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一行人自京城一路行來,雖然說因爲李成樑身在蘇奠而不在廣寧衛,張凡趕着要來給他傳旨,的確是多走了三天的路,不過如今也總算是見到了。
第一次親眼看到李成樑,給張凡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個人的的確確是應該屬於戰場上的,那種統帥千軍萬馬的感覺,並不假。如果說戚繼光給人的第一映像反倒像是個讀人,而劉顯則是一位年邁但是經驗豐富的將領,而李成樑給人的感覺當真就是一個驍勇善戰的虎將了。
不過說起來,李成樑今年也已經是四十八歲了,就快是年過半百的人了。但是他給人的映像,看起來卻是並不顯老,神采奕奕之下更是有精神。不過想來也是,雖然說能夠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都應該有李成樑這樣給人的形象,倒不如說正是因爲李成樑這樣,才能夠站在這裡。這並不是一個巧合,而是理當如此的結果罷了。
而且,見到李成樑的第一時候,張凡的感覺,也不愧爲這父子一樣了。李成樑對待張凡簡直跟他的兒子李如鬆如出一轍。雖然恭敬,但是恭敬之中卻也是帶着桀驁不馴的自大。但是這種情緒,給人的感覺完全就是他本就應該如何,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討厭。甚至於讓張凡覺得,如果李成樑不這樣的話,那就不是他了。
“之前我已經聽到消息,說是張大人前來傳旨了。”李成樑的話語說起來剛勁有力,“抱歉我身在蘇奠卻是不在廣寧,要張大人多走這麼幾天的路了。”
“李將軍說的哪裡話。”張凡自然是很客氣地說道,“張凡此次乃是奉詔傳旨,既然如此,這是張凡理當走的路,李將軍又有何可抱歉的。再說了,李將軍如今身在此,也是爲了將來的大戰而做準備,若是這都要責怪,那可是太說不過去了。”
張凡的這番話說的是極爲客氣的,並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張凡從之前李成樑所說的那番話裡面聽出來了一些東西。李成樑的那番話,說的剛強,口氣也是極爲豪爽之人才能有的。但是張凡在他的語氣當中卻是聽出來了一些東西,一些跟他的兒子李如鬆所不一樣的地方。
李成樑的這番話是沒有問題,但是問題在於他的語氣,張凡還是能夠聽出來一些恭敬的味道的。而他的兒子李如鬆卻是沒有這種意思。並不是說別的,想來也是因爲他的兒子雖然跟在他身邊多年,知道如何統軍治軍,但是卻對於朝中的那些事情並不瞭解的緣故。
而李成樑卻是不同,他的年紀,坐到如今的這個位子,又怎麼可能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情呢。說到底,李成樑絕對是明白當中的道理的,而即便是再怎麼堅強的人,面對朝中的那種複雜情況都不得不軟化。
而這也跟張凡之前所得到的消息一樣,知道李成樑的確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人,對於朝中的那些人也不假顏色。但是唯獨對於皇權,李成樑不能無視,並且恭敬非常。這說來並不矛盾,但是這也正成爲了張凡達到來這裡的目的的便利之一。
舉個例子,朝中的那些人就不必再說了,但是說到這種人,就算是戚繼光,那不是還要賄賂上官嘛。就算不是爲了升官發財,卻也是爲了保着自己別受到什麼損傷才行。而李成樑想來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纔對,所以他會有這麼一番話,張凡心裡面也自然是有數了。
因此,聽出來這當中的含義的張凡,對於李成樑也就變得客氣起來了。
應對這種事情有兩種方法,聽出來李成樑的真正意思之後,要麼就是表現得自大無比,要麼就是對他客氣。而顯然,如今的張凡來這裡可不是要跟李成樑結樑子的,就算是李成樑傷不到他,而張凡也對他這種不客氣的說話方式感到不爽,卻也不會那麼做。畢竟這一次前來,張凡是要有事情跟李成樑說的,無端的敵視只會帶來不好的結果。
果然,聽到張凡這麼客氣的一番話,張凡可以很明顯的發現,李成樑的表情是比之前要緩和了不少。
衆人便是隨着李成樑去了他的營帳。雖然說這蘇奠還沒有修好,但是城中卻也還有供人住的地方,不過李成樑卻還是選擇住在營帳之中。
去了營帳之後,張凡是立刻完成了傳旨的事情。實際上聖旨上所寫的事情非常簡單,只不過是勉勵李成樑一番,讓他好好防備而已。當然,雖然說是勉勵,實際上也只不過是一些好話罷了,畢竟如今仗還沒有打,李成樑還寸功未立,無端的獎賞只會讓他心有慼慼,覺得朝廷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了。
而傳完了旨之後,就當真見到李成樑與他兒子不同的地方了。之前張凡在廣寧的時候,李如鬆可是並沒有招待他們。當然,就算來的人並不是張凡,而是一個十分挑剔的人,但是對於李如鬆那麼做也挑不出來什麼壞處。畢竟這裡的情形,再加上如今六堡還在修築當中,正是用銀子的時候,李如鬆不去招待他們也是應該的。
但是李成樑卻是不同,在傳完了旨之後,李成樑倒是準備了酒菜招待張凡。
雖說是酒菜,這菜餚,實在是簡單的很,基本上都是軍中能夠吃得到的東西,只不過明顯,這烹飪的手法並不相同。而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有酒了。雖然也並不是什麼好酒,但是有與沒有本身就是一個根本的不同。軍中不得飲酒,雖然朝廷的條例當中並沒有明文規定這一條,不過大多數將領,尤其是如同李成樑這種在外帶兵,要打仗的將領來說,都是會將這一條作爲軍訓的。
張凡並不知道李成樑打算給自己找個什麼理由,他也根本就沒有打算問。既然李成樑覺得這樣做很好,那就這樣便是了。
說起來,張凡雖然是比較喜歡跟李成樑這樣的人打交道的,畢竟這樣的人說起話來直來直去的,一點都不麻煩。但是即便是如此,張凡還是會覺得有些麻煩。畢竟有些事情,也並不是那麼好說的。雖然只要說出來了,那也就不用顧忌那麼多了,但是到底應該怎麼開口,卻是有些麻煩了。
不過好在,如今這飯桌上也就只有他跟李成樑兩個人而已,有些話說起來相對也是比較容易了不少。
剛開始的時候,李成樑也是問了問張凡的事情,張凡倒是並不隱瞞,能說的都跟他說了。而對於李成樑的事情,他也是問了一些,不過那些事情,大都是他在京城之中查看卷宗就能夠明白的,所以張凡並不是當真想要知道。之所以要問,也只不過是爲了舒緩一下氣氛罷了。
“對了,李將軍。”張凡問道,“之前有個女真族的孩子,叫做努爾哈赤,還是陛下的吩咐,他在李將軍的身邊。不知道如今他在哪裡?我怎麼沒見到他?”
“說起來這個努爾哈赤,倒是不錯。”說到這件事情,李成樑倒是比之前要活躍了不少,“雖然說他來我的身邊是做僕從,不過既然是陛下交代的,我又怎麼敢胡亂指使呢。說起來,一開始我還有些不太高興,還以爲身邊會就此來了個累贅。再加上那小子還是個女真人,我這心裡面當真是不放心。
“不過等到他來了之後,我纔看出來不一樣。這個努爾哈赤當真是不同,且不說他小小年紀,這身手就不同凡響,厲害得很。而且他也好學的很,算不得聰明人,不過好學的很。就算是如今王杲忙着準備攻打過來,不過這軍中的人卻都是很喜歡他。
“這兩天他倒是不在,之前聽聞有消息說他原本以爲已經死了的弟弟努爾哈齊,卻是有出現了,這小子想要將他弟弟也接過來。我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加了幾個人陪着他一同去。這已經有三五天的時間了,不過應該沒什麼危險,想來再過兩天他就能回來了。”
“原來如此。”張凡點了點頭。努爾哈赤的情況,雖然他在京城當中一直都能知道,畢竟朱翊鈞也是極爲關心,想要知道自己朋友的現狀。不過這些也還是比不上直接從李成樑的嘴巴里聽到來的好,“這樣就好,我臨來之前,陛下還專門囑託我,要見到努爾哈赤,跟他交代幾句話。”
“要不要我讓人將他喚回來?”聽到張凡說朱翊鈞跟努爾哈赤有話說,李成樑也是稍稍擔心起來了,不由得問道。
“這倒是不用,他既然是去找他弟弟,那就讓他去。”張凡說道,“畢竟他家中遭此大變,父親祖父全都死了。如今得知弟弟還生還,想要找到他的心思誰都可以理解。再說了,王杲如今還沒什麼動靜,他身邊又有李將軍派的人跟着,應該是沒事的。”
“這樣就好。”李成樑也是點了點頭,喝了一杯酒,卻是問道,“不過,我倒是想知道張大人這一次前來到底是所爲何事?”
“哦?”張凡看着李成樑,問道,“李將軍這麼問是何意?”
“這意思不是明擺着的嗎?”李成樑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着張凡說道,“剛纔的那道聖旨,想來張大人應該比我還要明白。那些話根本無關緊要,就算是要傳旨,也不用找張大人前來,隨便一個太監就能辦妥了。但是如今我卻是跟張大人同飲,這當中必然有什麼事情纔對,張大人也就莫要隱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