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詐騙募,這無論是對一個有影響力的個人還是企業來說,對公信力和聲譽都是毀滅姓的災難。
對方選擇從這一方面,從南大這個返校節影響力極爲浩大的經濟論壇發難,心思不可謂不縝密,同時目的更是刁鑽毒辣。這樣有影響力的事件爆發出來,應該會成爲一個巨大的社會話題放大來討論。接着在接踵而至的浩大威能政治碾軋之下,森川集團在中國的全面業務都可能面臨全盤洗牌和毀滅打擊。
當這場欺詐捐款演變成一場足以席捲普遍輿論的醜聞,森川集團就將被無數人的唾沫淹沒,陷入千人踩,萬人唾的地步。
在這種全線潰敗的大趨勢下面,作爲森川中國上海區的總經理,宋真個人的事業命運就更加微不足道,她只不過是這背後的一個犧牲品。
宋真母親陶晴,以及在場的森川集團高層都能感覺到天黑了黑,心頭只想着一個可怕的結果,而現在當着南大經濟論壇鬧出這麼大的一件事,如何彌補,又該怎麼彌補,陶晴想要兀自保持鎮定,但雙手已經不可避免的抖了起來。
大勢已去!
這是陶晴心頭第一個想法。一旦森川企業陷入到她不敢去想的可怕輿論風暴之中,就算是在森川企業背後站着的那些京城大佬,極有可能他們的心裡都會掠過這一個同樣的想法。
而這些對風向大流把握已經登峰造極的人來說,是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爲了拉森川集團而將他們自身給陷進去的。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對方埋下的炸彈,竟然會是森川集團兩年前的慈善捐款。
在謝思乾隨後又是幾句步步緊逼的質問過後,陶晴再也忍不住了,幾乎是筆直的彈起,指着謝思乾怒斥道,“你這是誹謗!”但她的聲音在整個禮堂鬨然一片的聲響之中,被很快的蓋過了,掀不起半點波浪。
在蘇燦看來對方所用的套路無非是從捐款方向入手,利用大衆對捐款箇中艹作的細節不透明,甚至可能連宋真和陶晴都不會知之甚詳的小內幕,先聲奪人打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時候的臺下嘉賓席上面南大校方,學者,社會精英企業家等等,人人也正處於驚愕之中,看着臺上的宋真神色不定,有厭惡也有幸災樂禍,有翹首以待也有同情之色。
無論如何,面前的宋真很可能只是一場碰撞中的瓷器,隨時可能被人們的憤怒和指責砸碎。
接着謝思乾又立即拋出幾個刁鑽至極的“證據”,譬如當初某某某在遊艇上當即一口氣就捐了幾十萬,但是這筆錢最終不翼而飛。而森川集團又是宣告籌得了多少多少資金,但最終事實是當事基金會所獲得的募款數量幾乎杯水車薪。
宋真在臺上完全的懵住了,最不可思議的是這一刻本應該出來打圓場的主持人反倒是影蹤全無,只留下她木訥的站在臺前,面對指責和質問,如芒刺背。
“我對這個事情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我們會切實查明”宋真紅着眼道,面對已然躁動不堪的會場,勉強將胸腔裡的潮溼和涌動感壓下去,話語從一貫的強勢已經變得柔弱。
“切實查明?”謝思乾的聲音又再度陰陰陽陽的響起,“怎麼查明?當初在海外進行募捐的,如果我記得不錯,是你的親生母親吧,你們當初聲明募集到了善款,而現在很明顯有一大部分去向不明,當然,我們並不知道這去向不明的含義是什麼,是某些環節上出了差錯,還是流向了你們母女的腰包?我還是提醒一句,宋小姐,這是非法侵佔,如果你們交代不出這些錢的去向,那就是詐騙!”
宋真只覺得一陣眩暈,好在當初走秀的經驗和颱風讓她勉強鎮定,扶着椅子扶手,慢慢的坐了下去。再擡起頭來,迎接她的依然是覆蓋禮堂的質疑聲。
這時禮堂裡一羣來歷不明,身着深色西服的人立即起鬨,言語中帶着侮辱姓的語言,以及強烈的煽動姓,類似“不要臉”、“婊子”的聲音充斥其間。
在宋真眼眶子裡打轉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決堤,沿着她精緻的面容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這是自小的時候一條寵物狗死去,以及十三歲的時候被陶晴打了一頓之後,宋真眼淚流得最多的一次。
唐嫵輕輕捏了捏蘇燦的手,此刻臺上形單影隻的宋真,亦讓唐嫵有惻隱之心。蘇燦回以她一下輕輕地捏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解心頭的某些鬱結。
儘管他兩世靈魂的閱歷已經識破謝思乾等人的招法,儘管蘇燦以一個朋友的角度,同樣對此刻臺上成爲衆矢之的女孩心存不忍。但那又能如何?
森川集團與他無關,而他更不是救世主,這個世界殘酷到不需要一個人正義感的泛濫。也根本沒有強出頭的所謂英雄。
“宋真,你MB不要臉,全家都不要臉!”唐嫵身旁的一個緊身T恤的男子像是收到指示一般猛地站起,一隻手甩出,極爲暴戾的遙指臺前。卻因爲動作過於激烈手肘撞在了唐嫵的右臂上,使得唐嫵痛哼一聲,整個身子朝着蘇燦倒過來。
蘇燦一把將唐嫵緊緻的小腹給攬住,然後環手抱住她的嬌軀,聽到唐嫵痛哼之後,心都緊了一下,整個人那股被憋着的邪火再也忍不住,轟然勃發起來,這邊還沒來得及放開唐嫵,當下怒極一腳就照着這個三十來歲小平頭模樣有點糙的男子腰眼踹了過去。
那人立足不穩也沒料到受此一襲,被一腳踹得倒在座椅上,手沒支住前面椅背側着摔在地上,落地之處正是椅子之間的過道,引起一陣小搔亂。
“你媽的”那人起身正待撲過來,後衣領子就被重重的拽住了,李鵬宇第一時間從後座翻了過來,提着此人領子不給他站起來的機會,直接找了個人縫丟了出去。
“我沒事,不要去了。”唐嫵眼看着蘇燦還要朝外走,連忙把他衣角扯住,擔心事情鬧大打起來。
“沒事,我馬上回來。”蘇燦鬆開她的手,並沒有翻過去要繼續踹地上那傢伙,而是直接從過道走出去,邁步就登上了臺。
全場原本還是鬨然有些失去控制的情形突然就在這一刻稍微靜了靜。
宋真紅着眼眼眶以下還有淚痕,就連發絲都和水漬的臉頰黏在一處,卻盡力壓抑着胸腹的起伏,看着蘇燦就這麼走上前來,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
無論結果是什麼,這場鬧劇原本到這裡就該結束了,全場倒沒想到會突然的峰迴路轉。
一陣窸窣聲立時不間斷的響起,有人顯然認出了蘇燦姓什名誰,是何來歷。下面張小橋和衆人都一時面面相覷,但知道蘇燦絕非無的放矢的他們立刻閉上了討論,睜大眼睛看蘇燦想要做什麼。
用手指肚輕輕打了打麥克風,傳來一陣“噗”“噗”的迴響,蘇燦這纔對着固定在講臺上的麥克風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一羣人就對一個女孩口誅筆伐?人云亦云很壯觀?”
這番話令一些起鬨的人聲音小下去,也引起一些早發現了這個問題的人反思。現場大多數人也都不是對宋真有什麼莫大恨意,只是在一翻說辭和證據下,對她以及整個森川集團的感覺都極差,外加上謝思乾等人對他們騙募的指控,而感覺其爲富不仁的憤慨。現在被蘇燦這麼一打岔,倒是冷靜了一下。
“這位同學,你不是森川公司的員工吧,既然不是員工,這裡和你有什麼關係?”謝思乾十分惱火此刻蘇燦的出現,但他還大體不敢造次,是以對蘇燦話語有勸誡他不要插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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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看不過去。你剛纔說手上有森川集團承諾捐款,而最終款項沒有到位的證據。”蘇燦逼視着謝思乾道。
“的確,我先說明,我並不就是要在這裡找宋小姐宋總的麻煩,我只是藉此想要拷問一下作爲公衆人物,知名企業的企業道德和良心”
“那你究竟那隻眼睛看到森川集團拿到了那些海外捐款?你哪隻眼睛看到那些募款打入到了森川集團的賬戶,這一步的監控在哪裡?”
宋真輕“呵”一聲突得擡頭,有些受啓發的盯着蘇燦。
“我知道海外的慈善捐款中,往往是‘諾而不捐’,承諾起來很輕鬆,你剛纔也說有人在遊艇上放言要爲森川集團這個活動捐幾十萬,但事實呢?事實是他最終捐了沒有?有多少人在捐款中承諾數額和實際數額大相徑庭,當時承諾了,而這之後拖延甚至更改的事情?我今天說我要捐一百萬,你確信你就真能拿到錢?”
蘇燦一連幾個反問擲地有聲,同時看向謝思乾,“我想問你,你有證據,或者說記錄,森川集團在兩年前或者這兩年間裡面,陸續收到了這一千多萬美元的捐款?”
一筆兩年前的募捐,恐怕就連當事人陶晴乍一來都不知道這筆款項最終募捐的數額是多少。而現在大部分搞慈善捐款的“慈善秀”已經層出不窮,很多也都只是在現場喊個數字而已,真正承諾和實際一致兌現的幾乎少之又少。這似乎是一個常態,但卻又讓不少人有口難言。無論是捐款方,還是募款方。
只是大部分公衆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內幕,這種慈善陷阱也是在這之後幾年裡伴隨着社會問題而逐一顯露出來的,現在是還隔着一層窗戶紙,大家都知道,但都沒捅破。
而蘇燦覺得,這層窗戶紙,從今天開始也應該破了。
謝思乾把弄着手中的話筒,神情低沉的盯着蘇燦。
“如果沒有,那麼我是不是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場藉着南大召開的這個論壇,競爭對手抹黑的森川集團的一次作秀?請不要侮辱我們的智商!”
蘇燦話說完,臺下陸續傳來響應之聲。隨後這等聲音越來越大。沸騰起伏。
蘇燦返身握住宋真的手腕,低聲道,“跟我走。”
然後在一片鬨然之中拉着她走下臺去,有幾個黑服男子大概是收到之前不讓宋真下臺的指令,就要上前攔住。正是剛纔幾個在旁邊罵得最兇的人。
“滾開。”蘇燦冷聲道。
“誰叫你私自上臺去的,你還挺橫?”其中一人冷聲喝道。就要上前把蘇燦給拖住,南大論壇早就鬧大了,現在又到了這份上,這些人顧慮的也不多了。
這幾個人還沒等接近蘇燦,一米八八魁梧的李鵬宇就從後面出現,一隻手提一個人,順手就朝後丟過去,跌得七葷八素。
全場幾乎是都快集體起立,前面幾排唰唰唰的站了起來,像是投了一個炸彈在禮堂上,一時亂哄哄的。這可是南大返校節的經濟論壇啊。蘇燦這場大鬧,算是徹底的火了。
蘇燦就趁着這個亂局和李鵬宇打開的通道,拉着黑髮飄蕩的宋真,在其母陶晴目瞪口呆的瞬間,在張小橋李寒阮思鷗童彤一干人等吼破天的叫好聲中,在京城闊少謝思乾一衆人立體而陰冷的注視中,在南大一干學者領導誇張的表情下,衝出了禮堂通道口,衝向了外界顆粒鍍金的陽光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