不知道心裡是一種怎麼樣的複雜。
沐惜顏這些日子跟在沐惜悅身邊,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卑微,多可憐,女人最幸福的,並不是有個依靠,而是自己能依靠的那個人,也會偶爾依靠自己,兩個人才能彼此相信,離不開對方。
這些,沐惜顏跟端木高陽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所以,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沐惜悅是羨慕的。
往裡走,沐惜悅遠遠地看到一個穿着白色囚服的人團縮在牆角,心裡稍稍沉了沉,擡腳走了過去。
走近牢房的時候,沐惜悅並沒有出聲,看着裡面四姨娘抱着雙腿坐在雜草地上,原本清亮的眼眸之中帶着幾分呆滯,頭上一點飾物都沒有,只剩下一頭烏黑的長髮盤在一起,臉上稍稍添了幾分慘白,卻並不似之前宋欣然那般狼狽。
沐惜悅往前走一步,故意弄出了一點行動,引起了四姨娘的注意,看她猛然醒過神的時候將手裡的一個像是布偶的小東西藏進袖中,眼底泛起一抹說不清楚的意味。
“你是來見我最後一面的嗎?”
四姨娘調整了臉上的神情,擡頭看向沐惜悅,臉上平靜,淡漠,一如她往常沒有表情的臉。
“你若是這麼想的話,就當是吧!”
沐惜悅調整了臉上的表情,擡頭看向四姨娘,迅速的在她身上掃過,心裡有了數,看來,自己的猜想沒有錯,她其實對顏兒並不是淡漠,而是,不想讓宋欣然看出來自己其實對她也是愛的。
四姨娘面上一頓,看着沐惜悅臉上的神情,卻不由得冷了臉:“我能說的,之前已經在公堂上全都說了,我知道也都交代了,現在,我已經對你沒有用了。”
幾句話說出來,四姨娘的語氣並不是很好,似乎又帶着幾分刻意的疏離。
“我掉落山崖的那次,是你提醒了我,雖然沒有阻止,可是說起來你畢竟對我有恩,所以,或許我能幫你完成一個心願。”
沐惜悅雙眸之間依舊清澈見底,卻又那麼神秘,縱然感覺能看到心底,卻依讓人看不懂心思。
剛剛還是一臉疏離的四姨娘在聽到沐惜悅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忍不住的顫了顫,連聲音都忍不住的帶着幾分顫抖。
“三小姐這話可是當真?”
四姨娘一邊問,目光落在沐惜悅臉上,似乎在暗自揣測她的這句話是不是隻在哄自己開心。
“如今我是沐將軍的女兒,四姨娘還是叫我沐惜悅吧,我既然過來,自然不會哄騙你,若是不信,你也可以不說!”
沐惜悅並不是想要搶白四姨娘,而是這個時候,她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確實有些尷尬,若是自己換在四姨娘這個位置,心裡怎麼想也不一定了。
“我希望在我死後,你能將我葬在李唐的墳裡,這一世,我欠他太多。”
四姨娘說着,眼淚就流了出來,看着沐惜悅看向自己的目光,突然面上一怔,又添了一句:“還有,琳兒這個孩子,以後希望你能照顧她。”
“看你平日裡對顏兒那般冷淡,其實你也是很關心她的吧?否則,當日你就不會提醒我了,畢竟,若我是顏兒,最後知道自己親手殺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那種崩潰我是承受不住的。”
沐惜悅一邊說着,目光落在四姨娘的臉上,看她神情不着痕跡地抖了抖,知道自己說中了她的心事,臉上綻開一抹笑。
四姨娘往後退出兩步,悠然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我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孩子,她就像是一張白紙,不能自已的被大夫人染了顏色,可是,雖然她確實做錯了事,卻並不是一個壞孩子,若是可以,希望你能原諒她。”
沐惜悅心裡釋然,看着四姨娘皺着眉頭一臉的擔憂,脣角微微動了起來:“她是我妹妹,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自然不會揪着她的過往不鬆手,只是,挖墳的事情,有些缺德,一次就夠了,還是你自己來吧。”
一句話說完,沐惜悅脣角悄無聲氣的勾了勾,在四姨娘看過來的瞬間,又很快的消失不見,不等四姨娘再說,轉身就要走。
“等等!”
四姨娘不是愚笨之人,自然很快的就明白了沐惜悅的意思,心裡猛然一跳的瞬間,又想到了什麼,緊忙叫住她。
停住腳步轉過身看着四姨娘臉上的神情,沐惜悅眼底之間閃過一抹疑惑。
“之前端木世子送給大夫人一套宅子,就在城外南郊叫碧雲山莊,雖然地契在大夫人手裡,可是端木世子說這件宅子一年之後才準大夫人使用,我知道他對琳兒並不是真心的,送給大夫人這樣的宅子,必定不是因爲琳兒的原因想要討好大夫人,所以這件事我覺得沒有那麼簡單,事情我跟你說,具體怎麼做,在你。”
四姨娘一口氣說完,目光在沐惜悅臉上掃過,卻根本看不懂她的心思,原本以爲她會再問,卻只是聽到她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了”便轉身,離開。
看着沐惜悅越來越遠的背影,四姨娘脣角不由得顫了顫,剛纔她的意思,自己若是想要跟李唐葬在一起,就自己做,這是不是說明,自己並不是判得死罪?
想到這裡,四姨娘脣角微微抽了抽,眼底泛起一層濛霧。
回到隔間的時候,莫亦痕正在和崔大人下棋,沐惜悅收斂了面上的神情走進去。
簡單交代了沐惜顏幾句,看着她離開,沐惜悅站在了莫亦痕身後,雙眸之間看着棋盤上的動向,清澈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原本知道崔大人是個極爲細緻和小心謹慎的人,卻沒有想到,下棋的時候,竟也多了幾分剛絕和果斷,縱然莫亦痕這樣的高手,也不過贏了他三子而已。
兩人一盤棋畫上一個句號,沐惜顏也回到了隔間,眼睛紅紅的,很明顯是哭過了。
沐惜悅面上微頓,倒也沒有詫異,只是過去拉住了她的手,無聲之中給她幾分安慰。
洛陽王府。
端木高陽這些天被洛陽王關在家裡不準出去,感覺整個人都要發黴了,雖然李太醫這些日子一直住在洛陽王府,可是端木高陽這傷及根本的病,實在是束手無策。
院子裡,端木高陽手裡的劍依舊那般凌厲,甚至,速度和招式要比以前更加精湛,可是即便是一套劍法全都順利的揮出,如今也沒有了以前的得意,畢竟,這個身體的事就像是一塊石頭一般壓在心上,喘不過氣來。
“世子!世子!”
端木高陽剛收回刺出去的劍,便聽到門口傳來石頭的聲音,面上微頓,還是轉過了身。
“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麼事?”
洛陽王府的事情,現在事洛陽親自管,外面莊鋪也之後那麼幾家是要自己操心的,可就算出了事,也不至於讓石頭出現這樣的神情。
“世子,咱們的人傳來消息,宋欣然已經出了皇都,囚車也換下來,旁邊只有六個官差押着。”
石頭跑到端木高陽身邊,一邊說着,一邊暗自順氣,臉上神情變了變,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可是看着端木高陽臉上的神情,硬生生的將後面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莫亦痕面上微動,側面看着石頭臉上的神情,眼底泛出一股陰沉的寒意。
“然他們找時機動手,不要留下任何線索。”
說話之間,莫亦痕將手裡的長劍遞到石頭手裡,脣角勾起一抹邪佞,只是,笑還沒有來得及浮出,卻又聽見石頭的傳過來。
“還有一件事,咱們緞裝之前預定的新料子到了,奴才已經安排人去驗了貨,都是好料子,如今只剩下資金的問題……”
自從上次糧倉着火的事情後,端木高陽這個平日裡揮金如土的闊氣主兒,腰袋一下子就癟了,外面還欠着沐惜悅二十萬兩,別的地方三三兩兩也欠了別人一些,現在資金真的週轉不過來了。
聽到錢的問題,端木高陽臉上不由得沉了沉,轉過臉看向石頭,雙眸之間帶出幾分涼意:“王爺回來了嗎?”
“王爺剛剛下早晨回來,如今正在書房。”
石頭一邊將旁邊的手巾遞到端木高陽手裡,一邊說,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不由得帶出幾分擔憂。
“跟我去一趟書房!”
端木高陽擦一把汗將手巾又扔給石頭,不等石頭回答,徑自朝着洛陽王的院子走去,身輕如燕,根本看不出來是個已經殘了的人。
石頭雖然想要勸,可是看着他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敢多說,只能嘆一口氣,跟過去。
一切就像是早已經知道了答案一樣,洛陽王看着端木高陽來借錢,不但沒有借,反而又將他罵了一頓,不好好養傷,這個時候還管鋪子,自然是少不了一頓罵。
端木高陽黑着一張臉從洛陽王的院子裡出來,一言不發的往外走,還沒有來得及走多遠,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讓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哎呦,這不是二哥嗎?你傷的那麼嚴重,不好好在院子裡歇着,怎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