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回首已百年身

一、再回首已百年身

1900年8月,德國數學家希爾伯特在巴黎國際數學家大會上做了題爲《數學問題》的著名講演,提出了新世紀數學界急需面臨的23個重大問題,其中第四條爲:“直線爲兩點間的最短距離。”

很多人認爲這個問題提得過於一般,“兩點之間線段最短”,初中幾何的第一條公理就是它,還用懷疑麼?不過話說回來,如今連“1+1=?”的問題都能提出,這懷疑公理的事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有人拿出一張紙,在對稱兩個角上隨意點兩點,似乎最短距離是那條對角線。然而把紙一卷,兩個角捏合在一塊兒,這時候的距離則是無限接近於0。

推而廣之,於是就有了“時空隧道”之說。

時空隧道?

如花似錦的生活即將在孫元起面前展開的時候,他可不願意呆在清末挨罪受,姑且不說這戊戌變法成功與否,之後的義和團、辛亥革命、北伐、八年抗戰、解放戰爭,短暫的豔春之後,又是三反五反、反右、三年自然災害、特殊時期,才能輪到改革開放,等到小康生活的時候,自己都變成骨灰渣滓了,或許,“渣都冇”。

掏出手機,還是沒信號,已經是九點四十了。

“趕快進去,或許回去還趕得上十點鐘的面試!”孫元起心想。不顧看門人的臉色,直闖進去,循着剛纔出來的路又走回去,心想:“或許這樣就能回去了。”

院內樹蔭依然陰翳,只是蟬聲比來時更加喧噪。天氣也漸漸熱了,加上走得急,西服上衣已經脫下來,搭在胳膊上。領口也被扯開,領帶歪在一旁。多少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

第五次站在馬神廟門口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孫元起確定了一個事實:自己回不去了,也趕不上關鍵的面試了。

孫元起心中窩火,覺得自己真是沒事找抽,幹嘛跑馬神廟裡轉悠啊?直接去五城中學多好!見門旁石獅子,上前狠踹了兩腳。踹完了自己抱着腳只抽冷氣:這也是沒事找抽!

看門的老頭,從早上到現在,都瞅了他半晌午,現在又湊上來:“您說,您日本人幹嘛來咱們大清國當教習啊?”

孫元起心中正不爽呢,一聽這話,登時跳腳罵道:“你纔是日本人呢!你們全家都是日本人!”

老頭兒一窩脖子,慢條斯理的說:“日本人?咱可不稀罕!咱可是正經八百的旗人。”說完,慢慢踱回門樓子裡乘涼去了。

這一嚷嚷,孫元起才意識到一個大問題,自己可是寸頭、穿西服。標準的大清男子現在可都是拖辮子、穿長衫。容閎留美歸來,穿着西服,也得拖着一條假辮子。至於敢捅大清簍子的孫醫生,雖然剃了頭髮,但貓在國外不敢回國。如今,敢在大清國土上明目張膽剃板寸的黃皮膚,估計也就日本人。

雖說老頭兒是孫元起在清朝認識的第一人,論輩分得是他高祖父,但跟人老頭兒拌了嘴兒,也不好意思在人地頭上呆着。沿着土路,一步一晃的往前挪,多少有些認命的味道。

中午時分,初夏的太陽也曬得邪乎,加上一上午的折騰,肚子餓得前心貼後脊。

大清的國界上,既沒有ATM機,也不能刷卡,人民幣更不能用,現在孫元起真是身無分文。偶爾身邊走過幾個黧黑的力夫,都能聽到他們低聲咕噥:“小日本!”

聽了幾回,孫元起心思就活泛了,既然別人都說我是外國人,那我就去外國使領館蹭頓飯!在孫元起的心中,是這樣想的:去國人的飯店蹭飯,要是不給錢激起義憤,可就麻煩了,誰知道現在義和團在北京有沒有設分壇,人家口號可是“扶清滅洋”,殺的就是外國鬼子,少不得自己要受池魚之殃。外國使領館多少是現代文明,自己還能捱上邊。

至於去哪國的使館,毫無疑問,自然是美國的。儘管自己被人誤認爲是日本人,可誰不知道中日之間的仇隙?再說,日語也不會啊,除了“yameide”和“Sayonara”之外,再也不知道別的,容易露餡。研究生的英語六級,此時正好派上用場。爲什麼不去英國而去美國呢?很簡單,學得是美式英語,在日不落帝國餘輝中自我沉醉的英格蘭,向來對散發出新鮮牛糞味的表親不是很感冒。在大不列顛貴族眼裡,這位遠隔重洋的鄉下牛仔,更像是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

既然知道要去美國使館,接下來就是問路。這也很好辦,抓着街邊一人,誰不知道住着鬼佬的東交民巷?

幸好不遠。

遠遠望見東交民巷外巡邏的鬼佬,孫元起扣上領口,整好領帶,把擱在胳膊上的西服也穿好,還掏出紙巾擦了擦皮鞋上的塵土。本來這身裝束就是傳出來撐場面的,現在用得正是時候,然後昂首挺胸走過去。

看着孫元起的穿着,大清的兵勇遠遠的避開了,根本不上來盤問。倒是美國公使館門前的守衛更盡責一些,端起手中的步槍,問道:

“站住!幹什麼的?”

這句話卻是用漢語說的,想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來中國後臨時學的。孫元起很美式的聳了聳肩膀,攤開手,用之前練習過好幾次的英文說道:“士兵,放鬆一點,我可不是美利堅合衆國的敵人。我是大使的朋友,今天只是過來看看他。”

看到來人衣着光鮮,手無寸鐵,服飾也不是大清的模樣,還說着一口美式英語,守衛把手中的槍慢慢放下,用英語問道:“那你和康格先生有約麼?”

“對不起,我沒有。事實上,我想給他一個驚喜。”孫元起信口開河,“我們已經好久沒有見面了。”其實他也不知道美國大使到任多久,只好往模糊裡說,破綻也小些。

“大使會有黃皮膚的朋友?”守衛問周圍的戰友。這誰也不知道。他們只看見會有不少拖着辮子的滿清官員前來拜訪,在他們眼裡,東方人都長得一樣,黃皮膚,黑頭髮,黑眼睛。其中有一個人揣度道:“或許是清國留美幼童,之前在美國見過大使。大使一到任,就急忙過來看望的。”

現任美國駐華公使是EdwinHurdConger(1843—1907),於1898年1月19日獲得美國政府的任命,同年7月8日向清政府遞交國書——也就是在幾天前。這麼一說,周圍的人都暗自點頭,覺得非常合理。這也就從根本上解釋了爲什麼一個東方人身着西服,說一口流利的英語,而且皮膚白皙,個子很高……這一切都不像清國的國民,事實上,更像是黑頭髮的歐美人。

既然這麼想,士兵們就放鬆許多,把孫元起放了進去,還好心的告訴他:“大使住在那棟樓的二層。”

“謝謝。祝你好運,士兵。”孫元起蒙過了第一關。

走進院子,便看見了康格先生的住宅。

開門的是一位黑人老嬤嬤,滿臉疑惑:“先生,你確信你沒有敲錯門?”

孫元起笑了:“我確信我沒有敲錯門。請問康格先生在家麼?”

老嬤嬤打開門,口裡還嘀咕着:“我可從來沒見過有亞洲的小夥子來找康格先生。”

“那麼,很榮幸我是第一個。”進了客廳,如同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孫元起頓時輕鬆了許多。

“你在客廳等一下,我去叫康格先生。”老嬤嬤應該是康格家的僕人,轉身往樓上走去,“您喝茶還是咖啡?”

“一杯卡布奇諾,謝謝。”

聽到孫元起的回答,老嬤嬤從樓梯上回過頭又看了一眼,才繼續上樓,“今天有很多奇怪的事啊!”

很快,康格先生從樓下走了下來,孫元起連忙站起身來,走上前去和他握手:“今天能見到康格先生,非常榮幸。”

“我也是。”康格先生大約四十五歲上下,西裝穿着得體,動作幹練,有一種軍人的氣質。事實上,康格先生正是軍人出身,擔任過美軍的少校(Major)。

落座之後,康格仔細打量了孫元起一下,問道,“小夥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孫元起有些尷尬,但生存的壓力戰勝一切,鼓起勇氣說:“是的,先生。很冒昧打擾您,因爲我需要您的幫助。”

“幫助?”康格認識的東方人裡面,尤其是那些官僚,向來是以含蓄著稱的,這一點連以紳士風度著稱的英國人都自愧弗如,很少有這麼開門見山的。第一次見面就聲稱需要幫助的,這是第一個。他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孫元起,覺得對面衣冠楚楚的小夥子實在不像是一個窮人,也不太像一個壞人。

“是的,先生。”孫元起也有些臉紅,這可是類似於乞討的行爲,還要加上謊言,正直的自尊心在這一刻被打了無數個蝴蝶結,“如果先生有空的話,可以讓我陳述一下我的困境。”

這時候,老嬤嬤端來了兩杯咖啡,其中一杯便是卡布奇諾,孫元起微微欠了欠身,說了聲“謝謝”。

“榮幸之至。”康格微笑着說,“或許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做一個自我介紹。”

“實在抱歉,我的中文名字叫孫元起,在美國的時候,朋友通常稱呼我爲YorkJohnson。”這個名字實際上是他上英語課時,外教給他起的,“我父親是一名海軍軍官,曾在英國留學過一段時間,對於西方的科技文化非常着迷。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把我作爲留美幼童送到美國。前些日子,我回到國內,才知道父親在甲午戰爭——四年前的一場海戰中遇難,而且不知道母親和弟弟她們之後去了哪裡。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不久前,我的行李又被一羣暴民搶走——他們以爲我是日本人。現在我身無分文,所以只好來尋求您的幫助。”

“聽到您的故事,我很難過。”透過咖啡的熱氣,看不清康格的臉孔,“我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呢?”

孫元起一起低着頭,一方面是掩飾撒謊時的羞愧,一方面也有一些傷感,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父母親戚、女友、老師同學,確實是無依無靠了。聽了康格先生的話,心想,總不能見面就問人借錢吧,最好是找個謀生的職業。忽然間想起今日矮老頭的話,孫家鼐要辦京師大學堂,心裡有了一個想法:“是這樣的,先生。我本來是聽說中國要變法維新,所以趕到北京,想在即將創辦的京師大學堂中做一名老師。現在我的文憑和證書都丟了,所以想請您寫一份推薦信……”

“您是說,您在美國取得了學位?”康格很驚訝。

“是的,耶魯大學的物理學碩士。”孫元起對美國的大學很熟悉,但哪個學校招收中國留學生,那就不太清楚了,只好閉上眼睛在自己喜歡的耶魯、MIT、普林斯頓的隨便選一個了。

“那真是太令人吃驚了。”康格確實被這個消息嚇住了,“很冒昧的問一句,您多大了?”

“23歲,先生。”孫元起如實回答。

“你看上去非常年青,我以爲您只有18歲呢。”康格放下咖啡杯,盯着孫元起看了一會兒。

“或許是因爲從小喝牛奶、吃麪包的緣故。”孫元起這也是如實回答。

“你對物理很有研究麼?我是說,你對物理的哪一部分比較感興趣?”經過這段時間的對話,康格其實不是很懷疑孫元起的留美背景,但對於他的“物理學碩士”,卻大打疑問。

偏偏這是孫元起難得的幾個真實之一,於是便從容答道:“我最感興趣的是原子物理學,這是一門嶄新的學問。您是知道的,現在人類對於物質的微觀結構幾乎是一無所知。四年前,物理學家邁克爾孫在一次演講中講道:‘絕大多數重要的基本原理已經牢固地確立起來。’著名物理學家開爾文也說:‘19世紀已經將物理大廈全部建成,今後物理學家只是修飾和完美這所大廈。’可就在這幾年,學者相繼發現了X射線、放射線和陰極射線,這就意味着還有許多未知的東西等待我們去探索,比如……”

孫元起滔滔不絕的說了近半個小時,在這半個小時中,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提及20世紀的任何發現,還要用盡量通俗的語言,向一位軍人出身的外交家描述原子物理學的一些有趣現象,實在大費腦筋。這半個小時的成果,就是使康格先生開始相信對面確實是一位曾在美國搞過物理研究的,其他的還是半信半疑。

擡頭看看窗外的太陽,約摸下午四點鐘了。從上午到現在,東奔西跑,只喝了一杯咖啡,餓得感覺胃都要融化了。

等會兒還要爲晚飯和住宿的事兒忙活呢!想到這兒,孫元起嘆了一口氣。

二八六便下襄陽向洛陽上二七四世事如棋局局新七四五一白玉爲堂金作馬楔子世事相違每如此二十二生無可忌非奇士二四三將士鼓勇思奮擊四一五經濟實藉英雄姿六十一高談道學能欺世二五六重臣分陝去臺端四一九方今交道成灰燼二三二此頭須向國門懸二九六慎莫近前丞相嗔二四五宣政門開候賜錢下四三二任從騎取覓封侯二六二漁釣牛蓑且遁逃上一七六心如死灰不復溫三十三江聲挾雨夜潮通三四二莫怪頻發此言辭二九三又於難裡縱天機下六十三我以我血薦軒轅三八六看你橫行到幾時223 杜鵑聲裡斜陽暮四七七莫言下嶺便無難二十三可知先賞陸機才四四五知君最是樑夫子八十三我本淮南舊雞犬四二五太陽初出五陵高二九一且待夜深明月去一〇八星河好夜聞清佩五十四動輒煩君我亦愁四六一敵軍圍困萬千重二九四長嗟白兔搗靈藥二八八金陵玉殿鶯啼曉二六五西當太白有鳥道四一六人間隨處有乘除三〇五眼見仙丹求不得四一七七雄戈戟亂如麻二八六便下襄陽向洛陽上三七七君爲北道生張八四六八百丈遊絲爭繞樹六十五四廂花影怒於潮二六八細雨騎驢入劍門四九四秋風丹葉動荒城四〇六世人皆比孟嘗君四一五經濟實藉英雄姿四四八倭兒休想肆鯨吞二三四天外黑風吹海立七十四鉛刀何事卻屠龍二九四長嗟白兔搗靈藥二六四芙蓉並蒂一心連一八〇惡人須用大枷枷二四二紙船明燭照天燒九三八六看你橫行到幾時三二六田園將蕪胡不歸四六三包羞忍恥是男兒七歷代聖賢能作述二十亦任東風起蟄雷二九三又於難裡縱天機上十七春泥隨馬不須遮一五八鷓鴣飛處又斜陽二七五雄雞一唱天下白十一三三六一代是非誰共語上一九七勞勞車馬未離鞍九十一紅紫春來獨擅場二三九苟利國家生死以四〇八更有龍韜佐師律三四五巡天遙看一千河三九六也學劉郎去又來一〇五新蒲新柳三年大四〇四誰家獨夜愁燈影下三〇三點筆操紙爲君題三三三聊借水風吹宿醒三四四不待天明盡北飛三九九繫馬高樓垂柳邊五四〇九今朝農事巧安排一三五雲間海上應鳴舞二五一一聲震得人心恐中十九幽徑微行畏蒺藜二九一且待夜深明月去十四天邊有信來鴻雁218 斷岸還看散冷螢五十一君平簾下誰家子215 到處鹹推呂碧城九十四金簧玉磬宮中生二五五偏師借重黃公略一一六雨從青野上山來十二日月冥心知代謝二七五雄雞一唱天下白十九一〇六鴻爪何年識舊痕四十二婚嫁少完兒女事二九二嫁與東風春不管二八二刮金佛面細搜求二七一有錢能使鬼推磨二八七千紅萬紫安排着下一〇九坐久不須輕矍鑠五〇八浮雲暝鳥飛將盡六十二兩岸猿聲啼不住221 一山放出一山攔二四五宣政門開候賜錢上三三三聊借水風吹宿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