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亂後(三)

等到一切安排妥當,已經到了中午,趙諶將折家軍、涇原軍的一些軍官叫了過來,一起說話!李綱、岳飛、王庶、趙哲、劉錡等人也陪在一旁!

那些折家軍的將領仍舊有些忐忑不安,雖然趙諶已經答應寬恕折家軍所有將士的罪過,但是他們仍舊畏懼!

這其中有一人長的身材粗壯,臉上有一道極大的刀疤,這刀疤從左臉頰一直到脖子,血肉翻滾,看起來異常的猙獰!

此刻這人再也忍不住,站了起來,道:“陛下,你答應寬恕我們的罪過,是真是假?”

趙諶看向這人,雖然這人長的醜陋猙獰,但是趙諶的臉色卻沒有任何變化,他的神情仍舊溫和,道:“你叫什麼名字?在折家軍中擔任何職?”

這人道:“末將楊忠,只是折家軍的一個小小校尉!他們不敢來見陛下,我卻敢見陛下!”

趙諶不由得笑了,一看這人就是一個粗人,被其他的折家軍將士推了出來,當下趙諶道:“朕乃是皇帝,所謂君無戲言,朕說寬恕你們的罪行,自然是寬恕你們的罪行,絕不會有錯!”

這個叫做楊忠的將領臉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來,道:“陛下不可誆騙我!”

趙諶道:“絕不會騙你!”

楊忠點了點頭,道:“我信陛下了!陛下,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問!”

趙諶道:“你要問什麼,儘管說!今日不管你們說什麼,我都會仔細的聽,仔細的答!”

楊忠眼中露出忐忑的神色,道:“陛下,我等都是折可求的下屬,折可求大逆不道,陛下雖然寬恕我們,但是想必將來永遠都不會提拔我們了!是不是這樣?”

聽到楊忠的話,其餘的折家軍軍官也朝着趙諶看來,王庶、趙哲、劉錡以及涇原軍的軍官們也朝着趙諶看來,他們要看看趙諶如何回答。

趙諶思索了片刻,道:“朕提拔人只有兩個條件!只要能夠達到這兩個條件,不管你是不是折可求的下屬,都會提拔!”

楊忠急忙道:“不知是哪兩個條件?”

趙諶道:“第一要忠於朕,第二要有才能!只要能夠達到這兩點,以前你便有天大的過錯,朕都會提拔!”

楊忠大喜,道:“這麼說來,我定然能夠獲得提拔了!我乃是先天高手,武藝出衆,去年女真入侵的時候,我也曾經率兵阻擊女真人,後來被女真人所傷,臉上留下了這道疤痕!只是當時我是跟着折二公子一起行事,折二公子被女真人擊敗,我卻在當時殺死了幾十個女真人,因此折二公子嫉恨我,等到事後將我從副將降成了一個普通的校尉,後來折二公子去了四川,我在軍中仍舊無法得到重用!若是如陛下所說,只看重才能和忠心,我定然能夠獲得提拔的!我對陛下絕對是忠心耿耿,我的名字中有一個忠字,那是父母所取,讓我忠於大宋、忠於陛下!陛下儘管放心!”

他說了這一通話,其中頗有顛三倒四之處,趙諶聽到這話笑了起來,道:“很好!你若是真的忠於朕,真的有才能,我必然能夠提拔你!不過朕也不會僅僅因爲你三言兩語就來提拔你,等到以後,你表現出你的忠義、你的才能的時候再說!”

楊忠哈哈大笑,道:“陛下說的是,僅靠嘴巴說話確實不能讓人相信!陛下儘管看着末將,末將定然會讓陛下知道末將的忠義和才能的!”

這麼一個粗人站出來說話,房間裡的緊張氣氛都消減了許多!那些折家軍將領都在想着趙諶所說的“兩個條件”,本來他們心中忐忑,現在也放鬆許多!王庶、趙哲、劉錡等人也在想着趙諶所說的兩個條件,他們心中暗暗佩服,這“兩個條件”乃是收買人心最好的手段!一般的軍官聽到這“兩個條件”,必然會竭力表現自己的忠心、表現自己的才能,以便使得自己獲得提升!

“從昨天到今天,大家想必都累了!岳飛,你立刻安排午飯,讓大家都好好地吃上一頓!等到吃完之後,讓士兵們好好地睡上一覺!明日再說其他的事情!”趙諶又道。

岳飛急忙答應了下來!

過了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午飯準備完畢,趙諶和衆人一起在房中用午飯,外面的折家軍、涇源軍的士兵也在用午飯!從昨天到現在,這些士兵確實是疲憊的狠了,尤其是那些折家軍的士兵,他們跪了數個時辰的時間,此刻即使站起來也仍舊腿腳痠麻,只是他們雖然得到趙諶的承諾,但是心中仍舊恐怖,所以也不敢休息!

等到午飯之後,得到趙諶的正式命令,這些士兵纔開始躺下休息!

“漢中城的情況如何了?”到了此時此刻,趙諶再次問起漢中城的情況來。

“陛下,康安已經完全控制了漢中城!現在他正在清洗漢中城的街道!另外,漢中城的秩序一切正常,只是百姓受到驚嚇,都躲在自己的家裡,短時間內不敢出來!”李綱道。

剛纔漢中城已經有人前來將消息稟報李綱,李綱此刻再告訴趙諶。

“很好!朕要在這軍營中呆上數天,漢中城就暫且交給康安!只要漢中城不出現意外,不出現大的騷亂就好!”趙諶道。

“康安稟報說他要在漢中城採取宵禁,只要天黑之後,任何人都不得上街!等過上幾天,陛下返回漢中之後再慢慢的解除宵禁!”李綱道。

“好,這件事情我依他了!”趙諶道。

“陛下從昨夜到現在也沒有入睡,想必也十分的疲憊,不如先去入睡吧?”李綱道。

“好!”趙諶點了點頭!

一直到了晚上,趙諶才甦醒過來!他醒來之後又進入了折家軍的軍營之中,此刻折家軍的不少士兵睡了一下午之後已經醒來!看到趙諶過來,他們紛紛跪拜迎接!

“快些起來吧!”趙諶微笑道,他親自將一個士兵扶了起來!

這些士兵看到趙諶進來,心中又敬又畏,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個靜靜的站立在那裡,臉上表情無比嚴肅!

“來,都坐下來!朕和你們說說話!”趙諶笑道。

那些士兵怔了怔,過了片刻終於有人坐下,接着越來越多的人坐下!

“你們都是漢中的士兵嗎?”趙諶道。

“陛下,我們大部分來自府州!”一個士兵道。

府州大概位於現在的陝西府谷縣,在宋代那是重要的軍事據點!折家便是世代鎮守府州,這些折家軍的士兵許多也是從府州而來!不過去年女真入侵,府州已經失陷,現在府州歸女真人所有,因此這些人已經無法返回家鄉!

“原來如此!你們想家嗎?”趙諶道。

“想!”幾乎是異口同聲,所有的士兵都點頭道。

“很好,有生之年朕必然帶領你們打回家鄉,奪回府州!”趙諶道。

“多謝陛下!”那些士兵紛紛道。

“你們以前在折家軍,有沒有剋扣軍餉的事情?”趙諶又道。

幾乎所有的折家軍士兵紛紛點頭,有的士兵還異常的憤慨,顯然被剋扣的有些多了!剋扣軍餉幾乎是古代中國任何一支軍隊都會出現的陋習,折家軍出現這樣的事情再正常不過!

“上個月你們被剋扣了多少?都說出來!朕用國庫的銀子給你們補上!今後岳飛替朕擔任禁軍統制,他絕不敢剋扣軍餉,他若是剋扣軍餉,我第一個饒不了他!”趙諶道。

聽到趙諶這話,下面的士兵們臉上露出了異常喜悅地表情來!他們沒有想到趙諶竟然要把上個月剋扣的軍餉給他們補上!至於趙諶後面所說,他們則是將信將疑!

“陛下,末將絕不會做出剋扣軍餉的事情!您儘管放心!”岳飛一直站在趙諶的身旁,此刻岳飛斬釘截鐵的道!

“很好!我已經讓李綱李大人去漢中城將銀子送來,等到明天就可以將上個月剋扣的軍餉全部補上!還要大家等一等了!”趙諶道。

下面的士兵們人人興奮不已,自不必說!

“中午的時候,我和你們折家軍的楊忠將軍說話,我告訴他,只要忠於朕,只要有才能,朕都會提拔!現在朕要把這些話告訴你們所有折家軍的官兵,不管你現在的地位如何,不管你以前有沒有犯過錯誤,只要能夠達到那兩條,朕絕不吝嗇手中的官職,朕會把手中的官職大把大把的賞給你們!朕不講究出身,不管什麼出身,只要能夠做到那兩條,都能夠獲得提拔!”趙諶又道。

下面的折家軍士兵一片譁然,人人議論!

本來西軍腐朽,軍中很講究出身!若是出身高貴,想要做到高官沒有一點問題!若是出身低劣,即使是才能再高想要獲得提拔都難如登天!像是劉光世,一出生就獲得朝廷封賞,成爲三班奉職!而同爲中興名將的韓世忠用了十六年才獲得三班奉職的職位!劉光世沒有任何戰功,年紀輕輕就能夠掌控十餘萬劉家軍,而韓世忠功勳卓著,屢次擊敗西夏,千軍萬馬中活捉方臘,但是這樣的功勞也只是讓他成爲一個副將而已!折可求、折彥文、折彥質天生註定就要掌控折家軍,吳玠吳璘若不是碰到了趙諶,想要出頭根本不可能!

現在趙諶竟然不講究出身,只講究忠心和才能,下面的士兵又是驚喜又是難以置信!

“陛下說的是真的?”還是有人忍不住問道。

“自然是真的!你們把朕的話宣揚開來,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朕選用人才的兩個條件,除了這兩個條件之外,再也不會有任何其他條件!若是不符合這兩個條件,不管是誰都無法獲得重用!”趙諶道。

“陛下聖明!”下面的折家軍士兵們不由得紛紛嚷嚷道,此刻人人興奮。

“岳飛,晚飯準備好了嗎?朕晚上和大家一起用餐!”趙諶笑道。

這一天晚上,趙諶和一羣折家軍士兵坐在一起用餐,許多士兵感動的想要哭!封建社會最講究等級地位,趙諶無疑是全天下地位最高之人,而這些普通的士兵則屬於地位最低的一羣人,而趙諶竟然不在乎他們的粗鄙,坐在他們之中和他們一起用飯!他們以前不要說見過、聽過這樣的事情,他們想都不敢想世上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陛下真乃是千古聖君!”

“折可求犯上作亂,確實是罪該萬死!”

“這樣的陛下,愛兵如子,怎能不效忠他?”

一時間,到處都是竊竊私語的聲音!所有的士兵都覺得心中激盪,有人忍不住掉頭拭淚!

遠處王庶、趙哲、劉錡三人本來正在巡視軍營,三人看到這裡的場景,也不由得呆在了那裡!

“陛下竟然和那些普遍的兵士在一起吃飯!這……”趙哲難以置信!

“陛下身份何等高貴,怎可和他們在一起?”劉錡也是難以置信。

“以前史書上說漢高祖劉邦雄才大略、爲人隨和、善於收買人心,即便是看門的小卒也能和他說上話,我本來不信!試想身爲帝王,九五之尊,怎麼可能彎下腰和一個普通的小兵說話?可是現在看陛下所作所爲,我信了!”王庶點了點頭,道。

在王庶三人看來,一個皇帝和一羣士兵在一起吃飯,這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種“恥辱”,那些下賤的士兵幾乎是對皇帝高貴身份的褻瀆!但是趙諶卻不在乎,趙諶臉上的表情仍舊是那般隨和,彷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們是佩服到了極點!

“他竟然如此折腰和士兵交談、吃飯,只怕這折家軍過不了多久就會真正的爲他所用!我對他是越來越欽佩了,但願他不僅僅是收買人心,還有其他手段中興大宋!”王庶暗暗地道。

這一夜趙諶從一個軍營中來到另一個軍營中,他一方面安撫軍心,一方面則是將岳飛介紹給這些折家軍的士兵!他告訴這些士兵,岳飛乃是代替自己執掌禁軍,岳飛手中拿有他的尚方寶劍,岳飛的話便是他的話!

一直到了午夜,趙諶才返回房中繼續休息!

第二天一早,趙諶早早醒來,仍舊在折家軍的軍營之中行走,仍舊是和士兵們呆在一起!他詢問那些士兵們的家庭情況,詢問一些生活的瑣事,但是他越是這樣做,那些士兵越是感激!這些在後世軍中乃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可是在這個時代卻顯得無比的難能可貴!趙諶當年也看了十幾年的新聞聯播,沒有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該如何“視察軍隊”、“深入軍隊”他還是知道的!後世已經不再是等級社會,首長來到士兵之中仍舊讓士兵們興奮不已,何況是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身爲九五至尊的皇帝親自跑到軍隊之中和士兵拉家常,士兵若是不感動纔怪!

趙諶在這裡足足呆了三天,一直到五月二十四日他才離開南鄭返回漢中!岳飛被他留在了南鄭,今後岳飛便是禁軍統制,要長時間呆在這裡!

至於涇原軍,其中一部分跟着趙哲前往大散關,今後駐紮大散關,另一部分人則是跟着劉錡前往蜀道方向,收編蜀道的三萬折家軍!

趙諶返回皇宮,剛剛來到乾清宮,只見林寶正跪在那裡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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