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撮合
冬日的海邊寒冷而蕭條,海浪輕輕地衝刷着沙灘,發出“沙沙”的聲響,卻更顯廖寂。行走間的崔子秋忽然覺得腳下有些潮意,低頭一望,原來海水在一下又一下的涌動中悄悄地漫了上來。
子秋只好往上走去,免得溼了鞋襪。他向前走了幾米,就越過了沙灘,走到了近五公里長的觀海長廊。觀海長廊其實就是一條沿海公路,兩邊種了高大的椰子樹。
踏上了實地,不再踩着軟綿綿的沙子,子秋心中微微地舒了一口氣。擡眸向海平面望去,之間海天相接的地方漸漸泛起了魚肚白,靠近水面的地方甚至有隱隱的紅暈。恐怕再等一會兒,那象徵光明和溫暖的太陽就要從那兒升起了吧。
海上日出,那噴薄的力量曾經是崔子秋最嚮往的。不過此刻,他沒有心思去欣賞。在失意的人眼中,怎麼可能還會有好景緻?
沿着觀海長廊慢慢地走着,子秋覺得自己很無奈,他沒辦法看清自己未來的路……
驀然間,兩束刺眼的光芒自身後穿越而來。子秋回頭望去,只見一輛麪包車在他身後五米處的地方停了下來。心裡暗自詫異,這個時候誰回來海邊啊?難不成真有人浪漫成性,特意選擇在大冷天裡面到海邊看日出?
車子停下來後並沒有立刻熄燈,車頭兩盞大燈明晃晃地亮着。司機位那邊的車門被打開了,一名年輕的男子跳下車,然後動作迅速地走到另外一邊把拖門打開,車子裡再跳出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兩人小心翼翼地彎着腰,似乎在合力擡着什麼下來。
崔子秋沒興趣八卦他人的事情,見於己無關就轉身繼續朝向走着。才走了不到三步,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問話:“子秋,你去哪兒?”
不是吧?崔子秋停止了前行的腳步,一臉不可思議地回頭。耀眼的燈光下,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推着一架輪椅慢慢地向他走來。因爲背光,子秋無法將那輪椅上的人看得真切,可是不知爲什麼,心裡就是肯定,他是樓向晚!
一瞬間,崔子秋幾乎被一股龐大的喜悅所包圍,剛剛明明還在思念的人,此刻竟然真的出現在眼前,讓他幾乎失聲叫了出來。可轉念想到他身上的傷,子秋心中的喜悅頓時被氣惱所代替。
“你怎麼可以過來!”轉身走到樓向晚面前,子秋帶着輕微的責備說道。
“因爲我要幫子秋實現願望啊。”樓向晚擡頭望着立在身前的人,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意。
“那——只是一句戲言,你何必把它當真?”聽聽,似乎還是自己的錯呢!子秋不由得更加惱火了。
樓向晚的手向後搖了搖,示意身後的人自行離開後,他才說道:“子秋的話我一直都會當真。”
“你這個人——”子秋知道的,樓向晚他是用一顆最純粹的心愛着自己。記得那天,他不過開玩笑說要吃北京烤鴨,他就真的想訂飛機票;還有那一次自己不過提了一下自己小時候過冬的時候喜歡看別人網魚,他就乾脆地把自己帶到森林公園的大水庫去看別人網魚。
他無法責備眼前的這個人,因爲樓向晚他愛得純粹,愛得真切。
身子不自覺地彎下,眼睛跟他平視着,哪知樓向晚也靜靜地望着他,黝黑的眸子裡面全是濃郁的愛意。崔子秋無奈地說道:“你的傷不要緊吧?”
“放心,老陳是全亞洲最出色的外科醫生之一,從他手術檯走下來的人沒有一個是次品。”樓向晚擡手輕輕地撫摸子秋那未來得及卸妝的臉:“怎麼了?連妝也不卸跑來觀海長廊看什麼?浪漫也不是這個時候來浪漫,瞧你的臉,凍得響剛從急凍室取出來的白包子一樣。”
“很累。”不管了,怎麼也該找個人來靠一靠,崔子秋的手放到輪椅地靠背上以支撐自己上半身的重量,頭卻擱在了樓向晚的肩膀上,低聲說道:“不要動,讓我靠一下就好。”
別說一下,一輩子都可以。只是爲什麼兩個小時前還活蹦亂跳、朝氣蓬勃的崔子秋突然變成這模樣?樓向晚略帶疑惑的目光掃過臉側那個文件袋,藉着車燈的光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個文件袋的封面上那“XX市XX公安局刑警大隊絕密檔案”的字樣。
是什麼人把刑警大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了?又是誰把它送到子秋的手上?裡面又有些什麼令子秋難受的內容?
是什麼原因,讓子秋的懷抱也失去了溫度?似乎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子秋,這是什麼東西?能給我看看嗎?”樓向晚柔聲問道。
“好,不過等天亮後再給你看吧,現在先陪我看日出。”崔子秋直起身子,將文件袋塞在樓向晚背後:“好不好?”
“海風太寒,我們到車上去看行嗎?”樓向晚笑了笑,難得子秋居然有看日出的興致,他當然奉陪到底。只是現在確實不是看日出的最佳時候,如果再吹兩三個小時的海風,恐怕兩人都受不了。
沒想到這次崔子秋卻很堅持:“不,呆在車子上一點意思也沒有。我要在外面看,全方位地感受日出的磅礴雄偉。”
樓向晚擡頭望着一臉認真的子秋,溫柔地微微一笑:“好吧,隨你意。”
得到同意的子秋顯然很高興,他兩步就走到了輪椅的後面,很自然地推着樓向晚就向前走:“我們到前面去,那兒有一塊礁石,我可以坐到上面去看。”
“礁石嗎?可惜我目前行動不便,爬不上去。”樓向晚望着前方,語氣裡帶着淡淡地惋惜。
“誰要你爬啦?”因爲他們越行越遠,所以後面那輛車子的燈光漸漸變暗,到後來甚至被關掉了。不過此時晨光已經初露,四周的景物已經開始變得清晰,大致能夠看到輪廓。海平面上的雲已經染上了一抹淡紅,而且有愈來愈紅的趨勢。再過不久,那輪紅日即將從那兒破曉而出,爲大地帶來溫暖和光明。
樓向晚轉頭望着海平面,心裡洋溢着如水墨畫般的清雅感覺:“哦?難道你想抱我上去嗎?別看我沒什麼肉,不過挺重的。”
“我可沒說要抱你。”不知爲什麼,子秋覺得臉有些滾燙,語調有些起伏:“而且你的傷在腹部,現在都要坐輪椅來減輕對身體的負擔,我怎麼可能會讓你做傻事?那礁石不高,很平整的,像一個觀望臺,很容易上去的。看,就在那兒。”
崔子秋小心地將輪椅停在礁石旁,自己卻坐到了礁石上,帶着笑意望着樓向晚:“其實我就是想找個地方坐。”
看着崔子秋動作瀟灑地坐下,樓向晚微微皺眉:“礁石上冷,站着就好了。”
“不!我就是要坐!拍了一個晚上的廣告,好累。”面對樓向晚,崔子秋竟然難得的任性。
恐怕不是工作上的原因吧?樓向晚很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最後還是把心頭所有的疑問暫時壓下,現在的首要任務是:陪崔警官看日出!不過真的擔心他着涼,樓向晚還是掏出了手機,給車子裡面的手下打了個電話,讓他們送來了兩條拉舍爾毛毯。
崔子秋好笑地望着那個男人將價值不菲的毛毯鋪到礁石上,扭頭對樓向晚說道:“怎麼?向晚把我看成是千金小姐了?”
“不,我是覺得監督你吃藥是一件堪稱世界難題的浩大工程,所以還是未雨綢繆比較划算。”親眼看着手下鋪好了毛毯,樓向晚才說道:“另外一條你蓋在身上,冬日的海風可是刺骨的寒。”
毛毯蓋上來的一瞬間,崔子秋驀然覺得一股暖流自心底緩緩地流動,很快就傳遍了四肢,連指尖都開始暖起來了。樓向晚他——對自己真的很用心。
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着遠處水天相接的地方,只見那如血般殷紅的雲霞慢慢地散開,雲層的邊上都鑲了一道金邊,在雲的後面,彷彿蘊量着一股吞噬天地的力量,馬上就噴薄欲出。
天已經大亮,能夠清楚地看到海面上那一隻只漂浮的漁船。
“日出真美。”崔子秋突然說道:“就算這樣靜靜地看着,都能感受太陽那磅礴的力量。”
“所以,希望總是有的。”樓向晚似乎答非所問:“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每個人總會在不同的時間遇到不同的事。辦法,總比困難多。”
“向晚,我突然發現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特別。”子秋笑着望向近在咫尺的人:“放心吧,我沒什麼事。”只要能夠見到你,得到你的關心,我什麼事也不會有的。顏聖傑也好,沈翔躍也罷,他們都屬於過去式。不過,沈翔躍作爲犯罪嫌疑人,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樓向晚伸出手,輕易就捉到了子秋放置在毛毯外的手:“那事跟顏聖傑有關?”
“嗯。”崔子秋也不去掙扎,任由樓向晚他把的手握在掌心。說實話,他的手並不柔軟嫩滑,甚至還有厚厚的繭,可是卻很溫暖,很有力,彷彿掌控着令人仰視的力量。
“我就知道。能夠讓你方寸大亂的,這個世間就只有顏聖傑一個人了。”樓向晚淡淡地說着,其實他還想說:你還愛着他吧?可惜,他沒有勇氣問出口,因爲,他有些膽怯,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畢竟是我深愛過的人,很正常啊。”子秋倒是很坦然,然後他就發現樓向晚的眸子中帶着幾分寒意,不由得愣了愣。
樓向晚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望着遠處那充斥着日出力量的天際說道:“子秋,看,太陽要出來了。”
“啊!真漂亮!”崔子秋連忙把頭轉向海邊,之間那紅雲中央,一輪紅通通的紅日正緩緩地升起,剛開始還是露出一小半,慢慢地竟躍出了海平面!
“太陽好像是從大海里生出來的一樣。”子秋突然吶吶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的樓向晚不自覺地莞爾:“你是說太陽是大海的孩子?那麼太陽的爹是誰?”
“這個——嗯,應該是天空吧。”崔子秋伸手指着逐漸被蔚藍色侵佔的天空:“你看,天空和大海的結合,就生出了太陽這小傢伙。”
樓向晚被子秋那透着孩子氣的話逗得哈哈大笑,因爲笑得厲害牽動了腹部的傷口,不由得讓他都吸一口冷氣:“痛——”
崔子秋被他的叫聲嚇了一跳,靠近:“怎麼了?傷口裂開了?”
“沒那麼誇張。”樓向晚伸手揉了揉他的黑髮,看着沐浴在晨曦當中的人,柔聲說道:“子秋,你很可愛。”
“去!一個大男人,用可愛來形容,像話嗎?”崔子秋不由得有些氣惱了,有些鬱悶地把頭扭了過去。
眼前的這個人,一直是自己暗暗思念着的。樓向晚覺得,思念是一種幸福的憂傷,是一種甜蜜的惆悵,是一種溫馨的痛苦。尤其是這個人的心裡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憂傷、惆悵、痛苦更加明顯。
雖然曾經表白過,可是被他沒有絲毫地猶豫就拒絕了。就算如此,自己還是忍不住想對他好。因爲,自己已經深深地陷入“愛”這個深坑,再也不能出來了。
身後的人意外的沉默讓子秋覺得奇怪,回頭就看到他用一種複雜的目光望着自己,那濃濃的愛意和淡淡的哀傷竟狠狠地撞擊着他的心房,一下子呆了,喪失了語言能力,只能靜靜地回望着對方。
許久,樓向晚才說道:“子秋,想回去沒有?”
“不。”子秋是想也不想地回答,一回去,就意味着要跟樓向晚分別,他是一千個一百個的不情願。
“那回車上去吧,這兒冷。”樓向晚勸說着,話音剛落,只見崔子秋的手輕輕一樣,那張毛毯就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子秋笑着說:“冷的話我們一起蓋一張毛毯好不好?我好睏,想睡一覺。”
“困的話回別墅睡不是更舒服嗎?別孩子氣,快起來。”雖然說跟子秋同蓋一張被是多年的夙願,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樓向晚怎麼也快樂不起來。
“不!我就要這樣趴着睡!”子秋說完,腦袋已經垂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把樓向晚沒有受傷的那條腿當成枕頭了。
這樣——也好吧。樓向晚扯了扯身上的毛毯,把自己和子秋都裹得緊緊的。不過如果這樣崔子秋都能睡得着,他還真佩服他!
五分鐘後,樓向晚發現,子秋居然真的睡着了!
看樣子,昨晚真的累壞他了。樓向晚憐惜地望着趴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張臉,微微地嘆息。那邊,一輪金燦燦的太陽正扶搖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