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科學家
先不說程子寅被任命爲東路軍總司令,帶領張輝瓚等部一千五百人趕往娘子關抵禦可能西上的清軍,也不說趙景行將張鳳翽、張鈁、錢鼎等人軟禁起來,把他們手下部隊打散,重新編成新的第三十九混成協,且來說說兩地舉事時孫元起究竟在幹些什麼。
在11月5號這一天,孫元起經過艱苦跋涉,終於來到川陝交界的黃壩驛。只要再翻過前面的七盤關,就算正式進入四川。就在此時,天氣忽然陰沉起來,霏霏煙雨鎖住高入雲霄的山道,險峻的石階也開始變得溼滑起來。騎馬、坐轎都已經不行了,只能下來步行。
楊度絲毫沒有因爲山路難行而沮喪,反倒興致昂昂地吟誦道:“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消魂。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
孫元起打量他一眼,笑道:“皙子,你應該說是‘細雨牽馬入劍門’。”
楊度得意地抖了抖手裡的馬繮:“唐詩有云,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但無論是騎驢還是騎馬,都不失爲士子本色。只怕像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官宦,想騎馬騎驢也沒有機會吧?”
“呃——,”孫元起有些不忿,“那等會兒我就找匹馬來騎騎,看你還怎麼說!”
楊度連連告饒:“別,別!再走幾步就是四川地界了,堂堂一品大員騎馬上任,已經是官場奇談。萬一你再在四川官員面前摔個七葷八素,豈不是要貽笑千古?我看還是算了吧。”
兩人正說笑間,開道的士兵來報:“大人,前面有兩位不速之客求見。其中一位據說還是來自美國,跟大人有半師之誼,聽說大人入川赴任,特地趕來拜見。”
如今天下學子,半數以上都可以說和孫元起有半師之誼,所以這不過是藉口罷了。放在平時。楊度一定會堅決反對孫元起與這些無關人等閒聊的,今天卻一反常態,反而再三勸說孫元起見見這兩個人。
難得在這荒郊野嶺還能遇到留過洋的學生,見見就見見吧!孫元起心道。當下便吩咐士兵:“你帶着他們倆過來吧!”
“且慢!”楊度趕緊伸手攔住孫元起,“百熙,做了總督,就要有總督的排場。這裡山路崎嶇,你打算就這麼見客?還是打算邊走邊聊?”
“這兩樣都未嘗不可。”孫元起不以爲意。
“百熙你讀《論語》,可知‘虎豹之鞟’與‘犬羊之鞟’有何區別?同樣道理,你和鄉間私塾先生又有多大區別?不就是從職位品銜、官服頂戴、用度排場等外物上看出來的麼?‘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同樣,總督大人的規矩也正是從平常的一言一行中體現出來的,在你初入四川之時,絕不容絲毫馬虎!”?楊度又開始了他的官僚養成計劃。
孫元起對固執起來的楊度也頗感無奈,只好投降:“依皙子看,該如何處置?”
楊度胸有成竹:“回稟大人,前面十五里就是四川保寧府廣元縣的七盤關,想來府縣大小官員都已經在那裡恭候。我們可以一鼓作氣先進關。等晚上有時間再見那兩人不遲!”
孫元起擡頭望了望雲霧遮掩的峰巒,點了點頭說道:“那好,我們再加把勁!進了關。大家也正好休整一番!”
正如楊度所言,保寧府知府以下大小官員早已候在七盤關外,自是一番寒暄應酬不提。待到晚間宴席散後,孫元起方纔想起還有兩人眼巴巴等着自己接見,趕緊讓人把他們請過來。
來人年紀都不大,一個三十歲左右,另一個估計不到二十歲。年齡稍大的穿着西服,看見孫元起微微鞠了一躬:“在下馮懋龍見過孫大人!”
孫元起起身笑着說道:“你不是說和孫某有半師之誼麼?叫‘大人’什麼的就太見外了,叫‘先生’便好。對了,還不知後面這位小兄弟該如何稱呼?”
馮懋龍道:“這是我的護衛——”
那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長得眉清目秀。帶着眼鏡,顯得很斯文,鏗鏘答道:“在下劉明昭,字伯承,四川開縣人,奉命護送馮先生來拜見大人。”
“呵呵。原來是伯承兄。”孫元起話音未落,笑容猛然一僵,“啊!你、你、你是劉伯承?”
劉明昭見孫元起一臉驚訝的表情,心中也起疑,不過還是非常鎮定地答道:“正是在下!”
孫元起仔細打量這個後來被尊稱“軍神”、官拜元帥的青年,眉眼間依稀可見後世的風采。旋即轉過頭重新審視馮懋龍:能用元帥做保鏢的人,應該不是凡夫俗子吧?
馮懋龍被孫元起看得發毛,不禁出聲問道:“不知孫先生有何賜教?”
孫元起道:“只怕馮懋龍不是你真名吧?”
馮懋龍尷尬地笑了笑:“馮懋龍確實是在下的真名,不過平時很少用罷了。現在一般叫‘馮自由’,知道的人稍微多些。”
孫元起思忖道:馮自由?沒怎麼聽過。難道是馮玉祥?沒聽說劉明昭給馮玉祥做過保鏢呀。難道是自己這隻蝴蝶翅膀一抖,把兩人給扇到一塊兒了?片刻後,孫元起才醒過神問道:“不知馮兄來訪有何賜教?”
馮自由看楊度、楊永泰等人還坐在邊上喝茶,目光逡巡:“在下有些要事和孫先生商議,不知能否面談?”
孫元起道:“在座都是信得過的,馮兄請直言無妨。”
馮自由還有些不大相信,試探着說道:“孫先生,在下其實是受您舊友的委託前來詢問:‘六年前在西雅圖與君歡晤,受益匪淺。如今滄海橫流,不知賢弟當如何自處?’”
六年前?西雅圖?孫元起想了想,直接說道:“你說的是中山先生吧?他最近怎麼樣?”
見孫元起直言無忌,馮自由再無疑慮,從懷裡掏出信件遞了過去:“孫先生,這是中山先生給你的親筆信,在下奉命帶到。”
孫元起拆開信,信中所言和馮自由帶的話並無二致,一方面是追憶舊情,一方面則是勸孫元起率部反正,支持革命。他看完隨後遞給了楊度。
楊度、楊永泰傳閱了一遍,信件重新回到孫元起手裡。不待馮自由發問,楊度已經搖頭說道:“如今孫大人年未不惑,已經貴爲朝廷內閣大臣、四川總督,可謂權傾朝野、恩寵無雙,憑什麼要率部反正,支持革命?縱使現在參加革命,一旦失敗,不僅榮華富貴盡歸塵土,而且連身家性命也難保全;即便僥倖成功,以後也不過是內閣大臣,與現在的職位並無二致。兩者相權,未見其利,徒見其害,再愚蠢的人也知道如何選擇。你們卻拿他來勸說我們大人,豈不是荒天下之大謬、滑天下之大稽?”
馮自由自然不會被楊度輕易擊倒,馬上反脣相譏道:“革命潮流上應天命,下順民心,浩浩蕩蕩不可阻遏,順之者則昌,逆之者則亡。大江以南各省紛紛獨立便是明證。儘早率部反正、支持革命,可以得到全體國民的尊重和愛戴。如果一意孤行,要做滿清韃虜的走狗,早晚會遭受天誅!如今清廷如同一艘破船,不過是表面光鮮罷了,其實根本不奈風雨。如今風雲激盪,只怕傾覆就在眼前。如果孫先生眷戀頃刻榮華,罔顧國民呼聲,與清廷一齊滅亡,又豈是明智之舉?”
楊度嗤笑道:“我不知道清廷什麼時候覆亡,不過現在擺在眼前的是,袁項城率領北洋勁旅已經收復漢陽、漢口,兵鋒直指武昌,湖北軍政府勢如累卵朝不保夕。我們大人得天下學子之心,今提一協勁旅入川,與趙季和(趙爾豐)、端午橋(端方)等合兵一處,四川也指日可定。”
楊永泰也說道:“想當年聖祖仁皇帝時有三藩之亂,吳三桂兵出雲貴,進據湖南,孫延齡叛於廣西,羅森、鄭蛟麟、吳之茂叛於四川,耿精忠叛於福建,臺灣鄭經渡海進兵福建漳州、泉州和廣東潮州,王輔臣叛於陝西,尚之信叛於廣東,跟現在相比,當時形勢不是更危急?結果呢?”
馮自由直着嗓子道:“你們都是漢人,爲何甘心給滿人做奴才,反過來還要屠殺我漢人同胞?”
楊度不屑地說道:“我們大人向來認爲,凡在中華國土上生活、維護中華利益的人都屬於華夏民族一份子,不分夷狄蠻戎,也不分漢滿回藏。你們強分民族,互相屠戮,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說到辯論,十個馮自由捆起來,也不是楊度、楊永泰兩個的對手。當下他被駁得理屈詞窮,只能呼呼地喘粗氣。
一直在邊上默不做聲的劉明昭此時突然開口說道:“孫大人、兩位先生,如今革命黨和清廷形勢究竟如何,不勞劉某多言。現在我們只想問一個問題:究竟要怎麼樣,孫大人才願意率部反正,支持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