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毛強,收未收到風?福升聯懶鬼楊勇搖旗呀!你過不過去?他手下鴨仔站出來話,只要邊個肯入福升聯,一人一千塊紅包!”一間的士高裡,兩個飲啤酒的爛仔坐在吧檯前,其中一個開口對同伴說道。
被他叫做長毛強的同伴隨着音樂晃動着身體,不屑地說道:“挑!一千塊?頂多收些冇人跟的爛仔,有字頭的是要過檔才行,搖旗就只能是他幾個手下雞毛鴨血收人,然後一起拜回福升聯,其實就是變相的借兵,只是冇犯規矩而已,點樣?你保濟丸準備去跟楊勇?省省啦,現在福升聯正在開戰,擺明就是招人進去送死,一千塊就去搏命,白癡纔會做啦!”
保濟丸不再出聲,長毛強說得很直接,鴨仔現在放話收人,擺明就是想同長樂開戰時讓他們送死,可是長毛強不清楚,自己這些年一直都冇跟任何字頭,就是想拜楊勇,兩年前自己打架受傷,跑去醫館包紮,可是連湯藥費都冇,醫生任由自己流血,都不幫手,如果不是遇到楊勇剛好送小弟去醫館裹傷幫自己順便付了兩百多塊的藥費,自己說不定已經失血死了。
“也許能出頭,楊勇是雙花紅棍的嘛!”即使相信長毛強的話,保濟丸也希望自己同伴能高看楊勇一眼,提及了楊勇的雙花身份。
長毛強盯着保濟丸,把啤酒放下:“喂,你不是動了心吧?這兩年都不跟字頭,偏偏楊勇搖旗你就要跳出來,我勸你,真要跟也要去跟飛仔峻呀,而且是等飛仔峻打完之後再去拜門嘛,現在邊個不知飛仔峻是大水喉,連明王都要站出來借兵,楊勇?連地盤都冇一處,拿乜鬼同飛仔峻鬥?”
保濟丸將啤酒一口飲盡,對長毛強語氣乾脆地說道:“算啦,我已經決定,去跟楊勇,運氣好,就能出頭,運氣不好,怪老天不開眼!你去不去?”
長毛強嘆口氣遲疑了片刻,拿起外套對保濟丸說道:“你老母,算啦,大家這麼熟,你去我當然去啦,有一千塊拿也好,至少能找些靚女爽一下,真要是打起來,我就第一個跑路,不瞞你說,我新認識個大波妹,34B呀!還沒打過印,我這條命還要留着給她,我去放個水先,記得等我。”
保濟丸點點頭,看着長毛強嘴巴叼着香菸一步三搖地走出了的士高的後門。
只是金毛強站在牆角撒泡尿之後卻沒有直接回去,而是找了一間臨近電話亭投幣進去,撥通一個已經該等急他回話的號碼,金毛強拿着聽筒,眼睛打量着四周的路人,有氣無力地開口:
“老豆,今晚我不回家食飯,我同死黨準備跟福升聯楊勇,飛仔峻?他又不給錢,我不去拜他,哇,楊勇就不同,有一千塊可以賺,我死黨拉我去跟他,如果不去容易出事,就這樣,你另找人去飛仔峻那裡,有事再打給你嘍。”
……
彭越放下電話,轉動身下的轉椅,眼睛望向辦公桌後面的牆壁。
西九龍各個字頭的大佬照片都被他貼在牆上,火牛同肥強的照片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黑星和阿泰,照片下,用曲別針彆着各種資料,方便他隨時查閱各個大佬的案底。
排在最正中的兩張照片,赫然是出現在中國冰室的斧頭俊,和上海道一手遮天的笑面虎本叔。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彭越收回視線,坐回位子:“進。”
反黑組的女警蘋果推開門,朝彭越揚了揚手裡的雲吞麪:“宵夜,魚肉雲吞,彭Sir,河馬請客。”
“替我謝謝河馬,對了,今晚灣仔那裡邊個在跟?”彭越朝蘋果笑笑,起身接過打包裝好的雲吞麪,開口問道。
蘋果吹了兩下被燙得有些微痛的手指,這才說道:“阿樂嘍,帶了幾個師兄,不過冇收穫,福升聯也是,被打得好慘都不懂報警,任由地盤被佔,真是搞不懂這些黑社會。”
彭越打開雲吞麪的杯蓋,吹了吹熱氣騰騰的湯汁,聽到蘋果的抱怨開口說道:“當然啦,幾十上百年留下的規矩,你以爲生不入官門,死不入醫院這句話只是講講的咩?惹皇氣(報警)是江湖大忌,就算是號碼幫坐館鄧七,如果惹皇氣,都一樣要被逐出字頭,一輩子不得再返號碼幫,打輸打死就不怕,打輸的有湯藥費,打死的有安家費,這些錢那些社團會拿出來,可是你惹皇氣,就算轉污點證人,社團都能派人去監獄做掉你,因爲你活一日,就讓字頭被江湖人笑一次,就好像大千,被楊勇打死,警方也知,可是現在找不到大千的屍體,又找不到人作證,所以楊勇就算大搖大擺的出來,我們也只能站在這裡扮觀衆。”
“噢,那即是說只要大千的屍體和證人,就能抓他嘍?不如找東安社大千那些心腹小弟,他們的大佬死掉,他們一定肯的,不然就找臥底或者線人出來,那就得啦。”花生用手指學彭越一樣搓着下巴問道。
“你剛畢業,算啦,這種事你不會明的,去食宵夜,當心花貓他們幾個幫你吃掉。”彭越看着蘋果煞有介事的分析,擺擺手說道。
等蘋果走出去將門帶好,彭越坐回自己的位置望着熱氣升騰的宵夜出神,幾分鐘後,才從抽屜裡的一本英文書裡抽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羣二十幾歲的爛仔在夜總會裡衆星捧月般將他圍在當中,照片上的彭越,戴金鍊,剃光頭,眼神囂張,不可一世。
突然彭越驚疑一聲,眼睛盯在照片毫不起眼的人羣角落,一個十幾歲的後生仔模糊地站在那,正一臉憧憬地打量着這羣照片上的主角,眼神羨慕。
彭越將照片放回去,點燃一支壽福笑笑,自言自語地說道:“老天都要幫善人,不然我真的想不到呀。”
說完,他鬆開襯衫的頂扣,將雲吞麪拉到面前,低頭嚐了一口,不經意間,露出脖頸處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楊勇那裡進不進釘子,看來都已經不重要,楊勇自以爲算透,如果不是自己今天讓蘋果說起往事,翻這張照片,還看不破現在的局面呀。
……
“峻哥,他就是阿鬼,荔枝角那件事就是他做的。”大鼻林陪着陳東阿鬼一起來見冷飲店見霍東峻,如果說之前大鼻林還對霍東峻心中有些不服,此時早已經煙消雲散,兩千萬借兵這件事,飛仔峻這個朵已經響徹全港,現在外面各個爛仔都把霍東峻當成江湖大水喉。
阿鬼換了一身新衣服,朝霍東峻叫了一聲峻哥,霍東峻點點頭,坐在椅子上對阿鬼說道:
“這次你爲堂口做事,堂口不會虧待你,聽說你剛剛還掛了福升聯的老鼠,陳東特意打電話過來贊你夠種,江湖上從來都是莫欺少年窮,你這件事做得好,我也說話算話,雲水街的五間馬欄以後歸你,仲有,我讓陳東開個賭檔給你,由你負責睇,五間馬欄給你那些秀茂坪兄弟開工,賭檔的抽水算你兩成,三萬塊,有冇問題?”
阿鬼看看陳東,陳東聳聳肩:“這種事你自己選的,不想那麼累就點頭,一個月三萬塊,也算有錢人啦。”
阿鬼沉默了一會,擡起頭望向霍東峻,語氣平靜地說道:“峻哥,我想去打泰拳,過幾年再出來做事。”
霍東峻側過頭看看陳東:“是不是你搞鬼?幫你師傅選徒弟呀?”
陳東笑了笑:“阿鬼能行的,夠狠,又肯吃苦,學泰拳出來之後,比現在一個月搵三萬塊會更巴閉,我都講啦,他自己選嘛。”
霍東峻彈了一下香菸,對阿鬼說道:“你想清楚,我當然也希望你學泰拳,但是學拳不是一天兩天,陳東能打出名堂,可是整個長樂三千人,也只有他一個最惡四九仔呀,何況動不動就要去泰國打黑拳,拳臺上也會打死人的。”
“我去。”阿鬼仍然堅持地說道。
霍東峻眼光一亮:“好,你既然去,我就點頭,每個月堂口給你五千塊家用,地盤就等你學拳回來再講。”
“謝謝峻哥。”阿鬼低着頭,說了一聲。
“不用謝我,路是自己走的,坐下,一起喝東西。”霍東峻朝阿鬼笑笑:“士巴拿,幫阿鬼和大鼻他們開支汽水。”
阿鬼選了這條路,讓霍東峻肯定了他的身份,如果阿鬼真的在男童院被差佬轉成線人,是不會主動堅持遠離堂口去學拳,只有呆在堂口,才能爲差佬收集證據。
“峻哥!我來嚟!”陳豪還未進冷飲店,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推開冷飲店的門,霍東峻眼睛掃在跟在陳豪背後的健壯身影,眼神陰鷙,神情冷峻。
“坐。”霍東峻朝陳豪說道。
陳豪坐到霍東峻對面,迫不及待地指着身後的左手對霍東峻說道:
“這個就是左手,阿虎在男童院認識的,今天特意來拜到你門下,他很能打,連刀仔豪都贊他能打過吉祥。”
紀度幫霍東峻查到的信息只是表面上的存在,左手,吳天磊,全家都是上海新移民,也就是79年偷渡過來進市區拿到身份的偷渡客,家中一個老豆,一個妹妹,母親偷渡時死在了海上,老豆在北角幫人揸車,十二歲的妹妹在北角天台學校讀書,他自己則收了一羣學生仔,靠收學生保護費爲生。
這就是讓霍東峻起疑的地方,一個學生仔,連字頭都冇,只懂打架收保護費,卻敢夠膽殺人?
阿鬼殺人是那傢伙神經有些問題,九歲就砍自己老豆,十四歲殺別人也就不稀奇,可是對面這個左手,不應該殺完人這麼平靜纔對,要知道,就連士巴拿掛掉黑熊,事後都會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