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氣死風燈,正在閃着飄搖的光芒,那樣暗‘色’的燈光,將段正的側影拉得很長,很長。桔‘色’的光芒,淡淡地照在段正的身上,將他的臉,照得忽明忽暗,‘陰’影幢幢。段正的側臉,俊朗而又明朗,長眉依舊斜飛入鬢,他的臉上,那種‘玉’質的光澤,仍然猶如隔年的暖‘玉’一般,溫潤動人!
‘春’桃再一次潛心望去。恰巧有一縷桔‘色’的光芒,照在了他鬢前的白髮上,那樣閃耀的白‘色’,散發着刺眼的光芒,彷彿在詮釋着一個時代的過去,以及一些過往的過去……
十年了,‘春’桃還是第一次看到當年雖然無數次縈繞在心頭,可是,卻陌生得即便面對面,卻無法重拾過去的陌生者。
這個男人,曾經是主子認定的人。也曾經寄託過‘春’桃最懵懂的愛戀。可是,只是一個轉眼的功夫。他卻背棄了主子,背棄了他們的誓言,也背棄了那個曾經真心的愛他、敬他、信他的‘女’人!
故人已逝,斯人久別,已經不用再說什麼了。於是,‘春’桃彎了彎‘脣’,似笑非笑地說道:“既然這位爺不說話,我就當你不見怪了哈……那小‘女’子就此別過了!”
說完,她邁步,就朝外走去!
‘春’桃走了數步,身後仍然寂然無聲。‘春’桃氣憤更甚,她迅速地加快了腳步。
她忽然替主子不值,在過去的十年裡,主子雖然不說,可是,那說不出的牽掛,無法言說的愛戀。統統都在看到段正的時候,化成了無比倫比的怒氣,飄散在空氣裡,再也無法尋回!
‘春’桃微微地看了看天,長長地吁了口氣——就當是個句號吧,從此以後,她們和段正,真正地成了陌生的路人。
過去了,都過去了!
眼看着‘春’桃轉過廊角,就要消失在眼前。那個始終怔仲的人,忽然低低地嘆了口氣:“她,還好麼?”
‘春’桃的腳步,微微地頓了一下。只一下,她就加快了腳步,快速地朝前走去!
段正的聲音,猶如飄散的流雲,在‘春’桃的心裡,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她迅速加快了腳步,快速地朝着院外更加快地走去!情急之間,她竟然用上了輕功。似乎想要逃離這個地方。逃離再見之後,無法言說了憤懣以及尷尬!
段正還站在那裡,動都沒有動一下。
冬日的寒涼,猶如利刃一般,將段正的臉,割得生疼,生疼。
十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和她有關的人和事。可是,從‘春’桃曾經單純得只看得到黑白的眼裡,他只看得到仇恨和陌生。
恍然間,段正似乎回到了以前,似乎看到了那個秀麗如薔薇,卻倔強如冰雪一般的‘女’子。
他曾經牽起了她的手,曾經許諾過一生。可是,當日的他們,卻沒有想到,天,並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就如他卻沒有想到,事情急轉而下,一紙聖旨落下,將他指給了那個陌生的御史小姐。
原本,他報定了‘玉’石俱焚的心的,發誓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那個‘女’子。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事情終究和他的誓言背道而馳。
御史小姐最終嫁入段府,不顧他的冷落,用柔弱的肩膀,擔起了那個早就支離破碎的家。
他千里單騎,去追蹤心中所愛,可是,佳人卻彷彿消失在天際一般,再也無跡可尋。
從那以後,他再沒有見到過那個‘女’子。直到今天,‘春’桃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十年前的往事,瞬間將他擊倒。瞬間似老了十歲的段正,忽然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有人說,上帝爲了關上了一扇窗,終究會打開一扇‘門’。可是,那一扇‘門’,是否有匹配的鎖匙,是否可以打開?好象這都不是世人所關心的事情了!
又有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可是,卻沒有人知道,這死路,也是路!
是的,上天在生與死,絕望與希望之間會留一絲縫隙,可是,又有誰知道,那條縫隙,通常只能看到希望,卻沒有辦法觸及?
多少年的時光,都已經過去,當初在一起的誓言,早就褪了顏‘色’。而今,丁柔去了。茗兒也長大了。可是,當十年前的一切,再出現在眼前,他已經卻發現,已經無力去捕捉了……
流風過,吹動段正的鬢髮,而他鬢前的星星點點,代表着逝去的年華的,所有的堅定,勇氣,以及忠貞……
走廊上,‘春’桃的影子,早已經消失了。段正又佇立了良久,這才慢慢地朝着段青茗的院子走去!
劉蓉的孩子沒了。一切證據都指向了段‘玉’蘭。似乎,就是那個任‘性’的段‘玉’蘭,因爲妒嫉,因爲任‘性’,因爲害怕失去手裡的所有,所以,才居心叵測地令劉蓉的孩子不保!
可是,當段青茗面‘色’平靜地將這些證據‘交’到段正的手裡的時候,他卻忽然覺得,那個冷靜得不象少‘女’的段青茗的眼裡,卻流‘露’着就連他也看不清的深邃——
“爹爹,您想要的東西,都在這裡了。茗兒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其他的事情,就看您的了!”
那一瞬間,段青茗酷肖丁柔的雙眸,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裡面,是看不清的暗灘和急流,你只要一陷進去,就再也無法自拔!
段青茗走了,卻將段正十年來最棘手的問題,毫不留情地留給了他!而他,則朝着段青茗希望的方向,處理了這件事情,現在,段正需要的,就是段青茗欠他的一個解釋!
今天的段青茗,沉默得異乎尋常。今天的段青茗,一直都在示弱。可是,她的一切的所作所爲,都在向段正說明。她有話,想向段正說!
而現在,段正正在給她這個機會!所以,他希望段青茗能給他一個想要的答案!
當段正來到段青茗的院子裡的時候,段青茗已經睡下了!
段正在段青茗的院子裡站了一會,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段青茗屋子裡的燈亮了!
緊接着,負責守夜的月葭走出‘門’口,朝着段正鞠了個躬,輕聲說道:“老爺,大小姐有請%……”
當段正走進正廳的時候,段青茗已經在平靜地等候了。
看到段正。段青茗微微一笑:“爹爹,這麼晚了,您還沒有睡啊?”
段正微微地牽了牽‘脣’,卻覺得根本就笑不出來!他望着段青茗,只輕聲說道:“今天的事情,辛苦茗兒了!”
段青茗搖了搖頭:“不,今日的芒壽,茗兒很幸福……”
微微頓了頓,段青茗又說道:“這是段青茗自從母親去世之後,所辦的第一個芒壽,所以,雖然‘波’折,茗兒依舊開心不已!”
段正的眸子,微微地凝了一下。
他忽然之間,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段青茗這是在告訴段正,這數年來,她過的是什麼日子。抑或是在告訴段正,她接下來,有話要說!
而段正更加明白,段青茗接下來的話,和她今日的行爲一般,會令他十分的意外!
可是,今日的意外,似乎太多了一些,那麼,即便再多一些,又能如何?
是以,段正微微一笑:“茗兒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了,爹爹在聽着呢!”
段青茗起身,幫段正斟了一杯茶,然後,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顯然是剛剛睡醒的段青茗,睡眼依舊惺鬆,神態甚是懶慵。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鵝黃‘色’的上衣,披着一件外套。明亮的燈下下,她笑眼盈盈,眸光清澈,一個恍然間,他就似乎看到了當年的丁柔,正一臉羞層地望着他,一雙眸子盈盈‘欲’滴!
段青茗擡起眸子,朝段正微微一笑:“爹爹在想什麼?”
段正驀地清醒過來:“沒……我只是想到了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