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劉蓉,畢竟是段正放在手心裡寵愛了數年的女人啊!又生性溫柔賢惠,玲瓏剔透,多年來,替他打理段府,更是嘔心瀝血,勤奮不綴。他如此慢待於她,是不是太過刻薄了呢?
看到段正眼裡的鬆動之色,段青茗“撲哧”一笑:
“爹爹也是心疼姨娘了是不是?那就早些爲姨娘解除禁足吧……您放心好了,茗兒會將姨娘的膳食安排好的……”
段青茗望着段正,巧笑嫣然,妙語如珠——是的,段青茗一定會十二分的用心,將劉蓉的膳食安排得妥妥當當,令劉蓉,生不如死!
段正走了,段青茗也走了,明燈之下,映着窗外的薄雪,只剩下杯盤狼藉,桌歪椅斜。
劉蓉坐在窗口,望着窗外暮色滿地,黑暗昏黃,忽然輕輕地嘆了口氣!
剛剛一口氣吃了那麼多忌口的菜,而今的劉蓉,只覺得胃裡翻翻滾滾,正體開始騒-癢,那樣熟悉而又如坐鍼氈的感覺,令她難受極了。
劉蓉手捧燙金包銀的彩獸手爐,向着舒適的紅木圈椅之後靠了靠,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微微地嘆了口氣!
王嬤嬤悄悄地走近劉蓉,注視着鏡子裡劉蓉慘淡而蒼白的容顏,輕輕地幫她捏着肩膀,低聲說道:
“小姐,您看看,要不要找個機會,幫老爺說說情,寬宥則個呢?”
劉蓉驀地冷笑起來:
“我都快被那個jian人逼死了,他倒在一旁冷眼旁觀,不聞不問,你認爲,他還值得我再對他用上半分的心思?”
劉蓉的聲音,尖利而且帶着鋒銳,在這雪夜之中,猶如夜獅狂吼。新打磨的銅鏡裡,顯露出她逐漸扭曲的容顏,所有的不滿,都從她額頭上勃-起的青筋,以及眸子裡的狠戾之中,分分顯露出來!
段青茗咄咄逼人,段正冷眼旁觀,這兩人,聯合在一起,一唱一合,極盡捉狹之事,不得不說,這令劉蓉徹底地涼了心了!
自然,劉蓉早就忘記了,當初,她無所不用其極地刻薄段青茗時,段正也是持同樣的態度,冷眼旁觀,不聞不問!
人就是這樣,當你站在高處,俯瞰天下的時候,從來不會問,爲什麼你能站在高處,你能俯瞰天下。可是,若一旦急流而下,落魄無奈,便會自暴自棄、怨天尤人!
聽着劉蓉尖銳的聲音,勃-發的怒氣,王嬤嬤不由地微微搖了搖頭——劉蓉的性格,她最是清楚,劉蓉天性要強,爲人殘暴而且多疑。可是,她卻又十分的隱忍,適應的放任,即便是王嬤嬤,也很少看到她有失控的時候。
可以說,劉蓉這樣的人,是一個十分可怕、而又心計深沉的人。
可是,而今的劉蓉,常態大失,兇相畢露,想來,這一次,真的動到了她的底限!
望着鏡子裡,劉蓉可怖的樣子,王嬤嬤深深地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劉蓉的眼睛,驀地睜開了。她朝着王嬤嬤冷冷地說道:
“你去莊子上,把段青茗這幾天的行蹤,全部都給我查個清清楚楚……然後,然後……”
劉蓉的眼神恍惚起來,驀然間,有冷利的光芒,猶如刀刃一般地閃過:
“再過三日,就是那個小jian人的芒壽了,你去準備一下,我要送一份大禮給她!”
聽到那樣破冰沉雪的語氣,猶如利箭破空而來,瞬間擊在人的心窩!王嬤嬤的心裡陡然一驚。她全部應下之後,便小心地退了出去,爾後,輕手掩上了門!
以她對劉蓉的瞭解,如此惹惱了大小姐,這個段青茗的好日子,想來真的是到頭了!
屋外,冰雪覆蓋屋檐,清幽的氣息撲面而來,王嬤嬤生生地打了個寒戰,她快步地朝前走去!
這十歲的芒壽到了,王嬤嬤相信,這一次,一定要令段青茗終生難忘!
又或者說,段青茗早已沒有終生了!
畢竟,在王嬤嬤的印象裡,得罪了劉蓉,或者是對不起劉蓉的人,要麼早就死了,要麼,早就生不如死!
飄飛的零雪,從天際輕落而下,王嬤嬤走在這漫天的冰雪裡,忽然仰天望了一下——這一年,即將到頭,新的一年,就快來到了!
段青茗才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就看到了雀兒一般撲來的段譽!
段青茗一把抱起自己的弟弟,在半空中旋了個圈,然後,兩個人“格格”地笑了起來。
段青茗只轉了一圈,就將段譽放了下來,彎着腰,假裝嘆氣地說道:
“哎呀,不行了,譽兒吃胖了,姐姐都抱不動了!”
段譽一聽段青茗的話,連忙拉着自己的小衣服,納悶地說道:
“胖了麼……真的胖了麼?”
一邊拉,一邊嘟囔着:
“哎呀,這要是胖了可如何是好啊,姐姐要抱不動了……”
院外的冰雪,倒映着段譽冰雪可愛的臉。他的細小的眉,他的粉嘟嘟的脣,還有他淺淺的、若隱若現的酒渦,這些,都是極可愛的,可是,最可愛的是,他的臉的認真,以及泫然欲泣的可愛表情!
一側的夏草兒原本正在收拾東西,看到段譽一臉懊悔的樣子,“撲哧”笑出聲來:
“大少爺,別拉了,衣服還能穿,自然就是沒有胖啊……你別信小姐,她是逗你的!”
“戛……”
段譽的小嘴扁了扁,臉也黑了下來:
“姐姐,你騙我?”
段青茗忍住笑,點點段譽的額頭:
“傻譽兒,你不是胖了,而是長高、長大了,所以姐姐也抱不動了呀!”
段譽一聽,立馬朝着院子的一側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叫道:
“劉淵哥哥,快來比比,看譽兒今天高了多少了!”
要知道,最近的這一段時間,段譽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拉着劉淵比高低。看看自己究竟長了多少!而第一次,劉淵都會笑着應允,然後,將段譽長高的尺寸告訴他。
現在,段青茗這一說,段譽立馬的,又抓劉淵來比自己高了多少了!
段青茗跟着段譽飛奔的身體,下一秒,就看到了那個靜靜的佇立在門口的少年。
昏黃的燈光之下,雪色晶瑩,少年笑意嫣然。他的飛揚的眉,他的微微翹起的脣角,都似被芒上了一層淡淡的燈色輝光!
他的眸子,映着這滿院的燈火,猶如億萬顆星辰落到了眼裡一般,璀璨無比!一眼觸及燈火下的少年,段青茗的心裡驀地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這個男子,雖然只着一身的簡潔藍衣,可是,他只是隨意地站在那裡,便宛如皓月之光,令人肅然起敬!
劉淵淡淡地笑着,望着飛奔過來的段譽,只寵溺地一笑:
“不用比了,你比姐姐走時,高了這麼一點……”
段譽又笑鬧了一場,逼着劉淵,又硬是比試了一番,這才走到段青茗的面前,神氣無比地說道:
“哼,姐姐,你別老懞我,我昨天比的,和今天比的一樣高……結果就是,譽兒並沒有長……”
夏草兒和聞訊趕來的寧嬤嬤一聽,立時笑得合不攏嘴了:
“哎喲,我的少爺啊,你今天和昨天比,當然沒長多少,可是,從你姐姐出門到現在,可真長了不少了!”
段譽一聽,低着想了一下,拍手道:
“對哦,姐姐出門好幾天了都,譽兒當然長高了許多了……”
……
夏草兒笑着,一邊拉着段譽的手去屋裡找點心吃。而段青茗則微笑着朝劉淵走去:
“劉兄!”
段青茗以爲,劉淵早在日前,就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