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凡睜大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緊閉的門,雙手緊握成全,額頭青筋暴露,面露凝視,眼中焦急,嘴脣微張,兩隻腳甚至開始不聽使喚的抖動着。
“爹爹,爹爹,孃親不會有事吧?”旁邊的大寶與他一樣,也面色沉重的站在一旁,不確定的問向自家爹爹,在他的印象中,任何事情都難不倒他。
逸凡一聽,心越發的緊張,最是肯定的說道,“肯定不會!”好似給自己一劑強心針,瑤兒那麼健康,怎麼可能有事!
可爲何,他焦躁不安緊張不已?想到五年半以前,婉兒生產,當時他和娘兩個嚇的半死,九死一生卻最終沒能留住她,最終在生完大寶後的兩個月離世……
而瑤兒,比起婉兒那是肚子要大很多,雖然那個男人一再保證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每每觸及那高高鼓起的腹部,就緊張的不行。
更何況,離預產期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
都怪他,當時只想着爲人父的喜悅,卻忽略了瑤兒的身體健康,手大力的拍拍房門,朝門裡面喊去,可聲音卻是沙啞顫抖,“瑤兒,你怎麼樣?還好嗎?”
“我,沒,事!”良久,裡面的人隱忍而堅定的說着。
可聽到某個男人耳朵裡卻不是這樣的,面色恰白,再次敲門,“娘,您開門讓我進去,我要陪着瑤兒!”
田母此刻正扶着夢瑤靠坐在牀頭,想要讓她吃點東西補充體力,聽到逸凡的喊話,想都不想的直接回答,“你給我老實呆一邊去。”
女人生孩子,他進來幹什麼?田母雖然思想開闊,不拘小節,但畢竟是在封建社會荼毒下長大的人,這個時候,則是表現出來了。
“穩婆怎麼還沒有來?”都這個時候了,誰心裡都無法鎮定。
“娘,不着急。”夢瑤一手託着肚子,一手緊緊的抓着旁邊的被子,知道生孩子會很痛,可沒有想到會這麼痛啊。
這是在古代,雖然子俊早就制定好了一系列的方案,她還是有些擔憂,不過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了肚子上,根本就沒有精力想其他,她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怎麼會突然早產了呢?
“來了來了,穩婆找來了。”思涵急匆匆的從外面盡力啊,緊隨他身後的是兩個年約四十幾歲和三十左右的婦人。
田母趕緊打開房門讓那個兩位穩婆進屋,逸凡順勢想要進去,被田母攔住,只好越過她看向牀榻,“瑤兒,我在這裡,一直都在……”
他想要給她最大的支持,更想要陪在她的身邊,因爲瑤兒說過,他們那裡的老公會一直陪在老婆身邊,一起感受着生命的誕生,迎接孩子的到來,同時,也讓男人感受到妻子的辛苦,爲了他爲了孩子,忍受了多大的苦痛……
“好了,逸凡,你帶着大寶在一邊等着吧,有娘在,還有子俊和他的師傅在一旁,不用擔心。”田母看着自家兒子蒼白的臉色,想到曾經的某一個畫面,心中一痛,拍拍逸凡的肩膀,轉身進屋,阿瑤身體這麼健康,肯定會沒事的。
逸凡再次直直的盯着緊閉的房門,都說生孩子是女子走過鬼門關,順利的,就會走回來,不順利的,那麼從此黃泉碧落天人永隔……
子俊嘆了一口氣,手搭上逸凡的肩膀,堅定而執着的說道,“放心吧,我不會讓她有事!”
他是知道的,瑤的情況比較容易早產,好在提前服用了特意爲她煉製的丹藥,她和孩子肯定不會有意外的,可是,明明如此有把握的事情,爲何他的心,跳的如此之快?是自己忽略掉了什麼嗎?
於是,兩個男人外加一個孩子都直矗矗的站在產房門前,一動不動的盯着門看,好似如此就能讓實現穿過木板看到裡面的人兒。
產房裡面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讓幾人的心情更是着急緊張,卻又不敢有什麼動作,害怕影響裡面的人。
“快,準備熱水,”裡面突然穿出中年婦人的聲音,緊接着是一聲壓抑的悶哼。
“思涵,再去取些開水。”這是田母的聲音,“阿瑤,堅持住,很快就好了。”
“我,沒,事。”依然是這三個字,堅強而隱忍。
緊接着,們再次被打開,思涵冷不丁被門前的三個人給嚇了一跳,卻反應過來輕喊一聲“主子”,便從側面繞過三人快步的跑開了。
三人想都沒想就邁步,被眼尖的接生婆看見,那年輕的婦人趕緊跑過來攔住,喊道:“我三位公子少爺,你們在外面等着吧,這裡哪是你們男人能待的地方?晦氣。”
“我娘子怎麼樣了?”逸凡除了那聲熟悉的悶哼,就沒有聽見夢瑤的聲音,心裡的擔心更甚。
“她很好,你們趕緊出去,產婦很快要生了。”夫人有些不耐煩的趕人,“別在這裡影響大家。”
對方一這麼說,三人遲疑了,穩婆趁着他們愣神,“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若是平時,誰敢對待面前的兩人啊?更何況這裡,是御賜的天下第一門庭古家,而逸凡,則是古家現任家主。
“你們三個,給我過來!”一旁的沐昀卓看不下去了,大吼一聲,呵斥道。
三人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向白髮童顏的老者,眼裡皆閃過不滿。
沐昀卓那個鬱悶,“你們站在哪裡只會礙事,如果不想添麻煩,就老老實實的在一邊去。”
說完,還給了指了一個好去處。
三人看向院中花壇的亭子,回過頭,最終在產房前的院子裡站定。
沐昀卓稀奇的看了一眼自己從小養大的人,在那張萬年寒冰臉上看到別的表情真的很的驚訝。
逸凡看着時常進進出出的思涵,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怎麼樣了,這都一個時辰了,爲何還沒有生出來?
心情煩躁,來來回回的踱步走動,藉此緩解自己的焦躁。
“我說,你能不能別走來走去?”子俊斜瞟了他一眼,繞的他頭都暈了。
逸凡停了下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回頭,繼續自己的邁步走。
子俊瞪了對方一眼,直接上前想要點住他的穴位,讓其老實呆着。
逸凡雖然心情焦躁,但自我保護意識還在,感受到有人靠近,條件反射的側身迴避,再反手回擊,看清來人,一愣,隨即揮拳,子俊詫異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如此高的警覺,嘴角一勾,將氣勁運至手心,握拳迎了上去。
一來二往,兩人漸漸的打的不可開交。
大寶皺眉的看着兩人,搖頭嘆氣,在沐昀卓身邊的凳子上坐下,“爺爺,您說,都這麼大的人了,爲何還這麼讓人不省心呢。”
沐昀卓悶笑,可算是找到知音了,忙點頭訴苦,“大寶,你說爺爺容易麼?”
大寶一怔,愣愣道,“爺爺,您辛苦了。”
“可不是麼,”沐昀卓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大寶的小肩膀,“小子,拜我爲師吧?”
將這麼乖巧資質不錯的孩子留在身邊,想必會很好玩,關鍵是他懂得心疼人,和自己“聊得來”啊,哀怨的看了一眼正打的火熱的人,這一對比,越發覺得這個主意好。
“爺爺,孃親怎麼還沒有好?”大寶裝作沒有聽見,趕緊轉移話題,看向緊閉的房門擔心的問道。
沐昀卓隨意的瞟了一眼產房,安撫自己未來的小徒兒,“放心吧,很快就好。”
吃下那臭小子特意煉製的丹藥若還有事,那他們的名號不要也罷。雖然不滿被人奴役強制守在這裡,不過,沐昀卓還是挺享受這裡的。
大寶“嗯”了一聲,有子俊舅舅和他的師父在這裡,孃親肯定會平安生下小妹妹的,只是,他還是很擔心,他的娘,就是因爲堅持要生下他身體虛弱,產後兩個月便離開了……
一旁的兮然等人則是無奈的看着半空中愈大愈烈的兩人,這就是他們偉大英明決策果決的閣主、古家當家家主和名滿天下的鬼醫大人以及流雲山莊莊主?太幼稚了吧?
幾人齊刷刷的將視線移開,直接關注着產房的動靜,如果可以,真想撇清他們的關係。
“夫人,如果痛,就叫出來吧。”老婦人暗自佩服對方的勇氣,接生這麼多,還是第一次見到不聲不響如此隱忍,還這麼富貴的女子。
田母坐在牀頭握着夢瑤的手,而後者因爲宮縮的疼痛而用力的抓緊她的手。手雖然有些疼,田母卻沒有掙開,而是細心的爲她擦拭掉額頭冒出的冷汗,“阿瑤,辛苦你了。”
夢瑤緊咬嘴脣,搖頭,能夠爲心愛的人生兒育女,她感到很幸福,只是,真的很痛。可是她不能喊叫,一來不想讓大家擔心,二來,不想將力氣浪費到這上面,爲了孩子,她什麼都能忍。
“夫人,你真勇敢,”小婦人稱讚道,隨即建議,“寶寶很快就能出來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夢瑤想要搖頭,感覺到現在越來越頻繁的宮縮,想着待會可能會經歷的事情,點頭,她必須補充體力。
一旁的思韻趕緊將放在旁邊的醪糟雞蛋端過來想要餵給她,田母將夢瑤扶着靠坐在牀頭,身後用旁邊疊好的被子抵着,儘量讓她感覺到舒服,便直接接了過去,舀起一勺,試了試溫度,遞到夢瑤嘴邊,夢瑤眨眨眼睛,有些感動,“娘,我自己可以。”
“這個時候就別逞強了,”田母不理會她,勺子方道她的脣邊,不吃?那怎麼可以。
夢瑤感激的看向田母,張嘴,此刻並非是矯情的時候,況且,她確實沒有什麼體力。
小婦人看着牀頭的兩人,眼神莫名,扭過頭,與老婦人一起準備待會兒生產要用的東西。
夢瑤忍着痛吃了一個雞蛋便搖頭,額頭的汗冒得更多,捧着肚子的手也不斷的顫抖。
“夫人,趕緊躺下,”老婦人趕緊說道,以她的經驗,這是要生了。
田母趕緊將碗遞給一旁的思韻,將夢瑤扶着躺好,一邊安慰着夢瑤一邊看着兩個穩婆的動作,夢瑤本來有些緊張,如此一來也安定了不少。
其實,夢瑤離預產期還有一段時間,府裡面早就準備好了有經驗的穩婆,祈雲帝更是賜下了宮中有經驗的嬤嬤前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今日兩人有事出去,到現在都沒有會倆,更是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而眼前的兩個穩婆,則是思涵他們臨時去外面請來的,只希望他們真的經驗豐富吧。
“夫人,用力,看到孩子的頭了。”老婦人驚喜的喊道,擡手歪頭用手臂擦了一下汗。
“思韻,給穩婆擦汗。”田母努力剋制着自己的緊張,鎮靜的指揮着,紊而不亂。
思韻是個靈巧的乖孩子,因爲膽大心細被留在了產房,而思涵則是負責跑腿工作。
夢瑤深吸一口氣,一切聽從穩婆的指導,此刻,她已經忘記了痛,只想着爲了孩子,她必須得忍,那些緊張擔憂什麼的,全部都不見了,剩下的,就是母愛的偉大。
田母在旁邊爲夢瑤擦汗,說着鼓勵的話,老實說,她現在雙腿也有些發軟。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兩盞茶的時間也過去了,對於產房裡面的人來說或許沒什麼,可對於外面的人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的難熬,夢瑤已經在產房裡面待了近兩個時辰了。
終於,伴隨着夢瑤“啊”的一聲尖叫,隨即是嬰兒嘹亮的哭聲。
“生了,生了……”大家終於鬆了一口氣。
半空中打的火熱的兩人突然呆愣了,甚至忘了此刻正在懸空着,一個氣息不穩,雙雙快速的往下跌落,不過兩人反應快,趕緊翻身運氣,緩解下落的速度,總算是穩穩的平安落地,否則,傳出去,不知道會讓多少仰望他們的人失望。
逸凡想都不想的往門口衝去,他現在最關心的,不是孩子,而是瑤兒的身體和安危。
“慢着!”子俊快速伸手拉住了他,逸凡扭頭瞪着他,不明白這個時候還不讓他去看瑤兒是什麼意思。
逸凡的態度不但夢瑤讓子俊生氣反而心情很好,“還有一個。”
“什,什麼?”逸凡傻傻的開口,這不能怪他,逸凡和兮然兩個好似商量好了一般,把這個好消息瞞住了所有人。
子俊聳聳肩,不是他不說,而是不想讓瑤有心理負擔。
看向緊閉的房間,第二個應該會容易很多。
很快,思韻將第一個孩子抱了出來,“恭喜主子,夫人生了個小少爺。”
逸凡隨意的看了思韻懷中的孩子,扭過頭,怎麼不是小小姐?想到子俊說的話,突然有些擔心,心中默默的祈禱,可千萬別是小子啊。
大寶一看到思韻抱着孩子出來便在第一時間跑了過來,可是,他的小妹妹呢?
看着襁褓中只比他手掌大那麼一點的小腦袋,臉上的皮膚紅紅皺皺,緊閉着雙眼好似已經睡着了,搖頭,不喜歡小弟弟。
子俊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接過思韻手中的孩子,小心的抱在懷裡,感受到這軟軟的小身子,心突然變的好軟好軟,這是瑤的孩子,他的外甥呢,雖然比起正常剛出生的小朋友要顯的小個很多,但是身體還算健康,只要後天多加註意,很快就能將體重和個子補上來。
一盞茶的功夫,房間再次響起嬰兒的啼哭,逸凡和大寶都緊張的盯着房間,可沒有裡面的人發話,不敢推門而進。
不一會兒,思韻再次抱着一個小嬰兒出來,欣喜的說道,“恭喜主子,夫人又生了個小少爺。”
逸凡和大寶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失望至極,看也不看思韻手中的孩子,思韻懷中的孩子好似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一般,哭的越發的大聲,好不可憐。思韻趕緊輕聲哄着,對自家主子充滿了不滿,可是,她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被子俊接過來的孟家兩老,心疼的不行,趕緊接過接過她手中孩子,“我的小外孫,來,外婆抱抱。”“小外孫哭的真可憐,外公心疼啊。”
小傢伙的哭聲越來越小,最後只是嘴巴微張繼續哼哼,讓兩老心疼不已,而早圍過來的一干親朋好友屬下奴僕恨不能抱着好好哄上一鬨,無奈小傢伙就一個(他們當然不敢問子俊要),想着小寶貝不單早產身形弱小,還不得自家爹爹哥哥的待見,衆人心疼的同時也將那兩個一心念着寶貝女兒、小妹妹的兩人給埋怨上了,當然,大寶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一定是被主子(逸凡)給影響和教唆的,嗯,肯定是這樣!
逸凡沒有注意到身後無數道帶着譴責的視線,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瑤兒的身體,繞過思韻,往房間走去,子俊想着已經生完,也就沒有阻止,卻不知正在這時,老婦人驚呼一聲,“啊,還,還有一個!”
本來等着胎盤出來就好,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接生這麼多年,還是頭一遭遇到三胞胎的呢。
逸凡的腳頓在原地,被回過神的子俊一把拉了回來,還,還有一個?
踉蹌一下,伸手扶住門框才穩住了自己的身形,他得有多大的戰鬥力啊?搖頭,不對,瑤兒得受多大的罪給他生三個孩子啊?
“沒出息。”子俊輕嗤一聲,只是底氣卻是明顯不足。
“你,你知道?”逸凡張口,緩緩的說道。
子俊搖頭,心疼道,“這一個是意外。”
若不是老頭子和兮然也把過脈,他真的要懷疑自己的醫術了。
“孃親好厲害……”大寶愣愣的站着,詫詫的開口,重新燃起希望,暗自唸叨: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
“哈哈哈,”沐昀卓笑着拍拍大寶,“那是你爹爹厲害。”
可不是麼,雙胞胎可不是想要就有的,更何況是三胞胎,古家有雙胞胎的遺傳,這也就不奇怪了。
第三個孩子比起第二個更加的快,半盞茶的功夫,嬰兒的啼哭再次響起,只是這一次,比起之前的兩個孩子,明顯的小聲一些。
“恭喜主子賀喜主子,是位小姐。”思韻再次將清洗乾淨的孩子抱出來,激動的說道。
逸凡欣喜的接過孩子,看了一眼,視線再次看向房間,“瑤兒怎麼樣了?”
“主子,只需要等胎盤出來收拾妥當,您就可以進去了。”思韻看向已經激動的找不到邊的主子,其實,她也好高興。
思韻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隨即欣喜異常,逸凡(主子)這一下子,兒女雙全,還一下得三,真是讓人羨慕嫉妒啊。
“爹爹,讓我抱抱小妹妹。”大寶着急的扯扯逸凡的袖子,不滿的抗議,妹妹是他的,他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眼呢。
逸凡瞟了一眼大寶,搖頭,“你還小。”他的心肝寶貝,怎麼捨得放手讓其他人抱?
大寶委屈的癟嘴,孃親說了給他生小妹妹的……
“好了,孩子太小,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先將他們抱到嬰兒房去吧,冷煜已經找來了奶孃,待會兒孩子們該餓了。”子俊看着一臉委屈的大寶和一副理所當然的逸凡,好笑的搖頭。
“這是怎麼回事?”
房間裡面傳來老婦人的驚呼聲,隨即田母更是驚慌失措的大聲喊道,“子俊,快!”