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減租(二)

“微臣參見陛下!”李綱見到趙諶,自然異常的欣喜!

他先是仔細的打量了趙諶一陣,這才坐了下來。

“老師看些什麼?”趙諶道。

“陛下御駕親征,微臣在漢中時刻擔心陛下,現在看到陛下身體無恙,這才放下心來!”李綱道。

“多謝老師關心!”趙諶道。

他心中有些感慨,已經這麼多年了,李綱對自己還是那樣關心!或許在李綱的心中,自己永遠都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孩吧!李綱是真正把自己當作子侄來看待!

“陛下御駕親征,獲得如此大勝,天下百姓爲之振奮!微臣在這裡要恭喜陛下了!”李綱道。

“這沒有什麼值得慶祝的,我們也死傷極大!而且我們擊敗的只是完顏活女而已,完顏活女僅僅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女真將領,比起完顏婁室、完顏兀朮、完顏宗望、完顏宗翰等人還要差得多!我們的整體實力還是不如女真,在平原上我們還不是女真的對手!好在我們現在已經得到了潼關,只要守住潼關,足以讓女真人無法西進!”趙諶道。

“陛下說的不錯!當日陛下尚未登基的時候,微臣就曾經說過未來的戰略,第一步就是拿下關陝!擁有關陝、川蜀等地,這是當初秦始皇、漢高祖建立基業的地方!微臣相信陛下絕對不輸與秦始皇、漢高祖,定然也能夠在這一片領地上建立霸業,直至一統天下!”李綱道。

“我有這個信心!不過咱們和當初的秦漢差距仍舊極大,當初的秦國,國內只有一百多萬男子,但是兵力卻達到了六十萬!等到了漢高祖的時候,手中兵力也是極多,韓信用十面埋伏大敗項羽,當日里布下的伏兵也有五十餘萬!現在我們手裡的兵力只有十餘萬,這點兵力想要征戰天下只怕是不行的!”趙諶道。

“我們是應該徵兵,只是天下百姓不願意參軍,暫時也沒有辦法。”李綱道。

“這件事情我交給王庶去做,相信他能夠做好這件事情的!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情要交給老師和王庶去做。”趙諶道。

當下趙諶將減租的事情說了出來,李綱直接呆在了那裡。

以李綱的政治智慧,自然知道這減租之事關係重大,幾乎涉及到了天下所有的大小官員,涉及到了無數的富貴人家,涉及到了無數的寺廟、道觀,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處置不當,天下大亂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陛下,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李綱道。

“王庶也勸我循序漸進,我們可以現在關陝、漢中推行減租,我準備儘快推行這件事情!我從大散關下來的時候,看到各地的百姓確實生活困苦,心中很是不安!百姓民不聊生,這也是我們做得不好!”趙諶道。

李綱眉頭緊皺,過了許久,李綱突然道:“陛下,這件事情由我一人來做吧!陛下和王大人不要去管這件事情!”

趙諶一愣,道:“此話怎講?”

李綱道:“減租之事得罪天下官紳,若是陛下去做,只怕天下官紳都會反對陛下,那樣對天下不利!這件事情由老臣來做,明日裡早朝之上,老臣上書,之後老臣一人去做,天下官紳最多是厭惡老臣!等到將來,陛下可以撤了老臣之職用以安撫天下官紳之心!”

趙諶呆在了那裡,道:“這怎麼可以?”

李綱道:“陛下不用猶豫,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微臣爲大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是真的對大宋有利,即使被萬夫所指、天下唾罵那也不算什麼!陛下身爲君主,關係江山社稷,目前不可做這樣的事情!以江山社稷計,微臣出面是最好的法子!”

趙諶思考了許久,他不願意讓李綱成爲天下官紳的眼中釘,可是李綱後面的一句話說動了他!他現在是大宋皇帝,現在還不是和天下官紳作對的時候,即使是爲了絕大多數百姓的利益也不能這樣做!現在讓李綱出面來做這件事情最好不過!

“如此就勞煩老師了!”趙諶道。

“這些都是微臣的職責而已!微臣乃是宰相,這樣的事情我不去做又由誰來做?”李綱笑道。

※※※

第二天早朝之上,大臣們陸續到來!

等到趙諶到來之後,李綱果然站了出來,提出了減租之事!

李綱的話一說出口,朝中的官員一片譁然,到處都是反對的聲音!

“陛下,天下百姓生活困苦,必須做這件事情!”李綱大聲的道。

“陛下,微臣絕不同意!”這是新任的禮部侍郎!

“陛下,微臣也不贊同!”這是新任的工部尚書。

“陛下,微臣也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又有一人站了出來,這人竟然是樞密使曲端!

原來曲端來到了漢中之後,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掌權,既然這樣不如做一個富家翁。於是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曲端已經購買了上千畝土地。他在徑原城多年,後來一直擔任經略使,也攢下了不少的銀錢,此刻這些銀錢都花在了土地上。他本來還指望着靠這些土地養老,沒有想到李綱竟然提出了所謂“減租”,當下他心頭又氣又怒。

“曲愛卿說說看爲何不妥?”趙諶道。

“陛下,自古以來,君王都是和官員、士大夫共治天下!官員、士大夫都是靠着家中的一些土地生存!現下李大人竟然要減租,官員、士大夫如何能夠活下去?”曲端冷聲道。

“曲大人,你可知李某家中有多少土地?”李綱道。

“這……不知道。”曲端道。他還真不知道李綱到底有多少土地。他只是聽說過李綱爲人儉樸。

“我家中沒有一畝土地,我全部靠着朝廷的俸祿,從來未曾接受過一絲一毫的賄賂,這樣不也活下來了嗎?諸位大人家中許多的土地,即使是三成的租子也足以活的比絕大多數百姓要好得多!我不明白曲大人爲何一定要反對這減租令!”李綱道。

“總之,曲某絕不同意!”

下面的大臣又紛紛站了出來,紛紛表示不滿,僅有李若水、王庶等少數幾人沒有說話!李綱既然決定承擔所有的指責,李若水、王庶等人之前已經得到暗示,於是僅僅是沉默不已,也不表示贊同!

“這件事情還請陛下聖裁!”曲端道。

“諸位大臣意見不一,朕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朕看不如這樣,減租令不可在全國推行,咱們先找一些地方實行一番!就在關陝、漢中等地實行吧!”趙諶道。

“陛下,不可啊!”曲端焦急的道。

“這件事情朕再好好地想想……李綱,這件事情暫時交給你去做,你便宜行事吧!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那就退朝吧!”趙諶道。

趙諶已經離開了太和殿,李綱仍舊和曲端等人爭執不休!曲端等人竭力想要說服李綱,有人甚至許諾將家中一部分土地分給李綱,但是李綱仍舊不答應!這讓朝中的大臣憤怒不已!

※※※

從第二天開始,李綱便真的在漢中推行減租令!

他把中書省所有的官員都派了出去,去做這件事情!

中書省的官員在漢中各地傳達朝廷的命令,意思是所有地主的地租都要降到三成!若是有人不從,那就是公然和朝廷作對,衙門應該立刻捕捉!

然則各地衙門中的許多官員都是地主,這些衙門官員首先就不願意降低地租!

因此推行減租令困難重重!

李綱焦頭爛額,到了三月十日的晚上,李綱再次來到了皇宮之中,請求趙諶支援!

“陛下,漢中各地的官吏都不願意執行這減租令,依靠他們是不行了,現在看來只有依靠軍隊了!”李綱道。

“依靠軍隊?”趙諶吃了一驚。

“不錯!讓各地軍隊去推行這減租令,若是有人不願意實行減租令,立刻捕捉!陛下,您不是說要提高軍人的地位嗎?軍人幫助推行減租令,天下百姓感激軍人,對於軍隊的看法必然發生改變,您說是不是?”李綱道。

“不錯!那麼這件事情就交給軍隊去做吧!我立刻給環慶軍下發旨意,讓劉錡帶兵進入漢中!劉錡是徑原人氏,環慶軍中也都是徑原人,他們在漢中可沒有土地,不會和那些官吏們同流合污!”趙諶道。

“如此最好不過!”李綱喜悅道。

要想調動軍隊必須有軍機處的旨意,也就是說必須有趙諶的親筆命令!當下趙諶給劉錡寫信,這且不提!

李綱忙碌減租的事情,他沒有在皇宮繼續多呆,立刻去和劉錡聯繫,這且不提。

這段時間環慶軍正在緊張的訓練之中,他們按照步兵操典上所說的去做,另外王庶的宣傳司也安排了不少宣傳人員進入了軍隊之中,對軍人進行宣傳教育工作!果然,這僅僅只有一兩個月的時間,環慶軍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劉錡對於趙諶所編寫的《步兵操典》一書也是誇讚不已!

等李綱親自到來,帶來了趙諶的命令,劉錡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帶領一萬軍隊跟着李綱進入漢中!

環慶軍進入漢中之後,這減租令終於可以順利的推行!

漢中的地主們雖然心中強烈不滿,但是沒有人敢抵抗軍隊!有人抵抗立刻就會被抓捕,到後來他們的土地仍舊要實行減租令!

當然減租令一推出,漢中的百姓欣喜不已!

漢中百姓並不瞭解朝中的爭鬥,在他們看來朝中的任何政令都來自於趙諶的意志,都是趙諶在推行!

百姓人人感激皇帝,這自不必多說!

而就在這個時候,王庶的宣傳司再次進入了漢中各地的村莊之中,進行宣傳!

本來按照趙諶的意思,宣傳司主要是宣傳瘋狂的民族主義,宣傳女真人對漢人的巨大威脅,到最後可以進行強行徵兵,讓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各個方面全部服務於擴軍備戰和對外戰爭,也就是將漢中、川蜀、關陝各地進行“軍國化”轉變,以此來實現國家軍力短時間內的突飛猛進式的發展,讓國家軍力在五到十年之內達到以前的十倍甚至幾十倍,組成數以百萬計的正規軍、敢死隊,然後掃蕩天下,徹底消滅金國、西夏、吐蕃等其餘外族勢力,甚至清除尚未崛起的蒙古各部,讓大宋不至於亡國滅種。

王庶智計多端,他覺得宣傳這些思想,百姓暫時未必能夠接受!而從今年年初到現在,趙諶做了兩件大事,第一自然是擊敗了女真人,打破了女真滿萬不可敵的神話,天下百姓人心振奮,第二則是推行減租令,百姓感恩戴德!現在趙諶在民間百姓心中的地位已經極高!既然這樣,他覺得先在民間繼續宣傳趙諶的功績,推行個人崇拜,最後使百姓形成一個觀念“皇帝所說的絕對正確”、“皇帝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理”、“皇帝所說的一句話頂別人一萬句話”,等到百姓心中形成這樣的觀念之後,軍機處、宣傳司再以趙諶的名義推行“軍國化”,這樣一來便會順利得多!

其實後世的很多軍國主義國家,都是先推行領袖的個人崇拜,然後推行對外擴張戰爭!像是後世的德國、日本就是其中的典型!德國的希特勒、日本的天皇都被徹底的神化,後來日本兵敗的時候,盟軍甚至不得不逼迫天皇發表《人間宣言》,表明“天皇是人不是神”,這樣子才能讓日本軍隊放下武器投降。否則的話,盟軍想要讓日本投降都不可能。

於是,宣傳司現在就在推行這樣的思想,漢中形成了一股趙諶從來都未曾想到過的個人崇拜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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