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葛冰、劉世凱、王玄等人終於穩住了心神,旁邊的趙訓此刻臉上則是帶着好奇的神色,迫不及待的想要過去看看!這趙訓只有四歲的年紀,從小在五國城長大,那五國城說是一個“城”,其實只是一個小鎮子,裡面居住有幾千名大宋君臣、貴族,剩餘還有兩千多名女真士兵。從小到大,趙訓就沒有聽見過這樣的喊殺聲,因此心中非常感興趣。
“走,咱們過去看一看。”趙佶道。
旁邊的葛冰、劉世凱、王玄等人紛紛點頭,衆人在前面士兵的帶領下朝着南方而去。
雪仍舊下個不停,走在路上咯吱咯吱只響,他們一直往前,走了有二里路,來到了山海關的最南方。
這山海關說是一座“關”,其實也是一座簡易的城池,在古代這裡也有衙門存在,面積不小。
到了這裡之後,他們來到了南邊的城牆上。
山海關的南方,這裡是一片平原!
平原上也是皚皚白雪,此刻成千上萬的士兵正在這裡訓練!
只見所有的士兵一起呼喝,一起將手裡的長槍狠狠的朝着前方刺去!所有的士兵都在用盡全力朝着前方刺殺着,每往前刺殺一次便有一聲“殺”!每一千人一個方隊,眼前是十萬人的大軍,方陣無數!
殺殺殺!
一聲接着一聲,士兵們在拼命的吶喊、拼命的訓練,這樣的場景讓趙佶等人都呆在了那裡!
趙佶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當初在開封的時候,開封周圍駐紮八十萬禁軍,他也曾經去禁軍的軍營查探,可是那些禁軍士兵何曾有下面這些士兵的模樣?當初那些禁軍士兵雖然也站立在那裡,排列成行,當時他覺得不錯,可是對比下面的士兵,以前開封府的禁軍士兵簡直給他們提鞋都不配!
十萬人一起早操,聲勢震天,衆人都看呆了。
“天下竟有如此強軍?”過了好一陣之後,趙佶聲音有些發乾道。
“難怪這些武人如此跋扈!下面這是一支虎狼之師啊!”曾經擔任兵部侍郎的劉世凱道。
“曾經的西軍只怕都沒有這樣精銳吧?”趙佶吞了口唾沫,道。
“不要說是西軍了,只怕女真人都沒有這樣精銳。”葛冰覺得渾身顫抖,道。
“沒有想到這劉錡竟然是一代名將,可以訓練出這樣的強兵來,難怪他囂張跋扈!”曾經的大名知府王玄道。
“陛下,怎麼辦?”葛冰猛地道。
“如此強軍,那是唐末藩鎮情景!天下根本無人可制!”趙佶覺得自己身體有些發軟,道。
下面的場景實在是太過震撼,趙佶甚至不敢往下看去。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女真人放我們回來,但是也沒有告訴我天下竟然還有劉錡這般勇猛的將軍。”劉世凱道。
幾人站在這裡都覺得渾身發涼,只有趙訓被人抱着,此刻則是興奮的手舞足蹈,他一個四歲小孩子看到這樣的場景,心中異常的震驚、喜悅。
“陛下,那邊似乎寫着字?”就在這個時候,葛冰猛地道。
趙佶、劉世凱、王玄等人順着葛冰的手指看去,只見那邊的牆上寫着四個大字“全民皆兵”。
很快趙佶等人發現其餘的牆壁上也寫着不同的大字,或者說是標語,有的地方是“無限熱愛,無限崇拜,無限信仰,無限忠誠”,有的地方是“寧可前進一步死,不可後退半步生”,有的則是“億萬人民億萬兵,萬里江山萬里營”,還有的是“對於陛下的偉大思想,我們要天天學習,對於陛下的偉大戰略指示,我們要堅決執行”。
前面許多牆壁上都寫着標語,趙佶等人都愣在了那裡。
趙佶想了想,他帶着一羣曾經的大臣從城牆上走了下來,南方的城門大開,他們從城門中走了出去,也沒有人攔截他們。
趙佶回過頭去,只見巍峨的山海關城門上方寫着刻着三個大字“山海關”,然而在“山海關”的上方則是掛着巨幅畫像!那畫像上是一個十餘歲的青年,臉色嚴肅,目光看向前方,給人的感覺英氣勃勃、不可逼視!
看着這畫像,趙佶感覺心中有些壓抑,他竟然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
其餘的那些大臣們也紛紛朝着上面看去,看到這巨幅畫像,他們也不敢多看。
前面就是正在訓練的十萬大軍,前方是一個方陣,此刻那個方陣一千名士兵手中的長矛一起朝着城門的方向刺來,他們嘶吼的“殺”字也一起傳了過來,趙佶站立不穩,險些跌倒,幸好身旁的士兵扶住了他。
“這是誰的畫像?”趙佶道。
“這當然是我大宋天子的畫像!”旁邊的士兵立刻站直了身子,先衝着畫像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才道。
“原來是諶兒的畫像,爲何將他的畫像掛在城樓上?”趙佶道。
“陛下乃是大宋所有將士心中最爲崇敬之人,我們自然要將他的畫像掛在這裡!在陛下的目光注視下,每一個士兵都不敢懈怠!每天早晨,我們要對着陛下的畫像進行請示,晚上還要進行彙報!其實在我大宋各處,陛下的畫像比比皆是,尤其是關陝、漢中、川蜀等地,數千萬百姓都要對着陛下的畫像早請示、晚彙報。”那士兵恭敬的道。
“這……”趙佶愣在了那裡。
後面的那些大臣們也愣在了那裡。
而周圍的士兵看着那畫像,臉上則是露出了狂熱的表情來!
周圍的喊殺聲仍舊源源不斷的傳來!
※※※
寒風呼嘯,天氣異常的寒冷,可是趙佶等人仍舊站立在那裡,他們倒要看看眼前的十萬大軍能夠訓練多長時間。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一直到了午時,大軍訓練終於停了下來。
此刻十萬大軍開始有序的朝着四周的軍營而去!到處都能夠聽到報數、齊步走等等的聲音,偶爾還能夠聽到一二三四的口號聲。
此刻一個大漢從遠處走了過來,大雪的天氣,這大漢竟然光着膀子,他身上全是汗水,頭上蒸汽直冒。
這大漢正是劉錡,等劉錡來到城樓下面的時候,有士兵將毛巾遞了過來,劉錡將身上的汗水擦掉,將自己的衣服披上,這才朝着趙佶等人走來。
“太上皇,我遼東軍區的兵馬如何?”劉錡笑道。
“真乃是虎狼之師也!真是沒有想到,劉將軍你是天下第一練兵高手,竟然能夠練出十萬強軍!”趙佶還沒有說話,曾經擔任兵部侍郎的劉世凱已經由衷道。
“天下第一練兵高手,這我可不敢當!當初在關陝的時候,岳飛手下的兵馬比我手下的兵馬要強!現在我遼東軍區之中,一大半人都來自於曾經的關陝禁軍!我們還有四萬騎兵,每天也要訓練,不過是在山海關的北方,草原之上訓練!”劉錡道。
“岳飛是什麼人?”葛冰感興趣道。
“岳飛乃是陛下手下戰功第一的人,屢次擊敗女真!”劉錡道。
“屢次擊敗女真?這怎麼可能?女真滿萬不可敵,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趙佶冷冷道。
“太上皇,女真滿萬不可敵只是他們自己吹噓而已,在我大宋男兒面前,女真只有滅亡一途!”劉錡道。
“你手下兵馬雖強,但是萬萬不可瞧不起女真人!女真人比咱們漢人要強十倍、百倍!這一次幸虧女真人寬宏大量,將我們放了回來!我已經答應女真人了,要和他們建立兄弟之邦,女真人是兄,咱們是弟!”趙佶道。
趙佶這話說完,劉錡反倒愣在了那裡。
過了片刻之後,劉錡哈哈大笑。
“劉將軍,你笑什麼?”趙佶皺眉道。
他越發感覺到劉錡的無禮!他乃是太上皇,身份地位遠遠超過劉錡,可是劉錡竟然敢在他面前猖狂大笑,如果是十年前他還擔任皇帝的時候,現在就要讓人殺了劉錡!
“太上皇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天下大勢!女真人先是進入關陝,我們率軍擊敗女真!之後我們又進入西夏,將西夏滅國!宣武六年,我們全殲入侵中原的二十萬女真大軍!天下形勢如此,天下億萬百姓都知道我大宋兵馬勝過女真兵馬,大宋兵馬之強直追漢唐,而陛下竟然說女真兵馬比我們漢人強十倍、百病,豈不可笑?”劉錡道。
劉錡雖然表面上對趙佶等人尊重,心中卻是有些不屑!在他看來,趙佶、趙桓這兩個皇帝被女真人擊敗,因此心中一直以爲女真強大!現在大宋國力、兵力早已凌駕女真之上,只是因爲燕雲、中原剛剛收復,國土面積鄒增,因此錢糧、後勤、治國等等原因制約,所以纔沒有立刻北上滅金,而趙佶竟然還以爲女真強大,還要和女真建立“兄弟之邦”,認仇人爲兄,這怎能不可笑?
劉錡敬重趙諶,但是對於趙宋皇室的其餘人,他心中沒有多少好感!北宋之所以滅國,開封之所以城破,不正是因爲眼前的這些人嗎?
“這……劉將軍,你標下兵馬確實強大,但是你如此看不起女真,只怕有些狂妄了吧?”劉世凱道。
“我這不是狂妄!大宋兵馬強過女真,這是六年戰爭所證明的事實,不是我在胡說!”劉錡道。
“劉將軍,你這是一年一次的大操嗎?”葛冰則是道。
“一年一次?這是一天一次的早操!半個時辰之後,則是下午的步操!到了晚上,還要進行統一的軍事學習!”劉錡道。
“一天一次?不可能!劉將軍說笑了!當初西軍的種家軍最強,但是那也是三天一小訓五天一大訓,一天一次,這些下賤的士兵難道是鐵打的不成?”葛冰笑道。
“首先,我要說,士兵們絕不下賤!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大宋!就算是陛下也絕不會說士兵下賤,葛大人,希望你以後也不要說這樣的話!陛下都進入軍營和士兵們同吃同睡,將士兵們當作手足對待,你怎麼敢瞧不起士兵?”劉錡臉上帶着嘲諷笑容,葛冰則是氣的臉色通紅,劉錡不理他,繼續道:“我們大宋的士兵,每一個都是鐵打的好漢!大宋百萬將士,誰不是天天早操,天天訓練不休!”
“我倒要在這裡留幾天,看看是不是如此!天下間除了鐵人之外,根本沒有人能夠做到天天訓練!”葛冰冷聲道。
“好!你願意留多少天都可以!你甚至可以留一年,看看我大宋的兵馬是不是如此!”劉錡淡淡道。
“劉將軍,晚上的統一軍事學習是什麼?”劉世凱則是道。
“學習步兵操典,學習陛下傳達下來的最新指示,學習陛下的各種偉大思想。”劉錡道。
“這……”劉世凱愣在了那裡。
趙佶覺得頭腦有些混亂,眼前的一切和他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樣,他的孫子、當今的大宋皇帝似乎不是傀儡,反倒在軍中有很高的威望!許多事情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太上皇,已經到了午時,我讓人準備了飯菜,我陪你們一起用餐!往日裡,我都是和士兵們一起用餐的!”劉錡道。
“你往日裡和士兵們一起用餐?”趙佶難以置信道。
“不錯!在關陝、漢中的時候,陛下都和士兵們一起用餐,何況是我?”劉錡道。
“你是說諶兒也和這些士兵們一起用餐?”趙佶道。
剛纔他就聽到“同吃同睡”,現在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是自然!當初折可求叛上作亂,陛下隱忍長達一年這才誅殺折可求,之後陛下進入折家軍之中,每一日都和折家軍士兵同吃同睡一同訓練,折家軍這才被陛下收復!”劉錡道。
“我不相信!劉將軍,不如今天我們陪你一起和那些士兵吃飯?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吃下去!”葛冰不屑道。
以前大宋軍中士兵吃的奇差無比,簡直是豬食,一般人根本就吃不下去,因此葛冰纔會這樣說。
“好!諸位既然想和將士們一起吃飯,那就走吧!”劉錡淡淡道。
“去那座軍營!”葛冰指向遠方,道。
“好!”劉錡點了點頭。
他們跟着劉錡朝着那座軍營而去,那裡有二里多遠,如果是當初在開封的時候,趙佶等人根本不可能這樣徒步往前,不過在五國城呆了幾年時間,他們倒將徒步行走看作很正常的事情了。
到了那軍營之後,士兵們正在用餐,看到他們進來,士兵們也沒有人站起來行禮,也沒有人過多關注他們。
趙佶、葛冰等人朝着士兵們的飯碗中看去,驚訝的發現士兵們竟然吃着白生生的饅頭,菜是燴菜,裡面還能看到肉塊,他們都呆住了!他們這些大宋君臣在五國城的時候都沒有吃過這樣的好飯!在五國城,他們一年到頭填不飽肚子,有的時候甚至不得不吃老鼠、樹葉!他們以爲士兵吃的極差,誰知竟是如此!
“這軍中沒有剋扣軍餉的事情嗎?士兵們吃的也太好了吧?按理來說,士兵們的飯錢早就應該被貪污了啊?”趙佶道。
他本來不懂得這些道理,不過在五國城的時候,他一邊反思自己當年的作爲一邊和陷入牢籠的其餘大臣們聊天,所以才知道軍中的那些黑暗勾當。
“剋扣軍餉?陛下,大宋軍中誰有這樣大的膽子?貪污士兵飯錢?哪怕是貪污一兩銀子,那都是必死的罪名,誰活膩了敢這樣做?”劉錡冷冷道。
“劉將軍治軍嚴明,佩服!”劉世凱則是道。
“大宋百萬軍隊,皆是如此!百萬將士,人人都知道軍法如山,沒有一個將領敢剋扣軍餉、貪污軍糧,這也算不了什麼。”劉錡淡淡道。
劉錡親自去給衆人打飯,那飯菜和普通士兵所用的一樣,趙佶等人開始大快朵頤!尤其是趙訓,生下來到現在都沒有吃過幾次飽飯,昨天晚上和今天中午是他吃的最香甜的一次了!
到了下午,士兵們果然再次出來訓練,仍舊是喊殺聲不斷,士兵們一個個汗流浹背!劉錡帶領趙佶等人在軍營中走動,他們看到有的營連之中,士兵們統一將上衣脫了下來,他們呼喝着朝着前方的雪堆撲去,他們將雪擦在自己的身上,發出一聲聲狂笑,有人在不斷地捶打自己的胸膛,表達興奮。
趙佶感覺眼前的士兵如同野獸一般,不由得皺了皺眉,葛冰則是道:“他們怎麼和蠻夷一樣?今後切不可這樣訓練士兵!”
劉錡道:“我們百萬大軍,正是要讓他們武勇、野蠻,如同塞外蠻夷一樣!但是,我們有擁有塞外蠻夷所沒有的鋼鐵紀律,我們有比他們先進無數倍的武器、戰術,因此我們會勝過一切蠻夷!”
趙佶、葛冰等人仍舊難以接受這樣的說法,他們都在紛紛搖頭,對於眼前的那些士兵,他們的眼中都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大雪下個不停,士兵們訓練不停,長年累月的訓練,可以看出士兵們都粗壯無比,遠遠勝過以前的禁軍、西軍!趙佶等人看的有些枯燥,終於決定離去。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無數騎兵奔馳的聲音,又過了一陣,前方軍中傳來了震天的萬歲聲,接着萬歲聲響徹整個山海關!
趙諶終於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