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麻子一瘸一拐花了老大力氣才走到林家祖宅,這一路上走過來沒少碰見熟人,一想到那些人指指點點、幸災樂禍的樣子,林麻子就覺得怒火直衝腦門兒。這十里八村的誰不知道他是清河鎮第一個萬元戶,哪個敢不給他兩分面子?像今天這樣被劈頭蓋臉打一頓,裡子面子被削個乾淨還是生平第一次,今天那小白眼狼要給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就讓他在林家村呆不下去!
林麻子在祖宅外叫嚷了半天見沒人給他開門,幾腳把門給踹了,撿了根結實的木頭棍子怒氣衝衝的瘸着腿在房子裡找了一圈沒找到林圓的人,怒火更盛,乾脆砸林圓家裡的東西泄憤。
可憐林圓家裡根本就沒幾樣擺設,值錢的東西都放在山谷裡了,林麻子三下五除二就給砸個精光,王韜來的時候就看到林麻子手裡拿了塊磚頭正要砸林圓的鍋,腳邊碎了一地碗片。
“你他媽的在做什麼?”王韜怒吼道。
林麻子的手頓了一下,見只有王韜一個人,揮着手裡的磚頭獰笑着威脅道:“老子勸你少管閒事,不然連你一塊兒揍!”
王韜怒極反笑,一個箭步上前,抓住林麻子的衣領道:“揍我?我今天就看看是你揍我,還是我揍你!”
王韜可是被他老子丟到部隊裡經歷過魔鬼式訓練的人,甭說一個林麻子,就是十個林麻子也照樣來一個撂倒一個。乾淨利落的玩兒了幾招,林麻子就被打的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一個勁兒求饒。
王韜長到現在,什麼樣兒的人沒見過,像林麻子這樣欺軟怕硬的更是見的多了去了,看他服軟了也就懶得跟他計較,讓他乖乖在這兒呆着,一會兒等林圓回來了再說,他先出去找他的遊戲機。
誰知他剛一轉身,林麻子就悄無聲息的爬了起來,操起手邊上的磚頭就忘他腦袋上招呼,等王韜感覺到背後的動靜時,條件反射轉過頭來,腦門兒被砸個正着,只覺一陣劇痛,眼睛一黑直挺挺就倒在了林麻子腳邊上,殷紅的血很快染紅整張臉龐。
這莫不是打死人了?林麻子呆愣了兩分鐘,心裡極度恐懼,看了看手裡染了血的磚塊,如見鬼一般,使勁把它扔得遠遠的,再看看王韜臉上越來越多的血,嚇得連滾帶爬跑出了林家祖宅。
這剛一出正門就看到林圓回來了,更嚇得面無人色,椽着腦袋就跑,快得放狗都追不上。
林圓當即就覺得不對了,也沒去追他,趕緊回家一看,果然家裡的東西全被砸了,連王韜落在這兒的遊戲機都沒能倖免,可如果只是簡單的搞破壞,林麻子那幅見鬼了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
林圓立刻挨間檢查屋子,等他最後推開廚房門的時候差點兒沒把魂給嚇飛,只見王韜直挺挺的倒在廚房中央,臉上、地上全是血,整個就是一兇殺案現場。
他顫顫巍巍把手伸到王韜鼻子底下,幸好,還有氣。微微鬆了口氣,再仔細一看,王韜腦門兒上開了道手指寬的口子,血就是從那兒流出來的。林圓着急了,這麼寬的口子,血要再流下去還不得出人命了!
他從家裡找了些乾淨的棉紗布,又從山谷中取了一盆潭水出來,小心翼翼的給王韜清洗傷口,說來也神奇,潭水洗着洗着,他的傷口就不再流血了,並且開始慢慢癒合,呼吸也慢慢穩健起來,林圓這才放下心來。拿了張乾淨的毛巾把王韜的臉上的血污擦乾淨,又用棉紗布在他腦袋上纏了幾圈,把傷口給他包紮起來,打個蝴蝶結在腦側,配上王韜那張俊臉,滑稽的不行。
不過,林圓這會兒沒心情樂了,想着今天的事情都覺得後怕,要是剛剛他再晚回來個三四十分鐘,恐怕王韜這條小命就栽在這裡了。到時候他怎麼跟王老師、陳老師交待?如何跟王韜的家人交待?
林麻子,你究竟要把我逼到怎樣地步你才甘心?
王韜醒過來的時候,正好對上林圓的眼睛,眼底刻骨的恨意讓他心驚。幾乎算得上是蜜罐子裡泡大的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有如此深刻的恨,更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在眨眼間將這麼深的恨掩藏起來。
如果換做是其他的任何人,他都只會覺得這個人深沉的可怕。可這個人偏偏是林圓,一個無依無靠,倍受親人欺負的孤兒,他不該恨嗎?
該!可是他現在還做不到以牙還牙,所以他只能把傷口藏起來自己舔舐。
驀然間,王韜心底多了一種心疼的情緒。
“王韜,你沒事吧?”林圓焦急的問道,這孩子怎麼一醒過來眼神就怪怪的,難不成讓林麻子給打出什麼毛病了?
王韜一臉茫然,聲音嘶啞:“小湯圓兒,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什麼都聽不到?”
完了,這不會傷到聽覺神經了吧?
“你等我一會兒啊!”
林圓丟下這句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便攜式喇叭,前幾天用來叫賣的,幸好放在山谷裡,躲過了一劫。
林圓把喇叭的聲音調到最大,試好了音,正準備對着王韜的耳朵大吼一嗓子,只見這孩子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連聲道:“別,別,你這一嗓子下去我耳朵就真廢了!”
林圓愣了下,立馬反應過來了,罵道:“你他/媽/的逗我好玩兒啊!”
王韜顯然沒想到林圓會這麼生氣,趕緊賠笑道:“別生氣,別生氣,哥不是故意的啊。”不過,是挺好玩兒的,王韜在心裡特沒良心的補充道。他其實也就像逗林圓玩玩兒而已,沒想到好脾氣的林圓生起氣來這麼……這麼……
王韜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詞:怪好看的。
平日裡白白嫩嫩的小臉被怒氣染上了粉色,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漆黑如墨的眸子燃燒着憤怒的火焰,恨不得把他身上瞪兩個窟窿,看看,多有生氣啊!(能不能拜託你把‘有’字去掉)。
這表情多像奶奶家雪兒,每次拿肉逗它最後不給它吃,它都是這個表情,別提多好玩兒了。
還好林圓不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否則,絕對不會就這麼簡簡單單原諒他,還把山谷了的潭水取出來給他喝。
說起來,這潭水也確實了不得,王韜傷得不輕又失血過多,可喝了一大杯譚水下去,一會兒功夫就活蹦亂跳了,如果不是腦門兒上還綁着醜陋的紗布,還真看不出來受過傷。
他雖然沒大礙了,不過,他的遊戲機算是徹底報廢了,屏幕都被砸裂開了,有兩個方向按鈕也不知所終,就算想修也修不好了。
林圓見他一副心疼的樣子,便道:“要不我賠你一個。”
王韜把遊戲機一扔,滿不在乎道:“一個破遊戲機而已,我家裡多的是。”只是這一臺是他考全校第一名,他老爸生平第一次給他買的獎品,就算後來王略每次考第一名老爸都沒有給他買過,這是多麼有紀念意義的戰利品啊!可謂是打擊王略的不二利器!
當然,他絕對不承認,自從有了這臺遊戲機以後,他的成績就下降了好幾名,他老爸還敢給王略買嗎?
林圓直覺這臺遊戲機或許對王韜有什麼特殊意義,否則他不會這麼執着於它,如此一來他覺得更歉疚了,悶悶道:“對不起。”
王韜道:“又不是你弄壞的,道什麼歉。”一想到弄壞遊戲機的人,他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了,道:“那林麻子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這麼欺負你,你可不能就這樣由着他!”
林圓冷冷道:“他確實不是個東西,他欠我的,我會一點一點向他討回來!”
落日最後一點餘光照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最終化爲眼底的陰霾。
傍晚,林圓本想用自行車送王韜回鎮上,王韜死活不同意坐後座,作爲主人林圓只好妥協了,坐在後面。王韜吹着口哨,大秀他的飛車技術,自行車都讓他騎出了摩托車的感覺,嚇得林圓兩隻爪子死死抓着坐凳,一路折騰到陳老師家樓下,林圓只覺得自己的屁/股都快變成四瓣兒了,他發誓,以後再也不坐王韜的車了,尤其是該死的自行車!
王韜讓林圓上樓去坐坐,林圓說他想去鎮上添置點兒東西,不然正月裡沒人開店。王韜也不好再挽留,目送林圓離去,才爬上樓去。
一進門陳明就看到王韜腦袋上的紗布了,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王韜一屁/股做在沙發上,道:“甭提了,都是林麻子那個龜孫子打的。”接着就把事情添油加醋給陳明講了一遍。
陳明聽完,立馬黑透了臉,用座機撥了一串熟悉的號碼,電話另一端很快傳來一個諂媚的聲音。
“陳大少爺,我正說給您拜年去呢……”
“行了,許局長,這年您也甭給我拜了,我侄子今兒被人開瓢了,我學生家裡也被人砸了,你說我還有心思過年嗎?”
“這他媽是誰這麼不長眼睛,敢跟您陳大少爺過不去,就是跟我許敬昌過不去!陳大少爺您只要吩咐一聲,別的我不敢說,就Q縣還沒有我老許擺不平的人。”
“清河鎮林家村林麻子,給他點教訓,告訴他,要是他再敢跟我學生林圓作對,我就不是讓你收拾他這麼簡單了!”
“是是是!我一定轉告他,一定轉告他!”
“行了,就這樣吧,我明天要回B市,不用給我拜年了,只要把這件事給我辦好就行了。”
“是是是,一定不負所托!”許敬昌聽到電話另一頭響起嘟嘟嘟的忙音,才慢慢把電話掛斷。
“局長,這人是誰啊?省公安廳的都沒這麼牛的。”坐在他對面的一個警/察把將電話裡的內容聽得一清二楚,頗爲好奇道。
“誰?省公安廳的人在陳大少爺面前算個屁,B市的陳家,他爺爺在中央那可是手眼通天的元老級人物,他老子老孃是開公司的,聽說資產過億,那錢多得都沒處使,帶着老婆跑咱Q縣來當老師玩兒,這有錢人還他真媽不知道怎麼想的。這林麻子倒是個人物,這樣的人他都敢招惹,就衝着這膽量,待會兒讓你隊裡的兄弟夥好好招待招待他!”許敬昌笑道,他正愁沒有機會攀上陳大少爺這顆大樹,這不機會就來了!
“是,保證完成領導的任務!”
不一會兒,七八輛警車浩浩蕩蕩的出發了,轟鳴的警笛劃破了除夕夜的寧靜。
“你們做什麼?你們要做什麼?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你們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林麻子嚇得肝膽俱裂,他沒想到自己都躲到季芬孃家來了,還是被逮了,一想到王韜倒在血泊中的樣子,他嚇得一個勁兒掙扎着想要逃跑,奈何抓他的都是刑警大隊的精英,手銬一銬,兩個身強體壯的警/察,直接把他拖上了警車。
季芬扒着車門哭了半晌,最後,警車開走了,她和林金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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