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腳黑,貴利毛,鴨仔,爆江龍四個人從跑車上下來,怔怔地望着楊勇。
兩年不見,當年那個一身戾氣眼神乖張的懶哥此時簡直換了一個人,臉上掛着微笑,懶洋洋的模樣似乎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大佬!”雞腳黑率先開口。
楊勇用食指指點着四人:“1,2,3,4,哇,你們四個變得夠靚,兩年不見,手手腳腳都還在,看起來混得不錯。”
貴利毛看看其他三人,對楊勇笑道:“大佬,別糗我們啦,邊個能有你靚,鴨仔都不如你啦,一身古銅色,走出去迷倒無數女人呀!”
楊勇用筷子敲了敲桌面:“過來坐,食東西啦。”
等四個人走過來,楊勇扭頭對還在望着三輛跑車發呆的大排檔老闆說道:
“阿叔,麻煩兩碗車仔麪,一碗碗仔翅,一份叉燒飯。”
“哦,好的,好的。”大排檔老闆轉身就去準備,他剛纔還對楊勇出國留學兩年的話表示不屑,現在看到三輛跑車中下來的人都叫他大佬,頓時有些膽戰心驚。大排檔開在路邊,老闆見過很多江湖人,能被揸跑車的人叫做大佬,那就一定是大角色,想想自己剛纔對人家胡言亂語,此時後背都滲出冷汗。
楊勇自然不會去注意大排檔老闆的心理活動,看到四個人坐下不出聲,楊勇探過頭一個個打量他們:“點樣?兩年不見,個個成了啞巴?”
“大佬,這兩年你受委屈了。”鴨仔回視着楊勇,開口說道。
“點會委屈,不知道幾過癮,獨立屋,金絲貓,外國餐,每月仲有零花錢,咩事都不用做,輕鬆得很。”楊勇把頭收回來,抓起桌上的一包廉價香菸壽福,取出一支:“連食煙都美國煙。”
爆江龍掏出打火機幫楊勇點燃,楊勇吸了一口,緩緩從鼻孔噴出兩道煙柱:“只是我命賤,食了那麼久外國煙都不習慣,還是香港對我胃口。”
說完看看爆江龍:“喂,在荷蘭兩年,我都知道他們三個的消息,唯獨你好像失蹤一樣,搞咩啊?”
“守墓,阿嫂和騰仔埋在天水圍墳場,我就在那裡等大佬你返來,你在國外兩年,我怕冇人替你爲他們上香。”爆江龍語氣冷硬地說道。
楊勇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幾秒鐘,這纔開口說道:“難爲你們還記得,這兩年辛苦你們。”
雞腳黑開口說道:“大佬,人已經找到,事已經查清楚,如果不是要等你返來,我早就搞定福升聯!”
貴利毛用腿輕輕碰了一下雞腳黑:“大佬剛返來,這種事還是等……”
“等咩呀!兩年呀!仲要等!大佬被白頭逼着去荷蘭,不等他開口就不能返來,難道這次大佬返來是來玩呀!當然做事啦!”雞腳黑朝貴利毛吼道。
“對呀,要做事,佩雯在下面等太久了。”楊勇嘆了口氣:“我大佬今晚爲我接風,讓他們先等一會兒,你們陪我去元朗看看佩雯和那個未出世的騰仔。”
老闆正在幫他們撈着粗麪,聽到跑車聲再次響起,扭頭望去,桌上的五人已經離開,三輛跑車眨眼間就消失在街口。
“老天保佑,這些大佬總算冇搞事……”老闆嘴裡嘟囔着走過去收拾桌子,卻發現桌上那碗吃得乾乾淨淨的叉燒飯下,壓着一百塊的港幣。
……
天水圍的壽孝墳場,看守墳場的老人望着正朝着墳場裡走去的五人搖搖頭,他看墳十幾年,什麼人都見過,可是晚上來墳場燒紙錢的就是第一次見。壽孝墳場不比歌連臣角、離島、跑馬地那些地方的墳場,墓位排列整齊,依山而上,甬路筆直,這裡的墳場裡面還有些荒草,路也只是土路,大多數都是冇錢的窮人將親人葬在這裡,可是看看停在墳場外的那三輛跑車,老人撇撇嘴:“大半夜來表孝心,真是有孝心就讓家人搬去浩園墳場啦。”
雖然這個墳場有些老舊破敗,可是裡面還算是比較整潔,除了路邊有些雜草,大多數墳墓都乾乾淨淨。
楊勇沿着小路走到一處墓牌前,上面貼着一張年輕女人的照片,巧笑嫣然,下面是印刻的碑文,先室楊門林氏佩雯之墓。
將墓室上的幾片草葉掃去,楊勇用墓室前的火盆點燃了紙錢,雞毛鴨血四個人則幫他把一捆捆的紙錢元寶從口袋裡取出來,沉默不語。
“阿雯,我這次返來不會再走,以後每年都會來探你,你和乖仔在下面等我,幾十年後我就去陪你啦?兩年前我送下去陪你的那兩家人還不夠,這次還會有更多人去陪你,雞毛鴨血他們已經查清這件事,等我爲你出氣。我現在脾氣好很多,就像你冇離開我之前一樣,整天對人笑,笑果然是有用的,若是仍然一副發瘋的樣子,白頭又點會讓我返香港。我當年答應他,他開口我才能回來,那也是我最後一次應承他,我答應他的事都做到,答應你的事也一定做到。”
一捆捆的紙錢被解開扔進火盆,火苗隨着夜風飄曳,黑色紙屑被風吹動,如同真的有人來取錢。
等所有的紙錢慢慢燒完,楊勇才站起身,轉過頭時,剛纔的深情已然消失不見,雞毛鴨血只看到楊勇臉上慵懶笑意和一雙讓人發寒的眼眸:
“白頭這次讓我返來,是爲了做掉邊個?”
“觀塘長樂的飛仔峻,白頭開口講,讓你這次做深水埗的扎fit人。”雞腳黑語氣裡滿是對白頭佬的不屑。
“深水埗扎fit人?我大佬果然和原來一樣大方,嘿嘿,走啦,這次就讓那個飛仔峻爲我背黑鍋,好像有些對唔住他,和他都不認識就麻煩他,做完這件事我買些果籃道歉嘍!我應承我大佬的事都已經做到,這次我想做咩,邊個都不夠格讓我停手!”楊勇扭身再看了墓牌一眼,大步朝着墳場的來路走去。
“你們自己去開心,我又未搖旗,你們現在就跟我去見大佬,會嚇壞人的。”
“知道了,大佬,我們一定查清飛仔峻的底細。”
……
紀度涉及到自身專業,辦事效率驚人,裁決法庭受理佳廉道械鬥案開始排期的第三天,除了鐵蛇和肥茅兩個人,其他連陳東大鼻林在內的一衆長樂堂口的兄弟就已經被保釋出來。士巴拿問霍東峻是不是開車去迎接一下時,霍東峻搖了搖頭,開玩笑,現在去迎接陳東出來,不用別人講,全港就都知道自己的背景。
“東哥這次爲堂口做事,峻哥,你不到場會不會……”士巴拿握着方向盤,話說了一半就停口。
霍東峻搖搖頭:“我已經讓陳豪帶人去接他們,陳東不是白癡,我不露面他知道原因,去雜誌社。”
士巴拿點點頭:“知道了,峻哥。”
……
西貢白沙灣懲教所,紀度將裁決法庭的准許保釋名單交給懲教所警員,警員看看紀度:
“在這裡等,我去帶人來。”
說完,將懲戒署誇張的大門從裡面關閉,紀度看着大門自言自語:
“我今日心情好,不然你不讓我進門我都能控告你。”
白沙灣懲教所所關押的罪犯的社會危害性和人身危險性都較小,罪行較輕,刑期相對較短,裡面的犯人可以共同關押(共處一室),監視制度亦較鬆,犯人亦可在戶外,即監獄內四周工作。
白沙灣二號監倉,陳東和樂仔,黑仔,細威四個分在這個倉,此時陳東正赤着上身做着伏地挺身,聽樂仔和細威講這兩天外出做工的鹹溼故事。
“喂,兩天前那個大波菲傭又來挑逗我,你們知道我實力啦,趁着差佬不注意,我得手呀!哇,那對波不是假的……”細威對陳東和樂仔黑仔三人一臉淫蕩地說道。
樂仔“挑!”了一聲:“你當我們白癡呀,差佬五分鐘巡視一次,這都能得手?”
黑仔也點點頭:“就是,擺明吹水。”
陳東後背滿是汗水,卻沒有停下,插嘴說道:“細威講我就相信,他出名長樂快槍手,唔要話差佬五分鐘巡視,就是一分鐘一次,他都得手啦!”
樂仔和黑仔哈哈笑了起來,細威豎起中指:“我挑!東哥,用不用糗我,拜託,我這個名你是不是打算搞得整個懲教所人人皆知呀!”
“吵你老母呀!幾個爛仔裝大佬,在倉裡嘰嘰歪歪!是不是想搞事呀!”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從倉房另一邊響起。
今天二號倉不用放工,所以一些人能去福音室聽神父傳教,一些人可以去打籃球,不願去的也能在倉裡休息。
樂仔細威黑仔三人的笑聲頓時停下,卻沒有出聲,而是望向了陳東。
陳東慢慢從地上站起身,晃了一下身體,各處關節發出清脆的噼啪聲。
他現在心頭怒火很大,頭馬鐵蛇扛下罪名,三五年之後纔可能出來,外面情況又不知如何,陪着樂仔三人說笑不過是勉強給三人面子而已,現在有人跳出來找麻煩,陳東當然不準備錯過發泄的機會。
“東哥,你萬一打傷他,再想出去會很麻煩,外面峻哥一定正等你出去,讓我來。”樂仔看到陳東的樣子,就知道陳東準備動手,所以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